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銀翼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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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安安唷︿︿

因為有時候貼文會有不明原因導致順序某2篇顛倒

所以閱讀前請看章數

謝謝

羽山 於 2015-05-25 08:30:31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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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伸長筆直的雙腿,鐘潛把西裝外套脫下來交給空中小姐。從意大利的羅馬到美國鳳凰城,航程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頭等艙固然舒服,但老穿著筆挺西裝也嫌彆扭,況且西裝一向不是他的所愛,於是就更加沒有穿著的必要了。
  「鐘先生,您的礦泉水。」華裔美籍的空姐林娟把水杯遞給老闆,露出一記甜美的笑容。
  「日焰航空」向來只用華人,這是全球皆知的慣例,縱然有許多優異的白種人想擠身「日焰航空」之林,卻一直被排拒門外,因此鐘潛此項作風頗受有心人士垢病,他卻依然我行我素,不改其風。
  「快起飛了吧?」他一邊翻開報紙,一邊問林娟。
  搶劫、擄人、殺人、火災、強姦、撞車、豪雨、暴動…海天的新聞都差不多,全球皆無大事,根本沒所謂的頭條可言,如果哪天報紙的頭條是外星人登陸地球嘍,那才能叫頭條新聞嘛。
  發行報紙的人還真無聊,人人家裡都有電視,要知道新聞的話不會看電視呀,況且還有彩色畫面可看哩!看什麼報紙,字小得像螞蟻,真是有損視力,多少國家未來的主人翁就是被這小字給害得近視……
  一版翻過一版,鐘潛斷斷續續地呼咕著。他今天是沒來由得心煩,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偏偏又被困在這機艙之中,哪裡也去不了。
  「鐘先生。」遞完水杯,林娟又笑盈盈地叫了他一聲,沒有走開的意思,那笑容雖是職業性質居多,不過也有一份對老闆的仰慕。
  誰都知道「日焰航空」的老闆是全球最有價值的單身漢,才二十六歲而已,成就已經如此卓越,再過幾年定然更加耀眼,看來鐘宅的門檻要被名門淑女求愛的高跟鞋給踏破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鐘潛抬頭看了林娟一眼道:「什麼事?」這些漂亮得不像話的空姐應該都知道他討厭和女人交談的不成文習慣才對,她們從來不會不識相的來招惹他,今天怎麼搞的,難道真如方雅浦那傢伙的臭嘴所言,他今年交上了那見鬼的桃花?
  「有件事……呢——」林娟笑容停在臉上,話卻打住,不知該怎麼向老闆說明才好。
  鐘潛皺起眉宇,「到底什麼事?有人劫機?」女人還真麻煩,講句話也吞吞吐吐,不沾惹她們是對的,他就覺得很奇怪方雅浦和楚克這兩個小子怎麼可以和女人相處的那麼好,似乎還很享受女人帶給他們的樂趣,這對他鐘潛來說不啻是天方夜譚。
  林娟笑了,也鬆了一口氣,老闆會開她玩笑,表示他心情不算惡劣,她乘機說道:「是這樣的,因為訂票員的疏失,有一位旅客預定搭這班飛機卻沒有座位,所以…」
  「所以你想讓那個無辜的人坐我旁邊?讓我做那個要和人擠位子的倒霉鬼?」鐘潛替她接話。
  林娟忍住笑意,「是的。」她知道老闆搭機不喜歡與人同坐,尤其是女人,那會使他渾身都不舒服,男人也不行,因為他有潔癖,所以他旁邊的座位永遠保持空著。
  「男的還是女的?」他問了重點。
  「呃——」林娟保持笑容,小心翼翼地覷著他的臉色,「是位女性旅客。」
  「媽的!帶她來吧。」鐘潛咒罵一聲,還是答應了,誰教這是他開的航空公司,自己造的孽有什麼辦法?
  領命的林娟喜孜孜地走後,鐘潛立即把座椅放平,把報紙蓋在臉上,存心與那名女性旅客來個眼不見為淨,以圖將他這趟旅途的不愉快降到最低。
  娉婷的高跟鞋足音由遠而近,驀地,蓋在他頭上的英文報紙被掀了開來,女子驚喜的聲音清脆的揚起。
  「鐘潛!」
  鐘潛措手不及,只能十分不悅的攏著眉頭,瞪著眼前那個正在侵犯他人身自由的女子。
  「你怎麼知道是我?」天殺的!蓋著頭都能被她認出來。他還真是倒霉,誰不好遇,偏偏遇上賭王衛這個自以為很精明又很美麗的女秘書——曾呈赫。
  「憑這條西裝褲呀!」曾呈赫揚起彎彎翹翹的睫毛,勾勒出一抹笑意,覺得自己冰雪聰明極了,「這件西裝褲是我親自去買的,雖然已經事隔兩年,不過我的記憶力是一等一的好,還是被我一眼就給認出來了。」兩年前鐘潛到澳門的「雅浦酒店」遊玩,與衛天頤參加一個商業鉅子的酒會,鐘潛行囊中沒帶西裝,衛天頤就命身為秘書的她去選購了一套,事到如今她還記得。
  聞言,鐘潛連忙拉她坐下,陽剛的俊容擺滿了不悅,「你小聲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們怎麼會沒有關係?」曾呈赫優雅的調整坐姿,交疊起勻稱的白膚雙腿,笑盈盈地說:「我是衛先生最信任又最欣賞的秘書,你是衛先生情同手足的兄弟,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沒事別亂攀關係,我姓鐘,你姓曾,誰跟你是一家人?」鐘潛毫不留情的潑她一盆冷水。
  他最討厭這種三八兮兮的女人,自恃有幾分美貌就想佔盡天下男人的便宜,他鐘潛偏不吃她那一套。
  「聽說衛先生結婚了耶。」放好隨身行李,向空姐要了杯蘋果汁,曾呈赫開始興致勃勃地與他攀談起來。
  來了,他就知道曾呈赫不會放過他。「嗯。」鐘潛愛理不理的哼應。
  他在心中亮起紅色警戒燈,不要和她談太多,這種女人嘴巴最大了,往往會將聽來的消息抹黑擴大,然後再去宣傳,屬於高危險傳播媒體類。
  「告訴你,聽說衛先生的新娘子才十二歲。」曾呈赫根本不管對方有沒有回應,依舊眉飛色舞地講起另一項她聽來的馬路消息。
  皺起眉,他忍不住糾正曾呈赫,「不對,是十八歲。」說羅寧寧只有十二歲就太離譜了,「黑子」又沒有戀童癖,找個十二歲的兒童來幹什麼?況且十二歲的兒童又能幹什麼了?
