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表時間:2007-05-19 21:36:00
【妹妹】(一)
她就坐在我的面前,神情泰然自若。她輕輕翻開了桌上的相簿,雙眉不
動低垂。雖然我一直看不到她抬起頭的樣子,然而,即使閉上眼睛我也能在腦海
中刻畫出那張熟悉的臉龐;十多年的朝夕相處,讓我忘不了那張臉龐。
美麗地讓人驚豔,也自信地讓人折服。雖然說美麗這樣的形容詞單單是
憑個人觀感,但是,她的自信總是為她贏得了燦然的光輝,而在姣好的面容之下
,她難得的,是有一顆對生命充滿熱誠的心。
「內在外在兼俱。零缺點。」他說。
我清楚記得那個讓我愛得死去活來的男孩子,在第一次踏進我家門口見
到她之後這麼對我說。那天晚上我送他出了門口,在黯淡的夜色裡他與我相對著
,用一種相見恨晚的眼神望向我;看見的那一刻,突然一陣冷風吹過,咻的一聲
,就這麼吹醒了正淪陷於他的眼神的我;而關於他究竟是對誰相見恨晚這樣的問
題,在為他的刻意不聯絡失眠哭泣上好多個日子之後,答案終於揭曉。
為什麼這世上不能有真實的美麗的誤會呢?我寧願以為,就那麼一刻也
好,冷風你晚點吹,讓他多看我一會,用那樣深情的眼神,好讓我以為,他是為
了沒有早些遇見我而感嘆。
這些都是往事了。然而,為記憶嵌上往事這樣的包裹名詞不代表記憶它
不曾存在過,尤其是當端端正正擺在桌上的那本相簿,看起來總有好幾十年光陰
那麼厚。
「咦,這是阿曦嗎?」在我左手邊的三姑六婆之一,指著相簿裡的一張
照片驚聲尖叫著,「天啊,小時候就這麼漂亮,藍太太可真會生啊。」鄰居的楊
太太對坐在我面前的婦人這麼說,婦人只是頷首,微微揚起嘴角。「真是天生的
美人胚子,藍太太,妳真厲害....」
「咦,這是誰?看起來不像妳,也不像藍先生啊,藍太太,是路人甲乙
丙丁嗎?還是照錯了?」楊太太用力指著相簿裡的另一張照片,大聲地問著面前
的婦人。婦人並沒有答話,大家只是尷尬地沉默著,直到另一個鄰居張太太開口
了。
「那是阿綾啦,楊太太,妳眼花啦,那個胖胖的就是呀,跟現在一樣,
沒變過啊。」楊太太一聽側頭凝視我,她的眼神由我的頭頂移至腳底,瞥了一遍
我粗壯的腰臀與雙腿與手臂,最後搖了搖頭,滿臉問號地說:「為什麼差那麼多
?藍太太,妳是給她們吃不一樣的東西是嗎?怎麼差那麼多!?」
「....」媽媽很無奈地聳了聳肩,看了一眼身旁的藍曦,再看了看面前
的我,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誰說差很多?!哪,你們看看,像不像?像不像?」藍曦倏地站了起
來,一把將我拉到她的身邊,她將我的頭壓下,再把她的頭輕靠在我耳朵旁邊。
「藍綾是我的妹妹!我們當然像!!」藍曦拉著我的手大聲地對所有的
人說,聲音,震耳欲聾。站在她身邊體形等於兩個她的我,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場
面,我傻呼呼地笑著,期盼大家轉移話題的下一刻。
是的,她內在外在兼俱,零缺點。我,沒有知識學識,只有一副笨拙的
身軀。
她是我的姊姊,總是美麗動人的姊姊;而我,藍綾,是她的妹妹,總是
一直追趕著她的腳步、藍曦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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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訪客 於 2015-05-25 17:06:52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25-08-28 05:14:52

發表時間:2007-05-20 00:19:00
【妹妹】(三十一)
「藍曦,你到底怎麼啦?」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開口問她。
「沒什麼。我只是氣不過那個人這樣說我。」藍曦鼓著腮幫子氣憤地說。
「唉喲,音樂這種東西本來就很主觀的啊。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今
天妳只是碰巧遇到不欣賞妳風格的人啊。」我摸了摸藍曦的頭安撫地說。
「妳不曉得,藍綾。我也不想這樣。我也不想那麼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
,但是妳知道嗎?從小到大,我一直是站在頂端的人,我真的很害怕一跌下來,
什麼都沒有了,我很害怕....」藍曦嘆了口氣開始感傷地說,說著說著,眼淚就
一滴一滴掉了下來....
「妳....真傻。」我笑了起來,拍了拍藍曦的肩膀對她說,「妳怎麼可
能什麼都沒有?妳還有我啊,哪,還有承宇學長,還有爸爸媽媽,還有....」我
舉起了手指頭一根一根地數著,藍曦被我專注的模樣惹得笑了起來....
