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紅花綠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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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二）

一


十三年後。

濃密的樹林，傳來達達的馬蹄聲，駿馬奔揚，四蹄生風，馬上一道紫藍色
　　的身影，衣袂飄飄，和遠方逐漸暗藍的天色映成一色。

「赫！」騎在馬上的人，猛得一喝，勒住馬匹，停在一棟豪華的宅院面前
　　。人還未下馬，大門便應聲而開。

「小姐您回來了！」推開門的是兩名穿著藍色衣袍的僕人。

「嗯！」穿紫藍衣裳的女子，例落地翻身下馬，抬起頭來，才讓人看出清
　　麗出色的面容。

「藍田，把『追月』牽回馬廄。」女子把馬匹交給其中一名僕人。

「忠叔，天快黑了，門戶關緊些。」對著另一個年紀較長的僕人吩咐著。

被他喚忠叔的男子，年過五十，是「藍月山莊」的總管。這名姑娘則是莊
　　主藍月的掌上明珠藍采風。

藍采風看了眼四周，略皺眉頭：「忠叔，藍燕和藍雀那兩丫頭呢！怎麼還
　　沒出來接我？」

「他們……」藍忠正要回答時，便讓年輕女子的叫喚聲給打斷了！

「小姐！」兩名十五、六歲，相貌姣好的姑娘，匆匆奔來，臉上還淌著汗
　　。

藍采風瞪了兩人一眼：「藍燕，水燒好沒？我要先沐浴更衣。」

「好了！小姐！」藍燕必恭必敬地回答著，額上的汗也不敢抹去。

「藍雀，替我準備好『白虹劍』，今晚我要練劍。吩咐下去，誰也不許吵
　　我。」藍采風一轉身子，便回閨房沐浴更衣。

新月初昇，她換上一襲杏黃色的衣裙，佩上『白虹劍』，走到庭院之中，
　　打算練劍，卻見到藍忠，直挺挺地站在院口。

「忠叔，有什麼事情嗎？」藍采風秀眉微蹙。

「小姐，有兩個人想來借宿。」藍忠傾著身子回答著。

「這有什麼難的，打發出去便是。」藍采風眉頭聚隴。

「可其中有位公子，自稱是少爺的朋友。」藍忠抬頭，面有難色。

「和他說爹和大哥不在，不方便留宿。」藍采風有些不耐煩。

「可……」藍忠還想說些什麼。

「沒什麼可不可的，我要練劍，可不想讓外人壞了我的興致。」

藍采風抽出劍來，藍忠也只得再去門口吩咐人，打發走這兩位不速之客。

月色之下，她舞動著一柄長劍，身形曼妙，好看已極，只是劍法有些霸道
　　凌厲，斜劍一刺，剛好抵著再度回來的藍忠。藍忠武功雖好，側身躲過，卻也
　　冒出一身冷汗。

「小姐！刀劍無眼哪！」藍忠吞了口口水。

「刀劍無眼，那你過來做什麼？我不是吩咐過了，不讓人打擾嗎？」藍采
　　風收回劍勢。

「老奴不正是不敢出聲打擾，這才會險些挨了劍。」藍忠小聲嘀咕著。

「什麼？」她揚高音。

「沒什麼。」藍忠連忙否認：「小姐，外面那客人不走呢！」

「不走！？」聲音裡明顯透著不悅。

「他說，他是專程從遠處來拜訪的，態度又是溫和有禮，下人們也不好真
　　的趕他……」

藍采風拂袖：「我說趕就趕，哪那麼多話。」

從小讓人寵壞，她向來說風是風，說雨是雨，容不得別人違背她的心意。
　　現在她爹和大哥不過出趟門，下人們竟然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能替她做好
　　，她心裡越想越火，大步邁向門口。

嘴上不停罵著：「飯桶！連這麼點事情也不會做，還養著你們做什麼？這
　　麼點事情，也要我自己去說嗎？」

幾個守門的奴僕，全縮幾成一堆。

「我就說了，爹和大哥不在，沒什麼好拜訪的。」腳上一用力，門隨即被
　　踹開。

「小姐是采風姑娘吧！」門外立著一對男女，開口的是面如冠玉的男子，
　　兩人溫著張笑臉，絲毫沒有受到驚嚇的樣子。

男子一身白衣長袍，外面罩了件赭紅色背子，腰間綴以金黃色穗子，佩上
　　柄青碧色長劍，足下蹬了雙黑靴，身形頎長俊挺。

五官雅致俊朗，兩道劍眉，英氣勃發。一雙星目，深邃溫柔，鼻樑挺拔，
　　嘴角含笑，全身彷彿罩了光圈般，好看的讓人難以移去目光。

「在下沈寒天，曾聽玉風兄提過姑娘。」連聲音都低啞好聽哪！

「是沈公子啊！真是失禮了！」藍采風下意識地拂開耳鬢的髮絲，只怕方
　　才的舉動，亂了裝束。

沈寒天，她暗暗思量著這熟悉的名字，一時卻想不起來是在何時聽到的，
　　不願在沈寒天面前失態，她欠身一福：「爹和大哥不在，按說不方便留客，可
　　是公子誠心誠意，遠道而來，我們若不接待，豈不失了情理。」聲音細柔，與
　　方才的吼叫聲，搭不上關係。

「再說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四野蒼蒼。春夜露重的，若讓沈公子露
　　宿在外，便是『藍月山莊』的不是了！」美目含情，款款地注視著沈寒。

只見沈寒天與一道而來的女子交換了個微笑。

藍采風這才把視線移開到沈寒天身邊的女子。她一身淡雅的湖水綠，相貌
　　雖是清秀，可和沈寒天站在一起時，便顯得平凡無奇，黯然失色。

「打擾了！」女子很有禮貌地笑著，原本平凡的臉，奇異似地亮了起來。
　　清淡的笑容，有種特殊的魅力，看上去是說不出的舒服！

不過藍采風一點也不覺得舒服，只是警戒性地打量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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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三）

「在下綠琇，是沈寒天的師姐。冒昧來訪，還望姑娘見諒。」綠琇太清楚藍
　　采風的敵意，從何而來。

她才不願平白地挨人白眼，畢竟沈寒天只是師弟，為他受委屈，太不值得了
　　，他……只是師弟哪！

藍采風失笑：「原來是……綠琇姑娘啊！」。

「忠叔，勞您吩咐廚房擺開筵席，我要好好招待貴賓。」對著藍忠，她擺出
　　難得的好臉色。

「是！是！」藍忠閱人無數，怎麼會看不出來藍采風的心思，只是藍采風向
　　來反覆無常，為安全起見，他還是多問了一句：「那姑娘今天不練劍了？」

藍采風脫口道：「廢話……喔！」頓了一下，聲音一柔：「我是說當然了！
　　」

沈寒天忍住笑意，只略略牽動嘴角：「采風姑娘也使劍嗎？」。

「嗯！這是我家的『白虹劍』」藍采風討好似的抽出劍來，順手抖出劍花，
　　有意在沈寒天面前賣弄。

「沈公子，也是使劍好手吧！？」藍采風把劍遞給他：「何不讓我們見識一
　　番。」她是誠心探探沈寒天本事深淺。

沈寒天漫不經心地笑笑：「玩玩而已，怕難入法眼。」接過劍來，隨手一挽
　　，只見劍氣如虹，白光熠閃，一看便知是名家出手。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一柄長劍，在沈寒天的手中，幻成一道道銀白色閃光，隨著翻轉的身形盤旋
　　飛舞，猶如蛟龍出海，激起劍花一片。沈寒天踏步起落間，迅捷而不急切，瀟灑
　　而不扭捏，俊挺飄逸，翩翩然若自天外而來，直教眾人看呆。

待他反手一插，劍光一暗，寶劍穩穩地隱入劍鞘之際，四周方爆出陣陣如雷
　　掌聲，和此起彼落的讚嘆聲。

最感崇拜之意的便是山莊內的婢女，方才她們聽說小姐發怒，便匆匆趕來伺
　　候，誰知竟讓她們趕上沈寒天露這麼一手。

藍采風脫口而出：「玉面神劍！」莫怪乎，她總覺得聽過沈寒天這個名字。

她一說出沈寒天的外號，更引得尖叫連連，驚呼不斷。「玉面神劍」的名號
　　，這幾年在江湖上引起不小震動，據說年輕一輩，在武術以及醫學上，無人能出
　　其右。江湖上正式的稱呼是「玉面神劍小神醫」。

