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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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二）

若是得用廚藝來決定是否該與這個人合住的話，想當然爾，我一定是不

及格，被踢出局的那個。從小到大，外婆，媽媽，甚至爸爸精湛的手藝絲毫沒有

遺傳給我，柴米油鹽實在是與我無緣；被他們這樣一問，我幾乎是快羞愧地抬不

起頭來了。


而就在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準備掉頭就走的時候....


「陳譽明！」砰地一聲我聽見有人大聲說話。那個一直沒出聲的女生突

然說出這個名字，一直帶頭說話的男生問道，「這關陳譽明什麼事？」


「她是陳譽明的學妹啦。」


這句話一出口，我立刻感受到四雙熱切的眼神一同望向我，那眼神混合

著敬佩，甚至欽羡，如果說今天在我面前的是四位美女，我敢說她們都對我的學

長不懷好意，但是，現在是三個大男生在我面前，吱吱喳喳不停地問我我學長喜

歡吃什麼呀，我學長平時都做些什麼啊什麼的，這實在是讓我難以相信啊。


我一一盡責地回答著他們的問題，但是說實在地我對譽明學長的了解並

不多，從大一進來之後我只見了他兩三次，這幾次還是不小心在路上碰見的，聽

宿舍室友的學姊說他很忙，所以我也只能很認命地自己在大學新生活裡摸索，雖

然，有的時候還是很希望自己像其他大一新生那樣，有學長學姊的陪伴。


不過，渾渾噩噩一年也這麼過了，生活中似乎永遠有做不完，擔心不完

的事，食、衣、住、行，其中住的那一項就已經讓我煩惱了好久....


當然，托學長的福，這一次我終於擺脫了找房子的惡夢，因為我未來的

室友們覺得我是譽明的學妹，一定是可造之材，於是決定先讓我住進去，再慢慢

調教調教....


後來，大家每次提起，總是笑著說這實在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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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三）

搬家那天我一大早就醒來了，其實我幾乎整夜沒睡，因為忙著打包行李

，還有和室友聊天，室友小晴也要搬出去住了，所以大家都有些感傷，一個晚上

將去年一整年發生的事全拿出來講，嘻嘻哈哈的聲音，好像很多事情都是昨天剛

發生過那樣，我看著時針一點一點地緩慢前進，從來沒覺得它前進的速度是那麼

快過，一眨眼，我已經是又虛長一年光陰的人了。


而在我想這些的時候，時間又離我而去有幾分鐘那麼多了。


「筱溪，我哥來了，你要不要先把東西搬到車上？」小晴一邊對我說，

一邊把裝滿書的箱子黏上膠布封好。


「嗯。」


小晴的哥哥幫我把東西搬到車上，然後等小晴準備好，他就先把我載到

新地方去，後來因為他和小晴還有事，他們就幫我把我的行李卸在路邊，先行離

去。


而正當我煩惱著該怎麼把這些笨重的行李搬到三樓去的時候，我未來的

室友一號，方煜毅，也就是那天一直帶頭說話的大男生，出現了。


「剛打完球回來啊？」我看他滿身濕淋淋地，手裡抱著一顆籃球，這麼

推測著。


「對啊，哇，你行李怎麼那麼多啊？來吧，我幫你提上去，你留在這看

守。」話沒說完他已經一手拿起我的小提琴，另一手拖著我的行李箱，下巴夾著

那顆籃球，浩浩蕩蕩向樓梯挑戰去了。


「不錯嘛，還學小提琴。」我還沒來得及問他究竟撐不撐得住的時候，

他轉頭笑著這麼對我說。



我發誓，那是我見過最燦爛的一個笑容，陽光底下他的嘴角微揚，溫暖

的弧度彷彿永遠被停格，深藍的天空色緩緩地注進了他的容顏，融出一片汪洋大

海的顏色，那是，雖然深如海的憂鬱，卻又清澈地過於透明，那樣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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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四）

