[架空歷史] 曹賊 作者:庚新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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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賊 作者:庚新

 三國,又見三國!

不過這一次的主角,可不是那個大殺四方的董肥肥。

好吧,我承認,三國我獨愛曹操,神馬劉皇叔、孫仲謀的最討厭了……

這本書是講述一個小曹賊的故事。

不是曹丕,不是曹植,也不是曹安民……

一如惡漢的熱血,但會嘗試著加入一些新的素材。不再是一味的爭霸,其實望父成龍,也挺有意思。

有點爽,有點白……

希望大家能喜歡這本書,喜歡小曹賊!

正是: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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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庚新傾力打造,一個小曹賊的故事。

靈魂戰士 於 2015-05-25 08:59:21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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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鹿門弟子(一)

 曹朋記憶里的姐姐,是個很溫柔,很賢淑的女子。

  在她的身上,似乎有著典型的傳統中國女人的特點。吃苦耐勞,勤儉節約……在死鬼曹朋殘留的記憶碎片中,曹楠很少和人紅臉。即便有時候吃了虧,她也不會和人爭吵,是個很善良的女人。

  「娘,你別急,姐姐不會有事的。」

  見張氏六神無主,曹朋連忙過來勸慰。

  同時,他抬頭向那報信的婦人看去,就見那婦人并沒有離開,而是好奇的打量著院子里的馬車。

  她年紀大約在三十左右,和母親張氏差不太多。

  衣著也很樸素,不過很干凈……

  「大嬸,還沒請教您,尊姓大名?」

  婦人一怔,連忙回答說:「什么尊姓大名,我姓洪,是鄧巨業的家里人,莊子上的人都叫我洪娘子。」

  紅娘子?

  曹朋心里面啞然失笑。

  不過臉上還是表現的很恭敬,拱手一揖道:「多謝洪家嬸子來報信。」

  鄧巨業是誰?

  曹朋從沒有聽說過,也不可能知道。

  但想來這鄧巨業應該是鄧村的族人,地位也不會太高。

  洪娘子連忙客套說:「舉手之勞,那值得一個‘謝’字。曹娘子是個好姑娘,平時對我們也很和善,我們有個什么困難,她都會盡力幫忙。唉,如果不是……對了,還沒請問你們是……」

  「曹楠是我姐姐!」

  曹朋微微一笑,而后話鋒一轉,「我姐姐被什么人打了?」

  洪娘子也是個人精,既然留在這里,也猜到這屋子里的人,肯定會問她事情的緣由。

  只是她沒想到,那兩個黑粗漢子一聽曹楠被打,就立刻發了狂。原以為會是屋子里的女人詢問,可誰知道居然是一個看上去瘦小羸弱的少年站出來說話。而另一個魁梧少年,則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唉,還不是那鄧才媳婦?」

  「哦?」

  「既然你們是曹娘子的家人,那就算不得外人。想來你們也知道,叔孫兄弟和他哥哥鄧才鄧伯孫,關系一直很緊張。以前叔孫兄弟被王主簿器重,所以壓了鄧才一頭。那鄧才一直懷恨在心,總是和叔孫兄弟為難……如今,王主編被調去了襄陽,縣令也換了別人。新來的縣令,據說是蒯家子弟。而那鄧才和蒯家又有些關聯,自然會多了幾分照顧……鄧才好不容易得志,自然不會放過叔孫兄弟……

  鄧才的媳婦,是個兇悍女子。

  以前叔孫兄弟得意的時候,就經常找曹娘子的不是。

  如今鄧才得勢,他的媳婦就更不肯饒人。曹娘子剛才在村口買東西,不小心擋了她的路,她就破口大罵。曹娘子也是被罵的兇了,所以還了兩句嘴,沒想到那兇婦抬手就打,還把曹娘子推倒在地。」

  「那婆娘欺人太甚!」

  洪娘子話音未落,王買已暴跳如雷。

  他怒吼一聲,邁步就要往外走。

  曹朋連忙開口道:「虎頭哥,站住。」

  「阿福,那婆娘竟敢如此欺負楠姐姐,我定不與她善罷甘休。」

  「那是我姐姐,這件事讓我來處理……」

  還別說,王買平日里誰的帳也不買,可現在,對曹朋是言聽計從。

  「洪家嬸子,那三老又怎么說?」

  鄧村的三老,就是鄧村的族長,也就是新野大將鄧濟的父親。

  聽曹朋詢問這件事,洪娘子也有些猶豫。

  見屋子里沒旁人,她輕聲道:「老太公自然是有些不滿……可那鄧才如今搭上了蒯家,連大公子都要忌憚幾分。所以,老太公也只能裝聾作啞。小兄弟啊,要我說,這件事能忍則忍吧。」

  「那就是說,老太公也不滿鄧伯孫?」

  「哦,我可什么都沒說。」

  洪娘子一個七竅玲瓏心,絕不會把話說的太清楚。

  趁著這說話的功夫,曹汲和王猛背著曹楠回來了……

  「我的兒……阿楠這是怎么了?」

  張氏一見曹楠昏迷不醒,頓時著了慌。

  「我不知道,剛才我和大哥趕過去,就見阿楠倒地昏迷不醒。」

  「這,這可怎么辦?」

  張氏頓時沒了分寸,曹汲王猛,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曹朋問道:「洪家嬸子,敢問這村里,可有醫生?」

  「啊,這村子里那里有什么醫生?若是有個什么事情,我們都是去縣城里請醫生前來。只是,這費用……」

  「花費不成問題。」

  曹朋很沉穩的笑了笑,而后道:「王伯伯,煩勞你辛苦一趟,備好車子,咱們這就去縣城。」

  「好嘞!」

  王猛連忙答應一聲,出去備車。

  曹朋又從張氏那里要了些五銖錢,遞給洪娘子。

  「洪家嬸子,我們這里人生地不熟,所以還要麻煩您一趟。」

  洪娘子眼睛一亮,手疾眼快,把那幾十枚五銖錢就收在袖子里,「這算得什么?鄉里鄉親,也是應該的。」

  「爹,娘,你們在這里照看姐姐。

  虎頭哥,幫忙看著場子……萬一有人過來鬧事,你只管動手。只要不殺人,后果我來擔當。」

  曹汲夫婦倒是沒有在意,可洪娘子卻聽出了不尋常的味道。

  曹娘子說過,她娘家人都是普通人,沒什么權勢。可這少年……氣宇不凡,說起話來這個氣概,就算是老太公也比不得啊。看起來,曹娘子這家里人,恐怕另有背景。否則的話,他一個小孩子,又哪來的這么大的口氣?還有,看他們那輛馬車,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擁有……

  洪娘子在一剎那間,就有了打算。

  「洪家嬸子,進城之后,還有事相求。

  我別有去處,煩勞你走一趟,請醫生過去……車馬錢由我來出,若有大花銷,就請醫生等我回來。」

  「我省得,我省得!」

  在馬車上,洪娘子如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

  這么寬敞的馬車,絕不是一般人能夠享用。就看那鋪在車上的白狼皮,洪娘子就知道來頭不小。

  她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子,那坐過這種好車?

  以至于在車上如坐針氈似地,甚至連白狼皮墊子都不敢碰,生怕一不小心,弄臟了墊子……

  在棘陽城里下了車,洪娘子目送馬車離去。

  她眼珠子一轉,立刻有了主意,沿著碎石鋪成的街道,急匆匆往里面走。

  「阿福,你這是要去哪兒?」

  「去縣衙!」

  「啊?」

  王猛在車上嚇了一跳,有些疑惑的問道:「去縣衙干什么?」

  「當然是拜訪縣令嘍。」

  「拜訪……縣令?」

  王猛結結巴巴道:「阿福,咱們這樣子,怕是連縣衙都進不得。」

  曹朋掀開車簾,笑呵呵的說:「王伯伯,咱們進不去,可不代表,咱們車進不去……車廂上的標志,可是鹿門山龐家的標志。那位蒯縣令認不得咱們,難道還認不得這‘鹿門尚書’?」

  司馬徽送給曹朋的馬車車廂上,有一個很奇怪的圖案。

  是一卷竹簡的形狀,上面標注有‘尚書’兩字。一開始,曹朋也不知道這標志是什么意思,后來是在經過唐河鎮的時候,一個讀書人告訴他,這是鹿門山龐氏的標志。龐氏三代,以著‘尚書’而聞名。至龐季這一代,對尚書的理解,堪稱整個荊州的翹楚,無人可比擬。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荊襄士人尊稱龐季為‘龐尚書’。

  這可不是什么三省六部的尚書,而是荊襄士人對龐家的尊敬,也代表著他們是《尚書》的專家。

  王猛沒聽明白曹朋的意思,可是曹朋說的是自信滿滿,加之他對如今的曹朋也有那么點崇拜,所以就沒再追問下去,揚鞭催馬,向縣衙行去。在來的路上,曹朋已經問過了洪娘子,縣衙的位置。所以王猛也沒費太多力氣,駕著馬車,徑自在棘陽縣的縣衙門口停了下來。

靈魂戰士 於 2011-03-23 01:23: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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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鹿門弟子(二)

  司馬徽送給曹朋的馬車車廂上,有一個很奇怪的圖案。

  是一卷竹簡的形狀,上面標注有‘尚書’兩字。一開始,曹朋也不知道這標志是什么意思,后來是在經過唐河鎮的時候,一個讀書人告訴他,這是鹿門山龐氏的標志。龐氏三代,以著‘尚書’而聞名。至龐季這一代,對尚書的理解,堪稱整個荊州的翹楚,無人可比擬。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荊襄士人尊稱龐季為‘龐尚書’。

  這可不是什么三省六部的尚書,而是荊襄士人對龐家的尊敬,也代表著他們是《尚書》的專家。

  王猛沒聽明白曹朋的意思,可是曹朋說的是自信滿滿,加之他對如今的曹朋也有那么點崇拜,所以就沒再追問下去,揚鞭催馬,向縣衙行去。在來的路上,曹朋已經問過了洪娘子,縣衙的位置。所以王猛也沒費太多力氣,駕著馬車,徑自在棘陽縣的縣衙門口停了下來。

  「還請通報,鹿門山弟子曹朋求見!」

  縣衙大門緊閉,里面也好像沒有什么人。

  不過在王猛這一聲高喝之后,大門后傳來一陣騷動。

  緊跟著,大門開啟,從里面走出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敢問,可是鹿門山龐氏弟子?」

  荊襄世族頗多,與江東士族,并不一樣。

  所謂世家大族,大都是有著悠久的歷史傳承,其地位高高在上;而士族,則是相對于寒門庶族而言。

  蒯家,是世族!

  鄧家,不過是士族……

  這一字之差,卻有天壤之別。

  世家大族,是聲望遍及朝野的顯赫家族。

  而士族,只是出現較平民相對高貴,享有一定特權的群體。

  如果是在江東,由于民夷雜處的緣故,所以士族還會擁有一定的私人武裝。不過在荊襄,這種私人武裝相對會弱小一些。在荊州治下,能與蒯家相提并論的世家大族并不算太多……如蔡家,如龐氏,都能夠與蒯家相持。而且,這些世家之間,關系盤根錯節,極為親近。

  蒯正,是蒯家的旁支。

  之所以能出任棘陽縣縣令一職,也是家族在背后出力的緣故。

  聞聽鹿門弟子前來拜訪,蒯正正在書房里看書。他連忙把書放下,命人請鹿門弟子到客廳,而后整衣裝,前來相見。

  走進客廳,就見一個布衣少年,端坐在堂上。

  這少年的年紀不大,而且看上去頗為瘦弱,似乎有些病怏怏的。他的衣服也很樸素,一件洗得發白的棉袍子,絲毫無半分奢華之氣。不過在眉宇間,卻又透著一絲英氣,令蒯正也不得不多了小心。

  「他就是鹿門弟子?」

  管家輕聲道:「正是!」

  「可確認?」

  「已經確認……他坐的車子,有鹿門龐氏的標記。

  少爺可不要因他衣衫樸素,而生出怠慢之心。我聽人說,鹿門山門下要求極為嚴格,龐尚書能贈予其車仗,說明這個人定是鹿門核心弟子。若能與之交好,于少爺定大有裨益……」

  這管家,是蒯正的心腹。

  蒯正本來有些輕視之意,可聽管家這么一說,也頓時收起怠慢之心,邁步走進大廳。

  而大廳里,曹朋也早早起身。

  見蒯正進來,連忙上前一揖,「學生曹朋,見過縣令大人!」

  在中國古代,有稱呼上官為‘大人’的習慣。不過這‘大人’的含義有很多,所以東漢末年時,還為推行這樣的習慣。

  大人,可以稱世家豪門,也可以是對品德高尚之人的稱呼。

  曹朋并不清楚這里面的區別,習慣性的口稱‘大人’。卻不成想,正應了‘大人’二字的含意。

  在蒯正耳中聽來,曹朋這是夸贊他……

  「啊,賢弟不必多禮。

  蒯龐兩家乃世交,你即是龐尚書弟子,說起來與我也是平輩。大人二字當不得,當不得啊!」

  蒯正上前還禮,言語間也是格外親切。

  曹朋又哪里知道這一個稱呼里面,還藏著許多講究?

  不過蒯正這樣子一親切,他這心里面也就有了底兒。看起來,自己冒充龐門弟子,還算成功。

  他也知道,這樣子遲早會露餡。

  不過曹朋心里另有計較:其一,蒯正未必會去鹿門山求證;其二,就算求證了,龐季說不定也會默許。畢竟司馬徽贈予他車仗,上面還有龐門的標記,從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龐季對他認可。

  車到山前必有路,如果真有一天露餡了,再想其他主意吧……

  兩人分賓主落座之后,蒯正問道:「賢弟師從何人?」

  你老師是大龐,還是小龐?

  「回兄長的話,小子也是在數日前與元安先生相識,在羊冊鎮聆聽先生教誨。

  當時德操先生也在……

  聽聞小子要來棘陽投親,龐師見小子身體不良于行,于是贈予車仗代步,還請兄長多關照一二。」

  曹朋回答的很模糊,也沒說他拜了龐季為師。

  只說是和龐季在途中相識,而后得了這車仗。可在蒯正聽來,又似乎是變了味道!司馬德操,那也是荊襄名士,同時還是曹朋拜師的證人。看起來,龐季對這個剛收下的弟子非常喜愛,否則也不會贈予車仗。

  慢著,他是來棘陽投親?

  那豈不是說,自己多了親近的機會?

  我在家里并不得看重……但若是與龐門弟子親近,日后定然會多出許多機會。

  蒯正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濃。

  「賢弟,你來棘陽投親?敢問,是投何人?」

  這連證明都不需要了,有龐季這塊牌子頂著,蒯正也懶得去追查曹朋的來歷。

  「回兄長的話,小子的姐夫,是鄧村人。

  因家鄉得罪了一些人,不得已舉家前來……呵呵,日后小子是兄長治下,還請多照應才是。」

  鄧村?

  那就更近了!

  蒯正于是笑道:「那是當然。

  不過賢弟來找我,怕是還有其他的事情吧。」

  「兄長果然厲害,一下子就猜到了小弟的心思……不瞞兄長,小弟今日前來,是要向兄長討要一人。」

  「找我要人?」

  蒯正更好奇了,問道:「不知賢弟是要什么人?」

  曹朋蒼白的臉上,頓時出現一抹嫣紅。他似是很氣憤,握緊了拳頭,氣呼呼的說道:「家姐夫就在兄長府中效力,已有多日未曾回家。而家姐身子也不太康健……小弟今日才到棘陽,不想家姐與村中惡婦起了沖突,如今臥床不起。小弟只好冒昧前來,請姐夫回家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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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誰比誰高貴(一)

 鄉村僻壤,村婦之間發生沖突,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兒。

  但是在馬英眼中,這卻是一樁奇恥大辱。鄧稷的媳婦見到她,居然理都不理……難道她還以為,現在和從前一樣嗎?她男人鄧稷已經不成了,早先的王主簿調走,鄧稷也就沒了靠山。而今的棘陽,是蒯家的天下。馬英的男人的娘家的小表妹,可是嫁給了蒯家人,自然揚眉吐氣。

  從蒯正出任縣令以后,便立刻委任鄧才為主簿。

  這也說明,蒯家很看重鄧才……就算是鄧將軍的老爹鄧老太公,如今見鄧才也是滿面笑容。

  鄧稷媳婦,憑什么敢不理我?