「好了啦,我知道啦。」在數了十根手指頭都數不完之後,藍曦總算破
涕為笑。
雖然,我不太能理解藍曦這樣的反應,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壓力很大。或
許這便是樣樣第一、從小到大任何事都不用別人操心的藍曦的痛處吧。因為,爬
得越高的人往往必須承擔越多他人及自己的期望,關於這點,其實我是很慶幸自
己沒有像藍曦那樣出色的,雖然,我偶爾也會因為自己沒辦法做到而自怨自艾。
「阿綾,其實我真的很羨慕妳,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藍曦突
然從口中冒出了一句,聽來傷感的話。
「啊?別這樣說啊,我才羨慕妳呢,事事都做得那麼好,永遠是眾人的
焦點....」我低著頭說,只是在聽見藍曦這麼說了之後,我突然有了很大的領悟。
其實不就是這麼一回事。我只看得見我沒有的,藍曦也只看得見她沒有
的,兩個人互相羨慕,卻忘了自己也擁有很多,聽見藍曦原來和我有一樣的心情
,我對之前的執著,突然感到很可笑。
「別想那麼多了。盡力了就好。」我拍了拍藍曦的肩膀,微笑地說。
「對了,藍綾,妳跟那個什麼尚杰的很熟嗎?」藍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
麼開口問我。
「嗯,滿好的朋友,怎麼啦?」
「沒什麼,我是聽我其他朋友說的,他在學校是個大紅人,聽說一堆女
生排隊讓他挑,但是他跟他身邊那位筱溪學姐好像常常出雙入對的....」藍曦偷
偷看著我,好像深怕這個消息會毀了我一生一樣....
「喔?這我就不清楚了,改天有機會問問他吧。」我淡淡地微笑,臉上
看不出任何表情,至少,我試著這麼偽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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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0:19: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0:21:00
【妹妹】(三十二)
後來,如預期地,藍曦沒有甄選上樂團裡鋼琴演奏的空缺,關於這個藍
曦倒顯得釋懷多了,或許是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太可能選上,有了心理準備。
「跟那個什麼李尚杰這樣一吵,我看我是沒機會了....」藍曦聳聳肩說,「當學
到一次經驗囉。」
我跟尚杰還是常常見面,雖然他跟藍曦鬧得不愉快這件事讓他覺得對我
很過意不去,我卻只是笑著說沒關係。每個人有不同的立場與出發點,有的時候
,在你眼中的善意往往會成了別人眼中的敵意。沒有誰對誰錯,只是立場不同,
觀點不同,然而,要是能夠不用那麼激烈的措詞來傷害對方就更好了。
「聽妳這麼說,感覺好多了。」尚杰嘆了口氣這麼說。
「反正這不會影響到我跟你之間的關係啊。我們還是好朋友,藍曦不是
那麼不講理的人啊。」我給尚杰一個微笑,自信地說。
那有什麼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關係呢?我的心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這句話卻一直哽在我的喉嚨裡出不來。我有點生氣,卻又不想表現出生氣的樣子
,我很好奇,卻不希望要我先開口問,尚杰才會告訴我,他跟筱溪學姐之間的關
係。
我以為我們之間,有足夠的親近與深厚的友誼基礎,能夠讓他對我毫無
保留,然而,他卻什麼都沒說。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一廂情願,對好朋友的定義太廣泛,以至於
對別人推心置腹,別人卻不見得如此對我。
「喂,妳又在想什麼啊?最近常常這樣,沒什麼事吧?」尚杰雙手在我
面前晃阿晃,我被他突然的舉動驚醒過來,急忙說沒什麼。
「嗯,有事要說,不要什麼都憋在心裡,對身體不好。」尚杰低著頭靜
靜地說。
「嗯,我會的,那,你也是喔。」我抬起頭凝視他,他只是默默回望我
,「我....」
「嗯?」
「沒什麼。呵呵,想跟妳說下個月,我們樂團會跟學校合唱團一起表演
,在成津禮堂,想來的話幫妳拿票?」
「嗯,好啊。幫我拿兩張吧,順便拿一張給藍曦。」我簡單地答應著。
「那我個人的演奏會呢?有沒有興趣?」尚杰笑得狡猾,一時之間我還
反應不過來,「你個人的演奏會?」我訝異地問。
「對啊。一直沒機會跟妳說。音樂系上的教授每年會選幾個學生辦獨奏
會,今年因為沒有人願意表演,他們就找上我囉。我當然是沒問題呢,這一年練
的曲子也差不多夠了。」尚杰微笑地說。
「這樣啊。嗯,也給我留張票吧。」我拍了拍尚杰的肩膀,「是你的獨
奏會,我一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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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0:21: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0:23:00
【妹妹】(三十三)
到了交響樂團表演的那一天,我和藍曦早了十幾分鐘進場,發現成津禮
堂幾近滿座,「可能因為這是這學年第一次表演,人才這麼多吧。」藍曦說道,
我們選了兩個中間的位子坐下來。
交響樂團演奏了那天在練習的時候演奏的那首,貝多芬:第三號交響曲
《英雄》的第四樂章,還有一首柴可夫斯基的曲子,演奏期間都由尚杰起音試音
,在每首曲子開始演奏之前,我發現團員們會在地板上一直踏步,腳步急促,「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我一臉疑惑地低聲問藍曦。
「那是請指揮出來的意思,很特殊喔?」藍曦笑了笑說,再度沉醉在美
妙的古典音樂裡。
老實說,雖然我對音樂多少有一點感覺,但是要我二三個小時坐在那一
直聽,我遲早會不行的,果真不出我所料,沒到一半,我就開始昏昏欲睡了....
「喂,阿綾,阿綾?」藍曦搖了搖我的肩膀,「都演奏完了妳還在睡?」
我揉了揉雙眼醒了過來,「完了啊,這麼快!」
「妳....唉,實在太沒音樂天份了!」藍曦一副忍受不了的樣子,我只
能聳聳肩裝無辜,「唉喲,走了啦,去後台看找不找得到尚杰....」我拉著藍曦
往旁側走去....
