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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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二）

我問過許多人，在他們的印象中，雙胞胎的兄弟姐妹似乎都有著同出一

輒的輪廓與外貌，更遑論內在的心靈感應了；電視上播的連續劇不是常常有這樣

的劇情嗎？雙胞胎之中的哥哥在弟弟遭遇危險的時候及時出現，憑著內心的一個

莫名的聲音解救了弟弟。諸如此類的故事，再再都表達出雙胞胎兄弟姐妹的與眾

不同，可偏偏，我和藍曦，跟這樣的故事怎麼也搭不上邊。


有啦，好像有這麼一次類似的烏龍事件啦，國小六年級的時候，我們兩

個被分到不同的班級，有一天藍曦匆匆忙忙地來找我，那個時候我正在吃可口的

營養午餐，她跑到我的面前，劈頭說了一句：


「不要喝湯！！」


藍曦的眼神裡充滿了焦慮，我只是神定氣閒地看著她，手拿著湯匙準備

喝湯，「跟妳說不要喝了妳還喝！」藍曦一手打落了我的湯匙，怒氣沖沖地望著

我：「我心裡突然覺得怪怪的，剛剛在隔壁班喝湯的時候心裡一直想到妳，很奇

怪....」


「我老覺得這湯不對勁，不要喝，拿去倒掉！」一個國小六年級的學生

，正試著用一種像大人的口氣對我說話，那個時候因為我也很小，所以沒有覺得

很好笑，我只是被她說話的音量給嚇到了；在她的堅持之下，我只好無可奈何地

把湯拿去倒掉，可憐我啊，那是我最愛喝的冬瓜豆腐湯耶！


倒完湯回到座位上，藍曦正低著頭仔仔細細地往我餐盤裡瞧，她用筷子

左挑挑右選選，直到最後剩下白飯跟空心菜，她才把餐盤交還給我，「豬肉容易

被下毒。」她說完，轉身瀟灑地離去，我則是在身旁許多望著藍曦美麗的倩影流

露出的愛慕目光之下啞口無言，憤恨地低下頭啃我所剩無幾的午餐。


為什麼我對這件事記得特別清楚？呵呵，那是因為長大之後懂事了，當

然知道那冬瓜豆腐湯不會有什麼問題，不然為什麼坐我隔壁的小明喝了之後還好

好地活到現在呢？不要懷疑，前幾天我還在樓下街角遇見他，他長得又高又壯呢

！為了這件事，我老是對藍曦的鑑定能力，關於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這類的

問題，持非常懷疑的態度。


「拜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呀，妳沒聽過成語？」


「要不是我！說不定妳早就不在人世了！還不磕頭謝恩？」每當我正想

向她反駁的時候，藍曦總會故意選擇性地失憶，她對住在家裡樓下的小明不是視

而不見，就是說什麼他是小時候喝了克寧奶粉才逃過一劫的，「哼，我們也是喝

克寧奶粉長大的啊！」我很想這麼對她說，但看她臉上沾沾自喜的表情，決定還

是放她一馬，就讓她得意一會吧，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要回來的！


這就是我們，兩個截然不同的獨立個體，卻因為出生時間相差的那一分

鐘，在決定了誰是姐姐誰是妹妹的命運之後，被雙胞胎這樣的名詞貫連了一生一

世。而我，偶爾會期盼我們之間的關係不要那麼密切，不要親密到讓我喘不過氣

，這樣的感覺真的只是偶爾，就像淨藍的天空突然飄來一朵雲那樣，很突然，沒

有預警，卻每次一出現就增加了沉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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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三）

會讓外人完全感覺不出來我和藍曦是雙胞胎的原因只有一個，我們擁有

兩種迴然不同的外貌。藍曦她從小就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哪，就是那種穿著蓬蓬

裙被媽媽牽著手走在路上，會讓人捨不得不多看幾眼的小女孩。小時候，藍曦的

衣櫥裡的衣服幾乎都是小公主式、繡著蕾絲邊的裙子，她兩歲多就開始學鋼琴，

長大後又開始學芭蕾舞，她美好的身段應該都是練舞練出來的；在她書桌左下方

的抽屜裡，收藏著從小到大她收過的情書，從小學時代那個呆呆的阿榮，到國中

時代那個胖胖的阿輝，然後高中讀女校，情書她照收，只是對象轉為同性而已。


那個小學時代的阿榮讓我印象最深刻。倒不是說他長得有多帥有多好看

，而是他死纏爛打的功夫實在讓我大開眼界。小學生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什麼

都不懂，認識的人也大多數被遺忘，然而這位阿榮先生，他對藍曦可是一見鐘情

，念念不忘，小學畢業後升上國中，高中，甚至大學，情書一直沒間斷過，情書

的內容呢？從剛開始的注音符號ㄅㄆㄇㄈ到後來英文的Iloveyou，文情並茂，

讓人感動掉淚，只可惜咱家藍曦一點也不為所動，唯有當他騎著摩托車傻呼呼地

在校門口等佳人下課的時候，佳人才回眸一笑，稍微有些感動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想到他用英文談情說愛的樣子我就受不了，實