沈寒天不自覺地揚起笑：「讓姑娘見笑了！」

綠琇在旁，不但沒有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反倒揉揉鼻子，抿嘴竊笑。她瞟
　　著沈寒天，目色之中，竟然有些同情。

在一片崇拜迷醉的眼神中，沈寒天還是察覺出綠琇奇異的目光，他轉頭與她
　　視線相接，丟了個不知所以的眼神給她。

綠琇聳聳肩，微微笑著，引來沈寒天略皺的眉頭。

只可惜兩人沒機會交談，藍采風已經挨靠過來：「今日一見方知何謂『玉面
　　神劍』，沈公子當真相貌出眾，劍法無雙。」綠琇被排擠開來。

「莫怪乎大公子這般稱讚『玉面神劍』。」幾個丫頭竊竊私語著，在她們的
　　眼中，藍玉風已是英勇俊俏，怎知沈寒天竟還高出一籌。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沈公子神采非凡呢！」藍忠稱讚著。

「江湖傳言無虛啊！」下人們仰望著沈寒天。

一堆的溢美之詞，團團圍繞沈寒天，綠琇反倒像是局外人了，藍采風更親熱
　　地拉住沈寒天的手，將他推入大廳：「大哥知道沈公子來了，一定很高興，只可
　　惜大哥不在，沈大哥可得多住幾天，等大哥和爹回來啊！」

沈大哥，聽到這個叫法，綠琇噗嗤一聲，聲音細微，可還是讓沈寒天聽到了
　　，他轉頭瞪了她一眼。

眼瞧綠琇都被人群擠到旁邊，她還是一派悠哉，甚至有些幸災樂禍地邪笑，
　　沈寒天的目光，不自覺地加了幾分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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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四）

「沈大哥，您說好嗎？」藍采風膩住沈寒天。

「啊！什麼！？」沈寒天稍稍回神，可眼角還盯著一臉笑意的綠琇。

「您就多住幾天，可好？」藍采風好聲好氣地說著。

「喔！」沈寒天含糊地應道：「當然。」看綠琇收了笑，才回過頭來。

到了廳堂之中，沈寒自然是被推上主位，藍采風和綠琇個別坐在旁邊。承繼
　　著方才驚嘆的熱度，飯桌上氣氛未曾冷卻。香氣蒸騰的美食一盤盤的送上，藍采
　　風善盡主人之責，一道道的為沈寒天夾菜。綠琇雖無美人服務，倒是一口口吃的
　　開心。酒過三巡，綠琇略一欠身，只說是身體不適，酒量不佳，讓個丫頭陪她到
　　客房休息。

逮到機會的丫頭，原想拉著綠琇探問沈寒天的事情，可綠琇醉眼朦朧，左搖
　　右晃，連路都走得不甚穩當，根本無法回答這丫頭的問話，這丫頭只得死心，攙
　　著綠琇進房休息。

等綠琇躺在床上，丫頭才推門離開。

丫頭一離開後，綠琇反倒偷偷地睜開了眼，吐了一口氣兒：「終於可以好好
　　休息了！哎！師弟太俊俏有時也是麻煩的。」

她翻了個身子，背對門口，閉上眼來準備好好睡上一覺，還沒躺穩，就讓門
　　口吱吱喳喳的聲音給擾了好夢。

　她把棉被拉上，打算摀住頭，繼續睡自己的，忽地聽到有人唸著師弟的名
　　字，她的耳朵煞時尖了起來。

聽了一下子，綠琇才弄明白狀況，原來是先前扶著她來的丫頭，遇上其他丫
　　頭，正在門外聊天呢！幾個姑娘，嘴上盡是嘀咕著沈寒天的事蹟，說來說去都是
　　繞著藍采風對沈寒天的愛慕之情。講了幾句便嗤笑起來：「看小姐平時兇得像母
　　老虎似的，碰上沈少俠還不是溫馴得像隻小貓一樣。」

她們說的事情，都是綠琇原先就能猜想出的事情，聽了好一會兒，綠琇便打
　　了個哈欠，覺得無趣至極。

可門外幾個丫頭，倒是越說越有興味，聲音越來越大，弄得綠琇翻來覆去，
　　難以成眠。

綠琇咕噥著：「看來不把她們趕走，我是很難睡上一覺了！」她站起身來，
　　溜溜地轉著水靈的黑瞳，輕輕地笑了起來。

「嗯！」她推開門口，清了下喉嚨，吸引幾個丫頭的目光。

「綠琇姑娘，您還沒睡啊！？該不是我們吵了您吧？」說話的是剛才攙著她
　　來的丫頭，名叫藍翎，也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

藍翎一說，幾個丫頭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微微泛紅。

看著她們，綠琇笑笑：「當然不是囉！」她要真這麼明目張膽地趕走這群丫
　　頭，也就太不給她們面子了。

「方才喝了幾口茶，醒了些酒，人也不倦了！睡不著，便想出來透口氣。」
　　她親切地招呼著：「不如，妳們幾個進來坐坐，陪我聊個天，這樣可好。」

丫頭們對看了幾眼，不知是坐或不做好。

綠琇倒真像是個主人似的，親切地挽起藍翎：「坐嘛！別客氣。」一個勁兒
　　地將她拉到房間內。

原本有些遲疑的丫頭，看著藍翎走到房內，也跟著走進去了。

綠琇自顧自地為她們幾個倒茶，隨口說道：「我和寒天貿然來訪，給妳們添
　　了麻煩，還真是過意不去呢！」

一聽到綠琇提及沈寒天，丫頭們便趕忙拉起椅子坐了下來。

藍翎甜甜地笑著：「綠琇姑娘太客氣了！沈少俠英雄年少，是我們山莊的貴
　　客呢！」

綠琇舉起茶杯：「妳們對寒天實在太好了，我這個做師姐的，以茶代酒替寒
　　天敬妳們一杯。」

幾個丫頭，也舉起茶杯回敬綠琇。

綠琇喝了一口，噙著抹笑：「寒天的未婚妻，若知道那麼多人照顧他，一定
　　很開心的。」

綠琇說話向來都是舒緩慵懶，原是讓人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可此刻「
　　未婚妻」這三個字，聽進少女們的耳朵，卻是一陣刺疼：「咳！咳！」甚至有人
　　當場就嗆出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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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五）

「沈少俠有未婚妻了啊？」一個丫頭問道。

綠琇再喝一口茶：「怎麼沒有，他師父替他做主的。」只是這種兒戲般的婚
　　姻，寒天不知道，我也打算賴賬，算不得數就是了。綠琇在心裡悄悄加了這句。

藍翎小小聲的問著：「那他未婚妻長得怎麼樣？」

「妳說呢？」綠琇反問。

藍翎嘆了口氣：「一定很美。」

綠琇笑笑，算是回答。她從頭到尾安安分份，可沒稱讚自己半句，別人要這
　　麼以為，那她也沒辦法啊！

「他們兩人的感情……」還有丫頭不死心地追問。

綠琇斬釘截鐵地回答：「好的很！」她自然沒跟她們說，兩人感情雖好，可
　　只是手足之情。

藍翎站了起來：「綠琇姑娘，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事情沒辦好呢！」沈寒天
　　都有了個感情很好的美妻了，誰再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了。