「我。不。去!」藍曦當場甩脫我的手,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說。
「唉喲,不要鬧脾氣啦,走啦。」
「不去就是不去!」眼看勸不動藍曦,我只好自己一個人往後台走去。
剛開始分散的人群很擁擠,往四面八方走去,我跟在一堆人的後面,時
不時就聽見人與人交談的對話聲,禮堂兩旁的走道又窄長得可以,我無法越過前
去,只得乖乖地站在前面那個人的後面,低頭看著他的腳步,跟著他一直往前走。
過了一會,我開始抬頭往前看,看到了最前面沒有,最前面的舞台旁有
一條小路,往那走,就可以接到後台了,這是尚杰之前告訴我的,「怕妳找不到
我。」他是這麼微笑說得。
擁擠的人群在我前面,我一直望也望不到走道的盡頭,只望見一個高大
突出的身影,在往前離我三四個人的距離的地方。
「好熟悉的背影....」我看了半晌還不太能確定,直到那個背影稍稍偏
轉了一下,無意間露出了半側的臉龐,我才發現,原來是他。
「陸誠浩!」我倏地驚呼了他的名字,聽見的他轉過身來,臉上帶著同
樣的驚愕,與一份似乎自此之後、將再也不離開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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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0:23: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0:26:00
【妹妹】(三十四)
「我正要找妳!」我擠過人群趕上前去,走到了阿浩的身邊,阿浩用驚
訝的語氣對我這麼說。
「找我?」
「是啊,聽演奏會的時候一眼認出了那個首席的小提琴手,記得他是那
天來載妳的那個男孩,所以,想到後台去找他,問問妳現在的消息....」
「小心!」阿浩用雙手接住身邊踩落一層階梯的我,「唉呀!」
「妳怎麼那麼不小心哩。」阿浩笑著把我扶正,再將我微亂的馬尾撫平
,他的動作裡,充滿了寵溺與溫柔。
而我呢?只顧著傻傻地笑,任他的雙手傳遞那份,屬於他的獨特溫暖。
「妳要去找妳朋友嗎?現在撞上了妳,我也不用去找他了。如果妳有事
就先走吧。」阿浩放開了我,這時候的我們已經脫離了人群,走到接近後台的那
個出口。
「沒,不急。阿浩,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我們站在角落裡,微弱的
光線讓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然而我知道,我臉上的那份灼熱還未退去....
「嗯。倒真的是說來話長呢。國中畢業之後高中沒考好,就跑去讀五專
,今年剛考插大進來的;真的滿巧的,沒想過會在這遇見妳,之前幾次碰面都沒
問清楚妳的現況....」
「怎麼會?我記得國中的時候你成績也很好的....」
「嗯,家裡有點事。」「不過現在都過去了,能夠站在這裡,繼續讀書
,我已經很滿足了。」阿浩微微嘆了口氣說。
「這樣啊。」說完之後,我們之間突然一陣長長的沉默。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或許,只要我肯直視著他的雙眼,一切都會清
楚明白,然而我只是低頭不語,聽著周圍鬧哄哄人群的聲音,漸漸被人去樓空的
寂靜代替。
「那,這些年妳究竟過得好嗎?」
「嗯。好或不好又怎麼去界定呢?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怎樣的生活
,只知道,很懷念以前和大家一起讀書的日子。其實我在想,我可能是對某些事
情習慣了,習慣了他們的存在,所以當他們突然離開,又突然出現之後,我反而
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還在學習讓自己成熟點吧,呵。」我輕輕笑了,抬頭看見阿浩,卻發
現他正以一種溫柔的姿態與我相望。
「會這麼說的人,早已經長大了呢。看來,以後若再碰見,可不能還叫
妳大象妹妹呢。」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對我這麼說。
「咦?」這個綽號好熟,國中時候被人叫過很多不同的綽號,大象妹妹
這個綽號,對我而言卻特別熟悉....
「....」
「你是小松鼠!?」我記起了那封信,我收過的唯一的一封情書,如果
說,一封說我走路的腳步像地震那樣震撼的信,也算情書的話。
阿浩眼神狡黠,輕輕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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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0:26: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0:32:00
【妹妹】(三十五)
「哇....你怎麼不早說!騙了我這麼多年!」
「妳又沒問!」我雙眼直直瞪著面前的阿浩,足足有十秒鐘之久,直到
最後,我們兩個忍俊不住,一同哈哈大笑起來。
「我早就猜到是你了!哼!」笑完之後我對阿浩不服氣地說了這麼一句。
「少來,怎麼可能!我也只寫了那一百零一封而已,而且之後也沒再叫
妳大象妹妹了啊,只叫河馬啊,犀牛啊....」
「拜託,還有誰?除了你之外有誰那麼喜歡鬧我,看我生氣的.....」
「....」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覺得妳比較像河馬,笨笨呆呆的,老是被人嘲
笑也沒見妳真的生氣過....」
「所以最後才送一隻小河馬給我?」我想起了放在櫃子裡缺了一角的那
隻小河馬,突然之間,什麼事都連起來了,記憶中阿浩修長的背影,他騎著單車
與我說拜拜的那一瞬間,與最後那天,他硬塞到我的手中的那隻小河馬。
有些什麼不一樣的感覺,在一切串連起來之後,開始讓我的眼角濕濕的
,我說不清那是怎麼樣的感覺,只知道自己鼻頭酸酸地,有想掉眼淚的衝動。
「呃....」阿浩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對啦對啦,是我送的啦....」
他羞赧地說著。
「唉喲,別盡提往事了,妳現在在讀什麼?我讀經濟系,就住學校男一
舍,有空可以出來聚聚....」
「我....」
「藍綾!」話沒說完,我便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轉身一看,發現是尚
杰。
剛表演完的尚杰還全身穿著整齊,他已先行卸下了領帶,只剩白色的襯
衫上衣跟墨黑色的西裝長褲,那是他們樂團的制服,「妳在這?我在裡面等了妳
好久....」
「啊....對不起,一時忘了,遇見個老朋友....」我急忙道歉,「跟你
介紹一下,咦,應該見過面了吧,尚杰,這是陸誠浩,我國中同學;阿浩,這是
李尚杰。」
我一說完,就看見兩個大男生握了握手,點頭示意。「我們見過?」尚
杰開口問,「是啊,上次藍綾同學會完,離開的時候。」阿浩禮貌地回答。
「嗯....」
「阿綾,快,我得去幫朋友挑生日禮物,需要妳的幫忙。」尚杰一邊說
一邊拉起我的衣袖,把我扯向他身邊,往門外走去....