在無法想像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樣子。」某天晚上，躺在床上仰望滿天星子的時候

藍曦突然嘆了口氣說，那聲音裡摻雜著無奈與歉疚，這些感覺，卻是我永遠也無

法體會的。


因為，從來沒有這樣的機會，這樣的人，讓我去感到無奈與歉疚。


不知道是天生體質使然，亦或是遺傳了父母愛品嚐美食的個性，從小，

我的體型始終處於過於肥胖的狀態，每個人看到我的第一眼印象一定跟肥胖有關

。因為這樣的體型，從小學開始，跟巨大型動物有關的暱稱便一直跟我很有緣，

例如，犀牛，河馬，大象等等，這些動物的名字一直跟著我，從小學到國中到高

中。小學的時候我沒有遇見過我的阿榮先生，國中的時候並沒有胖子阿輝在我身

邊團團轉，高中的時候我也讀女校，只是沒有人寫情書給我，即使我剪短了頭髮

弄了個男生頭，整天擺著酷酷的姿勢，還很不要臉地抓著好朋友問上一句：「怎

樣？我看起來酷吧？」


沒有，就是沒有人寫情書給我。


喔，如果收信人的名字是大象妹妹的一封信也算的話，好吧，那我有第

一百零一封、唯一的一封情書。


那封信是這樣寫得：



「
給我最親愛的大象妹妹：


下次你要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時候，能不能
請你先通知我們呢？不然，我們會以為是七二
一大地震，我們會很害怕的。


祝大象妹妹減肥成功喔！



震得天昏地暗的小松鼠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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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四）

而關於誰是那讓我恨之入骨的小松鼠這樣的問題，我根本還沒來得及追

究，大象妹妹這樣的暱稱已經在同年級班上傳開來了，那真是我國中時代的慘痛

回憶啊，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滿腹委屈，雖然我身軀是壯碩了點，但也不至於

跟大象相提並論啊；一連串類似這樣的事件基本上造就了我國中三年的淒涼生涯

，讓我至今依然印象深刻。因為這些說來好笑的記憶片段，那個時候聯考的荼毒

似乎就不是那麼令人難受了，可能是因為在國中三年裡，幾乎每一次大考小考我

都是名列前茅，很少有掉出三名之外的情況發生，甚至，拿第一名的次數要比其

他名次多的多，所以我對聯考這個名詞並不如其他人膽戰心驚。然而說到聯考就

真的讓我汗顏了，因為這三年是我『考績』最輝煌的三年，緊接下來的高中聯考

、大學聯考我便節節挫敗，再不復當年的榮耀了。


所以，基本上老天還是滿公平的，我雖然貌不驚人，若是肯努力一下還

是會有不錯的成績的，只可惜高中聯考那天在考場裡我拿著筆桿，突然覺得面前

的試卷問題奇爛無比，國文作文題目『泥土』看了讓我很想當場分析各種土壤的

區別，於是我雖然沒有氣沖沖地走出考場，卻也利用考試的好幾個小時打盹跟周

公下棋，以至於跟周公的棋下贏了，人生的棋，卻這麼開始一步一步錯下去了。


「妳....阿綾，妳就不能學學姊姊嗎？看阿曦考得多好，妳怎麼會考成

這個樣子？」媽媽在接到聯考成績的那天對著我訓了整個下午，「妳國中三年不

是一直都表現很好嗎？怎麼會這樣？天啊，妳該怎麼辦啊....」媽媽摸著心口拉

了張椅子坐下來，臉上一副欲哭無淚的神情。


「唉喲，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媽媽，船到橋頭自然直，不要太擔心

啦。」我嘻嘻哈哈地對媽媽說，眼神飄向桌上的那塊奶油蛋糕，心裡盤算著該怎

麼把它給弄到嘴裡....


「妳那有失手？國中三年每一次考試妳不是都拿第一？」媽媽抽了張面

紙往眼睛擦，看樣子事態比我想像中嚴重多了....


「誰說的？有失手過啦，唉，別提了，一想起來我就恨啊....」我裝做

很傷心難過的樣子，好奇心不僅僅可以殺死一隻貓，還可能解救了現正身處困境

的我，眼看媽媽專注地望向我，正等著我說明原委....


「不就是那個陸誠浩嗎？就我們家樓下小明家隔壁的陸伯伯的兒子啊，

常跟小明玩在一起那個，就是他，沒錯，他也沒有被冬瓜豆腐湯毒死，還在我們

國二下學期第二次段考的時候拿到第一名，贏了我整整十分耶！想起來還真是不

甘心！我就是數學不小心算錯一兩題，歷史再答錯幾題才會輸他的，要不然他那

贏得了我！」


每次提到這段往事一股怨氣總是會油然而生，不僅僅是因為陸誠浩破壞

了我一路維持下來的第一名記錄，更是因為在我誓言老死不相往來的名單上，他

的名字是我用紅筆圈出的頭號敵人之一。我們小學開始同班，到了國中還是同班


同學，每天看都看到膩了，更不用說看到的時候很想打人的那種氣憤了。我國小

時候的偉大綽號會沿伸到國中都多虧了他的金口，而一群人圍著我嘲笑我的時候

，他一定是帶頭的那一個。在國中那種青澀的年紀，那種男生女生分得清清楚楚

，連不小心碰到都會尖叫臉紅的年代，陸誠浩對我而言，只是個每天會固定出現

在我身邊，煩不勝煩，一天不嘲笑我不會甘心的人。


他不是男生，他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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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五）

通常一個人對付敵人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對敵人視若無睹，另一種，

是用更強烈的方式反擊回去。我通常先採取第一種方式，然後在證實第一種方式

無效之後，開始強烈反擊。


小學的時候，我常常收到小紙條，紙條上面總是寫著一些關於肥胖的字

眼，剛開始我還會有點難過，到了後來我基本上已經不在乎了，一收到紙條就往

抽屜裡塞，看都懶得看；其實會寫紙條給我的有誰我大概都猜得出來，陸誠浩和

他那群死黨一定有份，小時候很怕事，還不懂得反擊，國中的時候就不一樣了；

記得國中剛開學，第一天上課，在我還沒來得及發現自己有多不幸的時候，一張

折疊好的紙條又被傳送到我的桌上....