  從公面上說,鄧才是鄧稷的上官,如今把鄧稷耍的生不如死。

  在私下里講,鄧才是鄧稷的兄長,雖非一母所生,可這長幼有別。鄧稷媳婦見到馬英,就該恭恭敬敬的上來拜見。要知道,如今的老鄧家(單指鄧稷一支),做主的可是她相公鄧才。

  馬英是個心胸不大的女人,小門小戶的也沒什么見識。

  此前,鄧稷因才華出眾,而被棘陽主簿王威所看重,一直壓著鄧才一頭。

  別看是一父所出,鄧稷和鄧才的性子完全不一樣。在老一輩兒的眼里,也是更看重鄧稷一些。

  這也讓鄧才夫婦對鄧稷,更是恨之入骨。

  現在情況顛倒過來了,鄧才當家作主,馬英也隨即變得囂張起來。

  早上出門,聽說有一輛馬車駛入鄧稷家里,馬英就覺得心里不太舒服。不成想后來遇到了曹楠,當時曹楠拎著東西急著回家,也沒有看見馬英。這讓馬英覺得:你家不就是來了一輛馬車嗎?還不知道是什么來歷……可這鄧村,如今是鄧才做主,你竟然敢對我視而不見?

  于是馬英故意和曹楠撞在一起,而后尋曹楠的不是。

  也不知道是因為娘家人來了,讓曹楠多了些底氣的緣故,還是其他什么原因。平時不喜和人爭吵的曹楠,忍不住爭辯了兩句,一下子激怒了馬英。她上前就動手,曹楠一個弱女子又豈是這悍婦的對手。兩人爭吵之中,曹楠被馬英推翻在地,也不知怎地就一下子昏了過去。

  馬英當時也是被嚇住了,連忙跑回了家。

  可回到家以后,馬英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解氣。

  那賤婦居然敢裝死嚇我!

  她自認沒使什么力氣,曹楠昏過去,那一定是裝出來的。

  偏偏自己又真被嚇到了,以至于慌慌張張的跑回家里……若傳揚出去,豈不是落人的笑柄?

  不行,這件事不算完!

  時寒冬臘月,屋外雖陽光明媚,卻依舊寒冷。

  馬英坐在堂上,越想就越覺得窩囊。

  不行,這件事情不算完……就算她曹楠家里來了人,也不過是一幫子賤民而已。我這時候若是退讓了,日后豈不是要被村里人笑話?不行,得再收拾她一下才行,否則必是顏面無存。

  「大姐,在家做好大事情?」

  正思忖著,門外忽有人說話。緊跟著,一個裹著棉袍的青年邁步進來。這青年個頭不高,看上去很結實。只是白森森的臉,氣色不是太好。一雙細眉,三角眼,眼珠子滴溜溜打轉。

  馬英一見這青年,頓時笑了。

  「兄弟,你怎么來了?」

  青年名叫馬玉,是馬英的兄弟。平時就在縣城里轉悠,是棘陽縣出了名的青皮。練過幾天把式,加之有一膀子力氣。如今鄧才又得了勢,自然更沒人敢去招惹……在鄧村,馬玉也是出了名混子。手底下有一幫好吃懶做的家伙跟隨,平日里橫行霸道,也算是鄧村一大禍害。

  不過,馬英馬玉姐弟之間的關系很好。

  所以馬玉也是鄧家的常客,時不時過來坐坐,還會帶些禮物。

  馬玉走進廳堂,很隨意的坐在馬英的下首。

  「大姐,我今兒個來,是求您一樁事。」

  「什么事?」

  「姐夫如今也算是棘陽的一號人物,新來的縣令對他也很器重,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馬玉說話也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道:「可大姐,你看我現在……我是想請你和姐夫說一聲,看看能不能在縣衙里幫忙找個事情做。我這也老大不小,總在縣城里晃蕩,不是個事兒啊。」

  馬玉今年也二十出頭了,連個媳婦都沒有。

  馬英這心里也有點著急,她姐弟是外鄉人,算不得棘陽本地人,更要相互扶持。

  如果能把馬玉弄進衙門里面做事,鄧才也能有個幫手不是?而且對外面說的時候,也好開口。

  為官府做事,和游手好閑,可是天壤之別。

  馬英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下來。

  「大姐,我剛才進來,怎么覺得你不高興?」

  馬玉解決了一樁心事,立刻輕松下來,看似很隨意的問了一句。

  哪知這一問,正問到了馬英的心坎上。

  她嘆了一口氣,把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而后道:「兄弟,大姐正琢磨這事兒呢。那狐媚子平日里就喜歡裝腔作勢,這一回又在我面前裝死,我如果不教訓她,日后誰還服氣我?

  你哥哥現在是得了勢,可你也知道,這村子里看他不過的人,實在太多……

  我得借這個事兒,給村里人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咱姐弟不是好欺負的,以后少來招惹咱們。」

  馬玉聞聽,不由得笑了,「我當是多大的事情,不就是教訓那女人嗎?

  大姐你只管放心,這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一定弄的妥妥當當,讓那些人不敢小覷了咱姐弟。」

  「兄弟,就這么找上門去,會不會太招搖了?」

  馬玉哈哈大笑,「大姐,我不會讓人拿到姐夫的把柄……總之,這件事你別管了,我來處理。」

  馬英立刻放下心來。

  她對自己這兄弟倒是有信心,別看平時不務正業,卻是個有心思的人。

  「我這里有一貫錢,你先拿去用。

  若是不夠了,再來找我要……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馬玉點頭,拿了錢就走了。

  他倒是沒立刻動手,而是召集了一幫子村里的閑漢,先問了問情況。

  曹楠已經醒了,但還有些虛弱。

  聽說還讓人去縣城里請醫生過來,馬玉不禁冷笑一聲:請醫生來?正好,可以救你的小命!

  「他家里還有什么人?」

  「哦,只剩下一個壯漢,還有一個婦人和一個小孩兒。

  聽說是曹娘子的爹娘……晌午一起來的馬車,先前已經走了。這時候曹娘子家里,也沒旁人。」

  「正好,讓她一家曉得咱們的厲害!」

  馬玉帶著七八個閑漢,氣勢洶洶的往曹楠家走去。

  這一路上,馬玉還囂張的叫喊道:「去找那曹娘子,把我大姐的簪子要回來……我大姐的簪子,可是赤金打造,值十貫錢呢。今兒個和曹娘子見面后,就不見了蹤影,定是她偷去了!」

  村子里的人一見這架勢,忙遠遠躲開。

  可私下里還是有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鄧才家的,是越來越不像話。

  這不是欺負人嗎?曹娘子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怎可能偷什么簪子?定是他們栽贓陷害。」

  「那也未必!馬大娘子現在不同往日,晌午時她確實和曹娘子吵架,說不定就是那個時候……」

  「都閉嘴吧,都閉嘴!這件事,咱們管不得。趕快去通知老太公,請老太公出面,別把事情鬧大了!」

  「就是就是,請老太公出面吧。」

  「可我剛才看見老太公去了縣城,這會兒應該不在家吧。」

  「那如何是好?」

  「……」

  就在這竊竊私語中,馬玉一行人已來到了曹楠家門口。

靈魂戰士 於 2011-03-23 01:26: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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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11-03-23 01:27:00
第015章 誰比誰高貴(二)

 就在這竊竊私語中,馬玉一行人已來到了曹楠家門口。

  馬玉也不客氣,上前一腳把門踹開,厲聲喝道:「曹娘子,快還我大姐的簪子來!」

  曹楠這會兒剛剛醒來,氣色很差。

  聽到門外一陣喧嘩,她疑惑的向外看去。

  張氏說:「孩兒他爹,你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曹汲答應一聲,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一旁王買也跟著走出房門,不過在出去的一剎那,他順手從屋檐下抄起一根棍子,緊隨曹汲之后。

  「你們是什么人?」

  曹汲走出來,就看見馬玉等人堵在門口。

  要說的話,曹汲人高馬大,加之常年打鐵,體格粗壯,看上去非常威武。

  可骨子里卻是個本份人!

  什么是本份人?

  說白一點,就是膽小怕事……有點小男人的意思。

  這會兒王猛和曹朋都不在家,看這么多人堵在家門口,曹汲心里面也有些發慌。

  馬玉雖沒有曹汲那般雄壯,可常年在縣城里廝混,這膽氣卻大過曹汲,絲毫沒有被嚇到的樣子。

  「你這黑廝,又是哪兒冒出來的東西?」

  馬玉指著曹汲破口大罵,「老子今天是來抓賊,識相的就滾一邊去,否則老子連你一起教訓。」

  「抓賊?」

  「曹娘子偷了我大姐的簪子,我前來討要。」

  「你胡說……」

  曹楠這時候在張氏的攙扶下,從屋子里走出來。

  聞聽馬玉栽贓,頓時急怒不已,大聲道:「馬棒子,你休要血口噴人,我什么時候偷了大嫂的簪子?」

  馬棒子,是馬玉的諢號。

  馬玉見曹楠出來了,嘿嘿冷笑,「曹娘子,你晌午是和我大姐在村口爭執。

  我大姐大人大量,沒有和你計較……可有人卻見到,你裝昏的時候,偷走了我大姐的簪子。」

  「沒錯,我可以證明!」

  一個閑漢站出來,昂著脖子大聲說道:「曹娘子,你是個聰明人。

  我親眼看見你偷走了大娘子的簪子……聽我一句勸,大家是一家人。你把簪子交出來,大娘子也不會為難你。若是不然,大娘子如果報了官,到時候你吃罪不起不說,還會連累三哥。」

  「就是,就是,交出來……」

  曹楠那么溫順的性子,聽這些閑漢血口噴人,也不禁氣得臉發白,身子發顫。

  曹汲有些不知所措,看著對方那么多人,連聲道:「大家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有什么事情,慢慢說。」

  他若是軟弱,馬玉就越是張狂。

  「黑廝,你再不滾開,老子就收拾你!」

  他話音未落,從曹汲身后呼的竄出一個人影。

  手中一根嬰兒拳頭粗細的棍子,掄起來呼的就砸向馬玉。

  「我操你祖宗!」

  王買厲聲吼道:「敢欺負阿楠姐姐,老子要了你的狗命。」

  這王買年紀雖小,可脾氣比王猛還要暴躁。

  小時候,曹楠對他也非常照顧,有什么好吃的,給曹朋一份,也會給王買一份。在王買心里,曹楠如同他親姐姐一樣。加之曹朋走之前說了:有人敢來鬧事,只管動手,不出人命就行。

  他從小隨王猛習武,雖算不得上乘,但也非同尋常。

  等閑人,兩三個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眼見馬玉上門欺負人不說,還誣陷阿楠姐姐,王買可忍不住了。

  曹汲不知所措,但王買卻渾身是膽。

  他跳出來,一棍子砸向馬玉。馬玉正囂張的叫喊,忽然間王買沖過來,嚇得他連忙躲閃……

  棍子擦著他肩膀落下,砰的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王買趁勢滑步向前,大棍掄起,一招橫掃千軍,「阿福說了,敢上門鬧事者,殺無赦!」

  馬玉還沒站穩,那棍子掛著風聲就橫掃過來。

  也是他練過幾天武藝,身手也比較靈活。連忙縱身后撤……棍子貼著他衣服,嘶啦一聲就把棉袍扯下一塊來。如果馬玉手腳慢那么一點,說不定王買這一棍,就打得他骨斷筋折……

  「你他娘的找死!」

  馬玉是個青皮,那吃過這種虧。

  反手從一個閑漢手里搶過一根短棍,墊步就沖向王買。

  「給我往死里打!」

  閑漢們齊聲喊喝,一擁而上。

  王買大棍掄起,左封右擋……

  「別打了,別打了!有什么話,好好說!」

  曹汲也亂了分寸,連聲呼喊。

  可事情到了這一步,誰又會聽他的勸阻。一不小心,被人用棍子打翻在地……而王買被馬玉帶著人圍在院子里,也有些支持不住。他就算在厲害,畢竟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子。對付兩三個人沒問題,可馬玉這邊,有八九個之多……馬玉也是個練家子,堪堪抵住王買。這樣一來,王買就算是再厲害,也支撐不住。但即便是這樣子,王買還是將兩個閑漢,打翻在地。

  「曹汲,你還是不是男人!」

  眼看著王買吃虧,曹汲無所作為,張氏怒了!

  「中陽鎮的時候,你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還是朋兒為我出了這口惡氣。

  如今人家都欺負到咱閨女門上了,你竟然還是這窩囊德行……我怎么找了你這種窩囊廢?

  阿楠,你給我閃開,老娘今天和他們拼了!」

  張氏說著話,推開曹楠,從屋檐下拿起一支鋤頭,就沖了上去。

  「嬸子,小心!」

  王買大聲呼喊,只見一個閑漢掄起棍子,就朝張氏砸去。

  他本來就有點擋不住,這一分心,立刻被馬玉抓住破綻,一記窩心腳,狠狠踹在王買胸口。

  王買噗通一下子摔倒在地,棍子也飛出去老遠。

  一群閑漢沖上去,拳打腳踢……

  張氏從沒有打過架,憑著一股子勇氣沖上去,卻被閑漢一棍子夯翻。

  曹汲一旁爬起來,面頰一陣抽搐。

  突然間,他嘶聲一聲咆哮,「我和你們拼了!」

  從地上一把撿起了王買脫手的棍子,他沖上去,一棍子打在那閑漢的肩膀上。只聽咔嚓一聲,那閑漢的肩膀,被曹汲砸的粉碎。曹汲眼睛都紅了,上前一腳把閑漢踹翻在地上,大棍一順,撲棱棱一下子戳在閑漢的胸口……

  曹汲雖然老實,可也跟著王猛學了幾年功夫。

  他常年打鐵,論力氣,甚至比王猛還要大幾分。只是他性子老實,不喜歡和人爭斗,所以時常被人欺負。但老實人發起火來,更加可怕……張氏的咒罵,還有那馬玉的張狂,以及女兒受到的欺辱,讓曹汲怒不可歇。他沖上去,眨眼間就撩翻了兩個人。和王買打倒的人不一樣,王買雖說身手好,可力氣還有些不足。哪怕是把人打翻,最多也就是傷了皮肉。

  可曹汲不同,他那一棍子下去,是準備往死里弄。

  一個閑漢肩膀粉碎,另一個閑漢被戳中了胸窩,一口鮮血就噴出來,倒地再也站不起身。

  馬玉嚇了一跳,連忙棄了王買,沖向曹汲。

  曹汲老實歸老實,可真打起架來,可一點都不老實。身隨棍走,一個怪蟒翻身,啪的將一個閑漢撞飛出去。大棍順勢手中一橫,棍頭變成棍尾,棍尾變成棍頭,正戳在馬玉的肚子上。

  他這一棍子的力道,何等驚人!

  把馬玉直接就挑飛出去,噗通摔落塵埃之中,大口的往外吐血。

  一干閑漢也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兒。

  眼見曹汲突然爆發如此驚人的戰斗力,眨眼間己方四人或傷或殘,一個個頓時傻了眼睛……

  注:馬玉,蜀國將領。三國志中記載,隨諸葛亮出征曹魏,死于軍中。

靈魂戰士 於 2011-03-23 01:27: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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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誰比誰高貴(三)

  從外貌上來看,鄧稷是個很敦厚的青年。

  個頭不高,大約在175公分上下,略顯得有些肥胖。圓乎乎的臉,眼睛也不大,但很有神兒。

  但也許是過度疲乏的原因,此時鄧稷的眼神看上去很空洞。

  臉色很不好看,有一種不健康的慘白。頭發有些蓬亂,身上的黑色棉袍皺巴巴的,還有幾塊不太明顯的污漬。站在客廳里,他恭恭敬敬的向蒯正行禮:「小吏鄧稷,拜見蒯縣令!」

  心里面有些茫然,不明白蒯正突然把他找來,有什么吩咐。

  按道理說,鄧稷雖然是蒯正的屬下,但和蒯正從來沒有過接觸。他本身也不是個善于鉆營,喜歡迎奉的人。不論什么時候,都是兢兢業業的做好本份工作,其他的事情從不放在心上。

  本來,他正在縣衙的公房里整理戶籍。

  由于縣令更換,這棘陽縣的戶籍資料必須呈報給新任縣令。

  東漢末年的戶籍管理,沒有后世那么規范。特別是在經歷的太平道黃巾之亂以后,戶籍管理就變得格外松散。上一次整理戶籍,還是劉表剛到荊州的時候所做。此后棘陽縣令對此毫不重視,雖說縣丞王威對此很關注,可由于瑣事纏身,抽出太多精力,只好零星的整理。

  棘陽縣是個中縣,有人口一萬零三百戶,人口接近五萬。

  幾乎每一天,都會有生老病死的發生。幾年積累下來,突然間一下子要拿出來正確的統計,可不是一樁簡單的事情。加之鄧才又是刻意刁難,把幾年的東西一下子堆給鄧稷整理。鄧稷的確是很能干,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可能立刻完成。算起來,他在縣衙已工作了三天多,甚至連回去換個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即便如此,他每天還要面臨鄧才的咄咄逼人。

  蒯正看到鄧稷,也是一愣。

  心里面不免覺得奇怪,怎么曹朋的姐夫看上去,如此狼狽?