  「是嗎?」她揚揚眉毛,沒與他多加狡辯,接著又說道:「你知道嗎?那個女孩在澳門欠了衛先生的錢,還不出賭債來,所以被送到拉斯維加斯賣身還債,卻很好運的被衛先生給看上,就這樣賴上了衛先生。」在她心目中,主人是無人可及的神,如今卻被一介小小的煙花女給征服,教她怎能服氣?
  「她沒有欠錢。」鐘潛再一次開口糾正,羅寧寧的故事他早就聽得爛熟,知道她是為了她那位殿下小姐,找尋方雅浦身上的古墜而到賭城去,根本和欠債賣身八竿子打不著半點關係。
  「哦?」她也不追究,挑了挑眉說,「其實那個女孩愛的根本不是衛先生,她愛的人是方先生,她之所以踉著衛先生,全都是因為想親近方先生的緣故,只有衛先生還被蒙在鼓裡。」
  鐘潛不可思議的瞪著他身邊的這名女子,這簡直就是危言聳聽嘛!原本打定主義不理曾呈赫的他,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糾正從她口中逸出來的天方夜譚,只因她顛倒是非的功力實在太高強了,令他想保持沉默也難。
  所以他說女人沾惹不得的嘛!暗,像曾呈赫這種女入,簡直比天花還可怕,他寧願養一隻狗也不願養一個女人,狗還會乖乖讓他順毛,而女人呢,往往只會反咬男人一口。
  鐘潛,你二十六年來拒女人於千里之外是對的。他再一次在心中很堅定的讚揚自己。
  機身平順的前進,窗外棉絮般的雲如天堂夢境般可愛,然而程勁雨的面容卻一如寒冰。從接到她父親亡故的消息至今,她雖沒有掉過半滴眼淚,但也沒有任何表情。
  「勁雨,多少吃點東西。」蕭仰山仔細地替她把盤中的雞肉分塊切好了,無奈她卻半口都沒動。
  「蕭伯伯,接到吳律師之後,就直接回香港嗎?」她仍然望著窗外,心思不知落在何方。
  吳律師是她的私人律師。而從小看她長大的蕭伯伯表示,剛滿二十歲的她,在香港有大筆遺產要轉到她名下,她父親指名必須要有吳律師的見證才能生效,所以他們要先到美國鳳凰城接吳律師,再一同返回香港。
  「機位我已經訂好了,接到吳律師後我們立刻起程,你不必擔心。」蕭仰山很快地告訴她,心中的得意也乍然揚起。傻瓜,虧她還是歐洲一流學府的大學生,連這丁點小小的判斷力都沒有。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遺產非要吳律師的見證不可,他只不過要她消失,只要不是直飛香港,在飛往世界各地任何一處的飛機上消失都可以。
  勁雨斂起眉,「幫裡現在……」
  「程幫」是她父親程昆泉縱橫黑道四十年所創立下來的幫派,現已被尊為港澳第一大幫。其父一死,群龍元首,恐怕動亂奪權。
  蕭仰山拍拍她冰冷的手背道:「這點你放心,幫裡有你何叔管著,不會出大亂子。」這丫頭也真奇怪,從聽到她父親驟然病故的消息後,就沒看過她掉一滴眼淚。莫非她天性冷血,才會對她世上唯一親人的死亡一點感覺也沒有?
  她看著透明窗子,露出長久以來難得的笑容,「有何叔在,我就放心了。」
  何益人是她從小最佩服也最崇拜的人,他身為「程幫」副幫主,與她父親義結金蘭二十年,他沉穩瀟灑。風度翩翩,一直待她像親生女兒般疼愛,是她心中永恆的紳士。
  二十年前,程勁雨的母親因生她難產而死,父親對她非常嚴厲,從小她就被訓練成一個不在人前示弱掉淚的人。多少個夜裡,她也期盼有母愛的關懷,卻要在父親面前佯裝獨立堅強,因為她知道父親對她的期望,她是「程幫」唯一的繼承人,偌大的「程幫」往後都要交給她,所以她只有訓練、訓練,不停地訓練,沒有怠惰。
  她對父親又敬又怕,因此,在漫長的成長歲月中,只有何孟人的關愛是她唯一的暖流。何孟人對她噓寒問暖、愛護備至,就跟一個做父親的沒有兩樣。童年時,他甚至會陪她做功課,代替她父親出席她學校的家長會。假日時,他也會和太太帶著她和他自己的兒子到郊外踏青,讓她享受到她夢寐以求的家庭溫暖。
  所以當她聽到她摯愛的父親亡故後,第一個衝進腦海的念頭就是,幸好她還有一位何叔可以倚靠,這是她心靈上多麼重要的支柱呀。
  「喝杯熱奶茶,看你手心冷的,快暖暖身子。」蕭仰山把奶茶遞給她,興奮的情緒陡然漲高。他心想:快成功了,就差這一步。
  「謝謝你,蕭伯伯。」她接過奶茶,轉動杯身溫手,心緒有絲激動起來。她父親這些老戰友,每一個都如此情深義重,這是她最大的幸運。否則憑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又有哪一個幫中長者會信服她呢?