「小胖妹，真巧，又跟你同班了，請往妳的左邊後面看，看到沒？就是

我，乖，看完可以回過頭去了，再怎麼瞪我妳也不會瘦下來的，請有自知之明吧

！哈哈！」


我回頭一看，發現陸誠浩正得意忘形地對著我笑，露著兩排潔白的牙齒

，他的嘴角弧度越來越大，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有多開心，直到砰的一聲突然傳進

我的腦海，我一轉頭，發現老師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

開學第一天就有這樣的待遇，上天實在對我太厚愛了，結果，想當然爾，是我和

陸誠浩並列在教室後面，罰站罰了兩個小時。


「都是你害的啦！沒事傳什麼紙條，你笑我還笑的不夠嗎？」我口氣悶

悶地說，雖然已近秋季，窗外依然豔陽高照，太陽照得人汗流浹背，心情自然也

煩燥起來....


陸誠浩聽了之後，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一個勁地傻笑，彷彿被罰站是件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自顧自地擦著滿頭的汗，轉過身去不再理他，太陽依舊火

辣辣地照在我身上，汗滴擦了又冒出來，全身不自在....


「看吧，叫妳減肥不去減，現在難受了吧....」突然間，直射在我身上

的陽光被一個陰影遮蓋住了，我一抬頭，發現陸誠浩往前站了一步，剛剛好，他

修長的身影為我遮住了炙熱的陽光，讓我得以喘息一下；而他呢？正咧開嘴傻傻

地對我笑著，一副『胖子，早就知道妳不行了，看我多好心，幫你擋太陽』的態

度，分明就是要討打的樣子。


「哼！」我怎麼可以欠他這個人情？提起腳我往前踏了一步，讓自己與

他又並列站在一起，炙熱的太陽馬上又火燒似地照到我的身上，但是我豁出去了

，再大的太陽我都不怕，總之，就是不能讓這個陸誠浩小看了我藍綾的能耐！


「妳！」


「哼！」


開學第一天的下午，整個教室都充滿了生氣，老師在叫我們罰站之後臉

上再度出現了笑容，開始對其他同學們不眠不休，侃侃而談；只有在教室後面的

我跟陸誠浩，兩個人臉上紅通通氣鼓鼓地，腳步一下前進一下後退，彼此互不相

讓，同樣倔強的個性導致我們看對方極度不順眼，而我在心底默默對自己說，就

不要給我抓到你的把柄，陸誠浩，不然，哼，看我怎麼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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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六）

過了沒多久，整人的機會就來了。


那個時候，陸誠浩的死黨裡有個叫小本的，他喜歡上隔壁班的一個女孩

子，碰巧那個女孩子跟我一道補習，算是熟朋友；陸誠浩為了朋友，就請我幫他

轉交一封情書，剛開始我當然不肯啦，只是後來念頭一轉，想到這也許是個整人

的好機會也說不定，就答應下來了。


盤算了很久，我終於決定在交情書給那個女孩子的時候，謊稱那封情書

是陸誠浩叫我交給她的，事實上我也沒說謊啊，我的確是受陸誠浩之託，要把那

封情書交給她，只是，我省略了最重要的部份，我提都沒提小本的名字，就讓那

個女孩子以為是陸誠浩寫信給她的。


而據我所了解，那個女孩子不只一次向我透露過對陸誠浩的欣賞與愛意

，還希望我能為她牽牽紅線....


第二天早上下課的時候，我坐在位子上看書，瞥見窗口外，隔壁班那個

女孩拿著一封信來找陸誠浩，她高挑的身影，可愛的笑容，並沒有讓陸誠浩呆站

在那太久，當她害羞地把信交給陸誠浩，轉身一溜煙地跑走之後，陸先生很快就

反應過來，筆直朝我座位的方向走來，臉上滿滿的怒氣....


「妳跟她說了什麼？」他怒不可遏地問我。


「什麼？說什麼？我不了解你的意思。」


「妳知道我在說什麼！藍綾！」


我擺出一副困惑的樣子，仔仔細細盯著面前的陸誠浩，然後用一種極其

無辜的聲音，說，「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耶。」


「你叫我把信交給她我照做了啊，我還應該要說什麼嗎？喔，要跟她說

是小本寫得啊，我忘了耶，怎麼辦？」


「....」


「妳！！」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倒是常常見到那個女孩子來

班上找陸誠浩，把情書交給他，然後纏著他問東問西的；一直到了下學期，寒假

過了之後在補習班遇見那個女孩子，看見她骨瘦如柴，憔悴不已的樣子，我才發

覺事態的嚴重。


「妳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我驚訝地開口，她臉上兩個深黑的眼圈，

看了就叫人心疼...


「他不要我了，藍綾，他說那封信不是他寫的，怎麼可能？那封信明明

就是他寫的啊，是不是，藍綾？？」她聲廝力竭地說著，眼淚就這麼一串串落了

下來，美女就是美女，哭起來教人心都碎了....


「別哭，別哭，我幫妳去問問他。」


唉，這畢竟是我闖出來的禍，我只好硬著頭皮去收拾現在的爛攤子，於

是某天放學，我把陸誠浩叫住，準備對他嚴刑拷問....


「你和小亭怎麼搞的？為什麼她變成這樣？？你給我說清楚！」我把書

包甩在他桌子上，雙手叉腰。


「什麼怎麼搞的？妳說什麼？我不了解妳的意思。」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陸誠浩！」


我們相峙了很久、很久，到了最後，他終於軟化投降，「唉，我沒妳那

麼倔！」他拉出椅子坐了下來，臉上掛著憂鬱，又開始裝酷了....