  他似乎有些明白過味兒了……

  曹朋這是來問罪啊!

  當然了,蒯正倒也不是害怕曹朋。哪怕曹朋是龐季的弟子,甚至是龐季的兒子,他也不會畏懼。

  但是無緣無故的得罪一個人,終歸不是一樁美事。

  再說了,曹朋并沒有當面問罪,言語間也顯得非常客套和謙讓。人家的姐姐在家里和人發生沖突,他過來接姐夫回去,倒也是人之常情。可問題是,鄧稷在他的手下做事,卻成了這副模樣。傳揚出去,于臉面上也沒有光彩。蒯正還奇怪呢,這鄧稷究竟在公房里干什么?

  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模樣,也不容易啊……

  本來蒯正打算把鄧稷叫過來,讓他和曹朋回去就是了。

  可現在,他也來了興趣,沉聲問道:「鄧稷,本縣初上任,諸事不清,還沒有來得及與你們見面。聽說你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不知是何原因?你若有困難,只管與本縣提出就是。」

  鄧稷兩眼無神,聞聽不由得一怔。

  「縣令不是要小吏整理出棘陽戶籍嗎?」

  蒯正點點頭說:「確有此事……不過我也沒有讓你三天不回家啊?」

  「回縣令的話,您吩咐必須在后日將戶籍整理成冊呈報上來,小吏才疏學淺,也唯有從旦通宵,以夜繼晝。」

  蒯正愕然道:「我何時要你后日呈報戶籍?」

  他說罷,似是對曹朋解釋道:「小兄上任以來,聽說棘陽縣戶籍數年未曾修整,故而命人整理……鄧稷,我說過,此事無需太著急,戶籍修整困難,可慢慢修整,又何時讓你后日呈報?」

  「啊?」

  鄧稷暈乎乎說:「可主簿說,這是您吩咐下來的……」

  「胡鬧!」

  蒯正一聽就惱了,臉一沉,「你是說,是鄧才吩咐你的嗎?」

  「正是。」

  「這潑才,怎能如此做事?」

  蒯正真有點生氣了!

  之所以啟用鄧才做他的主簿,還是他上任前,族人介紹。本想著自家族人介紹的人,想來就算沒大本事,也可以作為心腹。畢竟蒯家的根本不在棘陽,蒯正若沒個可用的人,也不好施展拳腳。但現在,鄧才卻讓他在鹿門弟子面前失了臉面……這傳出去,可不是一件好事。

  「賢弟,這件事……屬下人胡鬧,竟使得鄧兄受了牽連,還望賢弟海涵。」

  鄧稷這才留意到,在這廳堂上,除了蒯正之外,還坐著一個病怏怏,衣著樸素的少年。乍一看,鄧稷還覺得這少年有些眼熟。當初他迎娶曹楠的時候,曾見過曹朋。只是由于曹朋孤僻,所以也沒有太留意。這時候再一見,鄧稷卻又想不起來曹朋是誰。他也不可能往曹朋身上去想……畢竟自家媳婦娘家的情況他也知道,怎可能讓堂堂一縣縣令,待若上賓一般?

  哪知,那少年起身,看似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大兄又何必自責,這事情本來就和大兄無關,底下人胡鬧,回頭好生管教就是,別放在心上。」

  說著話,少年走到鄧稷跟前,拱手說道:「姐夫,咱們回家吧。」

  姐夫?

  鄧稷更加疑惑,盯著少年看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你……是阿福嗎?」

  「姐夫,你認不出我了嗎?」

  鄧稷吃驚的張大嘴巴,結結巴巴的說:「阿福,你怎么在這里?」

  曹朋笑了笑,「姐夫,這話說來話長,咱們還是回去再說。

  姐姐今天和鄧才的媳婦起了沖突,受了點傷……你快點和我回去,我在路上慢慢和你解釋。」

  鄧稷真有些懵了!

  這還是自家那個孤僻難以親近的小舅子嗎?

  而一旁的蒯正聽到,也是一陣愕然。

  先前曹朋和他說,自家姐姐在村中與惡婦沖突。蒯正并沒有在意……在他看來,什么惡婦之類的,根本不值一提。只要曹朋提出,他大可二話不說,幫曹朋出了這口惡氣。但若是這樣,蒯正說不定會小覷了曹朋。幸好,曹朋也沒有提起這件事,蒯正當然也不會去追問。

  可現在……

  鄧才,又是鄧才!

  「曹賢弟,你剛才說鄧才,是哪個鄧才?」

  曹朋故作愕然,回答道:「是鄧村的族人吧……大兄,我也是今日才到,說實話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

  蒯正臉陰沉著,向鄧稷看去。

  「鄧賢弟,鄧村有幾個鄧才?」

  「……呃,只有家兄一個。」

  「鄧才還是你兄長?」

  「正是……不過是同父異母所出。」

  古人常說‘兄友弟恭’。這四個字,是孔圣人所留,也是品評一個人德行的重要依據。鄧才是鄧稷的兄長,卻處處刁難自家兄弟。看起來,與‘兄友’二字是不沾邊了!倒是這鄧稷,溫良恭謙,說起話來也慢聲慢氣,頗有‘弟恭’的味道。

  不經意間,蒯正對鄧稷的好感,是噌噌提高;同時對鄧才的感官,也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曹賢弟,你先和鄧稷回去吧。

  待令姐身體無恙之后,小兄在縣城里為你接風……鄧稷,你這幾天現在家里照顧曹娘子,不必急于回來做事。至于那戶籍,你就不要再管了,等你回來后,本縣另有要務托付與你。」

  「喏!」

  鄧稷頓時喜出望外,連忙插手回答。

  曹朋站在旁邊,蒼白的臉上依舊是顯得格外平靜。

  從他來縣衙,和蒯正搭上話之后,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本來,若蒯正不問鄧稷的工作,他也會把話題扯到這上面去。沒想到蒯正倒也知事,自動提起,也省得他麻煩。

  這種世家子弟,最講面子。

  今天自己頂著龐季學生的帽子過來,給了蒯正面子。

  那么蒯正也一定會,給足他面子……

  「姐夫,我們走吧。」

  說罷,曹朋向蒯正一拱手,「大人,小弟先行告辭。」

  曹朋帶著鄧稷走出廳堂,鄧稷仍有些發暈。

  他到現在還如同墮入云霧之中,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小舅子,怎么突然出現在棘陽?而且看剛才的架勢,蒯正和他似乎極為親熱。這些世家子的性子,鄧稷也有些了解。不是同等地位,他們可不會這樣子放下身段……距離上次見到曹朋,差不多隔了三四個月的時間。

  難道說,在這三四個月里,小舅子成了氣候?

  鄧稷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曹朋身后跟著,不一會兒的功夫,就來到了縣衙大門口。

  「姐夫,王世父還認得嗎?」

  私下里,曹朋可以稱呼王猛伯父;但是在場面上,卻要尊一聲‘世父’。

  世父和伯伯的意思一樣,只是更加尊重。

  這里是縣衙,曹朋的一言一行,都必須留意才行。

  鄧稷和王猛倒是很熟悉,立刻驚喜的喚道:「伯父,別來無恙。」

  「叔孫,你也沒變樣啊。」

  「伯父,你們今天這是……」

  「呵呵,這事說來話長,咱們先回去。

  你兄弟請了醫生,說不定這會兒也該到家里了。先把這些事情處理好,然后咱們在好好聊。」

  鄧稷點點頭,抬腿就要上車。

  就在這時,只聽大門旁邊有人厲聲喝道:「鄧稷,你要去哪里?」

  鄧稷愣了一下,扭頭看去,只見從縣衙旁邊的角門走出一個青年男子。那人的年紀看上去比鄧稷大一些,長的也有些連相。但最初有點薄,眼睛有些細長,鼻梁高挺,透著一股子刻薄寡恩的味道。

  「兄長……」

  「我和你說過多少次,這里是縣衙,不是家里。

  在這里,你得喚我的官位……真是沒禮數的東西,枉你也是讀書人,真真個丟盡了讀書人的臉面。」

  鄧稷臉一紅,氣息頓時變得有些急促。

  他強忍著怒氣,拱手道:「參見鄧主簿……」

  這青年,正是鄧稷的兄長,鄧才。

  只見他昂著脖子,一副冷傲模樣道:「鄧稷,你這是要去哪里?」

  「回鄧主簿,小吏正要回家。」

  「回家?」鄧才小眼睛一瞪溜圓,厲聲喝道:「哪個準你回家?交給你的事情,你可做完?」

  鄧稷漲紅了臉,正要回答。

  卻聽縣衙大門里傳來一個冷幽的聲音,「我讓他回家的,鄧主簿,你有什么意見?」

  鄧才正趾高氣揚,頭也不回的罵道:「你又算什么東西?我告訴你,不把公務做完,你休想回去。」

  說完,他才意識到剛才那句話,并非鄧稷所言。

  于是連忙回身看去。這一看,卻把個鄧才嚇得臉都白了,連忙弓著腰,結結巴巴道:「未知縣令在此,下官,下官……」

  蒯正邁步走出縣衙,冷冷凝視鄧才,好半天才陰森森擠出一句話來,「鄧主簿,你好大的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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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誰比誰高貴(四)

 蒯正氣得手發抖,但表情卻非常平靜。

  這家伙太不給自己面子了……之前他折騰鄧稷,在德行上已屬于下乘,讓蒯正有些不快。

  而今,這家伙居然敢罵他!

  不管鄧才有沒有看見他,蒯正今天這個面子,是丟盡了。

  至少在蒯正眼中,事情就是如此。鄧才純屬無理取鬧,讓他毫無顏面可談。如果曹朋是個普通人,蒯正倒未必在意。可問題是,在蒯正眼里,曹朋現在是龐季的門人,問題就變大了。

  日后傳出去,人們就會說他蒯正無識人之明。

  用個下人,居然還當面頂撞……

  鄧才也嚇傻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特別是蒯正那一句陰惻惻話說出口來,更令鄧才如墮冰窟般的寒冷。他這會兒還沒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蒯正就走出來,還幫著鄧稷說話?這件事,也太詭異了吧。

  這時候,曹朋開口了!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蒯正臉色一沉,「賢弟,你這是什么意思?」

  曹朋笑嘻嘻的說:「大兄,你可是找了個好幫手……鄧主簿剛才攔著家姐夫,也是為了公務。大兄有這么一個盡心盡責的幫手,以后掌管棘陽縣,定然輕而易舉,難道不值得恭賀嗎?」

  曹朋這句話,聽上去是為鄧才開脫,實際上卻暗藏殺機。

  蒯正眼中閃過一抹冷芒,臉上也旋即露出笑容。

  「賢弟說的不錯,若非賢弟,我險些錯怪了鄧才。」

  說罷,他轉身對著鄧才道:「鄧主簿,鄧稷是我讓他走的……他手里的事情,先放一下,我另有安排。只是這戶籍整理,也的確是迫在眉睫。不如這樣,就交給鄧主簿來處理吧……

  恩,后日一早,一定要交給我。

  鄧主簿,這可是一樁大事,萬萬耽擱不得。如果耽擱了,可休怪本縣無情……另外,官署里的其他人,我也有了安排。所以戶籍一事,就只能麻煩鄧主簿一人,鄧主簿不會推辭吧。」

  蒯正笑容燦爛,但在鄧才的眼中,卻顯得有些陰森。

  什么是現世報?

  眼前這一幕,就是現世報!

  他用來折磨鄧稷的借口,如今卻落到了他的頭上。這就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鄧才剛才不出來趕盡殺絕的話,曹朋說不定還放他一馬。可既然他做得初一,那就別怪自己做十五。曹朋也知道,對這種人萬萬不能有半點憐惜。不踩便罷,要踩的話,往死里踩。

  鄧稷似有些不忍,想要出來說情,但是被曹朋制止住了!

  「大兄公務繁忙,小弟就不打攪了……」

  「賢弟好走,莫忘了常來坐坐!」

  曹朋和蒯正拱手道別,看上去顯得那么親熱。

  可這親熱究竟有多少是發自內心?恐怕連曹朋和蒯正自己,都說不太清楚。

  「姐夫,莫要打攪縣令大人辦公,家中還有事情,你我趕快回去吧。」

  曹朋說著話,拉著鄧稷就往車上走。

  也是巧了,今兒個這事情似乎都堆積到了一處。就在曹朋剛踏上車凳的一剎那,只聽遠處有人大聲呼喊,「叔孫,叔孫……快點回去吧,家里出事了……馬玉帶著人打到你家門口了。」

  曹朋和鄧稷一怔,抬頭看去。

  只見洪娘子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一邊跑,還一邊揮舞手臂。

  也幸虧這是東漢末年,人們也沒有裹腳的習慣。這洪娘子天生一雙大腳,跑起來也是飛快。

  縣衙門口,蒯正已經轉身準備回去,聽到喊聲也停下腳步。

  鄧稷臉色一邊,連忙迎著洪娘子過去,「嬸子,你怎么來了?你剛才說,馬玉打到我家門口了?」

  洪娘子喘了口氣,偷眼看了看站在車旁的曹朋。

  「叔孫,我剛才請了醫生回去,準備給曹娘子診治。不成想一進村子,就聽人說馬玉帶著一群閑漢去你家生事……還說,你娘子偷了伯孫媳婦的簪子。我看情況不妙,就讓醫生在村口老六家歇著,然后跑來找你報信。你快點回去吧,你娘子一人在家,說不定會吃大虧!」

  鄧稷那張圓乎乎,略顯蒼白的圓臉,因憤怒而漲的通紅。

  他突然轉過身,手指已經站在縣衙門外,由不知所措的鄧才罵道:「鄧伯孫,你欺人太甚!」

  這也是個老實人,罵了一句之后,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曹朋冷聲道:「洪家嬸子,那馬玉又是什么人?」

  「馬玉啊……就是大娘子的兄弟。平日里在縣城里晃蕩,是出了名的閑漢。」

  洪娘子毫不猶豫,大聲的回答曹朋的問題。

  她不認得蒯正,可是卻認得鄧才。鄧才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洪娘子一眼就看出端倪……

  曹娘子這個兄弟,可真不簡單啊!