  蕭仰山年輕時是她父親的保鏢,很有一點武打底子。中年以後,轉為她父親的左右手,他思緒分明,處理幫務井井有條,很得她父親的信賴,也很得幫中弟兄的推崇。
  「傻孩子,跟蕭伯伯還說什麼客氣話。」蕭仰山關心地看著她,「你一直這麼瘦,要吃胖一點才好。」
  恐怕日後知道真相她就更胖不起來了,天真幼稚的她怎會料到她所信賴的世伯是只披著羊皮的豺狼呢?
  「可能是機上的東西不合胃口。」她勉強打起精神說。
  蕭仰山慈愛地微笑,「回香港後,讓李嫂幫你燉些補品補身子,保管你一兩個月就胖回來。」
  「嗯……」她漫不經心地應著,不經意瞥到蕭仰山兩鬢少許的白髮,想到了她父親的容貌。
  算算,他們父女倆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不見了吧,自從高中畢業那年,她執意到意大利留學後,他們似乎就一直聚少離多。
  幫中事務繁忙,她父親身為幫主當然走不開。而她呢,每到假期就和同學到歐洲各國旅行,遊歷她心目中的美麗新世界,像只蜜蜂一樣在吸收著新知識,根本無心回去香港。
  就這樣,在世界的兩端,他們各忙各的。她總以為以後多得是時間與父親相處,沒想到父親會走得那麼倉卒、那麼突然、那麼令她措手不及。
  「勁雨,我讓空姐再準備一份餐點給你,回香港後你會更忙,一定要記得保持體力才行。」蕭仰山說著,不露痕跡地觀察她的臉色。藥性似乎還沒發作,飛機還有一小時就要降落鳳凰城了,或者要再讓她服一帖藥,在這節骨眼上絕不能功敗垂成。
  「不必了,蕭伯伯,我很好,真的。」現在的她什麼都吃不下,只想趕快回去看一眼她父親的遺體,以盡她最後的孝心。
  「那麼睡一下。」蕭仰山替她將椅背放平,「聽蕭伯伯的話,養足精神,待會兒我再叫你。」據開這藥的巫醫說,睡眠與酒精更能催化效果,如果能讓她睡著,想必清醒後不失憶也難。
  她點點頭,順從地閉上疲憊的眼睛。她決定暫時讓心靈休息一下,這幾天也夠折騰的了。·
  合上眼後她才發現自己還真的有點想睡,也許是無聊的飛行時間令人懶洋洋吧,腦子似乎越來越混濁不清。她像踩在雲端上,前面一片白茫茫,她父親的面容飄遠了,悲痛的感覺一點一滴消失。雙腿不是她的,走到何處她也不知道,雲端上的岔路太多,頃刻間,她已分不清身在何方!
  終於可以擺脫這只聒噪的黃鶯了。
  鐘潛伸了伸懶腰,雙手固定住頸部,扭動脖子活絡筋脈,這才稍微感到舒服一點。看來回去得找個按摩師來按摩按摩。都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不習慣長途飛行所帶來的不舒適,縱然他每年都要搭無數趟的飛機。
  「哇,到了耶!」看著機身緩緩降落,曾呈赫一臉的興奮難當,「衛先生答應讓我到黑子大飯店一遊,他還答應我可以從鳳凰城坐專車過去,沿途欣賞各大國家公園和大峽谷的壯麗景色,從前我不知道衛先生在拉斯維加斯的身份就算了,還好被我聰明地在暗地裡發現了,這下他非招待我這個不可或缺的美麗得力秘書不可……
  」滔滔不絕的話語從曾呈赫口中逸出。
  鐘潛看了她一眼,賭王衛這回真是做了不智之舉。邀請這多話的女人來,不如買只九官鳥回去還比較划算,反正九官鳥也一樣聒噪。而且至少九宮鳥自己就會飛,若哪一天逼不得已要招待它來賭城玩時,也不必替它花這種昂貴的機票錢,叫它自己飛來就可以了,哪像曾呈赫連飛都不會飛。
  「嗯,祝你旅途愉快。」他懶洋洋、敷衍地說道。
  不在乎鐘潛的敷衍,曾呈赫忽地眼睛一亮,對他笑嘻嘻地端詳起來,「咦,鐘潛,你不是住在鳳凰城嗎?聽說你的房子又大又寬敞,比白金漢宮還要豪華,裡頭有幾千個僕人……」
  「你想幹麼?」他防備地看著她,立即決定胡說一番,「我搬家了,現在不住鳳凰城。」
  「那你現在住哪?」她一副盤問到底的語氣。
  「非洲!我住在非洲。」他答得很快,找貧窮一點的國家準沒錯,這種沒化妝品就活不下去的都會時髦女,一定沒興趣到那種就算一天睡十個小時也白不回來的地方一遊。
  曾呈赫半信半疑地盯著他,「你住在非洲?那你為什麼又飛來鳳凰城?」鐘潛分明在睜眼說瞎話。
  「我念舊不行呀?」他頂回去,她還真夠囉唆耶。
  「好吧!」她揚揚眉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卻又很精明地問:「那你告訴我,非洲有什麼名勝古跡?還是有什麼名產?」
  他驀地驚跳起來,連非洲也不放過,她太狠了吧。
  「拜託!你到底有沒有在看新聞呀?非洲是個落後國家,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堆吃不飽的小孩和噁心的傳染病,你想去嗎?」
  「傳染病?!」曾呈赫立即與他保持距離,活像他就是某一項傳染病的帶原者似的。「那你、你、你有沒有打預防針?」完了,天要亡她也,打從一上飛機她就不停地跟他講話,口沫橫飛當中,沒直接傳染也間接傳染了,可怎麼辦才好?