搬進來之後的隔天清晨，我發現了一件很恐怖的事。


整棟屋子有四間房間，阿毅跟小本的那間最大，所以可以住兩個人，曉

清，我，和阿紹各佔一間，整棟屋子裡住了五個人，但是，只有一間廁所。


「筱溪，你好了沒？我....肚子痛啦！」當我還在仔細將牙縫之間的穢

物用牙線弄出來的時候，小本會拼命敲著廁所的門，我只好匆匆忙忙結束，讓小

本先用。


這樣的情況幾乎每天早上都會發生，不同的是，有時候會是我在廁所裡

被趕，有時候會是我趕人。


和大家相處久了之後，原本有的女性矜持就這樣被這些臭男生的邋遢磨

盡了，曉清常說她剛搬進來住的時候也是一樣，剛開始的時候還會很有禮貌地敲

門，請人出來，時間久了之後，幾乎都是先在門外大叫幾聲，如果沒回應，就直

接破門而入，阿毅常說我以前不是這麼霸道的，我則是乾笑幾聲說，這都是跟你

們學的。


一群人淨對著我傻笑，然後搖搖頭，像是我再這樣下去永遠都嫁不出去

的樣子。


搶過廁所之後，下一回合就是搶早餐了。雖然當初面試的時候阿毅說過

每星期至少有一個晚上，大家不管多忙都會聚在一起吃晚飯的，然後大家會輪流

煮飯，但是，照我在這住了一陣子的觀察來看，基本上幾乎每天的早餐也是大家

輪流做的，午餐的話大家多數自己在學校解決。


這就讓我頭疼了啊，基本上我是連煎荷包蛋都不會的人，要我做五人份

的營養早餐，對，三位強壯的大男生堅持早餐要吃得好，吃得營養，根本是比登

天還難的事，但是我發覺他們根本沒有明白到這一點，還半開玩笑地跟我說他們

的三明治裡都要加蛋....


我還記得第一次輪到我做早餐的時候，在提早一小時起床，煎了將近十

個不成功的荷包蛋之後，我拿了錢包快步跑到街角的美而美，買了五份早餐，再

火速趕回家裡，在餐桌上留張字條叫大家自己吃，拿了背包就走人了。直到晚上

回家，一進門就看見大家都坐在客廳裡....


「呵..呵..人還真齊啊。」我摸摸頭說，然後趕緊低頭快速穿越客廳，

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筱溪，明天開始你每天提早一小時起床，跟著當天要煮早餐的人一起

準備。」阿紹開口了。


「啊....」看見阿紹嚴肅的眼神，我知道我再怎麼說也沒用了，他是出

了名地對"吃"要求高，其他人都是被他慢慢訓練出來的，我想，我不會是個例外

。


「好吧。」我的口氣萬般無奈，但是看見阿毅、曉清，跟小本在阿紹背

後扮著鬼臉，心情突然輕鬆起來，一個小時睡眠的消失，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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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五）

第二天早上，輪到為大家準備早餐的是阿毅。


「筱溪，快起床了啦！」阿毅六點不到就敲我的房門，試圖把我從床上

挖起來。


「天啊，沒看過有人睡姿跟你一樣醜的，快起來了啦，我要開始煎蛋了

。」


十分鐘之後，我穿著睡衣一手拿著牙刷走到廚房去，阿毅正準備起鍋熱

油。我靜靜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專注地用一隻手將蛋殼敲破，波的一聲蛋黃蛋白

就掉到鍋子裡了，迅速敏捷，最難能可貴的是連一片小蛋殼都沒掉到鍋子裡，我

不禁嘖嘖稱奇，好像在看魔術師變魔術那樣，用很崇拜的眼神望著阿毅。


「你不要這樣看我啦，我會害羞的....」阿毅摸摸頭，看到他這樣靦腆

的動作我才突然回過神，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不要裝成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好

不好？」


說是在學習，事實上我都在跟阿毅哈啦，其實我很好奇這幾個大男生那

麼會煮菜的原因，阿毅告訴我，他從小母親就早逝，他是長子，爸爸又要出外工

作，所以家裡大大小小事務都要他打理，久而久之家事對他來說便成了輕而易舉

的事了。「那像你那麼幸福啊，從小有人幫你打理一切事情。」阿毅用半開玩笑

、半羨慕的口吻這麼對我說，不知怎麼地，一向對這種具諷刺性的言詞都立即反

駁的我，突然有些些心酸。


或許只是因為，我的母親也是很早就離開我了，而我的父親，卻沒有像

阿毅他父親那樣，一個人抵抗寂寞；新的媽媽對我很好，然而，她卻不曾像媽媽

那樣，每天早起床一個小時為我準備一份豐盛的早餐。


我很想對阿毅說，有的時候一個人眼睛所能看到的只是表面，我不是在

怪他，也沒有被觸痛了什麼，我只是突然很感慨，很感慨，若是一個人微笑裡永

遠沒有藏有過去，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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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六）