其他的丫頭也站了起來：「是啊！是啊！我們還有事沒做好呢！」她們總不
　　成，繼續待在別人師姐面前，哭訴她們低落的心情吧！

綠琇跟著起身：「啊！妳們趕快去忙吧！別讓我耽誤了妳們的時間。」

「不打擾了！」幾個丫頭，哭喪著一張小臉，匆匆地離開，不一會兒，就消
　　失在綠琇的視線裡。

等她們走了，綠琇才吐了一口氣：「總算落個清靜了！」

可能是因為沒什麼風，胸口突然有一點悶，她轉身打開閉鎖的窗戶。

開著窗戶，想著剛剛走掉的姑娘，她心中有些些的過意不去。

打破少女美夢，可是造孽呢！不過以師弟挑剔的目光來看，這些姑娘，遲早
　　也得面臨夢碎的一天。

這些年來，沈寒天常離開山裡去江湖闖蕩，每次回來功夫和閱歷，便長進不
　　少。他總是興奮地拉著綠琇，說著外面的事情，當然也包括那些心儀他的姑娘們
　　。沈寒天的眼光，她是再清楚不過了。

她還想趁著這次，陪寒天出來參加武林大會的機會，替他找個真正的未婚妻
　　，盡盡為人師姐的責任！

「師姐！師姐！」沈寒天已經叫了綠琇兩聲，她都沒有回應，他只得附在她
　　的耳畔喊她：「師姐！」音量大得足以叫醒死人。

綠琇摀住耳朵，跳了起來：「你當我死人哪！？」一掌打向沈寒天的手臂。

啪的一聲，沈寒天沒有躲開，皺起眉頭：「呦！妳打人哪！」

「欸！我可叫了妳好幾聲呢！」他滿腹委屈似地看著她：「要不是妳自個兒
　　年紀大，耳朵背了，我哪需要犧牲我少俠的形象，這樣叫妳！？」

綠琇睨著他：「少俠！？」

沈寒天抬起頭來，正色道：「綠姑娘，請加個沈字，沈少俠。」

綠琇吐著舌頭：「沈少俠！？」皮笑肉不笑地：「哎呀！我好害怕呢！我方
　　才得罪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玉面神劍小神醫』沈寒天，沈少俠？」

沈寒天一本正經，作揖抱拳：「不敢！不敢！承蒙江湖朋友不棄，給了小可
　　這麼個稱號。」

綠琇搖頭：「沈寒天，我懶得理你。」坐回自己位置喝茶。

沈寒天也跟著坐了下來：「哎呀！這麼多茶杯，看來我可錯過一場熱鬧了！
　　」

綠琇笑笑：「你嫌在大廳裡還熱鬧不夠啊？」

沈寒天倒是不說話，只嘆了口氣：「哎！」

綠琇原要替沈寒天倒杯茶的，看了一下，沒有別的杯子，便把自己喝了一半
　　的茶杯遞過去給他：「嗯！看你這樣，是費了好大功夫才脫身的吧！」

他喝了一口茶，沉吟著：「正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

「你啊！也算是自作自受，種因得果。」綠琇不太同情沈寒天。

「師姐！妳怎麼這樣說我？好像是我存心招惹她們，活該受罪的。」沈寒天
　　砰地放下茶杯，背對著綠琇：「好，是我活該，我不該為了妳，出賣男色，拉下
　　這張臉，去打擾藍家的。反正這幾天，咱們乾糧也啃慣了，野地也睡慣了，不差
　　多這麼一天晚上。」

他一個人怎樣吃睡都不打緊，要不是心疼師姐，聽到藍玉風不在時，他就會
　　離開了。否則以他心高氣傲的脾氣，怎麼會讓藍采風踹開門趕人。

綠琇軟言示弱：「寒天，我不是這個意思嘛！師姐知道你最體貼了！」

沈寒天冰著張俊臉，就是不開口。

「喝口茶消消氣，好不好？」她端著茶杯，繞到沈寒天的面前。

沈寒天心頭正委屈著，看都不看她一眼。

看來寒天真的動怒了，綠琇只好酸著鼻音：「寒天，你在爹靈前說的話，都
　　不算數了！你說要爹安心的走，你會照顧我，會聽我的話，一輩子都不同我發脾
　　氣的。你真的忘了嗎？」

過了一會兒，沈寒天從綠琇手中接過杯子：「算我認栽了！」瞪了綠琇一眼
　　：「這輩子就栽在你這個女人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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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六）

綠秀眼裡閃過抹慧黠的笑：「這也是應該的啦！」當年她不但保住他的名字，
　　還保住他這輩子的幸福呢：「栽在師姐手中，也不算難聽嘛！」

她拉把椅子坐下，繼續說著：「方才師姐這麼說，也沒有惡意。只是想提醒你
　　，人有時得懂得隱藏光芒。你剛剛露那麼一手，不等於告訴所有人，你不只是人品
　　出眾，武藝更是不凡，你叫藍采風怎麼不癡迷於你，又叫那群姑娘們怎麼不傾心於
　　你，這一群女人繞在你身邊，你哪得清閒啊？」

沈寒天有些不以為然：「我人品出眾，武藝非凡這是事實啊！有什麼好掩蓋的
　　！」

綠琇聳聳肩：「當然沒什麼好掩蓋的，如果你不怕惹到藍采風的話。」

沈寒天一時啞口。

「其實，你不是不知道這層道理。只是你生性就愛站在山頂顛峰，就喜歡人們
　　在後頭追逐仰望。我看啊！你天生耐不住寂寞，活該忍受這片吵雜的。只是樹大招
　　風，高處不勝寒，總有一天，難免清寂呢！」

沈寒天把茶杯塞在綠琇手中：「說完了？！妳不渴啊？！」

「渴啊！」綠琇把最後一口茶給喝乾：「你不知道，說話很累的。要換成別人
　　，我還懶得說上一句呢！」

「妳啊！」沈寒天揉揉綠琇小巧的鼻樑：「再這麼嘮叨，就嫁不出去了。」拿
　　走綠琇手中的杯子，再替她添了口茶。

「嫁不出去有什麼關係。」綠琇喝著沈寒天倒給她的茶，幸福地笑著：「我可
　　以靠你這個『玉面神劍』啊！強迫你出賣男色，把好看的『玉面』，換成熱騰騰的
　　『湯麵』，就不怕挨餓受凍了！」

「『出賣男色』！妳怎麼又提這個？！」瞪了綠琇一眼：「還不幫我想想怎麼
　　辦才好？」

「什麼怎麼辦？」綠琇裝作聽不懂。

小時候，沈寒天調皮得緊，常常闖了禍，惹惱師父。只要一發生事情，他便拉
　　著綠琇，問說怎麼辦。綠琇總一臉義氣，搭住他的肩膀，告訴他「禍福與共」。其
　　實事情從來沒那麼嚴重過，綠琇只消想想法子，動動嘴，便讓「綠谷老人」轉怒為
　　喜。

沈寒天並沒改掉這從小養成的習慣，和綠琇在一起的時候，嘴上不經意就會掛
　　起「怎麼辦」這三個字，只是他現在通常都有了自己的主意：「我看還是走為上策
　　，才能避開藍采風的糾纏。」

「當然是得走了。」綠琇放下杯子，提醒他：「可你答應過人家，等藍公子和
　　藍老爺回來了才走喔！」

「什麼？我有說過啊！？」俊眉擠在一起：「這糟了！他們回來了，我哪走的
　　掉？」他站起身來，來回踱步著。

「其實只要你不在乎的話，偷偷地走掉，也沒什麼關係啦！」

「師姐！妳明知道……」沈寒天白了綠琇一眼。

虧綠琇這時還笑得出口：「知道你是一言千金的英雄少俠，說得出就得做得到
　　。你看吧！當眾人景仰的少俠，一點好處也沒有，一點小謊也不能撒，也沒有想走
　　就走的自由。哪像我們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消失都沒人發現。」

「師姐，都這種情形了，妳還拿我尋開……」話還沒說完，他的眉頭豁然舒展
　　開來：「喔！我知道了，妳有主意了，對不對？就是因為這樣，妳才有這心情消遣
　　我。師姐快說妳有什麼主意。」

綠琇仰起嬌俏的鼻子：「你求我啊！」

「呦！妳還擺譜？」沈寒天眼睛一邪，低下身來，竟開始呵綠琇的癢：「說！
　　快說！」

「啊！啊！」綠琇尖叫連連，一個躲避不及，被呵到癢：「哈！哈！」她笑彎
　　了腰，險些撞到桌子：「說！說了！」

沈寒天這才收了手，得意地揚著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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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七）