  沒等洪娘子話音落下,曹朋呼的轉身,抬頭拱手向蒯正一揖。

  「此事,還請大兄做主!」

  如果只是簡單的刁難,曹朋不好開口,畢竟是人家公務上的事情。可現在,這已經不再是刁難的問題了!如果放在后世,馬玉的行為肯定已經觸犯了刑法,曹朋的口氣,自然變得嚴厲起來。

  蒯正的臉,陰晴不定!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可算是丟了老大的面子。

  要說,他應該怪罪曹朋。可蒯正也知道,這件事情和曹朋,還真沒什么關系……

  眼睛瞇成一條線,蒯正冷冷的看了一眼鄧才,而后惡狠狠的說:「賢弟只管放心,此事本縣定給你一個交代。

  來人,立刻帶上人前往鄧村,將馬玉等一干登門鬧事的賊子給我拿下,聽候發落。」

  本來蒯正還想著給鄧才留一點面子。畢竟這鄧才和自家還有點關系,教訓他一下也就是了。可現在的問題是,鄧才太不給他面子。做出來的事情,簡直不是官府中人的作為,如同地痞流氓一樣。這讓素來自認高雅的蒯正,如何能受得了?索性狠下心來,決定公事公辦。

  鄧才這時候,腦子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他也弄不清楚,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鄧稷是走了什么狗屎運,居然和縣令勾搭上了?那雙三角眼無意間從曹朋身上掃過,鄧才心里一動,有些明白過來……也許,蒯正今天的變化,就是源自于這病怏怏的臭小子吧……

  「鄧才,還不給我滾回去做事,站在這里,要我請你不成?」

  蒯正怎么看鄧才,怎么覺得不舒服,于是破口大罵。

  鄧才這才清醒過來,連忙躬身應命……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他那小舅子,灰溜溜的跑進縣衙。

  十幾個差役,很快便來到縣衙門外。

  由蒯正的老管家帶領,而后在洪娘子的引領下,匆匆離去。

  「賢弟,今天這是……」

  蒯正羞愧的朝著曹朋拱手。

  曹朋則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笑呵呵的一擺手,「大兄又何必自責?此事與大兄本無干系,原就是一群宵小作祟,大兄初來乍到,被人蒙蔽也在所難免……大兄不必將此事掛在心上,否則小弟以后,還真不太好意思登門拜訪了。小弟心急家中,就不再叨擾。大兄,告辭!」

  說著話,曹朋登上馬車。

  鄧稷也朝著蒯正行了一禮后,坐進車廂。

  王猛一抖韁繩,「駕!」

  馬車沿著大街飛馳而去,只留下蒯正一個人站在縣衙高臺上,手捻頜下短須,面露沉思之色。

  ——————————————————————————————————

  「王伯伯,回去以后,還要煩勞你辛苦一趟。」

  坐在馬車里,曹朋沒有理睬好奇的鄧稷,隔著車簾對王猛道:「這件事已經解決,咱們在這邊落戶,應該不成問題。現在的問題是,我今日冒用元安先生的名頭……你連夜動身,趕車前往襄陽,將車仗還給元安先生。見到元安先生,你就說,我非常感謝先生增車之恩。」

  王猛應了一聲,并沒有追問緣由。

  一旁鄧稷吃驚的問道:「阿福,你剛才所說的元安先生,可是鹿門二龐的元安先生嗎?」

  「正是!」

  「你認識元安先生?」

  曹朋看了一眼吃驚不已的鄧稷,點頭道:「我和爹娘來的路上,曾與元安先生和司馬德操有過一面之緣。」

  鄧稷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激動的說:「阿福,好福氣,好福氣啊……能與元安先生相識,你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

  曹朋沒好氣的道:「姐夫,元安先生的事情,咱們以后再說。

  我倒是覺得,你應該多關心一下姐姐。你三天沒有回家,可知道姐姐在家里,為你擔驚受怕?」

  他倒也不是對鄧稷有意見,只是覺得這個姐夫,實在是太老實了!

  被人欺負的好像狗一樣,居然連個屁都不敢放……如果今天不是自己過來,真不知道鄧稷會被鄧才折騰成什么樣子。一想到姐姐那蒼白的臉,還有憔悴的形容,曹朋氣就不打一出來。

  「姐夫,你做人別那么實在好不好?

  別人說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就是一個狗屎胥吏嗎?能賺多少錢財?你又不是沒有門路,為什么不去走走?就算你不想走這門路,大不了不干就是了,何必忍氣吞聲,受小人指使?」

  鄧稷愣住了,呆坐在白狼皮墊子上,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靈魂戰士 於 2011-03-23 01:30: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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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誰比誰高貴(五)

 曹朋還不解氣,惡狠狠的罵道:「你看看你,做公務……吏員做到你這種地步,簡直丟死個人。姐姐性子柔順不說什么,可你怎能忍得下去?那鄧才,也不過是靠著些狗屁關系勾搭上了縣令,你怕他什么?這種事如果真的鬧開了,你了不起丟了事情,可那鄧才也不會好過。

  有些時候,你得學著強硬一點。

  不為其他的,只為我姐姐不被惡婦欺凌,不被人打到自家門口,你也得強硬一點……姐夫,你可是個純爺們兒。這種事換誰身上,都沒法子忍,我就不知道,你是怎么忍下來的……」

  鄧稷臉通紅,雙手握成拳頭,身子輕輕顫抖。

  「夠了!」

  他突然大吼一聲,而后抱頭縮成一團。

  曹朋看了鄧稷一眼,沒有再說什么。看得出來,鄧稷是深受刺激!有些話點到為止,想必這鄧稷,日后也能明白。吃虧就是享福?那是騙傻子的!孔老夫子還說,要以直報怨不是?

  馬車沿著崎嶇土路行駛,很快就到了鄧村。

  當曹朋等人在家門口停下來的時候,蒯正的人已經控制住了局面。

  不過,曹汲和王買都受傷不輕,特別是曹汲身上還沾著血,坐在房門口,半裸著膀子,由張氏包扎傷口。據洪娘子說,馬玉等人上門之后,激怒了曹汲和王買。雙方立刻火拼起來,曹汲仗著身強力壯,勉強獲勝。但畢竟是第一次和人動手,一不小心被人用刀子刺傷了胳膊。

  鄧稷的家門口,聚集了很多人。

  鄧村的村民們指指點點,看著那群蹲在墻根下的閑漢,竊竊私語。

  「老三家這一次,可是真硬氣啊!」

  「是啊,你看那個黑漢子,一個人對付這么多人,可真是一條好漢……我聽說,那個人是曹娘子的父親?」

  「恩,聽洪娘子說,好像是人家一家來投奔老三,沒想到遇到這種事。

  依我看,以后老三肯定能硬起來。就憑他那丈人這一身好把式,我估計這村子里,沒人敢招惹他。」

  「那倒不一定,別忘了鄧老大還沒回來。

  那家伙如今正得意呢!到時候真要刁難起來的話,吃虧的還是老三一家。」

  「你這個呆瓜,沒看到公人都來了嗎?

  我剛才聽洪娘子說,曹娘子的兄弟可是個有本事的人。在縣衙門口,把那鄧才收拾的服服帖帖。

  我估計啊,定是曹娘子的兄弟出面,否則衙門里怎可能為這點小事,就派人過來?」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蒯正的管家走到曹朋跟前,非常恭敬的拱手道:「曹公子,這里的事情已經平息了,小人這就把這些家伙帶回去,等候縣令的發落。請公子放心,我家公子一定會重重處置,絕不會令他們快活。」

  曹朋一笑,「如此,煩勞老人家!」

  管家命公人把馬玉等一干閑漢捆綁起來,忽然間卻見人群一分,從外面沖進來一個壯實的女人。

  「你們干什么,你們要干什么?

  我家相公可是主簿,你們憑什么隨便抓人?」

  管家眉頭一蹙,「她是誰?」

  「想必,是鄧主簿家的老馬子吧。」

  老馬子,是南陽郡地區的方言,老婆媳婦的意思。

  曹朋好歹也重生了二十多天,對一些方言,也能夠掌握。

  管家的臉,頓時沉下來。

  他剛要開口,卻見鄧稷從院子里沖出來,到馬英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這惡婦,仗著鄧伯孫竟欺我至此?

  你平日里辱我夫妻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這般狠毒,冤枉我愛妻偷你簪子?我告訴你,我鄧叔孫就算是窮死,餓死,也不會效宵小所為。你今日這般行徑,我定要稟明族長,討回公道。」

  這一巴掌,打得是格外響亮。

  馬英根本沒想到平日里軟綿綿的鄧稷,居然敢打她?

  她捂著臉,驚恐的看著鄧稷。好半天反應過來,突然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哭喊道:「鄧叔孫,你這個下賤胚子,竟然敢打我?你有本事打死我!你要是不打,你就是個沒卵子的東西。」

  鄧稷憑著一時之氣沖上來,可是見馬英這種潑婦行徑,一下子懵了。

  曹朋突然道:「姐夫,既然這位大嬸兒求你打她,你又何必客氣?這里的人都可以作證,是她要你打的……」

  「是啊,叔孫,我們都給你作證,是她求你打的。」

  馬英愣住了!

  不過她愣住了,鄧稷可沒有愣。

  聞聽曹朋開口,他二話不說,抬手又是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下去,立刻打的馬英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我長這么大,從沒有聽人提過這么過分的要求。這婆娘估計是個受虐狂,居然求著讓人打。」

  曹朋笑呵呵的對老管家說道。

  老管家雖然沒聽過‘受虐狂’這樣的名詞,但也能理解其中的含義。

  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連連點頭道:「是啊,這要求還真有些古怪,我也從沒聽說過,還有人求著別人打……呵呵,這是你們的私事,我就不插手了。不過公子還是注意些,鬧出人命可就不好說了。

  我還要回去復命,公子若有閑暇,還望多多走動才是……」

  「一定,一定!」

  曹朋微笑著,目送老管家離去。

  馬英雖然有心阻攔,卻被發瘋了似地鄧稷擋住,拳打腳踢。

  她倒是個兇悍的女子,但畢竟只是個女人。鄧稷平時看上去文縐縐,一副很和氣的模樣。可這一發起狂來,如同瘋狗一樣。馬英被打得頭破血流,凄厲的高聲呼救。只可惜,她平日里太過囂張,以至于這種時候,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攔。她那兄弟倒是想要過來解救,只可惜先被曹汲打傷,已經是有氣無力。現如今又被繩捆索綁,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曹朋送走老管家后,見事情差不多了。

  「王伯伯,把我姐夫攔住吧。」

  王猛正查看王買身上的傷勢,聽曹朋吩咐,立刻上前一把抱住了鄧稷。

  此時的馬英,已沒有了先前的兇悍。被鄧稷打得好像豬頭一樣,頭發披散著,棉袍子也被撕扯的破爛不堪。

  「嘿,識相的,趕快滾!

  我告訴你,這鄧村要變天了……你家那狗才,已沒了氣候!這村子里,上有族老族長,下有鄧將軍。往公面兒上說,蒯縣令是正經的父母官,勿論什么時候,都輪不到你家那狗才作威作福。

  你若再鬧,我就殺了你!

  到時候,蒯縣令也不可能致我的罪,最多打我幾板子而已。

  你要是不相信,咱們試試看?」

  說著,曹朋站起來,大聲喊道:「虎頭哥,把傷我爹的兇器拿過來。」

  「好!」

  王買二話不說,從地上撿起一柄短劍,跑過來遞給了曹朋。

  曹朋看上去笑嘻嘻的,只是在馬英看來,那蒼白清秀的面容,此時無比的猙獰。

  「你,你,你……

  你等著!」馬英一骨碌爬起來,撒腿就跑,「等我家相公回來,我定會要你好看,你等著!」

  曹朋啐了一口唾沫,「好,我等著!」

  說罷,他把短劍又還給王買,看了一眼圍在四周看熱鬧的人們,沉聲道:「好了,熱鬧看完了,都回家吧,散了吧。」

  他的聲音并不大,可是在言談舉止間,卻透著一絲威嚴。

  圍觀的村民,一哄而散。

  曹朋輕輕揉動太陽穴,而后長出了一口氣。

  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但曹朋知道,危機并沒有接觸,他還要等待,等待龐季的回答。

  洪娘子領著醫生走進屋里,為曹楠診治。

  王猛父子打掃院子,而曹朋則走到曹汲身邊坐下。

  「朋兒,你怎么做到的?」

  曹朋沒有回答,因為這種事情,沒辦法和曹汲解釋,告訴他也沒用處……

  他看了一眼曹汲的傷口,突然笑道:「爹,你沒事吧。」

  「擦破了點皮,能有什么事?

  不過呢,今天打這一場,我心里舒服多了!以前爹總是膽小怕事,讓你母子受了不少的委屈。

  爹想通了,怕個什么?

  你越是害怕,人家就越是欺負上門。

  朋兒,爹跟你保證,以后絕不會讓人再欺負你們。哪怕是豁出去我這條老命,也不讓人欺負你們。」

  曹朋臉上的笑容更盛,「爹,我信你!」

  「恭喜,恭喜!」

  就在這父子說話的時候,洪娘子從屋子里突然走出。

  圓乎乎的臉上,帶著燦爛笑容,一見曹汲,她就連連道賀:「曹老爺,恭喜你,恭喜你啦!」

  曹汲一副茫然之色,「洪家嫂子,喜從何來?」

  「曹娘子有了,您馬上就要多出一個小孫兒,您說,該不該道喜?」

  「我,要有孫兒了?」

  曹汲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

  他立刻沖進屋子里,大聲喊道:「阿楠,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而曹朋則有些頭暈……站在門外,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呆呆的問道:「洪家嬸子,你剛才說我姐姐,有了身孕?」

靈魂戰士 於 2011-03-23 01:31: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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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父子夜話(一)

  對鄧稷來說,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

  先是擺脫了早先在官署中的尷尬地位,而后痛打馬英,為自己,也是為媳婦出了一口惡氣,著實揚眉吐氣的一把。而今,又得知媳婦懷了身子,這無疑更令他感到興奮,感到開懷。

  對生活在東漢末年的人們來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這傳宗接代,是一樁極其重要的事情。開枝散葉,家族越大越好,日后才能夠變得越發興旺。

  現在,興旺要來了……

  曹楠的娘家,曹汲一家人,此時在鄧稷眼里,簡直就是幸運星。

  坐在曹楠身邊,緊握著曹楠的小手,鄧稷咧著嘴,一個勁兒的傻笑,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而曹汲夫婦同樣感到高興……女兒懷了身子,自然是一樁太大的好事,他夫婦怎能不感到開心?

  王猛也替曹家高興,作為好友,他也希望曹家能越來越興旺。

  唯有曹朋,顯得有些遲鈍。

  前世,他是個獨子,對兄弟姐妹的情誼,沒有太深刻的體會。

  而重生以來,他也是努力的想要融入這個時代。可畢竟時間太短了!短的讓他根本無法產生出曹汲夫妻的那種興奮。

  我,要做小舅舅了?

  鄧稷今年才不過二十三歲,曹楠也只有十八。

  如果單從這年齡上來說,曹朋還真覺得有些別扭……

  不過,大家都很快樂,他也不會去掃興。一個人坐在屋檐下,耳邊不時傳來恭賀聲,笑聲……曹朋的心里面,漸漸也產生出一份愉悅。他靠著墻,閉上了眼睛,靜靜享受著這份家庭的溫暖。

  有個家,真好!

  ——————————————————————————————

  晚上,鄧老太公從縣城里回來了。

  這是個老狐貍,鄧村發生的這點子事情,他一清二楚。

  隨著鄧才的崛起,讓老太公感到很不舒服。也難怪,鄧才太強勢了,絲毫不知道收斂。鄧老太公不是個迂腐的人,他也希望鄧村能發展壯大。可是他絕對不會希望,有人觸動他的利益。換個聰明人,也許會張狂,但絕對會保留底線……偏偏鄧才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

  得勢以來,雖然表面上保持著對老太公的尊敬,可是行動上,卻令老太公很不開心。

  鄧老太公不是不清楚曹家的底細!

  鄧稷是他的族人,從輩分上來說,那是他的族孫。自家族孫娶了一個鐵匠的女兒,鄧老太公也不會放在心上。可現在,鐵匠似乎咸魚翻生了……老太公雖然不清楚曹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聽說了曹朋在縣衙拜訪蒯正,堂堂一縣縣令,居然對一個鐵匠的兒子態度親熱……

  這里面的彎彎繞,鄧老太公還是能看出端倪。

  至于鄧才……

  老太公已經不放在心上。

  看蒯正的態度,就知道鄧才在蒯家的地位,其實也不怎么樣。

  而鄧稷……這孩子很老實,是個實在人。就算日后他得了勢,也會把持分寸。這樣一個人,對于鄧村來說,才是真正的人才。老太公心里面跟明鏡似地,孰優孰劣,他自有一本帳。

  所以老太公回村后,立刻派人前來道賀。

  鄧稷作為晚輩,也少不得要去回禮。

  曹朋一個外人,而且還是小輩兒,自然就留在家中……

  「姐夫,你和老太公說一下,我爹是個手藝人,也不可能占用土地。給個寬敞點的安身之所也就是了。

  至于地點,你自己做決定就好。

  我想老太公也不會為難你,如果他給你好處,你只管答應。

  現在可不是客氣的時候,你越是大方,老太公就越是會看重你。你如果推三阻四,老太公反而不會高興……想想姐姐,想想我那快要出生的小外甥!姐夫,這種時候,你可別做君子。」

  鄧稷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明白。

  對自家這個小舅子,他是看不出什么底細。

  能夠令龐季龐元安贈車,足以說明曹朋不一般。鄧稷老實,但也不是傻子。他笑呵呵的說:「阿福,你放心好了,我曉得分寸……我剛才和丈人商量過了,村外頭有一個桃樹林,景色不差,背依棘水,距離南就聚也很近,道路非常方便。早年間那里是涅陽張家的財產,太平道之亂后,張家就把那塊地讓了出來。那邊有個挺大的院子,而且房舍也是現成的……

  雖說破舊點,修一修住人倒不成問題。

  我準備把那塊地要過來,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就搬過去。

  老太公對那塊地也不是很看重,想必也花費不了太多錢帛。如果他同意,最多六天能搬過去。」

  涅陽張家?