經過幾個星期的訓練之後，我的犧牲終於有了代價，至少大家在吃我煎

的荷包蛋的時候，不會再有吃到蛋殼的情況出現啦。小本說這都要歸功於阿毅，

因為每次早上大家叫不醒我的時候，如果阿毅出馬，人都沒出現，只要聽見阿毅

的聲音我就會被嚇醒了。


「那是因為我有絕招啊，哈。」阿毅會這麼猖狂地笑著說。


他的絕招就是丟雞蛋。曾經試過有次我賴床不肯起來，他拿著整盒雞蛋

到我房間裡，開始一顆、兩顆地丟到我身上，「還不起來，懶鬼！」


「你夠了唷！」我滿身都是蛋黃蛋白地從床上爬起來，抓著浴巾就往浴

室跑，「你們不要跟我搶廁所！」


有很多日子，我就這樣開啟了我忙碌的一天生活。


在學校裡其實不難碰到大家的，阿紹是吉他社的社長，小本是社員之一

，我有時會去音樂系館拉琴，在去系館的途上就會經過吉他社聚會的地方，下課

後常常會看見阿紹在那；音樂系館前面有座小山坡，山坡上有棵不知名的樹，夏

天的時候吉他社的社員常常就在那樹蔭底下開起露天演奏會來，悠揚的吉他聲傳

遍了整個校園，我總是背著我的琴經過，然後看見小本誇張地向我揮手，阿紹則

是微微頷首。比起音樂系上陰暗的地下琴室，在遼闊的天地懷抱裡這樣奏著屬於

自己的音符，是不是更是一種釋放呢？我不知道，因為我從來都只在陰暗的地下

琴室練琴。


那麼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地下琴室待上一整個下午是什麼樣的滋味？我記

得有一次阿紹這麼問我。


「啊？就是這樣啊，我是去練琴的又不是去交際。」我說得理直氣壯，只見

阿紹嘴邊揚起一抹笑意，跟著摸摸我的頭，像是一種「你還是個小孩子」那樣的

宣示。


是的，我就是這樣，無非必要我無意願去闖入其他人的生活圈子，我一向都

是一個人的，從小到大，這樣沒什麼不好，在同年齡的孩子們吃飯、上廁所都要

找最好的朋友陪的時候，我已經很習慣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廁所，一個人做所

有的事了。在我的字典裡沒有落單這樣的名詞，因為，那是我恆久存在的狀態。


我一直很固執地去保有這樣的狀態，直到我遇見了他們，而我想，他們曾經

試著去改變什麼，而我也曾經去嘗試些什麼，但是到了後來，我們都發覺了，要

簡簡單單去保有一些什麼，去抓住一些什麼，在流動的時光裡，都是不可能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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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七）

學期在不知不覺中又快結束了，當我正為了期末考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

，發生了一件讓我完全無法專心考試的事。


音樂系館的地下琴室旁邊有兩三排櫃子，排列整齊在走廊邊，一般來說

，音樂系上的每個學生都會有個專屬的櫃子，用來放置樂器或一些隨身物品；因

為我不是音樂系的學生，拉琴只是興趣，開學的時候我只能拼命向音樂系的教授

們遊說，到最後他們實在是受不了我了，才破例把一個櫃子空出來讓我用。我通

常會把小提琴擺在櫃子裡，要練習的時候就先去櫃子那拿琴。


只是，當我考完第一科期末考之後，想去拉拉琴舒緩一下情緒的時候，

打開櫃子卻發現裡面空無一物，我的琴，被偷了。


「櫃子幾號？鎖的密碼是什麼？」音樂系的主任一邊用筆抄下櫃子和鎖

的號碼，一邊告訴我不用擔心，學校會盡力幫我把琴找回來的。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神恍惚，好像心突然空了那樣；其實我很清楚，

琴被找回來的機率是微乎其微的，或許，在別人眼中這不過只是一把小提琴，再

買就有了，但是對我來說，它不只是這樣的。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練琴了，但是

琴卻是一直換，直到現在這把。當初在樂器行一看到它的時候，我就已經愛上它

了；在我的心底，它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當我遇到挫折失敗的時候，當我不被任

何人認同的時候，我會抱著它在琴室裡偷偷哭泣，然後擦乾眼淚，轉身面對人群

。


很想哭，可是這次我卻流不出眼淚，那種乾乾的感覺讓我很虛弱。


回到家，我衝進房間，背包丟下倒頭就睡，我用棉被把全身裹得緊緊的

，努力催眠自己，阿毅、曉清他們敲門叫我吃晚飯，我也裝做聽不見，把棉被緊

緊塞到耳朵裡。


昏昏沉沉一覺睡醒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三點了。肚子咕嚕咕嚕地叫，

於是我穿上拖鞋，想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剩菜剩飯的可以吃。


輕聲走到廚房，才看見餐桌上四菜一湯整整齊齊地擺著，底下還壓著張

字條，寫著：



「筱溪：


看你一回來就把自己關進房間裡，有些擔心，
桌上的飯菜是大家留給你的，肚子餓了就自己
熱來吃吧。



阿毅」





阿毅潦草的字跡不禁讓我想起，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誰會特地留飯菜

給我了；住在家裡的時候，若是我這樣耍性子不吃飯，通常換來的都是爸爸的一

頓罵，更不用說是留剩菜剩飯給我了，現在長大了，已經不再那麼任性了，但是

爸爸跟我之間的關係，卻還是像那些剩菜剩飯一樣，找不回媽媽在時那樣溫暖的

溫度。


而正當我將桌上那盤炒飯放到微波爐裡加熱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房門

被打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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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八）