她嘟起嘴：「都幾歲了！還做這種事，羞不羞啊！？還說是少俠呢！」

睇著沈寒天一眼：「只要讓那些姑娘，看到你是這德性，就沒人會纏著你，
　　誰還管你幾時離開。」

沈寒天作勢伸出手來，綠琇趕忙雙手護在前面：「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
　　剛才好幾個丫頭，想向我探問你的事，我怕麻煩，騙她們說，你有了未婚妻，把
　　她們打發走了。」

「我懂了！」沈寒天笑道：「師姐妳真聰明，藍采風要知道我有未婚妻的話
　　，也沒什麼心思留我了！可是……」

綠琇站起來，搭著寒天的肩，甜甜地笑著：「沒什麼好可是的，有師姐在，
　　沒什麼圓不了的謊。不管什麼麻煩，師姐都會替你扛的。」就像小時候那樣。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沈寒天長得好高喔！她得把手抬高，才構得到他
　　日益寬厚肩膀。

沈寒天忽然抱起綠琇纖細的腰肢：「啊！」綠琇沒想到身體會突地騰空。

「師姐對我最好了！」沈寒天抱著她的身體飛轉起來，淺綠色的身影旋成一
　　圈圈的圓，旋出綠琇童年的記憶。

很久以前，沈寒天只要感動，或是高興的時候，都是這樣不分由說，抱著綠
　　琇飛轉著，直到他去遊歷江湖的那幾年後，才少有這樣的舉動。

綠琇笑著：「蠢師弟，你是我唯一的師弟，我不對你好，還對誰好。」一抹
　　笑跟著騰起的身子，輕輕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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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八）

二

離開「藍月山莊」之後，他們向西而行，準備參與八月十五的比武大會。

這是一場五年一度盟主之爭的盛會。前一年的八月十五日左右，江湖眾家
　　好手就會收到由盟主所發的「武林帖」。大會中，技壓群倫，獨占鰲頭者，不
　　論男女老少，皆被推為新的武林之首。因此年輕一輩的後起之秀，莫不想藉此
　　機會嶄露頭角，耀顯鋒芒。

半年前，沈寒天受邀參賽，為了不讓綠琇沉浸在喪父之痛中，他帶著她離
　　開「彤霞山」，參加武林大會。這是他們第一次，同出遠門。沿途走來，秋季
　　賞桂，冬日尋梅，春天踏青，倒也快活。

這日，他們順著山路走，風和日麗，蒼巒疊翠，落入眼中的是滿山的綠。

「師姐，再往前走便是『絕命谷』了！」沈寒天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

綠琇笑著：「都叫『絕命谷』了，你還走這麼快，莫不是趕著去送死？等
　　咱們走到時，當真是氣斷命絕了！」額上已是香汗涔涔。

沈寒天爆出笑聲：「師姐，就妳會說這種話。」回過頭去，輕輕捏著綠琇
　　的鼻子：「什麼氣斷命絕的。」

「多大的人了，流了汗也不曉得要擦。」沈寒天拉起袖子，順著綠琇的臉
　　頰拭去汗珠。

春風微微吹著綠琇柔軟的髮絲，有意無心地輕觸著沈寒天，一抹若有似無
　　的香氣，和著綠琇舒服的笑容淡淡地漾開，溫熱醺然。

沈寒天怔了一下，突然揚起嘴角：「老女人就是老女人，體力這麼差。」

「沈寒天！」綠琇舉起手來，作勢打人。

沈寒天握住她的手，一臉奸笑：「師姐，別罵人，把力氣省下來趕路吧！
　　」轉過身去，拉著綠琇往前走。

「這『絕命谷』的名字，乍看雖然險惡，其實別有洞天！我想妳一定會喜
　　歡的。」陽光照在沈寒天的臉上，一片燦爛，他的笑容像個孩子似的。

「怎麼說？」沈寒天的背影，為綠琇遮住部分的光，她望著他的背，有些
　　失神。很久以前，都是她牽著他在山裡亂晃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個
　　頭漸漸變大，越跑越快，然後就換成他牽著她了。

「我第一次發現那地方時，心頭就想著，一定要帶妳來看看！」他向來都
　　是貪玩的，可只要有好玩的，從不曾忘過她的。

「到了！就是這兒了！」沈寒天興奮地嚷著。

綠琇挪身貼靠著沈寒天，低頭往下探去：「就這兒！？」

下面的山谷，似乎深不可測，高大的林樹雜亂地長著，光影被遮蓋掩映，
　　樹根盤錯糾結，山谷底下發成一片墨黑，陰陰森森滲著鬼氣，春光似乎忘了「
　　絕命谷」，只留給這裡料峭的寒意，冷冷地從谷底騰起。

「怕嗎？」沈寒天握緊綠琇的手。

「不怕！」綠琇略仰著頭，迎上沈寒天的視線：「我是信你的，什麼也不
　　怕。」唇畔那抹笑，說明她對他的信任。

「好！那麼我們就跳下去了！」腳下一蹬，兩人便跳了下去。

紅綠相間的身影，施展著輕功，借力使力，騰躍於樹影之間，樹被沙沙地
　　踏出聲音，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衣袂飄然翩翩，身形巧然而落。

沈寒天放開綠琇：「我找看看！」谷底低平，他沿著山壁而行。

「就是這個洞！」他停在一道山洞前面。

綠琇探頭：「這個洞！？」洞口不大，僅容一人俯身低行，洞的另一頭，
　　隱約傳出光亮以及水聲。

可能是因為山洞狹長幽暗，壓得綠琇胸口悶悶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我們進去吧！」

沈寒天拉住她：「我走前面，妳要小心跟好喔！」跨步之前，回頭看了她
　　一眼，搖頭笑著：「平時叫妳好好練功夫，就是不肯。看！才施展點輕功，就
　　臉紅氣喘的。」綠琇臉兒潮紅，汗流不止。

她擦著汗，頗不以為然：「你是帶我來看風景的，還是來奚落我的？」

「好！我們看風景。」沈寒天身子一低，遁入山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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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九）

綠琇緊隨在後，閉鎖幽濕的岩壁，形成股壓力，悶得她胸口幾乎透不過氣來，
　　好在這一段路不算太長，水聲越來越大，眼前逐漸光亮。

一出洞口，她吸了口氣，讓眼前的風景給深深吸引住了。

水聲嘩然，白練如飛。洞外奇石林立，谷水自天上而來，從削碧巉嚴中一道道
　　，一疊疊，一層層飛傾而下，形成一簾簾的瀑布，水勢盛大猶如萬馬奔騰，濺起白
　　浪如花。

綠琇吞了口口水：「好美喔！」難以置信哪！

沈寒天盯著她笑：「我就知道妳會喜歡。」牽起她的手，選了塊靠瀑布的大石
　　頭，並肩坐下。

綠琇偏著頭，靠著沈寒天寬厚的肩膀，深深吸著每一口甘甜的氣息：「寒天，
　　我好幸福喔！」懶懶地賴在他的身邊。

迎面吹來的風，帶著股乾淨醇厚的甜味，清冽的水氣，貼著風，沁入每一個毛
　　孔，綠琇不自覺地閉上眼簾，勻勻地呼吸著。

沈寒天輕拍著她的頭：「師姐別睡這兒，頭會滑下去的。」

綠琇睡眼惺忪地盼了他一眼：「那睡哪兒好？」寒天的肩膀，很好睡呢。

「哪！」沈寒天的嘴角，有抹寵溺的笑：「腿借妳枕著。」

話還沒說完，綠琇就順勢滑了下來：「寒天最好了！」她笑起來幸福而暈亮。

「我看這輩子，除了我這個師弟之外，沒有男人會對妳好了！」

綠琇咕噥著：「誰說的！」

「本來就是，二十幾歲的老女人，還沒個成親的對象。」

綠琇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我真要成親，還怕沒有對象？！」眼前這個還
　　是她不要的呢！「我只消對人說，我不成親的話，你這個為人師弟的『玉面神劍』
　　也不敢結婚。自然會有一堆愛慕你的女子，替我找來成群的丈夫，讓我嫁都嫁不完
　　呢！」