  曹朋從沒有聽說過!

  不過鄧稷的住處,的確是簡陋了一些。

  換個房子也不算錯,到時候大家住在一起,彼此也能照應一下。

  曹朋對棘陽的情況還不熟悉,自然也不可能發表什么意見。這件事,就由著鄧稷處理,無需他來操心。

  鄧稷準備了一些禮物,就匆匆走了。

  曹朋回到屋里,見張氏正和曹楠說著悄悄話。

  看樣子,姐姐也很開心。略顯蒼白的臉上,透出一抹嬌羞的紅暈,使得她看上去增添了許多女性的溫柔。

  「阿福,你過來。」

  看到曹朋進屋,曹楠微笑著,招手示意他過去。

  「姐姐!」

  曹楠走到榻邊,在曹楠身邊坐下。

  「阿福,看到你來,姐姐真的很開心。

  娘把你的事情都告訴我了,我家的阿福終于長大了,懂事了……姐姐這心里面,開心的很呢。」

  看著曹朋瘦弱的模樣,曹楠眼中不由得泛起一抹晶瑩。

  作為母親的張氏,同樣開心……兒子出息了,女兒也要做母親了!她這個當娘的,怎能不高興?

  那笑容,讓曹朋心里好悸動!

  他輕輕握住了姐姐的手,低聲道:「姐姐,你放心!咱們家的日子,以后會越過越好。」

  「嗯,嗯!」

  曹楠開心的不得了,連連點頭。

  「剛才你姐夫還跟我夸你,說你有氣魄,是個做大事的人。

  阿福,你姐夫是個老實人,只會悶著頭干活,不懂得人情世故。姐姐一個婦道人家,也幫不到他什么。現在你來了,多幫幫他……他那個人,得盯著,否則一不小心,就吃虧上當。」

  曹朋忍不住笑了。

  看得出,姐夫一家很恩愛,姐姐也很喜歡這個姐夫。

  對曹朋來說,這就足夠了……至于鄧稷?曹朋還真沒聽說過。將星璀璨,鐵馬金戈的三國時代,固然有很多了不得的大英雄,可更多的,還是那些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曹朋不知道鄧稷有什么本事!但從他默默忍受鄧才的欺凌,認認真真整理戶籍的作為來看,鄧稷是個干實事的人。

  「姐,你放心好了,我會的。」

  屋外,王猛備好了馬車,準備啟程上路。

  曹汲一邊幫著他收拾,一邊抱怨道:「大兄,朋兒不懂事,你又何必聽他的呢?

  這剛到地兒,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就讓你再次奔波……要我說,你別理他那些話,歇兩天再走嘛。」

  王猛往房間里看了一眼,黑黝黝的面膛上,露出憨厚笑容。

  「賢弟,你這話可說的不對了!

  阿福是個有學問的人,將來定然能做出一番大事業。他讓我去襄陽還車,自然有他的考校。

  這里不是中陽鎮,咱們兩眼一抹黑的,凡事還是多一些小心為妙。依我看,阿福一定是有他的想法,否則也不會這么匆忙的就讓我趕去襄陽。你啊,今兒個強硬了一次,以后可別再軟了……阿福身子不好,阿楠也有了身孕,姑爺也是個老實人……這家里,等有個人撐起來才行。

  兄弟,你以后得頂住,多和阿福說說話,多聽聽他的主意。

  你要知道,你可是一家之主。你強硬起來,這個家就能強硬起來。你若是軟了,就算阿福再有本事,也撐不住啊。」

靈魂戰士 於 2011-03-23 01:32: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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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11-03-23 01:34:00
第018章 父子夜話(二)

  王猛往房間里看了一眼,黑黝黝的面膛上,露出憨厚笑容。

  「賢弟,你這話可說的不對了!

  阿福是個有學問的人,將來定然能做出一番大事業。他讓我去襄陽還車,自然有他的考校。

  這里不是中陽鎮,咱們兩眼一抹黑的,凡事還是多一些小心為妙。依我看,阿福一定是有他的想法,否則也不會這么匆忙的就讓我趕去襄陽。你啊,今兒個強硬了一次,以后可別再軟了……阿福身子不好,阿楠也有了身孕,姑爺也是個老實人……這家里,等有個人撐起來才行。

  兄弟,你以后得頂住,多和阿福說說話,多聽聽他的主意。

  你要知道,你可是一家之主。你強硬起來,這個家就能強硬起來。你若是軟了,就算阿福再有本事,也撐不住啊。」

  曹汲認真的聽完王猛這番話,用力點了點頭。

  「好了,我這邊準備好了……阿福,我這就動身了。最遲十天,我一定會趕回來,虎頭就跟著你,你多說說他。」

  曹朋從屋里走出來,拉著王買笑道:「伯父早去早回,咱們這邊可少不得你呢。」

  「爹,一路保重!」

  王買也有模有樣的拱手作揖。

  王猛咧嘴笑了,朝著曹朋擺了擺手,牽著馬,引著馬車走出小院。

  駑馬一聲長嘶,隨著王猛的呼喝聲,仰蹄前進。曹汲曹朋王買站在小院門口,目送馬車漸行漸遠,心思各有不同。

  曹朋看上去好像很輕松,可這心里,卻沉甸甸的。

  王猛這一次去襄陽,無疑有著非常重要的任務。也不知道,襄陽那邊最終,會是怎生的回答?

  「朋兒!」

  「啊……爹,有事兒嗎?」

  「陪我走走吧,順便去看看叔孫說的那處地方。」

  曹汲說著,扭身朝屋子里交代了一聲,然后帶著曹朋,往村外走。

  王買今天是累到了!

  日間和人打了一架,這骨頭架子好像散了似地。所以他沒有跟去,索性留在家里休息。而曹朋呢,雖然不知道曹汲的想法,但也猜到,曹汲怕是有話要對他說。一路默默跟在曹汲身后,曹朋也沒什么言語。

  父子二人走出村口,沿著棘水北行,大約走出去兩里多地,遠遠的就看見了那處桃林。

  正是隆冬,桃林早已凋謝。

  影影憧憧的,可以看到那林子里有一座廢棄的宅院。

  大門距離大路有大約二三百米,一扇門倒著,另一扇門則斜斜的倚在墻上,透出破敗之氣。

  前院有一個馬廄,還有三間廂房。

  大廳面積不小,不過窗戶棱子都沒了,寒風呼呼往里面灌。

  穿過大廳,就是后院。

  共兩排房舍,六間房屋。后院里有兩口水井,一人高的院墻,也塌了一塊……越過院墻,再走個二里地,有一個小小的河灣。

  疏林,破屋。

  小河,流水……

  雖是隆冬,卻又勾勒出別樣情趣。

  「這房子休整起來,怕是要花費不小啊。」

  曹汲在院子里轉了一圈之后,自言自語道:「估計都弄下來,最少也要一二十貫。」

  對于東漢末年的人工物價,曹朋還不是特別了解。

  所以曹汲一旁嘀咕,他也沒有接口。從院子里出來,曹汲坐在大門的臺階上,扭頭招手,示意曹朋坐下。

  「爹,您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曹汲忍不住呵呵笑了,大手揉了揉曹朋的腦瓜子,輕聲道:「你這小子……爹就知道瞞不過你。

  朋兒,你在中陽鎮殺了成紀,爹并不覺得你長大了。

  可這一路上,你給了爹太多的驚喜……爹不知道你從哪里學來的這些東西,也沒興趣知道。之前,你大病一場。病好了之后,好像變了個人一樣。開朗了,聰明了,懂得為爹娘分憂。

  爹嘴笨,不知道該怎么說。

  但爹這心里面,高興地不得了,而且非常自豪。」

  「爹……」

  曹朋一開始有些忐忑,可是當曹汲說完最后一句話,他這心里頓時升起一股暖意。

  曹汲擺擺手,「其實,爹早就想和你說說,可一直沒找到機會。

  爹這個人啊,一輩子窩囊。用你娘的話,就是縮頭烏龜當了一輩子……可爹是真的愛這個家,希望能讓你,讓你姐姐,讓你娘過好日子,衣食無憂。只是爹的本事不夠,所以……

  從前,爹把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超過爹。

  眼看著你長大了,懂事了……爹本來應該很高興才是。可不知為什么,爹這心里,卻有些害怕。」

  「害怕?」

  曹汲點點頭,摟著曹朋瘦削的肩膀。

  「爹真的很害怕……就像你王伯父說的那樣,你將來是做大事的人!可做大事,往往沒個好下場,爹害怕你一個人,背負太多的壓力。你和那些大人物不一樣,爹沒能給你一個好出身……阿福,爹的意思是,你以后的路很長,別光顧著走,累了就歇歇……爹幫不了你什么,可是爹會保證,絕不讓你受欺負。其實你娘,還有你姐姐,心里都是這么想的……」

  曹汲的話語,顛三倒四,頗有些混亂。

  但是曹朋卻能聽得出,父親話語中,那發自內心的關懷。

  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了前世。

  在他最為困難的時候,白發蒼蒼的老父也是這么摟著他,告訴他:孩子,不管你做什么,爹都會支持你!

  鼻子有些發酸,心里面有些發堵。

  上輩子,自己一路行進,從未停下來,真正的去關心家人。

  前世犯下的錯誤,這輩子我絕不會再錯。曹朋忍不住伸出手,就好像前世那樣,緊緊摟抱父親。

  爹,這輩子,我再也不會去逞英雄!

  爹,這輩子,我再也不會讓你為我,擔驚受怕……

  ————————————————————————

  棘陽,縣衙。

  蒯正站在屋檐下,看著院中角落里,那朵盛開的紅梅。

  老管家站在他身后,一言不發。

  許久,蒯正回過身子,輕聲問道:「鄧村那邊,狀況如何?」

  「回公子的話,鄧村沒什么動靜……鄧延午后回的村子,然后派人去了一趟鄧稷的家里。

  公子,你準備怎么處理這件事?」

  「等等,再等等看。」

  蒯正笑呵呵的說道:「咱們先別急著處置,看看情況再說。

  明天一早,你派人回家,告訴蒯威……就說他家里的那個親戚,得罪了龐元安的學生。讓蒯威去探探那個曹朋的底子。」

  老管家一怔,「公子是懷疑……」

  「倒也說不上懷疑,不過這件事,還是穩妥一點好。

  曹朋那輛馬車,肯定不會有假。而且他也提到了司馬德操,說明他的確見過龐元安。至于他是不是龐元安的弟子,現在還不好下結論。我估計,就算他不是龐元安的弟子,元安先生對他,也頗有好感……讓蒯威去試探一下,對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如果曹朋真是元安先生的弟子,家里面定然會看重我。而蒯威,呵呵……

  如果曹朋不是元安先生的弟子,而且元安先生也沒有反應。我到時候再放了鄧才,家里也不可能找我的麻煩。到時候,蒯威一定會讓我為他出這口惡氣……只要曹朋在棘陽,我收拾他易如翻掌。到時候,蒯威還要承我一個情。今年族會祭祖,他也不好像往常那樣為難我。」

  老管家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公子,果然高明。」

  他想了一下,低聲道:「那馬玉……」

  「先關著吧,估計用不了多久,襄陽那邊就會有消息。

  讓他在里面老實一點,也算是給他個教訓。就算到最后放了他,也要讓他明白,這棘陽,誰才是當家人。」

靈魂戰士 於 2011-03-23 01:34: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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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11-03-23 01:39:00
第019章 新家(一)

  不出曹朋所料,鄧稷和鄧老太公談的很順利。

  桃林里的廢棄宅院,對于鄧老太公就是一個雞肋似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當初涅陽張家讓出這塊土地,固然有太平道之亂的原因,不過更多的,還是因為這塊土地沒什么用處。

  桃林是一塊荒地,土質也不是很好,不適合耕種。

  鄧老太公接手這塊土地,付出了整整二十貫。棘陽縣認為,這塊土地臨近鄧村,理應由鄧村接手。哪怕老太公不愿意,也不得不咬著牙掏錢。可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塊土地沒為他帶來半點財富。所以在鄧老太公的心里,早就想要把這塊地扔出去,否則每年還要繳納一定的稅賦。

  鄧稷愿意用村里的房舍做交換,老太公自然沒有問題。

  加之他有心交好鄧稷,也沒有刻意為難。畢竟桃林偏僻,比不得村里……再者說了,村里早有人想把鄧稷的宅基地拿走,用來進行房舍的擴建。從價值上來說,老太公還賺了一點。

  不過,桃林里的宅子,的確是有些破舊。

  要修繕起來,需要花費不少錢財。鄧稷不算富裕,但也有些積蓄。加上曹朋貢獻出來的一塊金餅子,差不多也值個三十貫,所以也不算太拮據。只是在修繕宅院的時候,曹朋卻說出了不同的意見。

  按照鄧稷的想法,自然是想要好生修繕一番,置辦一些新家具。

  可曹朋不同意,認為沒有必要這樣破費。他的意見是:把院墻修補一下,加高一些;換上兩扇大門,在給房舍里添上窗戶,基本上就可以了。宅院里面的房舍,總體上還算保存良好。一些漏風,殘破的地方,修補一下就能繼續使用。甚至包括家具,也不需要重新打造。

  可以收購一些舊家具,讓人粉飾一下,就可以了……

  「阿福,既然搬進新家,為什么不好好裝飾一下?弄一些破破爛爛的東西,豈不是讓人笑話?」

  曹楠也表示不太認同曹朋的意見,于是提出疑問。

  曹朋正色道:「我這樣做,當然有道理。

  其一,我和爹娘,還有王伯伯、虎頭都是外來戶。雖然有你們這一層關系,卻終究還是外人。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財,會不會惹人懷疑不說,弄不好還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要知道,財不外露。姐夫你敢保證,這村子里沒人嫉妒咱們?姐夫你剛在縣衙里得了好處,又暴打馬英,得罪了一群宵小。你難道就不怕大興土木,會招惹來別人的窺探,惹來禍事?」

  鄧稷聽了曹朋這一番說法,也不禁表示贊同。

  畢竟,人心難測,海水難量。鄧村雖然是一個族村,可誰又能保證,村子里的人會有其他想法?

  「爹,娘,阿福說的有道理。」

  曹楠又問道:「既然有其一,那可有其二?」

  「當然!」

  曹朋深吸一口氣,輕聲說:「誰又能保證,這棘陽會不會燃起戰火?一旦戰亂興起,咱們把新房弄的太好,那么肯定會倒霉。再者說了,到時候萬一逃難,手里總得要有些錢財防備萬一。難不成,事到臨頭再變賣家產?呵呵,先不說能不能賣出去,就算賣出去,能值幾個錢?」

  鄧稷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連連點頭。

  中平年間的太平道之亂,他曾親身體會。雖說那時候年紀小,體會并不深刻,但還是留下無法抹去的記憶。

  「財不外露,有備無患!」

  他對曹楠說:「阿福想的比我周全,依我看,就照他說的做。」

  曹楠說:「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了戰亂?這荊襄有劉荊州,那可是漢室宗親,誰敢來犯?」

  誰敢來犯?

  至少曹操就敢……

  不過曹朋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只淡淡道:「姐姐,小心駛得萬年船。

  咱們今日多一份小心,將來就少一分麻煩。反正地契在咱們手里,將來想翻新時,再動手不遲。」

  「小心駛得萬年船?