  鐘潛稀奇地看著她,這是她從開口以來的第一次口吃,太好玩了,想不到他也有辦法令曾呈赫閉嘴,真有成就感!他的戲渡之心突起。
  「我沒有打預防針。」他朝她座椅移近,正色地說,「根據非洲專家表示,身上的傳染病太多,以毒攻毒,一時之間還不會發作。」
  她放心地吁出一口氣來,「喔,還好,還好!」沒想到鐘潛有這種惡疾,還好她沒被他俊挺的外表給矇騙,隨便就愛上他。
  「可是,」他的鼻尖對上了她的鼻尖,放低聲音說,「只要我把這些病傳染給某一個人,我就會痊癒,而那個人就會擁有很多種噁心的傳染病。」
  「那、那要怎麼樣才會傳染給某一個人?」她捏緊了椅子把手,手心直冒汗,緊張地問。
  他陡然貼近她的臉,「就像這樣。」
  「哇!」她嚇得叫出來。
  「對不起,鐘先生,有狀況。」林娟走過來,表情有點凝重。
  曾呈赫如釋重負,立即起身取下隨身行李,慌慌張張地跟在最後一名下機旅客的身後,頭也不回地說:「你有事要處理,我不打擾你,先走了!」
  他猶不放過她,津津有味地追問:「你不是想到非洲玩嗎?那裡的風景真的很不錯,我非洲的家也很大,可以免費招待你!」
  「不必了。」
  春曾呈赫恐懼到腳步都斜了,鐘潛這才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所有旅客都步下機艙,機上只餘空服人員、機長。機師和他。
  「什麼事?」鐘潛問站在一旁的林娟。
  「有位旅客不舒服。」
  他皺起眉頭,這算什麼狀況?還需要他親自處嗎?
  他坐在椅中抬頭掃了林娟一眼,不耐煩地說:「送下飛機,通知離機場最近的醫院派救護車來接走。」
  林娟似乎有點為難,「可是她——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查她的護照!」連這點常識也沒有,看來「日焰航空」的在職訓練做得很差,必須重新要求他們才行。人呀,總是這麼被動,這是人類的惰性和慣性,沒有人會例外。
  林娟看著發毛的大老闆,硬著頭皮說:「護照不在她身上,也沒有隨身行李和托運行李。」
  鐘潛終於忍不住跳了起來。「那你們是怎麼讓她上飛機的?沒有護照?名正言順地坐飛機偷渡?」這是什麼烏龍事!
  「當然不是這樣,鐘先生。」林娟刻意放輕聲調,「我們從旅客名單對照座位表的英文拼音,得知她的中文姓名叫程勁雨,為她訂票的是意大利一家旅行社,訂票者則無從查知。」
  「單人票?」他挑起眉。
  「是的。」林娟非常恭敬地回答。
  「帶我去看她!」鐘潛驀地起身,勻稱挺拔的身材足足比一百六十八公分的林娟高出兩個頭。他心想,這些辦事不牢的票務人員,他發誓解決這個麻煩後一定要全部開除他們!
  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沉睡了很久,又像從迷途中返來,眼前的人都是她所不認識的,而環境更是陌生,她怎麼會在這裡?而她……又是誰?
  勁雨揉接著太陽穴,頭好痛,像有幾千輛大卡車輾過似的,惱人的頭疼使她蹩緊了雙眉。
  「你叫程勁雨?」鐘潛的表情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口氣更是粗魯不佳。本來嘛,飛這麼久已經夠累的了,恨不得可以馬上回家去洗個熱水澡,泡泡按摩浴缸,哪知殺出個程咬金。
  她抬頭看了一眼向她問話的男子,長得帥是帥,但一頭衝冠怒發看起來很不友善。她搖了搖頭,誠實地說:「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誰會知道?」鐘潛一臉找碴的模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誰知道她是不是假裝失憶來博取同情?
  她咬了咬下唇,迎視他探照燈似的目光,「你剛剛說我叫……」每個人都有名字,而她為什麼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為何?
  他索性寫給她看,把便條紙丟給她,「程勁雨,想起來了嗎?」再想不起來,他可沒閒工夫陪她耗。
  她盯著那個名字,一點似曾相識的感覺都沒有,「我想不起來。」她姓程?那麼,她是從哪裡來的?