「等我一下!」我掙脫尚杰的手走回阿浩的身邊,從背包裡拿出紙筆寫
下自己的電話號碼,「有空找我。」
阿浩只是淡淡地笑了,說,「我會的。」平淡的聲音裡,聽不出真正的
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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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0:32: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0:35:00
【妹妹】(三十七)
自從那次跟尚杰不歡而散後,我們之間的關係開始變得很不自然。或許
是我太直接了吧,本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一旦說得太明,感覺就會很不一樣了,
而我沒有顧及到這一點,吵架那時候的我,只想到自己被桎梏的自由,只感到萬
分窒息,想推開所有束縛我的人,往遼闊的天空飛去。
或許,在我內心深處,也同樣地對我們之間的關係存著疑惑,而且不想
再曖昧不清下去了。所以才選擇了用這樣的方式來面對,面對感覺仍不清晰的自
己,然後,仔細想想尚杰之於我的定位。
我們,似乎就這樣,用相同的默契以為彼此都需要一些冷靜的時間,然
後,漸漸疏遠了。
曾經那些太嚴重、必須立刻打攪對方的事,如今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問
題;曾經那些自己無法完成,一定要對方幫忙才能解決的問題,如今,都成了在
自己能力範圍裡能夠輕鬆解決的小事。我們都選擇了盡量不去擾亂彼此的生活,
我們都以為對方還是過得很好,而有沒有自己,似乎對對方都沒什麼不同。我們
都在逃避,逃避去看清那個真實的自己,去傾聽自己真正的聲音。
於是我們開始吝嗇於一通電話,一聲久違的招呼,甚至,關於我們之間
一份完整的交代與解釋。
這樣的情況似乎維持了好久好久,直到期末考結束,放寒假要過年的時
候,我接到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
「喂,請找藍綾。」電話裡傳來沉穩的嗓音。
「我就是,請問你是?」
「我是陸誠浩。」
「啊?」
「新年快樂!」電話裡我們異口同聲地這麼說,洋溢的笑聲暖暖地流進
了我的雙耳,裝載一份等了好久,親切,古老熟悉的問候。
「最近忙嗎?」阿浩率先開口問我。
「嗯,還好,你呢?」我們就這樣寒喧起來,從過去到現在,從小時候
的糗事到現在的煩惱。「你還記不記得那個阿任?他....」一提起從前的趣事,
我們兩個就在電話邊笑個不停,惹得藍曦都忍不住探頭過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時候有空,帶你去一個地方,那是一間茶館,叫池苑,我和其他
幾個朋友常在那聚會,氣氛還不錯,下次帶你去,再介紹些朋友給你認識,呵」
「是那位李先生嗎?」
「啊?」
「....」
「喔,不是,我跟他,已經很久沒聯絡了。」我低著聲音,緩緩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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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ymygame 於 2007/5/19 下午 04:40:36 修改文章內容
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0:35: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0:35:00
【妹妹】(三十六)
離開阿浩之後,尚杰拉著我快步往外走去,「喂,你走那麼快幹嘛?要
去那?買什麼?」我掙脫尚杰,腳步停了下來,開口問他。
「去幫筱溪學姐買生日禮物。」尚杰臉上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那關我什麼事?幹嘛要把我拉走,我在跟我朋友說話耶。」沒來由地
,聽見他這麼說,我心中一股怒氣開始上昇。
「他是你國中同學?」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你為什麼都沒跟我說過?」尚杰漸漸提高了音量,大聲問我。
「為什麼要跟你說?」說到這,我的情緒已經完全失去控制,「為什麼
我什麼事都要跟你報告,你是我的誰?你以為好朋友就一定要無所保留,什麼大
事小事都跟彼此分享嗎?你又跟我說過了什麼?」
「沒有,什麼都沒有。我連你和筱溪學姐的事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
我幾近歇斯底里地說著,尚杰只是沉默無言,用深邃的雙眼看著我。
「....」
「我以為,我們是好朋友。」尚杰從口中迸出了這麼一句,語氣,冷漠
地讓我顫抖。
「....」
「再好的朋友,也有屬於自己獨立的空間。不要嘗試用好朋友這三個字
來當做解釋的藉口,這樣做,只會讓我對我們之間的友誼更加質疑。」我恢復冷
靜之後這麼說。
「什麼是好朋友?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相信男女之間單純友誼的存在
,就像我們一樣。只是你有沒有想過,好朋友的關係裡,彼此也有一些不想或不
能讓對方知道的事;我們是兩個獨立不同的個體,我們將來很有可能會分離,選