「我早就跟她說清楚了，可是她一直聽不進去，妳要我怎麼辦？」


聽他這樣說我開始有些歉疚，事情會變成這樣也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也

沒有資格去責備誰，「算了啦，我會跟小亭道歉說清楚的，你就別再在她面前出

現了啦。」


「要不要我跟妳一起去？」


「算了吧你，你們男生只會礙事！真搞不懂你們這些臭男生，活生生一

個美女對你投懷送抱都不要....」


「又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漂亮的女生....」


「啊？你說啥？」陸誠浩在一旁低聲咕嚕著，我一邊問一邊拿起書包，

準備去牽腳踏車回家。「沒....沒事啦，我要去牽車回家了！」掠下這句話，他

咻的一聲往外跑，沒幾秒就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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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


刪...........................
=====playmygame 於 2007/5/19 下午 04:41:29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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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七）

說到感情，其實，照我一路上跌跌撞撞的經驗來看，女孩子若是狠下心

來做出某些決定，通常是不會再搖擺不定了，所以我一直相信，在感情的世界裡

女孩子比男孩子堅強，一旦翻臉就翻得徹徹底底，不留餘地，那像男生總是拖拖

拉拉，寧願承擔腳踏兩條船的風險也不願放棄整片森林，真是無藥可救！


所以當小亭由愛生恨，開始對陸誠浩不理不睬的時候，我一點也不驚訝

，我只是當著失落不已的陸誠浩的面舉起我的大姆指，「看！這就是堅強的女人

！！」


「你被甩過嗎？」陸誠浩擔憂地看著我，以為我是那種受過太多感情創

傷的人所以口氣才那麼激烈。


「甩你的頭啦！」多年之後，回想那個時候所說的話，才發現自己是多

麼的天真可笑，不過十多歲的年紀，卻一副歷經滄海桑田的樣子，或許，活在每

個階段的當下我們都不自覺，然而，我想，這就是生命奧妙之處，非得要我們專

心去表現好那個時間裡應該要有的表現，我們才能在之後體會、微笑甚至落淚。


然後，對一切一笑置之，不再在乎。


日子就在四季的輪替中飛快逝去，而我跟陸誠浩也因為小亭的事件下了

停戰牌，兩個人雖然還是會鬥嘴，但我收到紙條的次數漸漸減少了，似乎少了陸

誠浩帶頭起鬨，班上同學對我的身材不再那麼注意，也開始習慣我凡事都要撐到

底倔強的個性了。然而，這並不代表所有的玩笑與嘲弄就此與我絕緣，在國二上

學期的某一天，我還是面對了一個讓我難堪的局面。


那天，國文小考完我拿了考卷去辦公室，回到教室就發現陸誠浩的一群

死黨衝著我奸笑，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好不理他們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唉喲！」沒過幾秒，我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整個教室裡的人都目不轉

睛地望向我，而此刻的我，正不偏不倚地落在陸誠浩的懷裡....


別問我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我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在陸誠浩的懷裡。

我只記得，我正要蹲下坐到椅子上，而我的身後突然一陣空空的感覺，就在我要

整個人跌落到地面上的時候，突然，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挽住了我。


當我回過神來，掙脫陸誠浩的雙手，這才發現我身後的椅子已經不翼而

飛，而他的那群死黨正在旁邊哈哈大笑，我開始滿臉通紅，我偷偷瞥向陸誠浩那

邊，卻發現他也和我一樣，正尷尬到連手往那擺都不知道，我們兩個人就這樣默

默站在原地，直到全班同學的狂笑結束，上課鈴聲響起，我才拉回自己的座椅，

頭也不回地坐好，開始聽課。


如果說這樣一個小小的、行俠仗義的行為，就能夠讓我對陸誠浩的印象

改觀，那可是大錯特錯了！我非但沒有感激他，反而對他這樣做而讓班上開始流

言四起的事實尷尬極了，雖然我對他一向沒什麼好感，他的名字也一直存在在我

誓言老死不相往來的名單上，可是那種被眾人指指點點的感覺實在不好過。要是

今天我被謠傳跟一個超級大帥哥在一起也就罷了，可是，今天竟然是他！這個老

是以嘲笑我的身材為樂，以煩擾我為人生目標的陸誠浩！！


我要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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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八）

即使在我苦苦解釋之後，還是沒有人願意相信，我跟陸誠浩真的毫無瓜

葛，他是他，我是我，我們之間有的只是互看不順眼的關係，再沒其他的了；每

當我這樣坦蕩蕩地說的時候，其他人只是用質疑的眼神望著我：「真的嗎？你們

沒事？」


「我不相信，陸誠浩對妳那麼好，一定有問題....」


「對呀對呀，沒事的話浩哥為什麼要救妳？」一個對陸誠浩向來心服口

服，把他當老大的死黨這麼說，只見聽的人紛紛點頭，全數贊成他這樣的說法...