  阿福,你這家伙總喜歡說出一些古怪的話來。不過,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既然大家都贊同,我也沒有意見。阿福,記得你小時候不愛說話,怎么現在說起話來,卻變得滔滔不絕。」

  說著話,曹楠伸出手,狠狠蹂躪了一下曹朋的頭發。

  曹朋心里雖有不滿,卻也只能默默忍受。畢竟,他可是破壞了姐姐喬遷新居的美好夢想……

  ————————————————————————————

  天正冷,所以村民們大都閑著。

  鄧稷托洪娘子在村里說了一下,村民們立刻表示同意。

  都是同宗族人,談錢不免有些傷感情。鄧稷不需要出一文人工,但是要準備兩餐作為酬勞。

  這時候,荊州的物價倒也不高。

  二三十個人的兩餐,也不需要花費太多。

  在洪娘子的幫襯下,連買菜做飯的人都省了。鄧稷給了洪娘子三貫錢,洪娘子爽快的應下。

  于是,從第二天開始,鄧稷和曹汲便把精力投注于新房的修繕上面。

  王買是個閑不住的人,跟著曹汲一起去了桃林。家里面只剩下張氏和曹朋,負責照顧曹楠。

  曹朋不讓大興土木,有自己的打算。

  他非常清楚未來會發生什么事情,眼下一切美好的東西,全都是鏡花水月而已,又何必太過在意?既然重生一次,而且還是自己熟知的一個時代。如果不做出一番事業,豈不是辜負上天恩賜?在曹朋的心里,棘陽不過是一個暫時歇腳的地方。他的歸宿,絕不是這里……

  大家都開始忙碌起來了!

  曹朋也終于,可以安靜下來,認認真真的思考未來。

  司馬徽贈車的用意,曹朋多少也能猜出一些。內心里,他何嘗不希望能去襄陽求學?可他清楚,他不能去。

  自己能吃幾碗干飯,自己心里清楚。

  沒錯,他熟知這個時代,可那又能怎樣?

  且不說三國演義和真實的三國,究竟有多大的區別。就算是他了解這個時代的每一步進程,可除此之外,他還會什么?他學的是刑偵,掌握的大都是一些雜學。想要融入這個時代,沒有點真本事根本就不可能。十勝十敗之說,也不是出自他的手筆。一次兩次,也許能蒙混過關,可十次,二十次,他能次次過關嗎?水鏡山莊里,也不可能只談論天下大勢,那些基礎的東西,他又掌握多少?與其等人發現他其實什么都不懂,不如遠避之,留一分神秘。

  曹朋非常冷靜,如今的他,還很弱小。

  所以每走一步,都必須要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握的范疇之內……

  與其想著如何飛黃騰達,倒不如想想,怎么保全這個家,怎么讓家里的人,能過上好日子。

  閑下來以后,他仔細整理了一下腦中所學。

  功夫要練,身體要好……除此之外,還要學習這時代的功課,否則將來如何去忽悠別人呢?

  這么一想的話,要做的事情還真是不少。

  如今其他的事情還不好說,那就索性好好鍛煉一下身體。

  這病怏怏的身子骨,著實礙事……曹朋可不希望,自己和那郭嘉一樣,壯志未酬身先死!

  可是,該從何處下手呢?

  白猿通背拳,講求聚則成形,散則成風。

  取猿猴之勢,而不取猿猴之形。對于身體素質的要求很高,以他現在的狀況,很難練出成績。

  弄不好,他功夫沒能練成,先把自己給練死了。

  他的身體,屬于先天性營養不良。所以當務之急,他的重點不是在練,而是在于養。可想要把身體養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自身的調養鍛煉之外,還需要借助一些外力。

  就比如……飲食!

  曹朋發現了,穿越眾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在仔細回憶了一番之后,從他所學過的種種拳法功法當中,最終選中了后世幾乎人盡皆知的太極拳。

靈魂戰士 於 2011-03-23 01:39: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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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新家(二)

 若單以‘養’而言,太極拳無疑是他目前,最適合練習的拳法。

  天剛剛亮,曹朋便爬了起來。

  太極拳功夫包括了兩個方面。一是祛病延年的養生功夫,一是強身防身的技擊功夫。之所以說他養生,是因為在練習時,始終貫穿的心神虛靜。無論是站樁、活樁還是單操單練,都要思想集中,精神蘊蓄,心靜神寧。關注于‘陰陽自然開闔,天機自然運行’之中。由此可以達到練功人靜,靜中有動……而從另一方面講,太極拳的養生和技擊是統一一起的拳法。

  就曹朋目前的身體狀況,太極拳是最好的選擇。

  迎著初升的朝陽,曹朋先練了一會兒無極樁,然后又練了一個套路。如果放在從前,這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可是如今,曹朋練完了之后,就氣喘吁吁,渾身汗出如漿,但精神卻格外矍鑠。

  「阿福,你剛才慢吞吞的,練得是什么東西?」

  曹朋起床,自然不可能瞞得過和他睡在一起的王買。

  只不過一開始,王買不清楚曹朋起來干什么。等曹朋晨練結束,他才湊過來,低聲的詢問。

  看了一眼王買,曹朋這心里突然一動。

  我如今無法練從前的功夫,可是王買卻可以練。

  看得出來,王猛父子日后一定會和自己一家站在一條戰線上。如果王買能練得好,說不定將來……

  「虎頭哥,我這里有一套拳法,不曉得你愿不愿學?」

  王買一愣,旋即笑道:「就是你剛才練得那個嗎?那也叫拳法?軟綿綿的沒有半點力道……呵呵,我不學。」

  曹朋早就知道,王買不會學太極。

  而且他的那個性子,也不可能學習太極。

  這家伙天生是個好斗的家伙,甚至連白猿通背拳,也不適合他修煉。王買這樣的性子,曹朋覺得最適合學習八極拳。所謂文有太極安天下,武有八極定乾坤,八極拳以其剛勁、樸實、迅猛的特點,在后世享有盛譽。曹朋當年學得是白猿通背拳,可是對八極拳也有一定涉獵。

  按照教他功夫的老武師所說,如果他能持之以恒的練下去,四十歲可入宗師。

  只可惜,曹朋后來荒廢這一身功夫。

  如今重又撿起來,不禁心中感慨萬千……

  「我教你的拳法,叫做八極拳。

  練得好了,將來成就不可限量。不過虎頭哥,你得答應我,以后不管我教你什么,你都不許告訴別人。」

  「八極拳,很厲害嗎?」

  「當然……武有八極定乾坤,你練好了,天下大可去得。」

  王買聞聽,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好,我跟你學!」

  不過他旋即露出疑惑之色,輕聲道:「阿福,咱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我怎么不知道你會武藝?」

  「這個嘛……」

  曹朋也不禁有些為難,總不成告訴他,這拳法是后世所傳,而他并非曹朋,是穿越來的后世人?

  「阿福,還記得小時候教我識字的方士嗎?」

  「當然記得!」

  「我跟你說啊,那個方士可是有大本事的人……當年他教給我了很多東西,只是我一下子接受不了。他走了以后,我就一直在琢磨他教給我的那些東西。我以前不愛說話,不是我不想說,是因為我覺著說話很費精神……方士說,西域的和尚有一個法門,叫做閉口禪。

  那些和尚終生不語,就是為了領會高深的本領。

  我從前,就是類似于那種‘閉口禪’。如今我已經領會了,否則又如何能教給你厲害的武藝?」

  王買如果是個大人,可能不會相信。

  但他畢竟是個十三歲大的孩子,難能明白那么多的事情?

  曹朋這一番話,說的有真有假……哦,九分假,一分真。除了方士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可王買卻深信不疑,眼中也露出了羨慕之色。

  「阿福,那你以后一定要認真的教我。」

  曹朋不禁笑了,他摟住了王買的脖子,輕聲道:「那當然了,我們是兄弟,我會的,都會教給你!」

  「恩,我們是兄弟!」

  王買有些激動的點頭,眼睛不由得有些發紅。

  「虎頭,你這是怎么了?」

  王買輕聲道:「阿福,自從你醒來之后,整個人都好像變了似地。

  特別是咱們在比陽遇到那些人以后……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擔心。擔心你本事大了,以后不和我一起玩兒了。現在我放心了,我們是兄弟……阿福,以后誰敢和你作對,那就是我的敵人。」

  曹朋臉上笑意更濃,心里面暖呼呼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家伙,平時看著嘻嘻哈哈,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么敏感的心思。曹朋驀然發現,自己對這個好朋友,似乎并不了解。不過那又有什么,我們是兄弟,今天是兄弟,一輩子都是兄弟!

  ——————————————————————————————

  就這樣,王買跟著曹朋,開始學習八極拳。

  他的底子極好,身體素質更遠勝曹朋,所以練起功夫來,顯得游刃有余。曹朋雖然不是什么宗師,但畢竟曾登堂入室。后世的武學理論很系統,所以對曹朋而言,重新拾起也不困難。

  后世的形意宗師薛顛,曾系統的論述過習武的過程。

  無非三層道理: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又有三步功夫易骨、易筋、洗髓;還有三種練法,明勁、暗勁和化勁。但所有這些,還有非常關鍵,也是極為重要的一步,筑基。

  氣走于膜、絡、筋、脈;力出于血肉皮骨。

  有力者外壯皮骨,稱之為形;有氣者內壯于筋脈,喚之為象。

  有道是百日筑基,十月易骨,三年易筋……

  按照王買的說法,結合這個時代的特點,曹朋覺著,這個時代的武將大體上分為三個層次。

  三流武將,強壯骨皮;二流武將,氣力相生。

  曹朋認為,王猛最多也就是三流的巔峰,因為從他早先出手來看,完全是憑借蠻力,根本不懂得虛實相合的道理。那么文聘呢?應該已達到了易筋的工夫,練之以騰其膜,以長其筋,有拔山蓋世之氣。但要說到算得上二流翹楚。文聘在三國演義當中,算不得特別出彩的人物。可這樣一個近似于龍套一樣的角色,竟然也達到了氣力相生的程度,著實令人驚訝。

  文聘只是二流!

  那么一流,又會是什么程度?

  后世膾炙人口的關羽、張飛、趙云……還有那個號稱東漢末年第一高手,虓虎呂布呂奉先……

  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至于王買,還不入流。

  那么比王買更弱的曹朋,恐怕比不入流還要凄慘。

  了解了這些情況以后,曹朋的心里,也不禁暗自著急。

  看起來,成為強者的道路,還有很長。自己只有一步步的行進,但愿得,還有足夠的時間。

  ——————————————————————————————————

  轉眼間,三天過去了!

  桃林的新居,也修繕完畢……

  在曹汲和鄧稷的操持下,舉行了新居完工儀式。

  接下來,就是喬遷之喜。雖說一些家具還沒有準備妥當,可那卻并不重要,能慢慢補齊。

  鄧稷的家里面,也的確是住的有些擁擠。

  所以在商議之后,一家人決定先搬去桃林居住。

  這一天,鄧村的人都過來了,鄧稷和曹汲一邊與村民寒暄,一邊布置新房。張氏和曹楠,還請來了洪娘子幫忙,準備在桃林設宴,以慶賀喬遷之喜。本來,老太公也想過來祝賀,卻因為臨時有事,無法到場。不過這樣也好,老太公不在,大家也輕松許多,場面變得格外熱烈。

  「蒯縣令到!」

  酒宴剛開始沒多久,忽然有人高聲喊喝。

  剎那間,院子里變得有些安靜。

  不過片刻之后,只聽嗡的一聲,好像炸開了鍋似地,顯得格外混亂……

  「縣令怎么來了?」

  「這個……我可是不太清楚。

  不過聽人說,蒯縣令和老三的小舅子認識,似乎關系極好。你們沒看到嗎?自從曹家過來之后,老三就一下子翻身了!如果縣令和曹家不熟悉,會這樣嗎?依我看,老三這下發達了!」

  「沒錯,我也聽說了。似乎說曹郎君好像是哪位大人物的弟子呢……」

  「哦,你聽誰說的……」

  在竊竊私語聲中,蒯正的馬車,在桃林外停下。

  這種場面,本應該是曹汲出面。

  可曹汲很清楚,蒯正今日前來,怕不是為了他……他出面的意義不大,倒不如讓曹朋來應付。

  于是,曹朋迎了出去。

  蒯正一臉笑容,上前就拉著曹朋的手,「賢弟,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喬遷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通知為兄一聲?若不是今天鄧才輪值,我無意間詢問,恐怕還不知道你搬家了。」

  鄧才,因戶籍未能整理好,已被撤銷了主簿之職,如今是公房里的小吏。

  曹朋知道,這是蒯正故意為之。

  他連忙說:「區區小事,未曾想驚動大兄,真小弟之過,恕罪,恕罪……本打算過兩日登門拜訪,大兄卻親自前來。小弟怎受得起?怎受得起啊!」

  蒯正哈哈大笑,摟著曹朋的肩膀,看上去非常親熱。

  兩人一邊往里走,一邊低聲說笑。

  在外人看來,不曉得更坐實了曹朋來頭不小的說法……

  蒯正說:「賢弟,我過些日子,回返襄陽祭祖。你要不要和我同去?或者帶些禮物給元安先生?」

靈魂戰士 於 2011-03-23 01:48: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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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橐(一)

  蒯正喝了一杯酒,意思了一下,便告辭離去。

  誰也不清楚他這一趟究竟是什么用意。只不過在外人眼中,蒯正的到來,似乎也預示著鄧稷的崛起。特別是看到蒯正和曹朋親切的交談,更讓人坐實了之前的想法,看曹朋的目光,也透出一絲敬重。

  蒯正雖然只是一個縣令,但在他的背后,卻盤踞著一個龐然大物,蒯氏家族。

  「看到了沒有,曹郎君和蒯縣令可是平起平坐……你何時見到過蒯縣令與人這般親熱過?」

  「是啊,鄧老太公見到蒯縣令,也是畢恭畢敬。

  我從未見過蒯縣令對鄧老太公這等模樣。老三這一回可是要發達了!就憑著曹郎君和蒯縣令這一層關系,就不是鄧才那夯貨可以相提并論。呵呵,昨天我在村口見到了大娘子,臉上還貼著藥膏,看見人都是低著頭走,那里還有早些時候,馬大娘子的風采?真是笑死個人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沒錯,老太公看上去似乎和從前沒什么兩樣,不過我估計啊,是太公拉不下臉。換成旁人,早就甩臉子給馬大娘子了……老太公這個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心軟,太縱容鄧才了……」

  村民們的話題,漸漸從鄧稷身上,轉到了鄧老太公身上。

  而后又從鄧老太公,扯到了鄧大將軍……從鄧大將軍又說起了張繡,最后回歸到來年農事。

  曹朋送走蒯正后,就回屋休息了!

  曹汲和鄧稷則負責在外面招呼,這一頓酒席,直吃到傍晚,只見杯盤狼藉,才算是曲終人散。

  洪娘子找來人,收拾庭院。

  張氏和曹楠則把洪娘子帶到屋里,硬塞給了洪娘子些許錢財,而后張家長李家短的說起了閑話……直到月上柳梢頭,洪娘子心滿意足的帶著人告辭離去。忙碌了一整天的曹家人,也都疲乏了。鄧稷打算第二天就回縣衙做事,所以早早便歇息下來。張氏母女雖有些累了,可精神卻很旺盛。母女二人有說不完的悄悄話,索性同榻而眠,在房間里竊竊私語起來。

  曹朋也累了!

  不過他的疲乏,除了身體上,還有來自精神上的壓力。

  在別人眼中,他似乎風光無限。可是自家事情自家清,他所承受的壓力,絕非外人可以想象。

  曹朋在賭博,同時他也深信,龐季會認可他的作為。即便是龐季不認同,不是還有個司馬德操嗎?

  只要他二人之中有一個人點頭,冒充鹿門弟子的事情,就能掀過去。

  曹朋有這個信心,可是在沒有確切答案之前,他還是有些緊張……蒯正今天來的目的,他倒是看得很清楚。表面上,蒯正是來道賀,實際上,也是最后一次試探。想要看看曹朋的反應。

  幸好曹朋當時回答的很得體:三天前我就派人趕去襄陽了!