擇不同的路走下去,能夠陪伴我們走一輩子的,不僅僅,是個好朋友。」
「你只是太習慣我在你身邊了,就好像我太習慣在你身邊了那樣,如果
說這個世界上什麼事情都可以分隔成永遠存在的與瞬間即消失的,我們將彼此定
義在永遠存在的那一部份,卻忘了,這也許真的只是一種習慣而已,失去了,除
了短暫的不習慣之外,不見得會如何。」
「你生氣地很沒有理由,你知道嗎?」我嘆了口氣對尚杰說。
「我沒有生氣!」
「....」
「我沒有....」尚杰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漸漸地,沉入了最深的海底,
失去辯駁的訊息。
「我們都不是彼此的誰,都不應該被佔有慾沖昏了頭,因為,沒有誰是
真正屬於誰的。」
「除非....」
「除非你真的愛上了我。」我望進尚杰深邃的雙眼,用一種再冷漠不過
的口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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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ymygame 於 2007/5/19 下午 04:40:07 修改文章內容
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0:35: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0:46:00
【妹妹】(三十八)
後來,放完假一開學,我跟阿浩就約好了時間一起去池苑吃飯喝茶,我
連帶邀請了小晴跟小正,將阿浩介紹給他們認識。
緣份這種東西很奇妙,不知道為什麼,這學期一開始,我遇見阿浩的次
數多了很多,可能是因為小正跟他選修了同一堂課,而大家又常常在池苑碰頭聚
首吧。和阿浩相談之下,才發現他變了好多,至少跟在我印象中的他差了很多。
可是,我對他的印象也一直很淡薄,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覺得他改變了很多
吧。
從前的他,記得是個很愛笑的男孩,現在見到他,他笑的時候卻很少了
。和大家聊天的時候,他總是靜靜地在一旁聽著我們說,我總在段落停下之間望
向他,他會對我點點頭,像是一種確定,確定,他還在我的身邊。
我們都長大了吧,這些年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沒有參與,在我的世
界裡他也成了無緣無故出走的逃兵,現在的我們變得謹慎,因為背載著從前那份
美好的回憶,因為有的比較,所以,在重逢之後我們變得小心翼翼,也似乎,一
直試著去在彼此的雙眼中尋找些什麼。
而不知道為什麼,每當看進他的雙眼,阿浩總讓我再次看見了那個單純
的自己,那個早已枯萎死去的自己。彷彿在他的面前,我無所遁逃。他看見了我
的醜陋,我的孩子氣,我的任性,與我的,心事。
或許便是因為這樣,和阿浩在一起的時候,我感覺像是有著另一個自己
,在與我對話。我用不著掩飾,因為他知道我最脆弱的部份在那裡,至於最堅強
的部份,是要到了後來,在人生的際遇裡我們彼此才都發現。
春天的腳步就這麼來了又走,不知不覺,令人期待的暑假又要來臨了。
尚杰的獨奏會在我期末考之後隔兩天的那個星期六,是他提醒我的。學
期中的時候尚杰打了通電話給我,說想把票拿給我,我們就約了個時間見面;他
給了我兩張票,我接了下來,有點生疏地說,我一定到。
與尚杰分開之後,我一個人靜靜地走在路上,手裡握著那兩張票,感傷
的情緒莫名朝我胸懷拍打,潮浪不歇,有些什麼重重沉沉地在我胸口,怎麼也揮
不去。眼看著一個曾經如此接近的靈魂漸漸成了疏遠的陌生人,我有說不出的感
慨。究竟是我不夠懂事,不能夠好好處理朋友與情人之間的分界,還是男女之間
向來這樣純粹的情感從不存在?而一切,曾經單純、只是想好好愛護,關心對方
那樣的願望,難道真的除了愛情之外,不能以其他的形式存在?難道真的只有適
當的距離,才能傳遞這樣純粹的溫暖?
我再也不清楚了。當我看見尚杰的背影在昏黃的夕陽下顯得那麼孤獨,
他蕭索的步伐,只讓我原來清澈的雙眼,如霧迷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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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0:46: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0:47:00
【妹妹】(三十九)
考完期末考,我終於鬆了一大口氣,在房間裡整理書桌的時候,尚杰那
兩張票妥貼地被我放在書桌一角,挪開了重重的書本,才又看到。
該找誰跟我一起去呢?看見藍曦從客廳走了進來,我開了口問她去不去
,她只給我一個不屑的眼神,「打死我也不去,哼。」這是她離開房間之前最後
一句話,還配上一臉誇張的表情。
問了小晴跟小正,兩個人一起放我鴿子,說是要去過二人世界,叫我不
要當電燈泡;幸好阿浩見義勇為,拍著胸脯說要跟我一起去,「一個人去多可憐
哪?」阿浩對我說,我只是傻傻地看著他笑,我並沒有告訴他,我其實不介意一
個人去,只是,我不想浪費那張票罷了!
於是我和阿浩約了時間見面,獨奏會下午兩點開始,我們將在禮堂外面
碰面。
到了禮堂外面,我站在樹蔭下等阿浩,看見一波波的人群朝禮堂內走去
,「哇,怎麼這麼多人?」一不留神,阿浩已經站在我的面前,張大著嘴看著人
群....