「終於出來吃飯啦？」我轉身一看，原來是阿紹從他的房間走出來，門

縫間透出一些光，映著他修長的身影，他臉上掛著微笑，向我走來。


「嗯，肚子餓了。」我把微波爐關起來，按下三分鐘。


「要不要喝咖啡？讀書讀得很累，需要咖啡因提提神。」阿紹走到咖啡

壺旁邊，從櫃子裡拿出濾紙跟咖啡，「敢不敢喝啊？現在是凌晨三點，喝下去就

不用睡了。」阿紹一邊準備一邊這麼問我。


「敢啊，反正我都睡飽了。」我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像個餓死鬼一樣把碗盤裡的食物一口氣吞下去，等我把盤子裡的食物

清得乾乾淨淨地時候，阿紹的咖啡也煮好了，他把咖啡遞到我的面前，然後拉了

張椅子，在我對面坐下。


「謝謝。」我低頭輕啜著咖啡，任咖啡的熱氣霧了我的眼鏡，沒有抬頭

。


「晚上音樂系上的人打電話來找你，要問你關於小提琴的詳細資料，叫

你也不應，後來我們才知道你的小提琴不見了。」阿紹往咖啡裡加了幾匙糖，我

只是低著頭靜靜聽他說。


「我小時候個性很孤僻，在學校裡很少有人願意跟我一起玩，久而久之

我也習慣一個人了，直到某天我在路上撿到一隻小狗，那隻小狗很可愛唷，圓溜

溜的眼珠子像是有靈性似地，一眨也不眨地就這樣看著我，我走到那它就跟到那

，後來我把它帶回家，跟父母求了好久好久，他們才願意讓我養那隻小狗。」


「之後，我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跟小狗玩，那一陣子我變得很快

樂，就是常常臉上掛著笑容那樣子；可是沒有多久，那隻小狗就病死了，我親眼

看著它一天比一天虛弱，看了醫生也沒用，然後某天放學回家，它就這樣不見了

。我沒有問爸爸媽媽小狗到那去了，他們也沒有告訴我，我們就這樣，當做什麼

事都沒發生過，好像那隻小狗從來都沒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我又回到從前的

生活。」阿紹深沉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裡迴盪著，我依然低著頭，無意識地攪著咖

啡，只是我開始掉眼淚，一滴，兩滴，無聲墜落在咖啡裡，沉入杯底。


「或許，我的父母害怕讓我親眼驗證了死亡，所以才提前把小狗送走，

可是其實他們並不知道，從那時候開始，關於死亡這樣的意識似乎提前出現在我

的生命裡，自那之後，我什麼都不怕了，就好像生命的一切都已經發生過了，我

已經看見盡頭了，那麼，這其間的風雨險礙，又算得了什麼？」


「我沒有打算要用這些話來安慰你，因為我知道失去一項重要的東西，

那樣的感覺是怎樣的，尤其是當那樣東西是我們視為的全部，是我們的支撐力量

；我只是想告訴你，沒有誰不會失去的，就是因為經歷過這樣的心路歷程，我們

不再害怕，不再對生命屈服，不再生活在陰影裡，因為失去代表著一切歸零，重

新開始，我們還有機會看見陽光。」


我終於抬起頭來看著阿紹，然而我的淚水已經潰流成河，緣著臉頰奔散

在苦澀的咖啡裡，放肆的哭泣讓我無法思考，我只是嗚咽著，一直叫著阿紹的名

字，直到他走到我的背後，用他溫暖的雙手輕輕環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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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九）