於是我只能乖乖閉上我的嘴巴，任由謠言四處飛，然後刻意與陸誠浩保

持距離，以免惹禍上身。


其實說真的，國中時候那樣的年紀，我們被考試的壓力壓地喘不過氣，

那還有時間去想這些事？至少，對我而言，男女間情愛不是最重要的事，我只想

好好把試考好，然後多吃點福利社裡的冰棒，我對人生就很滿足了。現在回想起

來，那樣的要求真的很單純，而當我再看看如今的自己，對什麼都不滿意的自己

，我突然覺得，歲月給我的不僅僅是成熟的心智，負面看來，也因為更瞭解這個

世界而欲望更多更深。


成長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呢？然而不管答案是什麼，時間還是不

停止飛逝。


自從被班上同學誤會了之後，我和陸誠浩的關係似乎越來越淡，一方面

是因為我刻意跟他保持距離吧，導致我對他的所作所為不聞不問，而當他來找我

的時候，我也只是回應冷淡，久而久之，我們幾乎都不再跟對方說話了。國二升

國三的那年暑假，因為聯考的壓力，全班開始陷入一種緊張的氣氛，大家也沒有

刻意把讀書啊考試啊的話題掛在嘴邊，只是很自然地，下了課大家低頭坐在座位

上讀書的時間多了起來，也沒有人再去嘲笑誰胖誰不好看，或是故意拉走椅子讓

別人跌倒的事情發生了。


日子過得平淡無奇，有一瞬間，我以為我將會這樣一輩子過下去了。


只是，每天待在學校超過十二個小時的日子還是會結束，再怎麼日復一

日，日子還是會走到終點，在鳳凰花開的那一刻，我才突然發覺，屬於我們離別

依依的時刻，已經來臨。


拍了畢業照，拿到了畢業紀念冊，自己也買了幾本紀念冊讓同學們寫下

感言，在要畢業前那幾個禮拜，教室裡除了一片讀書聲，還充滿了別離的愁緒，

到處都是互相傳送的畢業紀念冊。事實上，那個時候，大家總覺得由自己決定在

冊子上留言的人定要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於是在紀念冊上留言成了一種宣誓友情

的方式。


而尷尬的是，該不該給陸誠浩寫呢？我記得，要畢業前的那幾個星期，

這一直是個讓我很困擾的問題。不是我不在乎，而是在那麼久沒說話之後，要開

口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然而在我還沒下決定之前，陸誠浩即來到我的面前，把

他的紀念冊交給我。


「哪。」


「啊？」


「給妳寫。」


「喔。」


我在他的冊子上留下了幾句簡短珍重的句子，而他，當我把我的紀念冊

交給他的時候，只是裝酷般搖搖頭，說，「我不寫這種東西的。」


「不寫拉倒。」寫完之後我把冊子交還給陸誠浩，拿回我自己的冊子，

頭也不回地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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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九）

其實，人的情感究竟能不能夠用言語表達呢？我們看見那麼多關於愛情

的故事，在生活中每一刻上演落幕，也曾經與某個人相並肩走了一段，稱兄道弟

的情誼比愛情更純粹，更溫柔；單單純純想要維護對方的念頭是那麼震撼地敲打

著我們的心靈，那雖不是血濃於水的關係，卻也是我們在人世中，與外界交接交

流的牽連線索。我們在周圍的每一個人身上學到一些，一些些與自己不同的事實

，然後無論那是殘酷或是美好的一面，都讓我們學會了面對的勇氣，即使在擁有

的過程裡，是步步艱辛。


而當初教會了我們一些生命真諦的那個人，在不知不覺中，也或許我們

從未發覺，已經走得很遠、很遠了。


待在學校的最後一天，我們拿回了最後一張試卷，教室裡除了老師一聲

聲喊出的名字之外，大概就只剩窗外的蟬鳴聲了吧。這一天大家都顯得特別感傷

，說話的音調也特別輕柔，發完考卷，老師在台上輕輕哼起了萍聚那首老歌，向

來不茍言笑的老師竟然開始脆弱起來，唱完歌故意別過頭去，害怕我們看見他臉

上的表情；我還記得大家跟著老師輕輕吟唱起來，有些同學開始啜泣，我的周圍

籠罩著一種悲傷的氣氛。


奇怪的是我並沒有特別悲傷。或許是因為我還是比較關心再過幾天就要

參加的聯考，緊張的感覺比分離更讓我難過。其實後來我發覺到，那個時候，我

並不是不在乎或是不難過，我只是很簡單、很簡單地，沒有意識到一切都要改變

了，那些討厭的綽號，可惡的玩笑與惡作劇，還有，總是喜歡嘲笑我的人們，都

要消失了。


我以為，什麼都會不變地維持下去的，就像老師唱歌的時候那樣，輕輕

地，溫柔地維持下去。


然而，最後一次的下課鈴聲還是響起，我如往常般朝停車棚的方向走去

，卻發現已經有人比我早一步抵達那裡。我從棚子裡拉出腳踏車，那個人還是呆

呆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直到我繞出腳踏車，準備騎上去的時候，他緩緩地開了

口。


「哪。」


「什麼？」我轉頭望向他，發現他伸出右手握著一個盒子，想要給我。


「哪。」


「什麼東西？為什麼要給我東西？」我一臉不悅地說著，轉身要離去，

「我不會收的，你拿回去啦。」我跨過腳踏車的座椅，準備騎車回家....


倏然地，他緊追了上來，把手上的盒子塞到我的手裡，在我還沒來得及

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牽出他的腳踏車，騎到我的前面。


「喂！我不要啦，你拿回去啦！」


「喂！」


「喂！」


「喂....」


我清晰記得那最後一個畫面，陸誠浩正騎著腳踏車，以飛快的速度奔馳

在我的前面，藍藍的天襯著他修長的背影，他瀟灑地揮著手說著再見，就這樣頭

也不回。我的手中還握著他給我的盒子，溫暖的溫度融化在我的掌心裡，傳遞到

我的心底，輕輕暖暖地；初夏的氣息瀰漫在我們的周圍，面前的人兒就這樣越行

越遠，背影，漸漸縮影成一條長長、無盡頭的直線，頂入燦爛的雲天。


而在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之後，我就這麼以為，我們將從此不再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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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十）