沈寒天搖頭：「這是什麼……」話未說完，俊臉沉凝，暴喝：「誰？」頎長的
　　身形，斜飛出去，寒光一閃，寶劍出鞘。

綠琇見狀，施展輕功，化成一道綠影，緊隨在旁。

「誰？」冷然的劍鋒，抵著伏在溪畔中的背影。

此人並未閃躲，只困難地挪著身子，喉間隱約迸出呻吟。

綠琇低身，翻過那人的身體：「寒天，這個人受傷了！」

沈寒天收起劍來，蹲下身來，想檢視那人的傷口。

翻過來的是張慘無血色的俊臉，那人一件墨綠色的衣袍，染上斑斑血跡：「救
　　我！」他突然動了一下身體，緊緊地揪住綠琇的手。

沈寒天的眉頭皺了一下。

綠琇被突來的舉動嚇到，驚呼出聲：「啊！」那人眼睛一閉，整個人頹然地倒
　　在她的懷裡。

綠琇臉上忽地飛上一抹紅：「公子！」她從沒和陌生男子如此接近啊！

瞟到綠琇的羞意，沈寒天眉頭皺得更緊：「不過是個貪生的廢物。」橫手一抱
　　，將那人從綠琇懷裡拉了出來。

「寒天，別這麼粗魯，這位公子受傷不輕。」綠琇的聲音充滿關懷之意。

「他死了也與我無關。」沈寒天把那人扛上肩頭。

綠琇跟著站起來：「寒天，醫者父母心，你怎麼說這種話。」

沈寒天大步跨走：「我懶得關心這種貪生怕死的膿包。」

綠琇鎖著眉：「人好端端的，自然是貪生，哪有尋死的道理？怎麼就把人說成
　　膿包！」聲音裡頭，也有著幾分的不悅。

「這人重傷如此，還未放棄求生。我見他是條漢子，不是個膿包。」綠琇不自
　　主地便為那人說起好話。

「漢子？！哼！」沈寒天忽然停下腳步：「他是漢子，我是壞人，妳自己救他
　　去。」順手便把那人丟下。

「沈寒天！」綠琇大叫：「你……你莫名其妙。」

她掃了沈寒天一眼，背起那個人，連哼也沒哼一聲，一步步地走向洞口。沈寒
　　天一句話也沒說，跟著她走到了洞口。

這洞口狹小，背著一個人根本無法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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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十一）

＊＊＊＊＊＊＊＊＊＊＊＊＊

他們兩個人，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一間荒棄的屋子，整頓之後，用以安
　　置那受傷的人。在兩人的照顧下，那人傷勢漸有起色，只仍是昏迷不醒。這天
　　，沈寒天到附近的鎮上，添購些藥物。綠琇一個人，將熬好的湯藥，端進房內
　　。

才進得裡頭，便聽到咳嗽聲：「公子，您醒了！？」綠琇將碗放在桌上，
　　快步走到床邊。

那人困難地開口：「這是…是姑娘救了在下？」。

綠琇坐了下來：「我和師弟經過『絕命谷』，剛巧救了公子。」打量著他
　　。

眼前這個人，大約二十七、八歲，濃眉大眼，神色俊朗，雖然臉色還有幾
　　分蒼白，眉宇之間卻隱然著股昂揚宏拓的氣度。

那人挺直身子：「在下戰雲飛，敢問恩人如何稱呼？」

「戰雲飛！？」綠琇偏著頭：「好似聽過這名字呢！」

懶得多想，她淺淺笑著：「小女子綠琇，師弟是沈寒天。」

「綠琇！？沈寒天！？」戰雲飛反覆唸著兩人的名字，眼睛忽然一亮：「
　　這麼說戰某是遇到『紅花綠葉』了！？」

綠琇笑笑：「我和師弟，出道江湖不過半年，也沒做過幾件事情，戰公子
　　居然也知道這無聊的稱呼。」信步走回桌子旁。

沈寒天平素好穿一襲赭紅色背子，而綠琇則喜著綠色衣物，加之兩人形影
　　不離，便有好事者，稱呼兩人「紅花綠葉」。只是由於「玉面神劍」的名頭更
　　加響亮，因此鮮少有人知道，還有這麼個稱號。

戰雲飛解釋：「沈少俠受邀武林大會，他的事情，戰某略知一二。」一笑
　　：「看來戰某真是好運，沈少俠是小神醫，而綠姑娘的雙親是二十餘年前，名
　　滿江湖的神醫。遇上兩位，戰某這回是死裡逃生了！」

綠琇攪弄著藥，吹散些熱氣：「公子要真死了，怕是很多人也不好過活了
　　！」

戰雲飛聲音略沉：「聽姑娘之言，對戰某的來歷，倒也知道幾分！」

綠琇回眸綻出笑顏：「戰公子莫怪！綠琇初出江湖，閱歷淺薄，怎麼會知
　　道公子的來歷。只是我見你武藝高強，氣度非凡，對江湖掌故又知甚詳，不像
　　是獨行的劍客，倒像是一方的霸主。」含笑的眼角，對上戰雲飛的視線。

戰雲飛看著發亮的笑靨，怔了好一會，他看慣粉黛艷色，卻鮮少見過像這
　　樣舒心的讓人心窩暖熱的笑容。

「公子……」戰雲飛的目光，叫綠琇不覺有些灼熱。

戰雲飛爽朗一笑：「好個靈透的姑娘。」他身體向後自然枕靠。

很久不曾這般放鬆自己，他倒不知道，只是這樣看著一位陌生女子，靦腆
　　帶紅的笑顏，竟會讓人舒服的不想動！

綠琇略略低著頭，臉上有些發紅：「綠琇妄自猜測，倒叫公子見笑了！」
　　她平時不好出風頭，少讓人如此稱讚著，更沒人……沒人這樣看著她。

想抬頭又怕對上他，眼珠子不知看哪兒好，只得胡亂溜著，好不容易才讓
　　她瞄到桌上的湯藥，她連忙端起藥碗：「藥都要涼了，戰公子快喝吧！」舉步
　　欲往床頭而去。

「綠姑娘，不忙。」戰雲飛叫住她：「我的氣力已經恢復許多，怎麼好又
　　再勞煩姑娘，還是讓戰某自己走過去喝藥吧！」

雖說不想動，他還是不好添人麻煩，說著他雙腳便跨了下來。

綠琇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你試著走動看看也好，只不要太勉強自己。
　　」

戰雲飛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走了兩、三步，倒還算穩健。

他抬頭和綠琇交換個微笑，又繼續走著，一個頭暈，整個身子顛了一下，
　　綠琇想扶住他：「小心。」沒想到戰雲飛整個身子壓了下來。

戰雲飛趕忙撐起身子：「對不起。」一抹幽然的淡香驀然飄入心頭。

還沒站穩，便被一道飛來的身影，踢中胸口：「我打死你這傢伙，敢欺負
　　我師姐。」來人正是沈寒天，他怒氣沖沖地丟下手中的東西，揪住戰雲飛的領
　　口，將他的身子提了上來，一手掄拳：「我宰了你。」

「寒天！」綠琇握住他的拳頭：「你這是做什麼？」

「師姐！」沈寒天鎖緊眉頭。

「沈少俠誤會了！」戰雲飛嘴角含血。

「誤會，我親眼看到你…」沈寒天握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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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十二）