期末考結束後，我經由曉清的介紹，到她工作的咖啡館打工，雖然薪水

微薄，短期之內也存不到什麼錢去買琴，但是，有總比沒有好，只能慢慢積沙成

塔了。


曉清工作的咖啡館是她表姊開的，曉清常常去店裡幫忙，雖然店裡生意

並不是太好；不過聽曉清說她表姊夫很有錢，這間咖啡館只是開給她表姊打發時

間用的，所以生意好不好他們也不是那麼在乎，只要不要把本虧掉就是了。阿毅

、小本、阿紹常常會來店裡閒逛，咖啡館的附近有個籃球場，他們常常打完球就

跑過來休息，客人很少的時候，我們幾個就會圍在桌子邊聊天，最常談的話題不

外乎晚上要吃什麼菜啊什麼的，誰又要凹誰煮飯啊什麼的。


小本很愛畫畫，他畫畫的時候總愛裝成一副很酷的樣子，坐在靠窗的位

子仔細描繪我或曉清的模樣，「你怎麼從來都不畫我跟阿紹？」阿毅最喜歡這樣

問小本，好像他的一副麗質天生不被眾人知實在是太可惜。這個時候小本就會靜

靜走到阿毅或阿紹的旁邊，「嗯，沒有線條，缺乏美感。」通常小本話還沒說完

就會被阿毅突襲，而基本上大家對小本的求救都習以為常，沒人去理。


「你們太不夠朋友了！」最後小本會下這樣的結論，然後看沒人答他，

幾分鐘之後又繼續畫他的圖。


其實我總愛在言語之間窺探大家，阿毅愛笑的臉龐，小本滑稽的表情，

曉清、阿紹總是些許嚴肅卻和煦的面容，有的時候即使只是安安靜靜地，大家什

麼話都沒說，小本畫他的圖，阿紹與曉清捧著書念，阿毅呆望窗外，似乎還是有

些什麼不停地流動在空氣中，讓寒冷的空氣溫暖起來，熟悉的感覺讓我很安心，

很安心。


有的時候提早下班，我和曉清會徒步走到籃球場看阿毅跟阿紹打球，夕

陽落得滿地都是，在反光中他們的身影變得模糊，只剩跳躍的動作飛揚在天空中

。


「你覺不覺得阿毅跟阿紹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曉清有次看著他們打

球，這麼問我。


「嗯？」


「我是先認識阿紹再認識阿毅的，和阿紹同學這些年，他總是最沉穩的

那個，讀書時思路清晰地可以，面對感情也是。阿毅呢，直率坦白地讓人驚訝，

你以為他看起來沒什麼，好像還是個小孩子，其實那就是他堅強的地方，對生命

他有的歷練其實比很多人多的多，然而能夠像他一樣，還這麼積極去面對人生的

人，其實不多。」曉清停了停，望向場內的阿毅，嘴角揚起微笑。


「你和阿紹很像。總是什麼都不說，以為這樣是最不會讓別人擔心的方

式，其實那不盡然，很多時候，沉默，更讓人受不了。」


我並沒有反駁，甚至，我為曉清了解我之透徹而感動，因為，在我深深

的心底，自始至終，都認為這樣是我唯一的生存方式；太害怕失去而不曾真正付

出，太了解與無助而寧願選擇沉默；那只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方式，而我知道，曉

清她很清楚，於是才比誰都無能為力。


我抬頭望向曉清，她黯漠的眼神正朝向阿紹的方向，籃球場裡阿紹輕盈

的腳步宛如飛翔般，踏向雲端跨越出一道彩虹，就在群眾發出喝采的時候，不知

道為什麼，我在曉清的眼睛裡，只看見很深、很深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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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十）

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們每週一次的晚餐聚會剛好輪到阿毅掌廚。小

本嚷嚷著說要吃螃蟹，阿毅就拉著我，趁下午有空的時候去菜市場選購。


賣海鮮的攤販似乎跟阿毅很熟，看他吱吱喳喳地跟阿毅聊天，好像認識

了很久很久，最後他還挑了好幾隻大螃蟹給阿毅，然後告訴他要怎麼煮會比較好

吃；我們走遍了菜市場，到最後兩個人的手上都提著好幾袋的東西，阿毅建議到

街角的一家泡沫紅茶店休息，「他們的珍珠奶茶很好喝唷！」阿毅轉頭對我說。


阿毅又微笑了，他一微笑起來就會讓我覺得好像整個世界的憂鬱都沉到

海底了，他愉悅的背影彷彿在我伸手永遠觸及不到的地方，那樣堅強，那樣勇敢

，我甚至有些厭惡那樣的喜悅；陽光很燦眼，走在我面前的阿毅哼哼唱唱，小步

跳躍走著，彷彿這個世界沒有悲傷。


傍晚時刻回到家，阿毅把東西拿進廚房，曉清與阿紹已經開始準備了，

小本坐在客廳畫圖。


我一個人走到餐桌旁，看見餐桌上有一封寄給我的信。


「那是你的信。」阿毅轉頭看見我遲疑著，冒出這麼一句。


「嗯。」我沒有伸出手去拿那封信，只是把它推到餐桌旁邊的櫃台上，

然後開始擺碗筷。


「為什麼不開來看？是你爸爸寄給你的吧？信上有他的名字跟地址，會

不會是很重要的事？你要不要現在就拆開看看？....」阿毅話還沒說完，我卻啪

的一聲把筷子重重地敲在桌上。


廚房水龍頭的水突然停了，大家轉身看著我，誰都沒有說話。


「你這樣逃避是沒有用的。」阿毅率先說了，「你總是這樣，以為閉上

眼睛不去想不去思考就什麼都不用面對，這樣子是不行的，你....」


「不要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我沒有必要向你交代任何事。」我冷冷地

從口中迸出這些話打斷他，口氣冷得連我自己都驚訝。


「筱溪，阿毅他只是關心....」曉清試著舒緩我跟阿毅之間緊張的氣氛

，我在她還沒說完之前轉身往房間走去，「我不餓，你們吃吧。」我丟下這句話

，然後重重地將房門關上，試著為自己與他們之間築出一道深厚的牆，房內的陰

暗和客廳的明亮成了強烈對比，而我瑟縮在牆角，沒有為了什麼哀傷，只是疲累

。


我沒有勇氣抬頭去看阿毅受傷的表情，我太清楚那是因為什麼，我也知

道他只是想試著敲碎我用盡全力築起的那道牆，而我卻連靠近的機會都不曾給他

；走到床頭我打開了房間的燈，試著用這樣的方法驅逐黑暗適應明亮，卻發現，

我的雙眼怎麼睜也睜不開，依然停留在深邃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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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十一）