「喂，你好，請找藍曦。」電話那頭傳來既熟悉又溫柔的聲音，清晨的

陽光正灑落在我的身上，窗外，是片好天。


「梓晨姐啊，藍曦出去約會了啦，她一早就出去了，找她什麼事？」我

打了個大呵欠，惹得電話另一端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


「還在睡，藍綾？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睡的？藍曦跟誰出去啦？今天是

星期六，輪到那一號啊？」梓晨笑吟吟地說著。


「唉....誰知道她....全世界的男人都被他玩弄在手掌心了啦，也不會

分一個給我....哼....」我翻個身跳了起來，這一跳可不得了，床頭櫃上的一個

東西就這樣掉了下來，在我還沒有意識到是什麼東西之前，我清楚聽見鏘的一聲

，緊接著一陣安靜。


「怎麼啦？什麼東西掉了？」梓晨姐著急地問著。


「啊....」我彎下身子把東西撿了起來，「缺了一角....」


「什麼東西啊？」


「沒有啦，小東西。」


我輕輕用雙手把玩著那個晶瑩剔透的小玩意。那是一隻河馬，全身淺藍

的顏色摻合了一些透明，感覺很熟悉，好像在那見過；它看起來像是用什麼燒製

成的，邊緣的弧度有些拙劣，一看就知道是手工做的；我一邊小心翼翼地觸摸著

，一邊很努力地回憶著自己與它的淵源。


「什麼小東西？」


「是隻小河馬，挺可愛的。」我咧開嘴笑著，微風裡泛著急速翻頁的往

事，我卻怎麼也記不起送東西給我的那個人的容顏。


只記起了背影。筆直、修長的背影。


「喔？朋友送的？」梓晨隨口問了一句。


「大概是吧，我都忘了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呵呵，很久以前的事了...」


「嗯，不跟妳聊了，藍曦回來跟她說我找她，對了，妳下禮拜不是有藥

學報告？小晴跟我說的，她說這堂課是大二必修的課，很重要，你們這週末要出

來一起討論什麼的....」


「啊！」


「又怎麼了，藍大小姐？」


「不能跟妳說了，我快遲到了，跟小晴他們約在今天早上，完了完了，

又要被他們罵了，梓晨姐，我先掛了，改天再聊。」我匆匆忙忙掛了電話，換件

衣服往池苑奔去，那是在學校附近的一間茶館，小晴說，星期六早上十點，我們

約在那，而現在，已經是十點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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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十一）

抵達池苑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在那裡等我了。


說是大家，通常也不過小晴和小正兩個人。小晴和梓晨姐很熟，聽說是

參加救國團的時候認識的，梓晨姐和藍曦之前讀同一間高中，然後一起考進這一

所大學，或許是因為連續兩次聯考沒考好，在家人嘀嘀咕咕之下，我開始洗心革

面，重考了一年之後終於雪恥，考進了這間學校，認識了小晴跟小正，並成了藍

曦跟梓晨姐的學妹。


高中的時候，因為聯考失利，我讀了一所私立的女校，雖然現在在大學

的新鮮生活中回首，已不覺得什麼了，然而我清楚記得那個時候的我其實是很孤

獨的。印象中，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記憶。


然而那還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段日子，因為它讓我學會了獨立。


並不是指離家生活、凡事都要自己來那樣的獨立。而是懂得如何在熱鬧

的人群中獨處。我是在那三年中對成長開始體悟；關於，人生需要一個伴侶，否

則會孤獨這樣的道理，對那個時候的我來說，其實是不具有任何意義的。我深深

相信著，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最終還是得一個人為自己奮鬥，而朋友，蘊育

我們的家人，都只是階段性地停駐，不是我要離開誰，而是最終，每一個在我生

命中出現的人，都會離開我。


懂得這樣的道理的我是早熟的，國中時候那個時刻灑脫的我，不知道怎

麼地不見了，我漸漸變得不愛說話，藍曦有一陣子曾經非常擔心我，因為即使她

再怎麼試著跟我說話，我還是把所有事悶在心裡。


上了大學之後，情況稍微改善了，或許是交到了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學

校裡多采多姿的生活也開始讓我忙碌起來，而不再去執著太多關於生命的大道理

；我也開始發覺了一件事，在我心中時時刻刻醞釀的那些想法，對生命，對人群

的『大想法』，原來只是別人眼中、一種為賦新詞強說愁的習慣，是一種沒什麼

大不了的多愁善感，而在生命持續流逝每分每秒的時候，有太多事，發生地讓我

們措手不及，也再沒有時間去思考為什麼。


然而，一直至今，我還是很慶幸自己能夠用一顆善感的心去感應這世界

，寧願多體驗而傷到自己，也不願錯過一分一秒、幸福的流露。


和小晴，小正的相識也是源於這樣的心情吧。我們被分配到同一間醫院

做社工，我負責輔導的病人剛好與小晴小正的病人同房，我們三個就這樣熟識起

來了；那是第一次，我感覺到自己心底的聲音有被傾聽的感覺。


這怎麼說呢？我一向希望自己能夠藉由與他人的交流來充實自己，因為

我相信這樣的自己能學到更多事情，我也相信，自己能因為幫助別人而快樂；然

而，也許很多人都能體會這樣的感覺，卻較少人像我一樣重視它，並希望自己付

諸實行。於是我到醫院和老人院去當社工，而我相信，小晴與小正和我有著一樣

的想法，所以，我們相遇了。


池苑是我們最常相聚的地方，寫報告、討論、喝茶聊天盡在那，老闆娘

對我們非常熟悉，總是漾著溫柔的笑容招待我們；能夠這樣飲著一壺茶與三兩好

友聊上一整天，雖無醉時般豪情滿腹，卻也心滿意足了。


然而，當聚在一起的原因是因為交報告的時候，壓力便存在了，而在這

種時候，我若是再遲到的話，大家的臉色都不會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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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十二）