綠琇打斷他的話：「看到什麼了？」揮掉他的拳頭：「不過就是他沒站好，
　　跌了一跤，不小心壓到我了，會有什麼事。」臉上還微微泛紅。

沈寒天盯著她的臉：「師姐，妳不知道，沒那麼單純，他不懷好意哪！」

「沈公子，戰某不是這種人！」戰雲飛拭掉嘴角的血跡，神色凜然。

「我相信戰公子是個磊落的好漢。」

又來了，師姐又稱讚那個人了！

一把火從沈寒天的心頭竄燒起來，他狠狠地摔下戰雲飛，身子倏然站起：「
　　隨便妳，妳要相信他的話，將來吃了虧，我也不管你。」

他轉身就走，連踢兩道門，全然沒理會綠琇在身後叫喚：「寒天！寒天！」
　　綠琇跟在他身後，追了幾步，便停下來，喃喃自語著：「又發什麼脾氣嘛！」

她掉過頭，有些尷尬地道歉：「戰公子真抱歉，平白害你挨了一下。你別和
　　寒天計較，他平常就是這樣子，小孩心性，莽莽撞撞的。」

看著戰雲飛顛晃著起身，她想過去幫他一把，腳卻又收了回來。

戰雲飛看在眼中，只是笑笑：「不妨事，沈少俠是關心則亂，我不會介意的
　　。更何況沈少俠於我還有救命之恩，這點小誤會，沒什麼好掛懷的。」

「戰公子，真是做大事業的人，果然氣度非凡。不像……」她回頭看著空寂
　　的門外一眼。

戰雲飛看著綠琇，溫溫地笑著：「我沒事了！還是請姑娘去追回沈少俠，把
　　事情解釋清楚吧！」

綠琇微笑示意，隨即旋身出去，她一走戰雲飛便癱軟跌坐，剛才胸口那一擊
　　，已經讓他痛出一身汗，他咬著牙，靠著床邊休息，耳邊聽到綠琇叫著沈寒天的
　　名字，叫聲越來越遠。

綠琇把附近都繞遍了，就是沒看到沈寒天的人影，有些累了，她也懶得找了
　　，一步步地踱回到小屋。就要進門了，卻停下腳步，呆呆地望著門口，良久，才
　　嘆了一口氣，拳著身窩在門邊。

初時，眼睛還巴巴地望著遠方，後來，眼皮子便沉沉地壓了下來。恍惚間，
　　風有些冷，她只得縮了縮身。

嗯！有人靠了過來，替她蓋了件什麼東西。

她撐了撐眼皮，咕噥著：「寒天！」太熟悉了，不用看，用聞的也知道是他
　　。

「就窩在這裡，不怕著涼！」沈寒天解下背子蓋在她的身上。

「誰害我的啊！」綠琇噘了噘嘴，把手按在沈寒天肩上，借著他的肩上使力
　　，站起身來：「氣消了？」唇畔是抹慵懶的笑。

沈寒天也跟著起來：「我還是覺得那傢伙對妳不安好心。」

「人家有名有姓，叫戰雲飛。」

「戰雲飛。」沈寒天唸著他的名字，只覺十分耳熟，一時想不出來，他皺眉
　　道：「我管他站雲飛、坐雲飛、躺雲飛的，反正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綠琇睨了他一眼：「你對他成見太深。」

「師姐，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決定了，以後就由我來照顧他，妳少和他接觸
　　，省得被他騙了！」

綠琇不覺失笑：「我當你是氣消了才回來，原來你是回來拯救師姐的。」

「師姐！江湖上人心險惡，妳不懂的。」沈寒天搭住她的肩膀，將她拉到自
　　己的身邊：「我有責任保護妳的。」張大的手，像是豐潤的羽翼。

記憶翩然地滑入，綠琇偏頭倚著他：「想不到，你現在也可以保護人了！」
　　。軟柔的聲音，有些悠恍如夢。

一直在等待，等待他長大、獨立、單飛，然後她就可以安心地休息哪！只是
　　縱然心放得下，卻也真捨得下嗎？

「師姐，外面風大，我們進去吧！」沈寒天不自覺地摟緊她，有些驚愕的發
　　現，她的身子骨竟如此單薄：「以後一定要盯著妳，多吃一點哪！」

綠琇抬頭：「嗯！什麼？」沒聽清楚啊！

沈寒天笑笑，摸著她的頭：「先睡吧！」

陪著她進房內，看著她沉沉地入睡後，他才悄然地鑽到戰雲飛的房間。

一聽到腳步聲，戰雲飛的眼睛倏地睜開：「誰？」

「我！」沈寒天欺身到床邊，直勾勾地瞧著他：「剛才那腳沒把你踢死啊？
　　」

戰雲飛端身正坐，迎上他的視線：「托沈少俠福，一時片刻還死不了！」

沈寒天瞇起眼：「姓戰的，我開門見山的跟你說了。算我們倒楣遇上你，我
　　師姐執意救你，我也不能撒手不管。我會為你療傷的，可你要敢對我師姐存有非
　　分之想，我少不得讓你再多受些病痛的折麼。」語帶威脅。

戰雲飛倒是笑起來：「沈少俠乾脆，戰某也不拐彎抹角。我對綠姑娘確有些
　　傾慕之意，可絕無非分之想。只是沈少俠的關心，真的只是出於師弟對師姐的關
　　心嗎？」語帶深長的意味。

沈寒天怒氣勃發：「廢話！」捏住戰雲飛的下巴：「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論
　　定我們師姐弟的感情。你給我聽好，你好好養你的傷，傷好了快給我滾。」用力
　　甩開手，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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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十三）

＊＊＊＊＊＊＊＊＊＊＊＊＊

這一切都要怪戰雲飛，自從他莫名其妙地問了那一句之後，沈寒天的心裡
　　頭便像是起了疙瘩似的，三不五時，這句話，便竄了出來，磨那麼一下，弄得
　　他看到綠琇時，心中都不自在。

為此，他去看戰雲飛時從不給他好臉色。這戰雲飛倒有本事，不論他如何
　　惡言相待，他從來都是一逕溫和有禮。「沈少俠，這藥喝完了！謝謝！」戰雲
　　飛將碗放在桌子中間，臉上不忘掛著笑容。

沈寒天白了他一眼：「喝完了，傷好了，可以滾了吧！」語氣中無奈多於
　　不快，他原是很想與他痛快地打上一架，可別說是打架了，近來便連罵他，也
　　益發無趣。只因戰雲飛態度從容，每每與他發脾氣，最後只落得自己一派小氣
　　。

越和他相處，沈寒天就越相信綠琇的話。綠琇說這人是做大事的人，磊落
　　雍容，卻也深沉穩練。

「戰某是要辭行！」戰雲飛站了起來。

「啊！你要走了？」沈寒天驚呼出口，倒有些措手不及。

「啊！你要走了？」另一聲驚呼，是綠琇所發出來的，她剛從鎮上買了些
　　乾糧回來，正要拿給兩人吃。

「戰某不得不走！一來『戰家堡』裡還有事情，等著戰某處理。二來暗算
　　戰某的那幫人，也逍遙夠久了，戰某得親自去料理掉他們。」他說得輕描淡寫
　　。

「看來是一場惡鬥，戰公子還得小心。」綠琇溫言叮囑。

沈寒天冷哼一聲：「師姐，我就說了，救這種人划不來。什麼一方霸主，
　　還不是在刀口上舔血，救了他，不久後又要去送死，白救啊！」

戰雲飛抱拳：「大恩不言謝，兩位救命之恩，戰某記在心中。」

沈寒天看了他一眼：「你要真記在心中，就別死得太早，平白浪費了我們
　　救你的力氣。」他是很討厭他，可是也不想看著他死。

戰雲飛大笑：「戰某曉得！」

他從懷中掏出一只玉佩，玉上刻著戰雲飛的名字：「這只玉珮，算是個紀
　　念，往後兩位在江湖上行走時，遇上麻煩，只消拿這只玉佩，到『戰家堡』的
　　分舵，吩咐一聲，堡內的兄弟自然會為兩位分憂解勞。」

他把玉佩放在綠琇的手中，沈寒天立刻奪下，塞回給他。

誰知道，他是不是趁機送定情之物，沈寒天心頭轉過這個念頭，朗聲道：
　　「我們不會那麼倒楣，和你一樣遭人暗算。這東西對我們沒用，我和師姐才不
　　拿呢！」

綠琇附和著：「這只玉佩，看來是戰公子的信物，我想也是不方便收下！
　　」

「姑娘只當是戰某送了道護身符便是。」他雙手奉上玉佩。

沈寒天脫口道：「誰稀罕你的護身符，我自己可以當師姐的護身符。」話
　　說完之後，三人都楞了會。

好半天，綠琇握住沈寒天的手，唇畔含笑：「江湖路雖險惡，可我和師弟
　　相互扶持，不會有問題的。」

戰雲飛看著兩人相握的手，收回玉佩，也將一股羨慕之情斂入懷中。

「好！」他嘴角牽了個笑，抱拳致意：「那後會有期，戰某不多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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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十四）