自從那次晚餐聚會不歡而散之後，我刻意避免與阿毅正面眼神接觸，每

每在吃飯的時候，其他人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空氣中陣陣沉默，每個人都

滿腹心思，每個人都在思考，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去關懷，去付出。


說到底，那不就是人生最重要的課題之一？常常，最簡單不過的關心被

委屈扭化，一經表達結果成了惡意的指責怒罵。我得承認，自己一直不斷地在犯

這樣的錯誤，然後總在事情過了之後後悔，卻依然倔強地可以，怎麼也拉不下臉

來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面對你們的關心顯得笨拙，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其實我很了解自己，封閉的心靈一直一直不願誰去闖入，只因這樣的過

程會讓我清晰見到自己的脆弱與頑固，那麼不解人意，那麼孤僻，總是為了保護

自己而不經意傷害到別人。


在音樂系前的小山坡上偶然間遇到了阿紹，正遲疑著該不該向前走去，

阿紹望見我，將吉他放下向我走來。


「有時間嗎？去咖啡館坐坐吧？」阿紹久違的微笑讓我不忍拒絕，我們

併肩向咖啡館走去。


「還在怪阿毅？他很難過，覺得自己太直接了，不應該不顧你的感受，

就這樣當著大家的面說你。」阿紹端了杯咖啡坐在我前面，加了兩匙糖。


「我沒有怪阿毅，我是在怪我自己，總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邊

說邊搖頭。「我知道你們都很關心我，只是我還沒有辦法去改變自己，我需要時

間，去調整自己面對人群時的心態，去學習如何適當地將自己的情緒表達出來，

而不是在積壓太久之後失控地對其他人發洩出來....」


我輕啜咖啡，然後一股腦地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阿紹，其實，我也不知道

為什麼面對他的時候自己可以那麼輕易地將想法表達出來，或許是我已經試著在

改變自己了，也或許是因為阿紹的笑容總是讓我沒有壓力，能夠放心地剖析自己

；然而，我真的說了，坦白地說了，說出自己最真的想法，阿紹自始至終都微笑

著，他的眼睛不曾離開過我的，那是一種帶著疼惜的眼神，在我眼底，那反射出

阿紹和我一樣脆弱孤寂的靈魂，我再沒有逃開，因為，我終於知道自己不一定只

能一個人。


「我們會等你。」最後，阿紹輕輕地這麼說，這句話的份量有如蒲公英

墜落時那樣的輕盈，卻重重地撞擊了我堅固的心房，破碎的冰霜四面八方狂洩，

悲傷終於宛如綿延的河，緩緩地流出了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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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十二）

隔天早上，我特地提早一個小時起床，因為，我知道今天輪到阿毅做早

餐。


穿上拖鞋走出房門，阿毅已經在廚房準備了，他的動作依舊那麼俐落熟

練，我在離他身後不遠的距離站了很久，遲疑著該用什麼樣的姿態出現才不過於

唐突。


「咦，怎麼那麼早？」還是阿毅他先發現了我，轉過頭對我微笑。


「嗯，睡不著，所以起來觀摩觀摩。」我試著用最自然的方式回答阿毅

，他只是靦腆地摸摸頭，說：「唉唷，不要這樣說啦，我會害羞的。」我忍不住

笑了出來，卻沒有再說什麼。


我裝做很專心地看著他做早餐，其實我一直想要開口說話，說聲抱歉，

說我真的是個很爛的人，你要是不在乎也不會開口勸我了，我知道，真的都知道

，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還是一點都沒有長進。


「對不起。」阿毅終於打斷沉默，轉過身面向我，「其實我們並不是你

，又怎麼能瞭解你的苦處？你知道我的，我總是喜歡看得寬闊些，看見你一個人

困在死胡同裡，怎麼鑽也鑽不出去，我很為你心急，很想拉你一把，因為，我知

道那種一個人奮鬥的滋味，很孤獨，很無力。」


我的臉龐開始加溫發燙，一切只因為阿毅凝望我的眼神，我們很靠近很

靠近，以致於他眼睛裡的溫柔如電流般竄入我的全身，其實，我分不清那究竟是

真正的溫柔還是只是一種呵護的假象，然而，我沒有辦法說話，一點也沒有辦法

去回應他的話，他深黑的眼瞳裡有我驚慌失措的模樣，但是，我想阿毅並沒有注

意到，不然，他不會越靠越近，直到我回過神，猛然掉過頭，試圖用言語掩飾我

的慌張。


「咳....我得去學校了。」我用幾乎像是落荒而逃的姿態，拔腿向房門

跑去，我的臉頰依舊通紅，轉身的一刻甚至撞到了桌角的邊緣，忍住疼痛，我並

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


「筱溪。」身後的阿毅卻在同一秒的時間內叫住我。


「嗯？」


「喔，沒有，沒什麼事，只是提醒你別忘了早餐。」阿毅在停了幾秒之

後開口，欲言又止的表情只維持了不過幾秒，阿毅的臉龐上即出現了他向來的招

牌笑容，燦爛到讓我以為一切只是自己的錯覺，直到走過他的身邊，親耳聽見他

的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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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十三）

暑假，就在悶熱的天氣中不知不覺過去了，開學後，校園裡充滿了生氣

，一個個自信滿滿的新生在校園裡穿梭，讓人眼花撩亂，然而，在我眼裡最壯觀

的，是擋在我前面的這一群人....