「我也沒想到這麼多人....」我拉著阿浩,「快啦,我們要快點進去,
不然沒好位子了....」
「唉喲!」剛跨進門檻,我一個不小心推撞到身邊的那個人,「對不起
,對不起。」
「沒關係。」猛一抬頭,我才發現熟悉聲音的主人,原來是她。
筱溪學姐正漾著燦爛的微笑對我微頷首,她的手上捧著一束純白的海芋
,花影後藏著的是她嬌羞的模樣。
應該是來看尚杰的吧,我在心裡默默想著。筱溪學姐對我欠了欠身,往
禮堂內走去,我只是怔怔呆在原地,直到身邊的阿浩拍醒了我。
「遇見熟人啊?看你失了神一樣....」
「沒什麼,一個朋友的朋友。」我沒有再多說,只是靜靜低下頭,一直
往前走。
進了禮堂之後,我和阿浩挑了位子坐下來,滿滿的人群裡,我一眼認出
了帶著海芋的筱溪學姐;她正坐在最前面,神情專注地看著舞台上,正要被架起
的琴譜架。
她的眼神裡有一種憂鬱。我說不上來是什麼,但是每每看見她望著尚杰
的眼神,我總覺得那眼神裡沒有我想像中複雜;或許是她落落大方的氣質影響了
我對她的看法;在我的眼裡,她跟尚杰是同一類型的人,同樣細膩溫柔,同樣溫
婉,不急不徐的態度讓人驚豔。
只是,太多的相似之處,或太多的差別,往往都不一定是愛情的根源。
關於這點,或許,尚杰早已能夠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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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0:47: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0:48:00
【妹妹】(四十)
過了沒多久,禮堂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尚杰一出場便引起了熱烈的掌
聲,現在我相信小晴說的了,全場幾乎一半以上都是女生!看來,都是那些暗戀
他的學姐妹了。
一開始聽第一首的時候,很快地,我們便感受到尚杰深厚的功力了。我
和阿浩一邊聽一邊忍不住讚賞,台上的尚杰無畏地演奏著,他指縫間落下的音符
流暢溫和,該強烈該微弱的時候也絲毫不遜色;再加上他穩健的台風,尚杰不去
當音樂家,真的浪費了。
一直到聽見最後一首壓軸,我感覺到我的心整個被揪起來了。
是那首曲子。貝多芬小提琴奏鳴曲「春」。
掌聲停了又起,起了又停好幾遍,我仍然無法讓自己從這首曲子的旋律
中跳脫出來。有些東西,也許是因為太沉重,所以一直深深積在心湖底不曾浮起
來,然而,一因為某些原因浮起來之後,它不會輕易再沉澱。
就好比我和尚杰相遇的最初、相識相知的經過,與分道揚鑣的如今,這
樣的記憶片段。
「喂,怎麼啦?」
「妳不要哭嘛。等等,我找一下面紙....」阿浩手忙腳亂地拿起背包,
兩隻手在裡面抓來抓去,最後終於抓出一包面紙,抽出了一張遞給我。
「究竟怎麼了?你不要一直哭啊....」阿浩還是慌張地看著抽抽噎噎的
我,一副無辜的樣子,就好像在說,「我又沒有做錯什麼....」
「....」
「我沒事啦。」過了一會,我終於停止掉眼淚,然後伸手跟他多要了張
面紙,再丟給他一個安啦的表情。其實我是想用這樣的表情告訴他,我只是突然
有些情緒化,沒有什麼,好讓他安心....
掌聲如雷,安可完畢後,鬧哄哄的人群開始站起來往外走。
「妳好一點了嗎?」
「嗯。」
「可以走嗎?」
「廢話。」我瞥了阿浩一眼,只見他臉上擔憂的神情瞬間被揚起的嘴角
取代,「妳喔....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他笑著摸了摸我的頭,輕柔的碰觸
,很窩心。
我們起身開始往外走。阿浩在我身邊輕輕攬著我的肩膀,散場的人群將
我們擠來擠去。我們靠得很近,在阿浩身邊的我,可以很清楚地聽見他的心跳聲
,我一聲一聲地數著,直到他一把抓起我的手,牽著我,推開面前的人群。
從那一刻開始,我不再記得心跳聲數到第幾下了,一切彷彿都暫停了,
有種地轉天旋的感覺緩緩將我包圍,我慢慢地昏眩,直到我們就這樣牽著手走出
門外,看見了站在人群外,散在角落裡的筱溪學姐,與尚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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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0:48: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0:58:00
【妹妹】(四十一)
阿浩的手還緊緊地包圍著我的,我卻在走出門口,看見尚杰後,下意識
地將手從他的掌心裡掙脫出來。
我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小孩,手一拉開,我的臉龐隨即燒燙了起來,我不
敢抬頭看阿浩臉上的表情,卻感覺到熱辣辣的目光朝我射來。
阿浩應該也有看到尚杰吧,他應該對我的掙脫覺得疑惑吧。我這麼一個
搖擺不定,從不肯認認真真去看清自己的人,又有誰願意永遠站在我的身邊,為
我守候呢?像我這樣,不夠勇敢,不願用任何行動或言語去破壞和諧關係的人,
難保不會讓人失望地走開,而我想,阿浩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
我是那麼害怕,一旦跨越了那一步,什麼都化成灰燼,再不回來了。無
論是對尚杰,或是對阿浩,都是這樣。
「藍綾!」在我打算裝做沒看到尚杰匆匆離開的時候,他率先看到我,
並在背後大聲喊我的名字。
我轉身,望見他在昏黃的夕陽下,微笑朝我們走來。
「你好。」尚杰對阿浩點了點頭,隨即面向我,「有沒有時間,我們談
談?」
「可是,筱溪學姐?」我望了望尚杰無人的身邊這麼問起....
「她有事先走了。」
「藍綾,那你們聊聊好了,我先回宿舍了。」阿浩體貼地對我們說,臨
走前還不忘提醒我傍晚天氣有點涼,要穿上外套。
與阿浩道別後,我和尚杰在學校的大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彼此都莫名
地沉默著,一直等走到學校的音樂系館,尚杰才提議,我們到草坪上坐坐。
看到音樂系館,我們好像一同記起了些什麼,給了對方一個微笑之後,
我們坐在青翠的草坪上,低頭無語,靜靜聽著遠處輕盈的蟬鳴。
「最近好嗎?」尚杰低頭無意識地玩弄著腳底下的小草,開口問我。
「嗯,還不錯啊。」
「你的獨奏會很棒喔。」我抬起頭望向尚杰說,他依然低著頭,我看
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聽見他輕聲說了謝謝。
「謝謝。藍綾....」尚杰欲言又止了幾秒,「什麼事?」敏銳的我,
隨即便察覺到他有話想問我。
「嗯....沒什麼事。」
「我只是想問你....」
「你和那個陸先生....已經在一起了嗎?」尚杰問完,抬起頭迎向我
的雙眼,而我看見他的眼睛裡,再也沒有昔日的活力與朝氣,只剩下莫名的憔
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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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0:58: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1:15:00
【妹妹】(四十三)
「喂,妳已經吃了兩碗了耶,還要吃??」
「你。管。我!」我挑起眉毛,瞪了尚杰一眼。他正坐在我的面前,
我們在學校附近那家熟悉的冰店裡吃冰。
「誰要管妳啊,拜託,我只擔心等等有人要拉肚子,到處找廁所找不
到而已....哼....」
「喂,我都不擔心了,你在擔心啥?男孩子不要那麼婆婆媽媽的嘛,
難怪你那個筱溪學姐不要你,哈哈!」我一邊吞了一塊愛玉一邊對尚杰笑嘻嘻
地說....