三


戰雲飛一定與他八字相衝，沈寒天一直這樣覺得。戰雲飛一走之後，他的日
　　子就恢復了往日的幸福快樂。他和師姐，還是最好的師姊弟，兩人幾乎不鬥氣，
　　不吵嘴！

當初不收下戰雲飛的玉佩，實在是個明智之舉。這樣一來，等於徹底剪除了
　　戰雲飛的影子，免得殘有魂魄不散的鬼氣，干擾他的好心情。

心情大好，這一路上只覺風和日麗，滿目秀山綠水。

「師姐，咱們到前面的茶棚，休息一下吧！」時序進入夏天，即便在山中，
　　暑氣仍是蒸騰，能有個地方歇腿喝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嗯！」綠琇揮著汗，向著茶棚走去。

茶棚是附近唯一的蔽日之處，小小的地方，倒是坐了不少的人。沈寒天眼尖
　　，瞄到一張桌子旁，只有一個紫色的背影，孤坐在那兒，旁邊還空著位子，他側
　　過身去：「姑娘，借個位坐！」。

那人並不答腔，逕自挪身，好離他們兩人遠些。

沈寒天和綠琇對看一眼，綠琇聳個肩，拉了張椅子坐下。很少看到沈寒天在
　　姑娘面前吃不開！

沈寒天在姑娘的正對面坐了下來：「打擾了！」即便姑娘並不理會他，他也
　　沒失了禮數，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的女人緣這麼好的原因之一。

基本上，沈寒天對姑娘家都很客氣，不論美醜。

「夥計！」沈寒天叫著，音量大小控制的很好，不會小到夥計聽不到，也不
　　會大到，嚇了姑娘家。

「來了！」夥計吆喝著，提了壺茶過來：「客倌！吃些什麼？」

「師姐吃什麼？」沈寒天看著綠琇，順手把茶倒好。

「店家！勞您來幾個熱包子，兩三碟小菜。」綠琇接過茶喝著。

「夥計！夥計！」外頭走來五、六個大漢，一進來便嚷叫不止，衝著沈寒天
　　這桌走過來。

「大爺！來了！來了！」夥計看他們過來，也知道是兇神惡煞入門，半點不
　　敢怠慢：「我給您騰個桌子出來。」

「不用了！大爺就看上這張桌子。」幾個人霸在沈寒天的後面。

沈寒天握住拳，綠琇一手輕按住他，一手拿著茶杯啜飲著。

穿紫色衣服的姑娘，倒是抬起頭瞧了他們幾個一眼。

她一抬頭便惹來附近陣陣驚嘆之聲。這女子的美貌，連綠琇都要看呆了。　　

眉目如畫，膚若凝脂，艷賽桃李，冷比冰山。

看了她，綠琇終於明白古人何以形容美人顏色無雙。這女子麗質天成，眉色
　　不畫而黛黑，朱唇未點而紅灩，肌膚無妝而雪白。一雙美目瀲灩而清冽，冷然的
　　氣質，使她艷而不俗，美而不膩，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連女人都不忍眨眼，更別說是男人了！

「姑娘！妳一個人坐這裡不寂寞啊！」一名大漢擦著快流下來的口水。

另一雙手直接樸向她的臉，連邊都還摸不上，就讓一拳給握住：「這麼猴急
　　，也不怕唐突了佳人。」沈寒天面上含笑，手上卻加了幾份力道。

綠琇一手托腮，倚在旁邊等著看好戲。別說眼前是名大美人，就算只是普通
　　的姑娘家，沈寒天都不會看著她讓人欺負。

不過在絕色紅顏的面前，沈寒天是更不可能錯過「英雄救美」的機會。

綠琇揉揉鼻，開始祈禱，場面不要太血腥，以免等一會妨礙她的胃口。

「啊！」那人大叫，臉因痛苦而扭曲。

「不想活了敢管大爺的事！」另一個人一拳揮向沈寒天的俊臉。

沈寒天不但閃過那拳，還抓著原先那人的手，打著第二個人的臉，力道不小
　　，被打中的那人，當場噴了鼻血。

綠琇皺皺眉：「寒天！別弄得人吃不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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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十五）

「啊！大‥大…爺，別……別打了！」小夥計嚇得躲在後面。鄰桌的客人，
　　紛紛走避，不過也沒躲得太遠，想藉機看看熱鬧啊！

他們當中，已經有人開始吆喝助陣了！只是那名穿紫衣的姑娘，仍舊是繼續
　　喝著茶，當作什麼也沒瞧見。

五、六個人見情況不對，乾脆直接衝了上來，猛一陣拳打腳踢擊向沈寒天，
　　乒乒砰砰的打出響聲，沈寒天一手幻成數手，拳或衝、或撩、或劈、或崩、或貫
　　，掌或推、或撩、或砍、或穿、或插，身形閃移，就是不見他站了起來。

看熱鬧的人，初是看了目瞪口呆，隨即叫了起來：「好啊！好啊！」眾人情
　　緒跟著興奮熱烈，看樣子沈寒天是穩贏不輸，大家也就放心的提高了聲量：「打
　　死這些欺負人的。」

可能是沒什麼興味，沈寒天連打六拳，砰砰六聲之後，一群大漢全摔在好幾
　　步遠的地方。

「還不滾！」沈寒天撩了一下頭髮，不忘隨時保持俊美的樣態。

其中一個大漢，冷不妨從懷中發出一道寒光：「敢壞大爺好事！」

「小心！」綠琇叫道。

沈寒天手一探，夾住來人所射的暗器，咚的一聲，甩在桌上，目光一凜，冷
　　冷地飄過幾個大漢。

幾個人倒在地上，晃著身子後移了幾步，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沈寒天，冷汗直
　　流哪！

沈寒天將頭轉回桌子：「我不想讓你們的血，污了姑娘的眼。快滾！」

幾名大漢真的是連滾帶爬地離開茶棚，一旁的人群鼓譟叫好之聲，不絕於耳
　　，沈寒天站起身來，微笑頷首，展現翩翩的風度！

綠琇嘆了口氣，拉著他的袖子，提醒他愛出風頭，也要適可而止。

沈寒天坐了下來，噙著抹笑：「姑娘受驚了！」注視著眼前的娥眉。

紫衣女理都不理他，放下茶杯，招呼著：「夥計！」聲音和人一樣清冷。

「來了！」夥計雙手拿塊布抹抹，趕了過來：「姑娘有什麼吩咐？」

「結帳！」掏了錠碎銀：「不用找了！」人站了起來，就往外走。

沈寒天搖頭笑道：「這姑娘也太不近人情了，連個謝字也不留。」聲音不大
　　，像是說給綠琇聽的，可眼睛卻是追隨紫色的倩影。

那女子果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我該謝什麼？」

綠琇揉揉鼻子，眼光來回瞟著沈寒天和紫衣女。

沈寒天站起來，臉上一派瀟灑笑容：「這小事一件，稱不上救命，好歹也算
　　解圍，姑娘連句話也不肯捨給在下。」

眾人目光集向這裡。

綠琇看著他，總覺得自命不凡的師弟，這次可能踢到鐵板了。

「我謝什麼，謝你的多管閒事嗎？」女子的眼睛終於對上沈寒天：「你的舉
　　動不但稱不上救命，怕連解圍也稱不上，試問這裡哪個人聽到我求助了？我既不
　　曾呼救，你何來解圍？」

綠琇摀住嘴，怕忍不住爆出笑聲。不少圍觀的人已臉露尷尬之色。

「你這麼做，不過是滿足『英雄救美』的癮頭吧了！哪值得這聲謝字！」

好狠啊！這女人真狠！竟然把實話都說出來了！寒天這鐵板，踢得慘烈喔！
　　綠琇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終於有人噴出笑聲，隨即不好意思的低過頭去，很多不願失禮的人，紛紛把
　　頭轉了過去。