「你的海鮮焗飯是怎麼做的啊？等..等等，我拿紙跟筆抄下來喔。」


「對了，那個麻婆豆腐，你的汁料是怎麼做的？為什麼吃起來就是不一

樣，就是比較好吃呢？」曉清一邊問，一邊拿出紙跟筆準備抄下來，阿紹站在她

的左手邊，同樣也低著頭奮力寫字，而站在他們的前面，一直不停說話的，是我

親愛的學長，陳譽明。


「你們....」


「筱溪！真的是好久不見啊，阿紹跟曉清有跟我提過你搬去跟他們住的

事，他們沒有欺負你吧？」譽明學長嘴角上揚，熱絡地問我。


「呵呵，怎麼會呢，筱溪是你的學妹耶！」阿紹賊賊地轉頭看向我，「

不過說真的，你那天專誠到我們家煮一餐吧？自從上次吃過你的焗飯之後，大家

都回味無窮啊，這樣抄食譜也很麻煩，你就來示範一下吧。」阿紹說完，曉清頻

點頭，還使出撒嬌的招數，拉著學長的衣袖一直搖，譽明學長拗不過他們，最後

還是答應了。


「我需要幫手唷，你們不會見死不救吧？」譽明學長一臉無辜地說。


「我們全部守候待命！」阿紹轉過頭對我使了個眼色，「嗯，嗯，當然

。」我心虛地說，天知道我能幫些什麼忙！


「對了，我想帶個人過去可以嗎？筱溪，你也應該認識認識，他是今年

新進來的學弟，剛進來，就請你們好好照顧照顧他吧。」


阿紹，曉清跟學長還談了好一會才散會，我因為趕著上課，所以先行離

開，走去教室的路上我開始回想當初和阿毅他們面試的樣子，一年來發生的種種

，我其實有些愕然，因為，溫習這一年的回憶，我發覺自己笑得好燦爛好燦爛，

雖然也有哭泣的時候，卻總是在擦乾淚水之後釋懷。我記起和阿紹品嚐咖啡的每

一個夜晚，和阿毅互丟雞蛋的每一個早晨，還有生活中平淡無奇的每一幕，那些

片段像是著了魔法，在我的眼底不斷出現，閃閃發光，燦爛到讓我開始相信，微

笑，不是那麼困難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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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十四）

開學後的第二個周末，譽明學長下午就抓著阿紹跟曉清去買菜，為晚上

的聚會做準備，「筱溪，要不要一起來？」譽明學長這麼問，我急急忙忙搖頭，

這一去就完了，包管會被念到不行，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馬上推說有事就一溜

煙跑掉了。


其實剛開學功課也沒有太重，我就一個人漫步到咖啡館去看看曉清她表

姊，一個暑假下來我們之間已經很熟了，曉清她表姊人很開朗，很愛嘮叨曉清，

怎麼一個年紀輕輕正值青春年華的女生會沒有男朋友，「我上大學的時候，哼，

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呢！」表姊她總是這麼陶醉地對我們說。


店裡頭人不多，表姊她端了杯咖啡給我，拉張椅子在我對面坐下。


「今天怎麼有空來？曉清呢？」


「她跟阿紹去買菜了啦，今天晚上我們有個聚會，一個朋友要來家裡煮

飯吃。」我回答表姊。


「是不是那個....那個叫什麼譽明的？」


「表姊你怎麼知道？」


「沒有啦，常常看他來這讀書啊，好像都是曉清在這工作的時候來的，

暑假你在的時候就比較少了，所以你沒見到過吧。」表姊說完，抬頭看見有人進

來就跑去招呼客人了。我看著表姊的背影，突然想起曉清看著阿紹投籃時的憂傷

表情，和她拉著譽明學長衣袖時的嬌羞，心情有些煩悶起來，或許，我只是對許

多許多未知的事實感到無奈與憤怒，因為我開始感覺有些什麼無形的東西存在在

大家的心底，而誰都不肯說，怕一說出口，什麼都沒有了；這樣的感覺很不好受

，尤其是當我覺得這些無形的牽連會有如蝕咬的螞蟻，漸漸侵蝕掉我們花費了許

多力量與時間才建立起來的信任與默契。


推開咖啡館的門，我闊步往籃球場走去，夕陽底下，我瞥見了阿毅飛揚

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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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十五）