  至少目前來說,蒯正不會有什么反應。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再等待……

  東漢末年時,私學很盛行。上有名士鄭玄之流,下有那些不得意的官員回家授業。總之,人們接觸學問的機會,遠比從前要多許多。時下的風氣,得賢才而授之,不亦樂乎。想必在司馬德操這些人的眼中,自己也算是一個賢才吧。就憑這一點,曹朋心里就很有把握。

  這幾天錘煉身體,強健筋骨,很辛苦。

  所以天才剛黑,曹朋就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聽到外面好像有動靜。

  曹朋揉著眼睛,爬起來,披上棉袍,便走出房門。

  聲音似乎是從前院傳過來。曹朋穿過中堂,站在臺階上望去。只見在前院的一個角落里,一個魁梧的身影,正來來回回的忙碌著。月光皎潔,曹朋一眼就認出,那個人正是老爹曹汲。

  曹汲在院子的一角,搭起一個簡陋的棚子。

  就位于水井邊上,四根柱子,上面鋪著草席。這棚子之前就已經搭好,只是里面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擺設。曹汲就站在棚子下面,壘砌著什么。曹朋撓撓頭,跳下臺階,走了過去。

  「爹,你在干什么?」

  曹汲臉上沾著泥污,兩手也黑乎乎的。

  看到曹朋過來,他不禁疑惑的說:「朋兒,你不是早就睡了嗎?」

  「哦,睡足了,便醒了。」

  就著棚子里的一盞油燈,曹朋看到了一個爐子似地東西。他先一怔,旋即便明白過來,這應該就是溶鐵的爐子。地上還攤著一堆物品,有錘子,有鉗子,有砧板,還有一個巨大的皮囊。

  這些,似乎都是打鐵的工具……

  西漢時期,冶鐵業便開始規模出現。一般大型的作坊,都會有溶鐵爐、橐、埵、坊之類的設備。東漢初年,南陽太守杜詩創造了水排,用水里鼓動排橐,其效果,類似于后世的風箱。

  也許在曹朋眼中,這種設備很簡陋。

  可對于曹汲,就算是水排,他也沒資格使用。

  曹朋蹲下身子,撿起那個皮囊。

  「爹,這個就是爐橐嗎?」

  皮囊的形狀,兩頭細,中間鼓起。其外形和春秋時期一種名為‘橐’的容器相似,故而直接被稱之為橐。把橐裝在冶鐵爐上,便是當時的爐橐。利用橐的彈性,在空虛時鼓起,橐上有一個陶制拉桿,使用將橐前后推拉,使之壓縮鼓起。一些大型冶鐵爐,往往將多個橐排在一起鼓風,所有有叫做排橐。

  曹汲壘砌的爐子,顯然不需要使用排橐這樣的工具。

  「是啊,這個就是爐橐。」

  曹汲抓起一塊黑泥,拍在爐壁上,用鐵鏟均勻壓抹。他一邊干著活兒,一邊笑著對曹朋說:「咱們這就算是安定下來了……你姐夫說,可以在城里給我找個鋪子。可我想了想,城里距離村子太遠,倒不如在這里方便。你看門口的大路,南來北往的人有不少。附近村落的鄉親要修補農具,必須要從這里通行。與其在城里花錢租鋪子,倒不如就在這里,還方便……

  叔孫是個老實人,也實誠。

  可咱們有手有腳的,總不能占他的便宜,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老爹似乎是想把這里,當成家,安定下來……

  可是爹啊,這棘陽縣,終究只是咱們歇腳的客棧啊!

  曹朋心里雖這么想,但嘴上卻表示贊成。

  難得老爹這么有興致,他這個做兒子的,也不好去破壞,是不是?不過,修補農具……著實沒有前途啊。

  「爹,你會打刀嗎?」

  「刀?」

  曹汲愣了一下,笑了笑,「你是說打造兵器吧。這個我倒是學過!只是爹這本事不夠,所以也打不出什么好刀來。當初你王伯父也問過我……可是呢,做了幾次之后,我便放棄了。」

  「為什么?」

  「這個嘛,原因很多。

  一方面是爹的技藝不夠,學藝不精;另一方面,爹也沒有那個條件。打刀和修補農具不一樣,對爐溫有要求。一般來說,打造刀劍至少需要有兩到三個爐橐鼓風,爹這里只有一個。

  爐橐的造價太高了,爹買不起。

  而且買來了,也不一定能成功……花那個冤枉錢,實在是不合適。

  自己有多大的份量,自己得掂量出來。當初我一個師兄想要改行打造刀劍,結果在宛城建起一座鐵爐,安裝了十個爐橐,可最后還是失敗了。他打造出來的東西沒人要,最后欠了一屁股債,只得遠走他鄉。」

  「爹,你還有師兄?」

  「是啊,我那位師兄可說是才華橫溢,他都失敗了,更何況我這本事呢?」

靈魂戰士 於 2011-03-23 02:00: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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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橐(二)

 曹朋不禁有些好奇,「爹,你師兄叫什么?」

  「蒲壽。」

  沒聽說過……

  「爹,是不是說,爐溫高了,就可以打造出刀劍來?」

  曹汲搖搖頭,坐下來喘了一口氣,「哪有那么簡單啊。爐溫只是一方面,這里面的講究,可多著呢。

  朋兒,你怎么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哦……我之前在中陽鎮壞了虎頭哥一把刀。

  我答應過他,賠他一把……可是一把好刀,要花好多錢。我就想著,能不能自己打一把刀呢?」

  「這樣啊!」曹汲點點頭說:「男兒大丈夫,當言而有信。

  不過,普通獵刀的話,花費不了多少錢。你要是想買,回頭讓你姐夫出面就是了。」

  鄧稷在衙門里,人面也廣。

  說實在話,官署里每年都會有淘汰下來的兵器,鄧稷到時候可以出面購買,送給王買就行。

  可曹朋從剛才的對話中,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

  「爹,我和虎頭是兄弟!

  我們約定,將來要一起建功立業。可是我這身子……爹,我想親手打一把刀,以全兄弟之情。」

  說實話,曹汲是真不想讓曹朋學習打鐵。

  這行當不是什么有前途的職業……沒錯,歷代的確是有大師,受人尊敬,名揚四海。可能成為大師的人,又能有幾個?全天下的鐵匠沒十萬也有幾萬人。能真正出頭的,卻寥寥無幾。

  曹汲心里,還是希望曹朋將來能拜名師,求一個功名。

  可曹朋說的也有道理,這兄弟情義,的確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

  「你若是想學,那就學吧。」曹汲想了想,輕聲道:「不過我可告訴你,打鐵可是個力氣活,你這身子骨不行,如果撐不住,就早點告訴爹。實在不行,爹幫你打,咱爺倆個想辦法就是。」

  「知道了,謝謝爹!」

  曹朋笑逐顏開,樂滋滋的站起來。

  他已經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如果能成功的話,說不定可以幫助老爹,飛黃騰達。

  「朋兒,天不早了,你回去歇著吧。」

  曹朋答應了一聲,起身便回房去了。只不過,并沒有立刻回房,而是偷偷摸摸的溜進了鄧稷的書房里,拿走了幾張麻紙,然后才返回自己的房間。說起紙張,人盡皆知,是蔡倫所造,故而有名蔡侯紙。其實,紙張早在西漢初年便存在,蔡倫所造的蔡侯紙,只是改進工藝罷了。

  同一時期,與蔡侯紙齊名的,還有一種左伯紙,是東漢書法家左伯左子邑所造,又名子邑紙。子邑紙質地精美,有研妙輝光的說法,可算得上是當時世族子弟,清流名士珍愛之物。

  不過,不管是蔡侯紙還是左伯紙,造價高昂,不是一般人可以使用。

  即便是在官署里,更多的也是使用一種以麻纖維為原料的紙張,俗稱麻紙。

  可即便是麻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擁有。鄧稷如果不是在官署里做佐吏,說不定也無法擁有。

  曹朋不敢拿走太多,只拿了幾張。

  回到房中,他把油燈調暗,然后拿起一支黑炭削成的筆,在紙張上畫了一個簡單的圖案。

  爐橐,其實就是風箱。

  不過風箱這個名詞,在東漢末年還沒有出現。

  所謂風箱,最常見的就是一種由木箱、活塞和活門構成的工具。前世,曹朋倒是見過這種活塞式雙向連續鼓風箱。只是他對里面的構造并不是特別了解,只能大概的記住一些特點。

  他靠著床榻扶手,畫了一會兒之后,便感到有些疲乏。

  于是揉了揉臉,他收起紙張和炭筆,放進了枕邊的一個隨身小袋子里。這東西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來,還需要慢慢琢磨才行。可惜,當年他學的不是理工科,否則也不必這么煞費苦心了。

  如果老爹能打出一把好刀,說不定就能獲得曹操的看重。

  要知道,這年月想要打出一把好刀,需要花費太多的時間和人工。刀劍不同于鐵槍鐵矛,要求的更加嚴格。三國時期,由于條件所限制,百煉鋼打造出來的刀劍,不可能成為制式裝備。

  所以在三國演義里,時常會出現這樣一個名詞‘校刀手’。

  比如關公身邊就常配五百校刀手,可謂是他的心腹精銳。其實,校刀手就是當時的刀盾銳卒。根據三國志當中的記載,吳將丁奉憑三千刀盾兵,大獲全勝;后來吳國國力頹敗,晉國出兵征伐江東。孫吳大將沈瑩率五千刀盾兵,三沖晉陣,殺得晉軍大敗……這刀盾兵的威力,可見一般。

  司馬炎登基后,曾造刀以強軍力;蜀國還有名將蒲元,打造出三千百煉鋼刀,建立功業。

  若老爹能使這百煉刀普及起來,那不管到最后依附何人,都必將受到重用!

  ——————————————————————————

  不知不覺中,天亮了!

  曹朋早早的起床,穿好衣服,登上鞋子,走出房間。

  前院中,棚子里的溶鐵爐已經有了雛形。不過卻不見曹汲的影子,想必是昨夜太累,還沒有起床。

  王買已準備妥當,等著曹朋前來。

  兩人相視,點了點頭。

  一前一后從大門內走出去,沿著桃林小道,慢跑起來。

  王買很不習慣這種慢跑,他喜歡狂奔……只是曹朋的身體,不允許那樣子無節制的奔跑。

  這種慢跑,最能強化他的肺活量,活動全身的每一寸筋骨。

  在桃林里跑了半個小時左右,身體活動開了,渾身熱氣騰騰。曹朋和王買來到院子后面河灣空地,這里從今天開始,就是他們的練功場所。王買呼出一口濁氣,迎著朝陽,開始站樁。

  而曹朋則趁著身體還熱乎著,慢慢的打了一套太極拳。

  起式,并腳直立……左金剛搗碓,震腳砸拳攬扎衣……曹朋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隨著太極拳的動作,筋膜絡脈隨之舒展。那種全身賁張的感覺,非常舒適。畢竟有那么些基礎在,從境界上來說,他可以很容易進入虛靜的狀態之中。可不知為什么,曹朋練著練著,突然停下來。

  他向四處張望了一下,見王買仍在站樁,再也沒有旁人。

  可就在剛才,他清楚的感覺到,似有人在偷偷窺視……

  難道說,是自己的錯覺嗎?

  曹朋想到這里,用力甩了甩頭,繼續剛才的拳法。一套太極拳打完之后,曹朋并沒有就此休息。

  他在河灘上慢慢跑動,每跑幾步,就會做出一個奇怪的動作,同時口中發出古怪吼聲。

  白猿通背拳里,有一個站樁八段錦的功夫。前世的老武師在傳授曹朋的時候,一并傳授了八個真言。有點類似于佛家的真言秘法,通過不同的動作,發出不同的聲音,來強壯內腑。

  每一個真言,配合一個動作,八個真言結束,足足耗費了曹朋半個多小時。

  整個人如同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汗水淋淋。

  王買這時候也練完了樁功,在河灘上練習八極拳的金剛八式。曹朋則沿著河灘緩緩行走,以平靜體內沸騰的血氣。突然,他停下腳步,站在河邊,向遠處望去。棘水并不寬,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對岸。

  這棘水,如同一條界河,東面是棘陽縣治下,西西面則屬于涅陽。

  河對岸一排垂柳下,站著一個老者。

  曹朋看過去的時候,那老者也覺察到了。頜下灰白胡須,在晨風里舞動。他朝著曹朋點點頭,似是打招呼。

  然后便舞動拳腳,打了一套拳。

  只是這距離有點遠,曹朋看得不太清楚。

  看起來,對方也是晨練……從那老者的衣裝上看,似乎是個富貴人家。大家都是晨練,也沒有誰窺視誰的說法。反正隔著一條河,大家互不干擾就是。如果硬要爭論,說不定還是自己,打攪了對方。

  所以,曹朋也就沒有在意,笑了笑,權作回應。

  「阿福,我們接下來做什么?」

  「繼續練功!」

  曹朋和王買在河灘上一直練到將近辰時,才收手準備返回。

  下意識的,曹朋向河對岸看了一眼,發現那位老者,已經不見了蹤影……

  「阿福,你在看什么?」

  「沒看什么……咱們回去吧。」

  臨走時,曹朋再次回頭看了一眼。

  心里面隱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和那個老者還會再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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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龐德公

 晚上,鄧稷回來了。

  蒯正也沒有給他分派什么新工作,只讓他繼續整理戶籍。

  不過,蒯正倒是說了,這戶籍整理也不必太緊張,慢慢來就好。至于鄧才,則被打發到棘陽治下的村鎮里,協助收攏地方上的戶籍名冊……聽人說,那工作量很大,估計到年關也不一定回來。

  「照這么說,鄧才是徹底失勢了?」

  曹楠忍不住問了一句,言語間有一種掩蓋不住的幸災樂禍。

  「阿楠,怎能這么說呢?

  大哥只是奉命行走村鎮,怎么能說他失勢呢?依我看,未必是失勢,說不定是縣令考驗他。」

  曹朋悶著頭吃飯,沒有插嘴。

  心里面倒是有些贊同鄧稷的說法。

  如果襄陽傳來的消息對曹朋不利,那么鄧才下鄉走這一趟,更多的恐怕是給他增添功勞吧……

  這年月,沒一個人是傻子。

  蒯正這種世家子弟,既然被推出來,那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姐夫,河對岸是哪里?」

  「河對岸?」

  曹朋點點頭說:「就是屋后河灣對岸。」

  「哦,過了河,那就是涅陽治下。河對岸屬涅陽……阿福,你怎么突然問起這件事了?」

  曹朋沒有回答鄧稷的問題,而是又問道:「那河對岸,是誰家的田地?」

  「這個嘛……如果從咱們這里過了河,好像是張村……我記得對岸那片田地,本屬于涅陽張家。其實,包括咱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以前也屬于張家的財產。如果不是太平道禍亂天下,說不定咱們還拿不到這個便宜呢……對了阿福,你可別去招惹那邊,張家可得罪不起。」

  「張家,很厲害?」

  這一次,不用曹朋開口,張氏就忍不住問道。

  鄧稷露出敬重之色,「涅陽張氏,乃官宦之家,三世為官,是本地豪族。但如果僅是如此,還不值得我等畏懼。張氏一族不僅是官宦世家,還是本地有名的醫家世族。遠的不說,就說中平之前,伯祖先生行醫荊襄,活人無數。就連反賊途徑張村,也都要下馬步行路過。

  如今,張氏族長名叫張宗漢,曾為先帝重臣。

  其子張機,不僅醫術高明,中平年間還是長沙太守。如果不是因太平道之亂,而造成南陽大瘟,張機說不定可以貴為一州刺史。此人醫術絕倫,而且與人為善,德行甚好。劉荊州出任州牧的時候,途經涅陽還專程登門拜訪,想要請張機大人出仕。不過由于當時張機大人正忙于編撰一部醫書,所以拒絕了劉荊州……劉荊州曾下令,涅陽官府絕不可驚擾張村……

  總之,你可別去惹事。

  萬一得罪了張機大人,說不定連元安先生都不會為你求情。」

  曹朋愣了一下,旋即一咧嘴。

  看起來,這小小的南陽郡,還真是藏龍臥虎啊……不過,張機又是何人?

  曹朋撓了撓頭,呵呵笑道:「姐夫,你只管放心。且不說隔著一條河,好端端我招惹他干什么?」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省得你惹禍上身。」

  鄧稷說是這么說,也知道曹朋不是那種挑事兒的人。

  「娘,再給我一碗粥。」

  曹朋舉起碗,遞給了張氏。

  張氏不由得嘀咕道:「阿福,你這兩天的飯量,可是比從前大了不少。」

  仔細想想,好像是這么回事。

  剛重生的時候,曹朋喝半碗粥就飽了。

  可今天,已經是第二碗粥了……此外還吃了兩個餅子,比之從前,飯量至少增長了一倍還多。

  這也說明,自己最近的鍛煉,產生了效果?