「妳!死藍綾!」尚杰氣得低下頭去,悶聲不響地一個勁吃冰。
「喂?」
「什麼啦?」
「你上次說的事決定了沒有?」我清完碗盤裡最後一塊愛玉,突然想
起上次他在草坪上提起要出國的事。
「嗯...」
「嗯什麼啊?」
「你說你一直很想出國唸書,結果因為筱溪學姐要去你又不想去了;
你說怕會越陷越深,到最後無法自拔;那你到底去是不去?」我劈哩啪啦地說
了一堆,「男生真麻煩....」最後再小聲地、嘀嘀咕咕地加上這一句....
「喂,你說話幹嘛那麼大聲啊?」尚杰抬起頭來瞪了我一眼,我只是
笑嘻嘻地反瞪回去,就像,從前一樣。
我以為我們永遠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至少,在尚杰與我疏遠的這一
學期裡,我漸漸放棄了。
他的坦承,關於他對筱溪學姐無終的情感,間接地剖析了我和他之間
曖昧不清的關係;不知道為什麼,聽見他這麼冷靜地將事情、感情釐清,我竟
有了種輕鬆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我相信他,多過我相信自己。
我相信他的決定,我信任他的剖析。我知道,他了解我多過任何人,
他更了解自己,我知道,他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界定一段關係、那樣的人;所以
,我放心。
於是當尚杰對我說一切只是習慣,我相信這個答案;而當他撥了通電
話給我,在長達一學期的分離之後,用久違的語氣對我說,嘿,夏天到了喔,
要不要出來一起去吃冰?我相信,那只是一份純粹的、對好朋友的關心。
那麼,或許有人會問我,那妳呢?那妳是不是也像他一樣,一切,只
是習慣呢?
我從不知道這問題的答案,因為我從來是那麼膽小,我害怕若是真的
一說出口什麼都變了;我更害怕,若只是習慣,為了習慣而遷就一切的痛苦,
會不會扭曲了所有,斷送了我們之間、難得的感情。
我只知道,在所有的曖昧之下,我對尚杰的關心,我對他的珍惜,從
不曾改變過;不管這些關心是以什麼樣的形式存在著,不管這是不是愛,我希
望他快樂。
我衷心地希望他快樂,而且,他必須要比我自己快樂地多。
因為,我們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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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ymygame 於 2007/5/19 下午 05:15:46 修改文章內容
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1:15: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1:15:00
【妹妹】(四十二)
「啊?」
「我看見他牽著妳的手。」
「....」
「....」
我沒有答話。因為我不知道答案。我們在經過一段長長的沉默之後,
尚杰終於再度開口了。
「藍綾,這陣子,我想了很多。我們是不是都太自以為是了一些?以
為說好了,我們之間要坦然地相處,這樣簡單真摯的友情不要讓它改變,卻在
不知不覺中,將對方所做的一切視為理所當然,以為我們都將永遠在彼此身邊
。然後,以為這就是愛情的一種,將友情與愛情的分界模糊劃分。」
「妳知道嗎?我真的認為,這樣的模糊,對我們的友誼而言,是一種
玷污。我一直覺得男女之間是能夠單純相處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其實真的
沒有必要弄到那麼複雜,不是嗎?我只是很簡單地想去關心妳,想了解妳,想
在妳傷心的時候,給妳一個肩膀,然後,在妳重新微笑之後,和妳一起去大吃
一頓,忘記所有的不愉快。」
「真的就只是那麼單純而已。」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再單純的情感,時間也會無可厚非地將它累積
成複雜的難題;我開始比較,也開始對妳的一部份,妳不曾告訴我的那一部份
人生,無可抑止地好奇;我以為我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於是什麼事都必須
把對方擺在第一位,我以為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男生很少像我這麼心思細膩的喔。」說到這,尚杰暫停了一下,對
我自嘲地笑了笑,接著說下去。
「忘了是那個朋友對我說過,這是一種女人病,只有溫柔的女人才想
得那麼多。我卻暗地裡想著,自己對妳,究竟只是過於強烈的佔有慾使然,還
是....」
「是真的愛上了妳。」
「老實說,那天妳這樣直接問我的時候,我的腦子裡茫然一片,根本
給不了妳任何答案,然而,經過這一陣子的冷靜之後,我想我知道那是什麼了
。」
「....」
「是失落而已。」
「這一陣子妳不在我的身邊,我雖然強烈地懷念起與妳一起的時光,
卻沒有因為這樣而崩潰,我發現自己只是太習慣身邊有妳,其實我一直都知道
,只是,我從沒以為,這樣的習慣,就是所有感覺混亂的主因。」
「一直到....」尚杰正坐在我的旁邊,我們腳底下散落了一地隨手拔
起的草根,天空裡雲朵漂來散去,微風輕拂我的髮梢,我沉默地聽著。
「....」
「一直到,我終於願意去相信,筱溪學姐永遠不會愛上我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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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ymygame 於 2007/5/19 下午 05:17:33 修改文章內容
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1:15: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1:18:00
【妹妹】(四十四)
「那你到底是去或不去?」吃完冰,我看著面前慢吞吞的尚杰,不耐
煩地問著。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還是會去吧。也許挑間離她遠一點的學校吧。
我也不知道,我其實,真的很想待在她的身邊、默默守護她....」說著說著,
尚杰的聲音漸漸微弱下來.....