  她臉上的迷們今他有不好的預感,她的失憶不像裝的,「再想想,或許等一下你就想起來了。」仁慈點,鐘潛,給她個機會。他如此告訴自己。
  她還是搖頭,「我想不起來,我的腦袋一片空白,什麼記憶都沒有。」她連自己為什麼坐在飛機上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
  「那你打算怎麼辦?」他盯著她,問得一點要解決的誠意都沒有。
  「我不知道。」
  鐘潛挑挑眉,「那我只好把你送到孤兒院嘍。」想想自己用詞似乎有點不妥,她這麼大個人了,送去孤兒院會不會太鶴立雞群了點?況且她明明發育成熟得很,也不能稱之為兒童。
  「鐘先生!」站在旁邊觀看局勢的林娟和一大票美麗的空姐齊呼,為他這不仁道的決定感到不忍。
  他撇撇唇,「幹什麼?難道你們肯收養她?」這些人呀,就是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她們不要這個程勁雨,那他也不想要。可是這樣就偏偏不行,她們還會嫌他殘忍,女人就是喜歡來這套雙重標準。
  「或許她過幾天就會想起來她是誰,鐘先生,再給她一點時間吧。」林娟被大伙推派出來做代表。
  鐘潛一眼望去,很不甘願地發現一張張都是替這個失憶人求情的臉,他不答應好像很沒人性。他有點惱怒,「算我倒霉,養了你們這堆吃裡扒外的員工!」
  「謝謝鐘先生。」空姐們甜甜地朝她們老闆鞠躬。
  不謝還好,一謝,鐘潛眉頭皺得更擰,誰讓他是被強迫中獎的。好吧,既然當年他義父葛羅素博士可以好心地收養他們孤苦無依的十一人,那他現在就應該大方點,收留這個失億人。
  所謂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末到,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他義父的好心腸要他還報到這素昧平生的女孩身上來,她還真是好運呀!而他,把一個女人弄到自己家裡頭去,從現在開始,注定就是惹了個大麻煩!

羽山 於 2007-05-28 17:41: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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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5-28 17:42:00
第二章


「日焰」是比光塊更壯觀的現象,以一種強烈的閃光形式突然激射而出,也可以看作是太陽大發脾氣的一種現象。小日焰一天有百來次,大日焰一年也有幾次,發生時一定伴隨著大量太陽粒子。
  「日焰」指的是鐘潛。人如其號,常以爆發的宣洩方式縱容自己的壞脾氣,脾氣一起,往往向四面八方射升,也不管別人是否會被掃到。
  「日焰」是全球航空界鉅子,二十六年前,他生長於亞洲,一個叫福爾摩沙島的中部山林裡,當時的他根本連什麼叫飛機都沒見過。而二十六年後,他已張狂地縱橫於全球的領空之上,無人可阻擋。
  鐘潛在航空界的成就所向披靡,短短數年間,他的版圖一再擴大,擁有數萬名為他效命的員工,航線遍佈世界各地,隨時可見機尾有著火焰圖騰的銀色機身翱翔天際。
  「日焰」——鐘潛同時也是全球赫赫有名的「十方烈焰」之一,他定居鳳凰城,擁有豪邸華廈,但卻不喜與人接觸,同是「十方烈焰」的「虹霓」方雅浦,就老愛調侃他喜歡死氣沉沉的感覺。
  鐘潛討厭女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對漂亮女人過敏,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此鐘宅上至女管家,下至女僕,都很識趣地不把自己當女人看,日常舉止力求不流露出女態。甚至更狠一點的乾脆作男裝打扮,以免哪天主人瘋狂發機亂吠時,會裁員裁到自己上來。日焰發脾氣是不需要理由的,高興發就發,天皇老子也沒他大。
  所以這回鐘宅裡的僕傭們都睜大了眼睛在看,主人帶女人回家耶!這不止是新聞,還是條大新聞,況且主人帶回來的又是個那麼漂亮的女人,到底內情如何?更加引人遐思。
  「你就暫時住在這裡,直到你恢復記憶為止。」鐘潛告訴跟他一起走進大廳的程勁雨。他心想,既然把人帶回來了,他就索性大方點,幫人幫到底,改天碰到林娟那群煩人的傢伙時也好交代。
  「這是你家?」程勁雨瞇起眼睛,眼中很有股批評的味道。
  鐘潛也高傲地回望她,「嗯。」他故作冷淡,實則等她讚美。
  到訪過鐘宅的人莫不為它的華麗所深深折服——佔地一百英畝,駐守森嚴,恍若一個小型王國。
  除去偌大奇花爭艷的花園不說,宅內廳堂處處都是巴洛克時期的傢具風格,擁有美麗繁複的雕刻之美。紋飾氣派,極盡威嚇絢爛之能事,比路易十四王朝的宮廷更像座貴族城堡。精緻、優雅、考究的宅邸,室內同樣非常的整潔,窗明几淨,連片小紙屑都沒有,突顯出它的主人有高度潔癖的傾向。
  「俗氣。」程勁雨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人喜歡住在這種用一堆老古董傢具堆起來的房子。
  鐘潛豎起耳朵,「你說這房子俗氣?」見鬼!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耶,她居然敢批評他?
  程勁雨點點頭,「不只房子,連人也是。」
  鐘潛那身打扮真是笑死人的落伍,全套黑色亞曼尼,從西裝、襯杉、領帶到長褲,完全的毫無自我風格可言。他不知道現在街頭的黑社會混混也都穿黑色亞曼尼嗎?名牌是品質的保證沒錯,但也要懂得搭配才能穿出自己的品味呀,可不是一味地盲從就可以。
  鐘潛瞪著她,「你是說我?」他不服氣地想,哪裡俗氣了?二十六年來從來就沒有人說他俗氣過,而這個被他好心收留的失憶小女人居然說他俗氣?