女子見狀，面露挑釁的笑容，長髮一甩，隨後離去，留下錯愕難堪的沈寒天
　　，摸摸鼻子，坐了下來。

綠琇忍不住還是噗嗤一笑，招來沈寒天的白眼，她立刻壓低音量：「對不起
　　！我需要呼吸！」剛才憋笑憋得她呼吸困難！

剛順了口氣，卻莫名其妙心悸起來，綠琇皺緊眉頭，是心悸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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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十六）

「師姐妳怎麼了？」沈寒天立刻察覺她的不對。

「沒事！」綠琇笑笑，替沈寒天添茶：「我頭一次見過這樣的女子！」

沈寒天苦笑，喝了口茶：「是啊！好一個冰山美人哪！」。拿起桌上的暗器，
　　把玩了一下。

他雖是喜出風頭，可真的為那女子，差點挨了道口子啊！這麼不被領情，可還
　　是生平第一遭。

沈寒天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暗器借我看一下。」綠琇接走暗器，細細查看著。

「怎麼了？」沈寒天這才仔細地看著這暗器。

「方才，我看了一下，這幾個人功夫不濟，可手腳還算紮實……」

沈寒天打斷她的話：「他們也沒不能算是太不濟事，是我本事太……」

「拜託你好不好。」綠琇睨了他一眼：「那姑娘都走了，你還稱什麼威風。你
　　看他們拳腳紮實，暗器辛辣陰毒，不像是尋常地痞，倒像是有門有派。」

「耶！這麼說頗有道理！」沈寒天點頭附和，停了一下，神色不解：「可那又
　　怎麼樣？」

「這……」綠琇笑了一下：「這……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妳還說得那麼開心？」沈寒天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綠琇吐了吐舌頭：「我只是覺得事有蹊蹺嘛！」打算把暗器揣入懷中。

「妳收這個做什麼？」沈寒天拉住她的手。

「沒什麼！留做紀念罷了！」綠琇笑笑，將暗器斂入：「你向來是眼高於頂，
　　而這位姑娘是心高氣傲。你們可算是絕配，說不定日後還有機會見面。」

若他們真能見面的話，她得好好替他撮合才是。

想快些看他成親，這顆心才能真正放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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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在茶棚休息夠了，這才動身下山。總算他們運氣不錯，在露宿多天之
　　後，終於找到家客棧落腳。

「掌櫃！給兩間相鄰的房間。」沈寒天掏出銀子來。

「客倌！不巧呢！二樓是還剩下兩間房間，可中間隔著個天井。」福態的掌櫃
　　招呼著。

「這倒是無妨！」沈寒天把銀子拿給他：「只要房間清靜就好。」

掌櫃笑著：「是！是！那兩位是在這兒用飯，還是讓人給送去房去！」

沈寒天看了眼綠琇，詢問她的意見：「師姐妳看……」

「店家！」綠琇還沒回答，便又有人進來：「給間房！」來人正是在茶棚中遇
　　到的紫衣姑娘。

「姑娘不好意思。」掌櫃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這店他開了不少年，見過許多人
　　，可就沒瞧過這麼讓人驚艷的姑娘家：「房間都滿了！最後兩間房，剛剛才讓這位
　　爺給訂走了！」

紫衣女看著面露笑容的沈寒天，不禁蹙起眉頭。

沈寒天勾起抹笑：「姑娘看樣子，咱們是有緣千里。」再度遇見佳人，令他喜
　　出望外哪！

秀眉蹙得深：「怕是冤家路窄吧！」

果然是個特別的姑娘，沈寒天笑出聲音。

「姑娘何必如此說呢！？相逢自是緣，不介意的話，在下願意讓出一間房間，
　　算是和姑娘交個朋友。」沈寒天說得開心，連問都不曾問過綠琇。

「這……」紫衣女打量著他，有些遲疑：「今天我才讓你難堪，你不記仇嗎？
　　」

「姑娘倒是小覷沈寒天，沈某不是量小之人。」順手拂開額前一綹髮絲。

紫衣女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我不欠人人情，這房間我出雙倍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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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綠葉】（十七）

「姑娘這麼說，莫不是把沈某看成做買賣的俗人。」沈寒天依然保持笑容。

「任蝶衣不攀關係，不欠人情。」女子態度始終冷漠。

任蝶衣！沈寒天眼睛綻出光亮，姑娘顯然有些軟化，才願意告訴他名字！

「銀子沈某收下了！那任姑娘可願意和在下交個朋友，一道用餐。」

「我累了！想休息了！」

沈寒天有些失望，倒還沒失去風度：「既然如此，沈某也不好打擾！」

「師姐那我們……」他回過頭，旁邊空著，綠琇不知何時不見：「師姐！」

師姐！任蝶衣這也才注意到，那貌不驚人的女子不知到哪兒去了！？

沈寒天急道：「掌櫃！方才和我來的姑娘呢？」

「剛才您和這位姑娘說話時，她就吩咐小二帶她先到房裡去了！」。

沈寒天略鬆了口氣：「這房間怎麼走？」

「拐個彎往那樓梯上去，右轉第三間便是了！」

掌櫃剛說完，沈寒天人便轉進樓梯口。

任蝶衣看著他的背影，恍惚了一下。

掌櫃衝著任蝶衣笑著：「姑娘，要不要小的帶您到房間休息？」陪著美女走
　　，就算只是段樓梯，也挺讓人開心的。

「嗯！」任蝶衣走著和沈寒天反向的樓梯。

此時，沈寒天已爬到二樓樓梯口，他向右一望，綠琇才和小二打開了房間門
　　。小二嘴上咕噥著：「姑娘！就這間房了！」心頭正犯著嘀咕，他原以為可以領
　　那位標緻的姑娘進房間呢！

「師姐！」沈寒天叫著。

綠琇沒撘理他：「謝謝！等一會勞您將飯送進來。」唇畔漾著笑。

小二露齒笑著：「不客氣！」沒想到這姑娘雖然長得不美，可笑起來挺好看
　　的，讓人覺得很舒服哪！

「師姐！」沈寒天來到綠琇旁邊，又叫了一聲。

小二和他點了一下頭，便退下去。

「想起來還有個師姐！」綠琇舉步進入房裡。

「師姐！你別惱我嘛！」沈寒天跟著進房。

「哪！你別進來！」綠琇把他擋在門外：「這是我的房間，不是你的房間。
　　」

沈寒天好聲好氣的說著：「師姐！妳別為了房間的事情生氣嘛！你不常說與
　　人方便，自己方便！」

綠琇立時瞪了他一眼：「沈寒天，你不會真不清楚，我為了什麼事生氣吧！
　　」

「不就是為了房間嘛！」沈寒天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綠琇搖搖頭，拉著門：「沈寒天你要弄不清楚原因，就別想進來。」

沈寒天趕緊抓住她的手：「師姐！別關門！我知道！我知道了！妳是惱我不
　　先和妳商量。」

綠琇放下手：「好吧！算你還不笨！」睨了他一眼：「手還抓這麼緊做什麼
　　？」

沈寒天趕緊鬆手，這才有了笑容：「不惱我了！」

綠琇轉出抹笑：「我哪那麼多力氣惱人，以後別這樣就好！」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你色迷心竅，那女子連我見了都要失魂呢！」綠琇眼睛
　　忽地一亮，對面房間瞥過個紫色身影。

「是她？」沈寒天也注意到了，對著對面叫著：「任姑娘！」

綠琇側頭看了沈寒天一眼。

剛才不只惱他不和自己商量，其實……也惱他見了她，竟像是忘了自己一樣
　　。可……這又如何呢！？有一天終也是要這樣的，他會滿心滿意地看著另一個姑
　　娘……她不會再是他眼底唯一的人。

綠琇轉進房間，胸口有些悶，她開了窗戶，想透口氣。

有人覆住她的手：「師姐！外面風大，窗戶別開太大，會著涼的。」沈寒天
　　正站在她的身後，他的手熱熱暖暖的。

綠琇滑出手，嘴角扯出個笑：「怎麼！？沒和那姑娘說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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