「....」
「唉喲,一個大男生,不要這樣婆婆媽媽的,想要的要去追,光在這
自怨自艾機會是不會自己來找你的喔。」我拍了拍尚杰的肩膀,他臉頰上漸露
出感激的笑容,「藍綾....」
「我會在這支持你的。」我給了尚杰一個燦爛的笑容,我竭力地微笑
著,只是想告訴他,我沒有在膚衍他,我是真心的,為他祝福。
「那妳呢?沒打算出國繼續讀書?」
「我?呵呵,我家在這,朋友在這,我愛死台灣了,才捨不得走呢!
」我笑嘻嘻地說著,「我又不像你們,那麼有志氣,我對人生的要求很簡單啊
,有個人肯養我一輩子,讓我無憂無慮吃喝玩樂就行啦。」
「妳....真沒志氣....」尚杰開玩笑地對我說。
「喂,賢妻良母也是一種專職耶,不是每個人都有天份,都做得來的
。我從小就沒見自己在那方面出色過,不過這樣也好,沒什麼壓力,可以做些
自己想做的事囉。哪,我相信我爸媽對我的要求一定是活得好好的,不要到處
闖禍就好啦。」說完,我和尚杰一同笑了。
「有的時候,簡單的生活才能夠讓人快樂。」尚杰突有感嘆地這麼說。
「呵呵,每個人志向不同啊,而每個人的能力也有高有低啊。今天你
有這樣的能力,當然要好好去發揮啊,不要辜負自己;記得喔,是自己,你是
為自己而做的喔。」
「至於我,我沒有因為自己做不到而自卑喔。因為在很久以前,當我
還時時刻刻處在我姐姐藍曦的影子底下的時候,我就已經很深刻地了解到,我
永遠無法做到像她那樣了;但是,我也了解到,我擁有些她沒有的東西,例如
,我擁有解放自己的自由,活在千萬個期望下的藍曦,就沒有辦法解脫喔。」
「嗯嗯,我了解妳的意思。」尚杰似有所領悟地點頭附和著。
「所以,我很高興我是『藍綾』喔。」
「因為我有一個出色的姐姐,因為我有一個了解我的好朋友,因為,
我擁有很多,而我很幸福。」
「傻瓜....」尚杰摸摸我的頭,像對個自己的妹妹般,關愛寵溺著。
「我說過,我對生命的要求很少呢。」我閃著慧黠的眼神,認真揚起
嘴角對尚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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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1:18: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表時間:2007-05-20 01:22:00
【妹妹】(四十五)
說起來,今年的暑假並沒有我想像中炎熱與漫長。或許是因為我已經
下定決心讀完大學一畢業就工作,而今年這個暑假是我學生生涯裡最後一個暑
假,不好好把握怎行呢?於是我開始上天下海,跑遍整個寶島,跟朋友們到處
去瘋狂。而快樂的日子,不知怎麼地,總是走得太快太急。
至於在我身邊的其他人,則是大多數苦惱著的。藍曦今年一畢業就找
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在新竹科學園區裡,準備工作一年就出國深造,至於尚
杰,雖然和我一樣還剩一年的學生生涯,但是他不用當兵,也準備在一年之後
就跟筱溪學姐一樣,出國攻博士學位;為了申請學校,他暑假開始就要補習托
福跟GRE,日子不比在學校的時候輕鬆。
唯一和我一樣逍遙的,大概就是陸誠浩這小子了。他比我還逍遙哩,
既不用擔心未來的路要怎麼走,還有兩年的學校生涯讓他享受。不過他倒是志
氣很高,讀經濟系的背景讓他想在商場上一展所長,「現在台灣經濟那麼不景
氣,你....算了吧。」我會用嘲笑的語氣這麼對他說,卻不曾告訴他,他自信
的笑容總是讓我為他驕傲。
在最後一年的大學生涯裡,我開始變得特別珍惜發生在我身上周圍的
每一件事情,也真正開始,仔細看看這個幾乎每天我總要繞上一大圈的校園。
不知道是不是人都是這樣,對將要離開、失去的東西特別珍惜,深怕失去之後
,就這麼一眨眼,我們就什麼都忘記了;別懷疑,時間,是遺忘的原兇。
於是我開始在下課鐘響起的時候,不急不徐地漫步在校園裡,然後在
某棵不知名的大樹下坐上好一陣子,看看走過的人群,看見他們急促的腳步,
我好想叫他們停下來跟他們說,別急啊,其實我們根本不用急,時間它自己就
會走得很快了;時間它走得飛快,用一種多過極光的速度,然後,毫不留戀地
將我們的記憶,帶走了。
我其實很怕這樣,我怕我再也記不起來誰的模樣了,而偏偏,那個誰
,是我最想記得的。
但是,日子還是過去了。
接近六月的時候,終於輪到我和尚杰要畢業了。我們找了一個星期日
,相約要到校園裡到處拍拍照、留個紀念,我還叫了阿浩一起來,這樣,他就
可以幫我跟尚杰一起拍照。
「苦差事一樁喔,來不來?」我笑著問阿浩。
「去!為什麼不去!」阿浩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臉上的表情,看起
來,像個小孩子在跟誰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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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訪客 於 2007-05-20 01:22:00 修改文章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