  唉,鐘潛沒想到的是——沒人說他俗氣,是因為「日焰」脾氣欠佳,沒人敢說,而不是沒人想說,意思差很多耶。
  「難道這裡還有別人?」程勁雨答得直接,一點面子都不留給他。
  「你最好閉上你的嘴。」他齒牙咧嘴地迸出話來。再說,他可是沒風度的,信不信他會把她給丟到孤兒院或養老院去!
  「好吧。」她並沒有堅持她的批評,接著看著他道,「我餓了。」她覺得胃裡好空,像是許久沒有進食,難道她的身份是名絕食抗議者?導致她精神失調而失憶?
  「跟我來吧。」鐘潛腳步往餐廳拐去,他發現自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怎麼,這傢伙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高興說什麼就說什麼,要什麼就開口,想吃就討,臉皮還真厚!他在心裡暗忖。
  一到餐廳,程勁雨立即自動自發地坐下,她坐姿優雅,神韻頗似飾演「羅馬假期」中的公主——奧黛麗赫本,只是赫本美得俏皮,她則微帶了一點孤傲,除卻這個小小的缺點,她十足是個道道地地的美人兒。
  瞄著她,鐘潛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起來,那是我的位子。」媽的!任何一個普通人都知道,長桌前方的位子是屬於主人的,而她居然大搖大擺地佔據了那裡。
  程勁雨揚起她彎翹的睫毛,「你的位子?」她只是用本能挑選座位,怎知觸犯了他的雷池。
  唉,她讓位就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程勁雨往旁邊移到下一個座位,看了他一眼,「我坐這裡可以吧?吩咐上萊。」
  鐘潛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花來,「什麼?你叫我……
  」他陡然收了高八度的尖銳指控,心想,算了,某子講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麻煩既然是他帶回來的,他就奉陪到底,程勁雨給他的精神損失和迫害,他就連本帶利從林娟她們一大夥人的薪水裡頭扣。
  「上菜!」他沒好氣地揚聲,掌管餐廳的管家立即傳令下去,讓廚房大興爐灶。
  「這是什麼?」翻攪白色瓷盤中的食物,程勁雨一臉難懂樣。
  鐘潛抬高下巴,以君臨天下之姿看著她,「鵝肝醬片。」哈,夠有誠意了吧,用取材不易的法國鵝肝,搭配爽口的生菜,香甜鮮美的滋味,想必她會感動地痛哭流涕。
  程勁雨皺皺眉頭,「這麼老的鵝肝?」鐘宅的廚子是怎麼烹調的?他不知道正統的法國鵝肝要先去筋,放入鹽水,加冰塊冰十五分鐘才會道地嗎?
  鐘潛的臉色瞬間垮下來,冷冷地說:「這只鵝大概有肝硬化,它自己不知道。」見鬼!她是哪一號的落難公主?這麼挑剔!
  「這些東西不合我的胃口。」她不容置豫地全盤否決了鐘潛眼中的美食佳餚。
  「那你想吃什麼?」他忍著氣問。失億人第一天來鐘家,不喂抱她不行。否則,人家還以為他鐘某人有多刻薄哩,飯都沒給她吃一頓。
  「聽好。」她如數家珍地娓娓道出,「我要法國田螺酥皮,用黃奶油和紅蔥頭炒香,加入田螺,再用香菇丁、洋菇丁和鮮奶油一起濃縮,然後包上酥皮,包好之後抹上雞蛋,放入溫度四百的烤箱烤十五分鐘。」
  「好——」他咬牙切齒地聽她說完,忍氣吞聲地答應。可惡的傢伙,等她恢復記憶之後,他非要她為她自己的惡行惡狀向他懺海道歉、求饒不可!
  「另外,我要用玻璃器皿盛裝魚子醬,別忘記在器皿下放置碎冰塊保鮮,用魚骨頭場匙讓我食用,這樣才不會破壞魚子醬的風味和口感。」她想了想又道:「別給我亂七八糟的魚子醬,我要最貴的魚卵,魚卵會呈淡灰色到黑色,口感滑潤,不是普通的魚子醬可以混淆的。」
  鐘潛據傲地斜脫著她,「可以讓廚房去張羅你大小姐的美食了吧?」
  聽完她那一大堆形容詞,他還真想把她的頭給砍下來,用慢火細細地熬,熬三個小時,然後再搭配什麼龍蝦碎末、干貝碎末去快炒,再放進溫度一千度的烤箱裡去烤個三天三夜,看看滋味如何,那一定很合她的食用標準!
  勁雨輕描淡寫地說:「還有。」
  「還有?!」鐘潛聲音陡然又拔尖了起來。她真以為她自己是皇室公主嗎?現在是他可憐她,收留她幾天,她當作在五星級飯店度假呀?
  勁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會以為我不需要餐後甜點吧?」那是用餐基本的程序而已,可見這個男人平日對吃食很隨便,大概一塊半生不熟的牛排就可以打發他了。
  「好吧,你說。」他要自己稍安勿躁,送佛送上天。既然前面那什麼複雜的法國田螺酥皮、昂貴的魚子醬都答應她了,也不在乎這區區的小甜點。簡單!要甜點,隨便用塊蛋糕打發她即可。
  「讓廚房烤一個覆盆子千層棒。」她如常地解說道,「用麵粉、燕麥、胡桃、肉桂粉作材料,用溫度三百五十度的烤箱烤四十五分鐘,呈淺金黃色後,移至網架,擠壓細條紋的覆盆子果醬,待完全冷卻後切成小方塊,撒些特級細砂糖。此外,最好再給我一杯濃縮咖啡,就這些了,叫廚房著手準備吧。」
  忍無可忍,火舌從鐘潛嘴裡噴出,「他——」看到她那一臉坦然自若的表情,他硬生生地吞下「媽的」兩字。
  程勁雨偏頭看向他,「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他大聲回答,非常懷疑她是真的失去記憶嗎?有誰失憶還會要求這麼高的?唬人嘛!