「妳。又。遲。到。了！」進入池苑，剛看見小晴和小正坐在一角，就

聽見小晴大聲嚷嚷著，深怕我聽不見似的，周遭的客人轉頭望向我，一副不解的

樣子，我看他們自己本身一定是都不遲到的，所以才會對遲到這件事那麼大驚小

怪，哼。


「沒遲到太久嘛。唉喲，給你們機會單獨相處一下還不好？咦，小正，

你不是說要送小晴玫瑰花嗎？送了沒？還是我應該再晚點來....」我佯裝要從椅

子上站起來，只見小晴和小正的臉龐像燒熱的鐵板一樣，燙不燙我是不知道啦，

然而肯定是紅熱透了整個臉頰。


「藍綾，妳不要亂說啦！」小正氣急敗壞地說，臉上尷尬的表情裡摻有

一絲甜味，小晴只是一直害羞地低下頭，什麼話也沒說，嘴角卻似乎有著淡淡的

小酒渦，旋轉著，宣示著愛情的到來。


「唉....沒想到我是電燈泡，還當了那麼久，你們很過份喔....什麼都

不跟我說！哼！」我一臉受騙的委屈，惹得小晴和小正緊張起來。


「不是啦，藍綾，不要這樣說啦....我們不是不告訴妳....」


「唉，你們說，我是不是歷史上最亮最耐的燈呢？」我語氣低落地問著。


「啊？？」


「因為我那麼胖，肥油夠多啊。」


說完之後，過了約幾秒的沉默，我們三人倏然一聲哈哈大笑了起來，「

妳真不是會說笑話的人....一點都不好笑....」小晴和小正很有默契地一起對我

說，我則是以微笑回答，「不管啦，我要當電燈泡.....」


正當我們三個自顧自笑得不可抑止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到身邊出現了一

個人影，他陰暗的身影正站立於陽光直射的方向，意識到這樣的變化，我很自然

地抬起頭來，看見他的背影。


他有一個很熟悉的背影。我說不上來是怎樣熟悉，我只是覺得似乎見過

這樣的修長身影，充滿自信的感覺瀰漫在這個人的四周，有些瀟灑的味道。其實

我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對這樣的感覺熟悉，還是只是對這個人熟悉，然而，這樣

的問題在他轉過頭之後，都有了解答。


「學長，你怎麼會在這？」小正看見那個人的面容倏地驚呼，那個人只

是露出一臉帥氣的微笑，微微頷首。


有見過一覽無遺的青綠色草原嗎？在夜晚的時候，一切是那麼寂靜，草

原上的羊群已歸家，唯剩一道彎彎的月亮，高高掛在天空正中央。那是一種凜然

的姿勢，豪氣凌雲，感覺就是千軍萬馬將要朝自己飛奔過來，那種感覺，是萬物

群眾的雄厚氣勢與單一孤寂的冷感唯一的共同點；那是，氣勢磅礡卻又不見萬千

物，那樣的傲氣。


我沒有去過美麗的青綠色草原，卻在面前的這個人身上見到了那種氣魄

，比我曾經熟悉的那份感覺，又多了一點點勇敢，多了一些些，驕傲。


「學長，這是我朋友藍綾，藍綾，這是我學長，方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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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十三）

「妳好。」


「....」


「....」


「藍綾？？」


「喔....你好。」


那位方承宇學長只匆匆和小正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留下我怔怔地坐在

位子上。「喂，人家都走遠了，你還在看什麼？？」小正用調侃的語氣對我說，

當我反應過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的窘態，然而，那已經來不及了....


「他是我學長，目前應該單身，是羽毛球社的社長，怎麼樣？有沒有興

趣？幫你介紹？」小正劈哩叭啦說了一堆，我只是無心回應著，並沒有太在意。


因為我很專心地在回憶剛剛的每一個情節。若說，愛情的啟蒙憑的是相

知相惜，我只能說，他的一個不經意的眼神已讓我墜入萬丈深淵，就這麼一個，

不含任何感情成份的眼神。


究竟是為什麼呢？我向來不相信一見鐘情的，可是他的氣息讓我那麼熟

悉，甚至一度讓我以為他曾經在我的生命出現過。是不是所有的戀愛都從如此荒

謬的開頭開始呢？我不願去相信，於是我開始對自己催眠。


「一、二、三......他對我有沒有印象呢？他是羽毛球社的社長，那他

應該常在體育館出沒囉？」遇見方承宇之後的某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睜大雙眼，

數著一隻隻可愛的綿羊，努力入睡，卻怎麼也睡不著。我努力地說服自己，告訴

自己說這種感覺只是暫時的，沒什麼大不了，很快就會過去。


只是，綿羊數啊數得會數成了我們見面的次數，枕邊輕言細語的時候會

忍不住問自己他到底還記不記得我，甚至，一直來來回回反反覆覆想著，他會在

什麼地方出現，我該怎麼製造偶遇，增加見面的機會？直到我想得頭都疼了，開

始想摘盆栽上開的小花來做測試，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


等到摘完花瓣都還分不清什麼愛不愛的問題，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

戀愛了。


「妳在幹嘛呀？」藍曦翻了個身面向我輕聲問，口氣裡滿滿的睡意，屋

子裡黑漆漆地，窗外的月光灑落了滿地。


「沒事啊。」我把枕頭放直，在床上坐了起來，開了盞小燈，隨手拿起

本書開始閱讀，時鐘滴滴答答行走的聲音深夜裡聽起來特別清晰，時針指向二、

三、四，似乎永遠走不盡，而我終於在明朗的晨曦微亮的時候掉入了夢境。我清

楚記得，在夢境中他微笑向我招手，我只是呆呆站在原地，靜靜享受面前的他，

緩緩向我走來的那份感覺。


「明天，我要去體育館走走，嗯，就是明天。」我微張著嘴依稀說著，

再分不清那是夢境中的說話，還是，真實的言語。


窗外，正是一片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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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十四）