  其實不僅僅是曹朋的飯量增加了,王買也比以前能吃了!

  看著兩個大小子狼吞虎咽的吃飯,張氏嘴巴上雖然嘀咕不停,可這心里面,卻不曉得多開心。能吃是福,吃的多,說明身體好……這是一個很樸素的觀念,其中道理,不足為人道。

  當晚,鄧稷和王買幫曹汲砌爐子,張氏和曹楠則在燈下縫補衣裳。

  眼看著嚴冬將過,立春將至,這換季的衣服得開始準備。新年了,總得要穿件新衣服才是……

  曹朋呢,被鄧稷逼著去了書房,拿起一本《孝經》,開始溫習功課。

  鄧稷得知曹朋被龐元安看重,自然也很重視。他這輩子是沒希望拜到鹿門山門下,可如果曹朋可以的話,他同樣感到高興。得知曹朋已經學過了《倉頡篇》,鄧稷便著手開始準備。

  按照東漢末年的習慣,過了啟蒙之后,需依次學習《孝經》、《論語》、《詩》,而后才是《尚書》、《周易》、《春秋》、《國語》、《禮記》之類的功課。這個也是主流功課,同時也是必修課。在學習這些功課之后,可以選定一個方向……比如弘農楊氏專攻《尚書》,汝南袁家則長于《孟氏易》。而之前所學的那些功課,都是其后專精的基礎和關鍵……

  除了必修課之外,也會有一些家訓文章,供選擇閱讀,培養德行情操。

  比如,東漢末年最為流行的一篇家訓,就是東漢名將馬援的《誡兄子嚴敦書》,為士人瑯瑯上口。

  鄧稷家里的書籍,大都是拓印而來。

  他給曹朋做了規定,晚飯后溫習半個時辰,而后學習半個時辰。

  要說這學習的時間并不長,但鄧稷卻要求極為嚴格。每天都會留下功課,若做不好,曹朋就會遭受懲罰。

  雖然只短短幾天,曹朋覺得,鄧稷不去當老師,實在是太可惜了……

  ——————————————————————————

  第二天一早起來,曹朋和王買再次來到河灘。

  天還沒大亮,兩人開始各自做起了功課。曹朋打完了太極拳之后,開始慢跑,然后在跑動中,聯系八段錦樁功。雙手托天理三焦,左右開弓似射雕。口吐真言聲如雷,陰陽循環壯精神……

  八段錦做完之后,曹朋氣喘吁吁的開始慢走。

  不過,與第一天練完功之后,渾身好像脫力的感覺不同,身體雖然疲乏,但血氣卻變得旺盛。

  血氣盛,則精神壯。

  曹朋慢慢活動手腳,下意識向河對岸看去,就見昨日那位老者,正站在河堤之上。

  老者似乎感受到了曹朋的目光,遠遠的朝他點了點頭。而曹朋得了鄧稷的警告,頗有禮貌的拱手欠身。而后,兩人各做各的事情,就再也沒有交集。待到曹朋練功完畢,再向河對岸看時,老者已不見了蹤影。

  「阿福,你今天一直張望什么?」

  「哦……沒事!」

  曹朋笑了笑,和王買一同回家。

  才到家門口,曹朋卻愣住了……

  只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曹朋一眼就認出,這馬車正是當初司馬徽贈予他的那輛車仗。

  王猛,回來了!

  曹朋說:「虎頭哥,你爹回來了!」

  王買興奮的跳上臺階,人還沒有進去,聲音已經響起,「爹,你回來了?」

  隨著一陣爽朗的大笑聲,王猛雄壯的身影,出現在大廳門口。

  「爹,你可回來了。」

  王買興奮的跑過去,一把就抱住了王猛粗壯的腰身。

  王猛一怔,眼中閃過一抹奇光,「虎頭,這才幾天功夫,你可是大有長進啊!」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王買跟著曹朋練了幾天功夫,的確是有進步。但如果不是明白人,也看不出他的進步。曹汲算不上明白人,他那身功夫,還是當初被王猛逼著練得。

  而鄧稷,一個典型的書生,更不可能看出王買的變化。

  但王猛不同,他雖然只是個三流武將,可眼界和實力擺在那里。王買那種變化,源自于精神上的改變。比之他離開棘陽時,王買的氣質里似乎多了些剽悍,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可這種改變究竟是什么?王猛也說不出來。只是單純的感覺到,王買似乎變得厲害了。

  「伯父!」

  曹朋上前,欠身行禮。

  王猛看到曹朋,又是一愣。

  也許是曹朋之前的底子太差,所以給人的感覺,變化也很大。

  身子看上去還是很瘦弱,病怏怏的感覺并沒有消失。但好像多了幾分精氣神,那張平日里慘白的小臉兒,似乎也增添了幾分顏色。看看曹朋,又看了看王買,王猛若有所悟,臉上的笑容,更甚……

  曹汲拉著王猛回大廳坐下,王買和曹朋作陪。

  張氏一大早被洪娘子拉著出去買東西,家里面只有曹楠。

  「爹,阿福不是讓你還車,你怎么又把車趕回來了?」

  王買好奇的問道。

  王猛呵呵笑了,從木榻旁邊又拎出一個包裹。

  「阿福,這是給你的。」

  曹朋一怔,起身走過去,從王猛手里接過包裹。

  曹汲笑著說:「虎頭,你爹不僅是把車帶回來了,還帶來了兩個禮物……你出去,看看馬廄里有什么?」

  「馬廄,不是空著的嗎?」

  王買疑惑的起身,邁步往外面走。

  王猛問道:「阿福,你猜猜看?」

  曹朋剛坐好,正準備把包裹打開。聞聽王猛詢問,他抬起頭,微微一笑,「馬廄里面,當然是應該進入馬廄的東西。」

  「馬……阿福,有兩匹馬!」

  屋外,傳來王買驚喜的呼喊聲。

  曹朋抿著嘴,一言不發。

  他輕輕打開包裹,只見里面擺放著七八卷竹簡。拿起來一卷,入手沉甸甸的……他輕輕打開來。

  「《孝經》?」

  曹朋連忙放下竹簡,又拿起來一卷。

  《論》、《詩》……

  「伯父,這是?」

  「給你的。」

  「伯父見到元安先生了?」

  王猛搖搖頭,「沒有見到。」

  「那這些……」

  「這是小龐先生所賜。」

  「小龐先生?」

  這時候,王買興沖沖的跑進大廳,結結巴巴的喊道:「阿福,馬廄里有馬,有兩匹馬……」

  「馬廄里,當然是馬,難不成圈豬?」

  王猛臉一沉,「虎頭,坐下……看你這樣子,成何體統?兩匹馬就讓你失了分寸,日后如何能做大事?」

  殊不知,當他剛得到那兩匹馬的時候,比王買還要興奮。

  王猛解釋道:「我趕到襄陽的時候,元安先生正好不在。

  我也進不得龐家大門,于是思來想去,就想到了司馬徽德操先生。幸好當初德操先生留下了住處,我過檀溪一打聽,就找到了他的住處。沒想到,在德操先生家里,正遇到了小龐先生。

  小龐先生聽我說明了來意之后,又問了一下你的情況。

  他說,這輛車是元安先生所贈,哪有再收回的道理?然后他從德操先生那里拿了這幾卷書,說是要帶給你。

  小龐先生還讓我給你帶一句話: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曹朋不由得色變。

  他知道這句話,是出自《論-雍也》一篇。

  一個人要正直,只有正直才可以光明磊落。雖然有些人靠著歪門邪道也能生存,那只是僥幸而已。

  言下之意,他已經明白了曹朋的意思。

  小龐先生倒不是責怪曹朋,而是希望他以后能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活著,而非靠著歪門邪道,靠著小聰明來處世……從另一方面來說,小龐先生也很欣賞曹朋,希望他能做正人君子。

  王猛不懂得這句話的含義,只是帶話而已。

  可曹朋卻感受到了一絲壓力,緩緩站起來,恭敬的朝著面前的書卷,一揖到地。

  「學生,受教!」

  這是一種無法言述的人格魅力。

  哪怕你沒有見過這個人,仍能夠從他的話語中,行為中,感受到他那種令人心悅誠服的氣度。

  小龐先生,名叫龐仁,是龐季的兄弟。

  也許人們不知道龐仁是誰,但提起龐德公,一定有印象。

  王買本來很高興,可是見曹朋這模樣,也不禁嚴肅起來,站在曹朋身旁,對著書卷一揖到地。

  「那兩匹馬,也不是什么好馬。

  呵呵,德操先生說,權作送給你的禮物。另外,小龐先生還說:如果有一天,你覺得自己的學問足以去鹿門山了,那么他會在鹿門山歡迎你的到來。可如果你不能讓他滿意,他絕不會讓你踏進鹿門山半步。」

  這也就是說,龐德公應承下來,可以收曹朋為學生。

  當然了,現在只是記名的,算不得數……

  而包裹里的這些書籍,恐怕就是龐德公送給他禮物。別看只是幾卷竹簡,但在這個時代,卻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曹汲興奮的臉通紅,對兒子能得到龐德公的看重,非常開心。其實,他并不了解龐家兄弟的情況,只知道他們是荊襄有名的大人物。至于龐季和龐仁究竟有什么區別?他還真說不出來。

  曹朋心里暗自苦笑:被這么一個大人物看重,恐怕也是一種負擔吧。

  低頭,看了看包裹里的那些書卷。

  曹朋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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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龍形搜骨(一)

 「德公,你這么做,會不會有些輕率?」

  司馬徽正襟危坐,表情嚴肅,語氣中帶著一絲凝重。

  在他對面,卻斜躺著一個頭戴綸巾,身披大襖的中年男子。正寒冬臘月,這男子卻敞著胸,披散著頭發。手里拿著一根細長的鼓槌,不時敲擊一下身邊的小鼓,發出‘咚’的聲響。

  「有什么輕率?」

  「你明知道那孩子是用你們的名頭生事,非但不責怪,反而……」

  「我責怪他了啊?」中年人笑嘻嘻的說道:「我不是讓那大漢帶回去一句話嗎?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那孩子如果聰明,自然能體會出我的心意。如果體會不出,他就沒資格踏進鹿門山。」

  中年人說到‘人之生’的時候,唱了起來。

  而后他翻身坐起,端起一碗溫酒,一口飲盡,長出一口氣。

  「德操,你我相交多年,你的學問,你的道德,我素來敬佩。

  可有些時候,你太拘泥于形式,而不問狀況。我問你,你明明看好那孩子,為何不把他帶來?」

  司馬徽一怔,道:「那孩子見解獨特,確有幾分才氣。

  不過我與他不相熟,只見一面便收他做弟子,會不會有些太倉促?我對他根本不了解,又怎么能輕易收徒?」

  「德操,你這只是一家之言。我問你,是學問重要,還是德行重要?」

  「當然是德行重要。」

  「那我再問你,曾夫子尚需三省吾身,已正己心。

  你把那孩子丟出去,說是觀察,其實你又能給他什么幫助?我倒不認為借用家兄名頭有什么錯誤。懂得借勢,恰恰說明此子的高明。當然了,他手段和方法可能有錯誤,但我們可以給予指正。像你這樣,丟在一邊不管不問,他犯了錯也不可能知道,又如何能正己心,省自身?

  你要知道,這個曹友學和諸葛不一樣。

  諸葛家學淵源,君貢兄雖故去,但還有故友照應。他生來便在這樣一個環境中長大,有人時時提攜,時時點醒。包括龐統也是如此……可那孩子,卻只能靠自己。越是如此,我等就越是應該給他提點,而非置之不理。再者說了,他在棘陽的作為,也算不得什么錯誤……

  我贈他以車馬書籍,其實也是給他套上了一個枷鎖。

  日后他再做事,就會想到我告訴他的那一句話。如此一來,他即便是有小過,也能隨即醒悟。」

  司馬徽沉吟許久,終于一聲長嘆。

  「德公,你何不與我一同授業?」

  「授業?」

  龐德公哈哈大笑,「德操,你治學多年,為何會說出這種言語?

  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說完,他便閉口不語,靜靜的看著司馬徽。

  這也是龐德公和司馬徽的分歧所在。司馬徽講求天地君親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的教育理念,是將自己所學盡數傳授給弟子,從而進一步去領會圣賢之道;而龐德公則不然,他認為過多的約束,只會給學生增添枷鎖。你看老天爺說過話嗎?可四季分明,風調雨順。

  為人師者,應該是在引導,而不是把自己的思想灌輸給學生。

  圣賢們已經把道理說的很清楚,很明白了,需要學生自己去理解。做老師的,就是在一旁扶持,不讓他走歪門邪道。畢竟,人和人不一樣,一樣米養百樣人的道理,同樣的話語,不同的人,就會有不同的理解。你又何必非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學生?讓他自己領會,不是更好嗎?

  司馬徽沒有錯,他想要盡人師之道。

  龐德公也沒有錯,他希望能解放天性,令其自由成長……

  兩個人坐在屋中,默默相視,誰也沒有說話。這是個人理念的分歧,大家各有各的堅持,誰也沒辦法說服對方。所以,當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最好的解決辦法,似乎也只有沉默。

  屋外,兩個少年蹲在一塊田壟上。

  「龐林,你再和我說說,那一晚曹朋究竟是怎么說的?」

  「哥哥啊,我已經重復了好多遍了,你怎么……好吧好吧,那天晚上,父親和德操先生在羊冊鎮驛站里煮酒論事。那個曹朋突然竄出來,大言不慚的說要指正父親與德操先生……」

  少年把曹朋所言的十勝十敗,又敘述了一遍。

  而另一個少年,則露出怪異神色。

  他長的比較難看,皮膚發黑,濃眉小眼睛,蒜頭鼻,大嘴巴,臉型瘦削,乍看好像猴子似地。

  「沒想到,南陽郡竟有這等人物?

  龐林,為什么之前沒有聽說過他呢?按道理說,他能說出這樣的言語,應該是小有名氣才對。」

  「我哪知道?」

  年幼的少年搖搖頭,「不過他倒是沒有說謊。那天分手之后,文叔父還派人去了一趟舞陰縣。聽文叔父說,曹朋一家身上還有一條人命案子呢……如果算算時間,當我們相遇,他們正是在逃難的途中。只是我不明白,他們明明可以直接西進去棘陽,為什么還要繞道比陽?」

  「這有何難?想必是他們知道,若直往棘陽,勢必會遭遇追緝。

  繞道比陽縣,可以擾人耳目,躲過舞陰縣的追緝。比起直接西行,路途雖遠,卻安全許多。

  你說,這主意會不會是那個曹朋想出來的?」

  「這個……我可說不好。不過我看那曹朋的家人,或為鄙夫,或是婦道人家,不可能有這么周全的謀劃。我是覺得,這主意應該出自曹朋手筆。不過也沒什么啊?兄長何故吃驚呢?」

  難看少年笑了,「龐林,如果換做你,處在當時情況,你能想到這個主意嗎?」

  龐林一怔,片刻后搖搖頭,「我怕是想不出來。」

  「這個曹朋膽大心細,而且知道借勢……不簡單,真的不簡單!呵呵,若不得日后咱鹿門山里,又可以多一個人了……叔父如此看重他,竟贈他以《詩》《論》……我真想早點見到此人。」

  龐林似乎有些不服氣,但又好像有些害怕這個兄長,于是閉口不言。

  難看少年站起身來,自言自語道:「若照他的說法,曹操似乎也是個人物,真是好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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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記-天官書》記載:冬至短極,懸土炭。炭動,鹿解角,蘭根出,泉水越,略以知日至。「

  就是說,冬至前三日,用土和炭分別懸在天平木桿兩端,讓兩邊的輕重剛好平衡。到了冬至那一天,陽氣至,炭一邊就會下沉,平衡被打破,說明陽氣已至,大地也將開始復蘇……

  這是當時百姓們一種很樸素的測量時節的手段。

  大寒已至,人們立土牛六頭,置于城外田地中,已恭送大寒遠去。大寒之后,就是立春,也是萬物萌生的時候。立土牛的習俗,是和當時的農業時序有關。也是當時極為重要的祭祀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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