  「程幫」,香港第一大幫派。
  穿過一大片隨風搖擺的櫻花園,沿著步道往裡走,園內蓊蓊鬱郁的古木,別有一番幽遠靜溢的味道。盡頭處是一座古老的宅院,腹地廣大,隱含著尊貴的氣勢,宅院佈置得乾淨利落,頗有豪邁不羈之氣。
  「你確定勁雨已經失憶?「何孟人抽著雪茄。年過五十的他,雖有一點微白鬢髮,卻無損他英挺瀟灑的形貌,筆挺的西裝穿在他身上,成熟男人的魁力非毛頭小子可以比擬。
  「千真萬確。」蕭仰山很為自己辦成這件事而得意,「我親自在她的飲料裡下藥,那丫頭只顧著發呆,根本沒注意我動了什麼手腳。」
  何孟人邪惡的一笑,「沒被她發覺就好,日後她恢復記憶,還有用得著她的地方。」
  程勁雨是程昆泉的獨生女,若他何孟人想繼任「程幫」幫主之位,勢必得透過程勁雨。依幫規,必須由她簽署一份文件,宣佈他是「程幫」下任幫主,他才能成為「程幫」幫主,也才得以服眾。
  而現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等到他掌管了幫中大權,再把那丫頭給找回來。她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小丫頭而已,根本就沒有能耐管理這麼大的幫派。如果,她肯乖乖做他何某人的傀儡也就算了,否則的話,嘿!他只好讓她永遠的失去記憶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要怪他心狠手辣,活在世上,誰不為名、為利爭得頭破血流,既然眼前這麼好的機會來了,程昆泉爆血管而亡,他當然不能錯過坐擁帝座的滋味。
  「副幫主,事成之後,可不要忘了您給我的承諾。」蕭仰山踉著提醒。事關自己的權益,馬虎不得。
  何益人微微一笑,「難道你信不過我?」這個蕭仰山也太天真了,在程昆泉生前他只不過是名小小的專務,幫程昆泉打打雜罷了。程昆泉一死,他還真以為他自己可以一步登天,當上「程幫」的副幫主哩。
  「當然不是。」蕭仰山連忙打著笑臉否認,現在整個「程幫」都在何孟人的掌控之下,他想躍登副幫主之位,非借助何益人的力量不可,大家同坐一條船,此時不是扯破臉的時候。
  何益人親暱地拍拍蕭仰山肩膀,笑意加深地說:「蕭兄,從現在開始,『程幫』就是我們兩個的了,你應得的那份,我不會虧待你。」何孟人心想,事成之後,「程幫」哪還有蕭仰山立足的地方?他會一腳把蕭仰山踢得遠遠的,必要的話,香港這塊彈丸之地將永遠再也看不到蕭仰山這號人物。
  「謝謝副幫主!」蕭仰山滿意地退下了。
  「出來吧,溫芙,你也偷聽得夠久了。」何孟人坐回檜木椅中,頭也不回地說。
  在何孟人的命令下,一名艷麗無疇的女人從裡頭走了出來。那女人精緻的五官有柔媚的氣質,她不高,但依纖合度的身段恰如其分,高聳的胸部和細細柳腰,行走間婀娜多姿、風韻絕佳。
  「孟人,你當真要讓那姓蕭的老傢伙當副幫主?」溫芙不悅地蹩著秀眉,蕭仰山算什麼?他也配當「程幫」的副幫主嗎?