學校的體育館座落在理學院的隔壁，看起來是一棟很顯著的建築，然而

在這個學校一年多了，我還是壓根沒注意到它。


沒錯，我就是那種好吃懶做，不愛運動的人。要我打什麼羽毛球啊網球

啊是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更別說跑步游泳了。藍曦曾說我圓圓胖胖的身材是其來

有自的，我則是無可置否，頻頻為自己找藉口。


「今天下雨，不能跑步。」


「現在剛吃飽，還是等會再說。」


我太了解自己了，要我為了減肥而放棄各式各樣的甜點美食，是幾近不

可能的事，我總是認為生命中已經沒有什麼讓我期盼的了，如果連吃的享受都剝

削掉，那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理由活下去了。聽起來很荒謬吧？然而我就是那

種把一天三餐看得比電動玩具還重的人，風迷電玩的人，一定也能了解為什麼寧

願打電動也不願花時間吃頓飯的感受吧。


像我這樣的一個人，自認活得無比自信，從沒跟自己過不去，介意自己

不起眼的外表，除了唯一一種場合，那是，在藍曦的面前。


我害怕跟藍曦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那讓我接近窒息地自卑，我會開始

無可抑止地自怨自艾起來，抱怨為什麼我們擁有的一切幾乎都一樣，我卻怎麼也

無法像她一樣，永遠活在焦點之內，受人注目。雖然這是自己一點小小的虛榮，

然而，這樣的問題梗在我的心裡十多年，我常常想用一些事情去證明自己，卻沒

有辦法，一點也沒有辦法，因為我要的東西都被藍曦擁有了；她，什麼都有了。


我從來看不見自己的另一面，因為，在藍曦絢麗的光采之下，我永遠只

能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就在角落裡，悄悄地綻放著微弱的光芒，渴望誰能看

見我，聽見我聲廝力竭地呼喊著：嘿，我在這啊。


沒有，當藍曦不費吹灰之力遊走於千萬男子之間，我始終安安靜靜等待

著，我的白馬王子；一直沒有人出現。我期待著有那麼一個人，出現在我的生命

中，讓我願意不顧一切，做什麼都為了他；有誰規定女人最大的理想不能是為心

愛的人洗手做羹湯？說到底，我們只是因為這個世界上的男人開始覺得女人為他

們所做的一切理所當然，開始不珍惜，於是我們才會開始覺得這樣的犧牲，沒有

意義。


只是，這樣的反彈並不代表小女人的心態已經完全消失，至少在我的心

底，它還根深柢固地存在著；是的，我願意為了他做任何事，包括放棄甜食，開

始減肥。


體育館裡熱鬧的人群，讓我一瞬間昏眩，直到看見人群中的他拿起球拍

，英姿煥發地射出了一球，我的世界突然亮了起來。


「承宇學長喔，好像還沒有女朋友啦，只是....藍綾，嗯，恕我直言，

學長他喜歡那種瘦瘦高高的女生耶，上次家聚的時候大家開玩笑鬧他叫他說擇偶

的條件，他是這麼對大家說的；藍綾，妳真的要我幫妳跟他介紹嗎？」


我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小正對我說得這段話，小正從剛開始玩笑般的語

氣到後來正經嚴肅的模樣，我知道，他是在勸我要有自知之明。


只是，我還是想試一試，那麼第一步，得去買個磅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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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十五）

當我告訴周遭的人我終於要下定決心減肥的時候，竟然，沒有一個人相

信我。


「妳....減肥？算了吧。」小晴搖了搖頭，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為了承宇學長減肥？唉喲，幹嘛那麼痛苦，而且搞不好妳還沒成功他

就被別人追走啦，聽說，我是聽說啦，系上滿多學姐對他虎視眈眈啊....」小正

還是搖了搖頭，表示勝算不大。


最可惡的是藍曦，竟然什麼也說不出來，淨在那哈哈大笑，直到笑得彎

下腰來也不停止....


「妳不要笑了啦....」我氣急敗壞地說。


「天啊，我是不是聽錯了？妳胖了二十多年，現在才要減肥？妳是受了

什麼刺激？？」藍曦好不容易停了下來，懷疑地問我。


「沒....沒有啊。只是想試試瘦下來會是什麼樣子嘛。」我佯裝無辜地

說著，眼神閃爍狡黠。


「減歸減，不要減壞了身體。總而言之多運動就是了。學校不是有羽球

社嗎？有空多去打球，吃東西要適量，不要一看到甜食就狼吞虎嚥....」藍曦突

然改了口氣憂心忡忡地對我說，儼然一副為人父母的模樣。


於是我開始餓肚子，間接還偷偷跑去體育館那看承宇學長練球。然而我

只是安靜地站在角落裡，默默地看著他，並沒有上前去自我介紹，或是在他面前

表現異常，好吸引他的注意；我只是站在遠處，天天看著他教學弟學妹們打球，

一看他碰觸那個學妹的手就能夠讓我恨得咬牙切齒，一看學妹跟他撒嬌我便暗地

裡嗤之以鼻，開始用針刺稻草人；這些暗戀的情緒一而再再而三地圍繞著我，而

我終於知道，喜歡上一個人，是多麼不由自主了。


而在我為了方承宇痛不欲生的時候，在我身邊的每一個人，卻偏偏都沉

醉在戀愛的美好裡。


記得某天晚上上床臨睡前，藍曦約會完回來，躺在床上一副欲言又止的

樣子，正在床上看書的我看見他這樣，索性開口先問了她，「究竟什麼事啊？藍

大小姐，妳今晚怪怪的喔....」


「阿綾，我有秘密要告訴妳。」藍曦臉上掩不住興奮的表情，很少看她

這麼開心，想必是件大事了....


「說吧，說吧，我在聽。」我閤上書本眼睛直視著她，等待她開口說話。


「我。戀。愛。了！」藍曦一個字一個字說，說完了之後雙眼睜大期待

著我的反應....


「嗯.....」


「妳不是天天都在戀愛嗎？這有什麼好說的？」我挑了挑眉，聳聳肩再

度低下頭去看我的書....


「喂，喂，這次是真的！」藍曦的認真讓我不得不把視線從書上移開，

我推了推眼鏡，專注地望向她，發現她臉上一點開玩笑的表情都沒有，「我是認

真的！」藍曦加強語氣說著。


「那....是那一位幸運兒啊？我認識嗎？」


藍曦只是神秘地笑著，「等感情穩定之後再告訴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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