走近籃球場，我挑了張椅子坐下，阿毅在不遠處身手敏捷地投籃運球，

汗水淋漓。看見阿毅那麼單純的樣子，我之前的陰霾心情被一掃而空，於是我開

始專心地看他練球，連身旁有人坐下了都沒注意到。


「咳咳。」小本手拿著畫本坐在我旁邊，「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入神？」


「沒什麼，在看阿毅打球而已。」我微笑說，「這次又想畫些什麼？」

我用手指向他的畫本問道。


「呵呵，想畫阿毅在打球的時候的樣子，他生日快到了，所以想送給他

當生日禮物。」


「咦，他生日要到了？我怎麼不知道？」


「可能去年你剛搬進來，大家還不熟沒人跟你說吧，再加上阿毅每年生

日都會回南部的家，所以我們也很少幫他慶祝就是了。不過今年阿毅好像說要留

在學校趕功課，所以曉清就說大家乾脆在家裡吃頓好的幫他慶祝囉。」小本邊攤

開畫本邊說。


「喔？那是什麼時候？」


「下個月初。到時大家再商量看煮什麼好了。」


沒等我回答完，小本卻已匆匆忙忙收起畫本，「噓，先別說了。」一轉

頭便看見阿毅大步朝我們這跑過來，「你們在等我嗎？我練完了，可以走了。」

阿毅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黯黑的臉頰在夕陽底下益發透紅。


回到家時已經差不多是晚餐時間了，阿紹跟曉清在廚房裡準備食物，阿

毅一進門就衝進廁所洗澡，小本則是靜靜坐在客廳裡思考接下來要畫些什麼。


「譽明學長呢？」我走進廚房，一邊問一邊到處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他去接新的學弟了。等會就過來。」曉清回答，「聽說你們這個新學弟很厲

害唷，好像說不僅僅功課很好，人還長得英俊瀟灑，年紀小小志氣高，聽說將來

還想出國深造。」曉清劈哩叭啦說了一堆，我笑著說那真得好好看清楚是誰了，

話沒說完門鈴即時響起，譽明學長帶著學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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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十六）

「我又跑去買了點飲料，喔，對了，先跟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李尚杰，

今年的新學弟，筱溪，要好好照顧人家。」譽明學長跨進門口說完之後，在他身

後的人影往右一移，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微微向大家頷首。


在我面前的是個身高至少一百八十公分，身型修長，襯衫加上西裝褲的

穿著雖然有些過於正式，卻更加顯出他高大挺拔的儀態的瀟灑男子；他看起來一

點也沒有新生剛進來的怯懦，似乎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在第一次見面的人的面

前落落大方，絲毫不忸怩做作。我和曉清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出了神，直到阿紹開

口請人家坐下，這才打斷了我們對這位美男子的欣賞。


「早跟你說了吧，果真是帥哥一個！」曉清附在我耳邊悄悄地說，「天

啊，你都快流出口水了啦。」我口裡嘲笑曉清的花痴，自己的眼睛卻情不自禁地

朝客廳的方向瞥去，李尚杰他坐在小本的旁邊，專心看著小本畫圖，偶爾，他的

手指會指向小本的畫冊，他們似乎在溝通交流，小本看來對他的見解很贊同，頻

頻點頭。


「咦，譽明學長，你今天要做什麼好吃的給我們吃啊？」阿毅洗完澡出

來，在廚房裡跟譽明學長聊天。


廚房裡塞滿了人，交通堵塞，再加上沒人對我的廚藝有信心，我只好摸

摸鼻子往客廳走去，坐在沙發上看我的小說，李尚杰在客廳另一邊和小本聊天，

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出現，直到要吃晚餐了，我站起來將我放在客廳的琴架搬回房

間，空出多些位置來擺椅子的時候，他開口了。


「你也拉小提琴？」他瞥見琴架上貝多芬小提琴奏鳴曲「春」的琴譜，

開口問我。


「嗯，學了很久，不過前一陣子琴被偷了就沒在練了。」我聳聳肩說，

「你呢？」


「嗯，我也學了很久，對了，這首貝多芬的曲子我也拉過，可是有個部

份我不太清楚....」他拿起琴譜指出他不懂的部份，還告訴我他認為這個部份應

該怎麼拉才能表現出真正的情緒，他滔滔不絕地說著，我越聽越有興趣，到最後

乾脆放下琴架就地跟他討論起來了。


「筱溪！你在幹嘛？快過來幫忙！」阿毅在廚房裡大聲叫我過去，我正

聽到有趣的部份，一點都不想走，於是我揮揮手跟他表示我在忙。


「那這個漸強的部份應該是最重要的地方囉？」我沒來得及問完話，身

後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拉過去，一轉頭，看見阿毅拉著我的手，把我整個人拖到

廚房去。


「你幹嘛啦！」我用力掙脫他的手，質問他。


「沒事，叫你過來幫忙。」阿毅低著頭沒繼續說話，神情嚴肅地可以。


「你....」我正想開口罵人，曉清已經在我身邊嚷嚷要開飯了，我只好

轉過身去拿碗筷，順便跟在客廳的李尚杰揮手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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