  「過來。」何孟人朝他的情婦勾勾手,女人是需要哄的,這個初當風流小寡婦的騷貨也不例外。
  「幹麼呀?」溫芙吸著紅唇,不情願但還是柔順地走過去。
  何孟人一把攬住她腰身,把她圈在懷中,輕易地將她的嬌軀抱上大腿,就著唇吻了她一下。
  「你不怕被人看見?」溫芙不依地理理髮鬢。為夫守喪的她一身紊黑,但一頭性感的卷髮卻令她更形艷麗,搭配剪裁合身的黑色及膝旗袍,完全沒有寡婦該有的槁木死灰之色。
  何孟人繼續親吻她柔嫩的頸子,唯我獨尊地說:「這裡是幫主大殿,現在沒有我的吩咐,誰敢胡闖?」
  溫芙攀著他的肩膀呻吟著,激情難當,「孟人……你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何孟人把她擁得更緊,「我非但要程昆泉的幫主之位,連他老婆我也一併要了。」有溫芙這位現任幫主夫人的支持,他將更容易得到「程幫」,況且溫芙也確實有她動人之處,在床上更是淫蕩。
  「你真是壞呀。」念頭一轉,溫芙嬌嗅地問,「勁雨那丫頭呢?你也要她?」
  何孟人板起臉孔,不悅地說:「你扯到哪裡去了?」
  溫芙哼了哼,「不是嗎?那丫頭崇拜你是眾所皆知的事,你要把她弄到手還不簡單,有了她,你想做什麼都容易。」
  何孟人挑起一道眉,「這種話你在這裡胡說可以,千萬別被阿昕給聽到,否則後果你自己負責。」
  溫芙笑得輕佻,「誰不知道你那個像書獃子的寶貝兒子喜歡勁雨。放心,我不會疏忽到那種地步。」
  何孟人這才恢復笑容,他一把抱起她,邪惡地摸索到她內衣的扣環,她肌膚的滑膩令他興奮起來。
  「你……你要幹麼?」她臉頰一片嫣紅,明知故問。
  「到你房裡去。」他在她耳旁吹氣,淫穢地說,「讓我們好好快樂一下,小妖精,我會滿足你……」
  「給我一杯冰釀葡萄酒,它是葡萄酒中的新品,簡稱冰酒,是用留在葡萄籐上已結冰的葡萄製成,在加拿大享有鑽石之譽。」窩在起居室的沙發中觀賞經典名片的程勁雨忽然道出此話。說完之後她也感到訝異,不知為何自己會突然講出這些話,好像在記憶的深處,她在家裡看影片時就是要搭配一杯冰釀葡萄酒似的。
  「冰釀葡萄酒!」站在沙發後待命的女僕揚聲傳令。
  「冰釀葡萄酒——」外頭的人接著傳令。
  三天來,程勁雨的出現已經讓向來平靜無波的鐘宅人仰馬翻,常為了她順口的一句話,管家。傭僕們就要翻箱倒櫃,極盡可能地去滿足她的要求。
  夜色沉沉,鐘潛一踏進家門,看到的又是這副眾人為服侍那個失億人而忙得雞飛狗跳的情景。
  「她又要什麼了?」在辦公室裡忙累了一天的鐘潛扯下領帶,高大的身材堵住一名行色匆匆的小僕人。
  「冰釀葡萄酒!」小僕人回答,但顯然她沒空理會主人,要為尋找冰釀葡萄酒而策馬入林去。
  鐘潛瞪著眼珠子,「那是什麼東西?」他知道葡萄酒,卻壓根兒沒聽過什麼冰釀葡萄酒,失億人的花樣可真多呵。
  「我也不知道,小姐要喝的,我們正要想辦法去打聽。」小僕人雖然恭敬地回答,但模樣卻是一逕地想走。
  鐘潛不爽的拳頭落在一旁粉白的牆壁上,「媽的!你們怎麼就沒有對我這麼好?」他絕不會承認自己是在吃醋,但顯然程勁雨的人緣比他好多了。
  「鐘——鐘先生——」小僕人嚇看了。
  他逼近小僕人,咬牙切齒地問:「說!你們幹麼對她這麼好?」真不是滋味,虧他每天做牛做馬去上班養活這一大家子的僕人管家,而他們卻反過來去擁戴別人,該死的欠扁!
  被逼到牆角的小僕人怯怯地道:「小姐她失憶了,很可憐,而且……」小僕人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小姐會幫我們畫畫,畫得好逼真耶,跟相片一模一樣,我們從來就沒有看過這麼會畫畫的人!」
  鐘潛不滿地吭了一聲,「為了幾張爛畫你們就這樣吃裡扒外?」這算什麼不成理由的理由?喜歡被畫不會去找畫家呀。好!明天他就找他個十幾二十個專業畫家回來,讓這些僕人們被畫個夠,看失憶人怎麼再用這招在他家裡頭招搖撞騙下去。
  小僕人慢慢慌慌,「也不是啦,只是小姐……」她心想,主人這麼凶幹麼?小姐不是他帶回來的嗎?他們大伙盡心盡力招待他帶回來的貴客難道錯了?何況家裡頭一向死氣沉沉的,自從有了小姐以後,他們忙得起勁、忙得快活,一片欣欣向榮的氣象,這不是很好嗎?
  「什麼小姐?她是白吃白喝又沒人要的孤兒!」鐘潛暴跳如雷。
  他不理那個氣死他的小僕人了,直接衝到起居室裡頭去。
  「程勁雨!」他必須好好教訓她才行。
  她的頭顱優雅地、不疾不徐地從電視螢幕轉到他臉上,淡淡地問:「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廠
  「你也知道這麼晚了?」他一屁股坐下去,沙發頓時沉淪大半,「這麼晚了你還叫我的人去替你找什麼見鬼的冰葡萄酒,你有沒有人性呀?你不怕她在半路被姦淫擄掠嗎?」
  「不是冰葡萄酒,是冰釀葡萄酒。」她緩緩地說。
  「好,冰釀葡萄酒!」見鬼,他幹麼被她糾正,「那不是重點,總之,不准你在我家裡對我的僕人呼來喝去,聽到沒有?」
  「我沒有對他們呼來喝去,我只是自然而然說出口,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些話來。」
  鐘潛開始唸唸有辭,「自然而然,自然而然?哼,你也太自然了。」他心想,騙誰啊?如果她說的那樣自然,那表示她以前過的生活也太好了點吧,非養尊處優慣了的人,誰會像她「自然」成那樣。
  「鐘潛,我只是失憶,並沒有失去日常生活的本能。」她知道他在懷疑她,但她說的都是事實。
  「陶叫本能?」他嗤之以鼻。
  她那簡直是嬌生慣養——非名牌不用。非名牌不穿,不吃烹調不合她胃口的食物。處處挑剔,連沐浴時水的溫度她都要規定,哪有人像她這麼難伺候的?
  說到這個他就有氣,他都收留她三天了,她也不知感恩圖報。她身上連一塊錢都沒有,都是吃他的、用他的,卻連個謝字都沒說過。
  看來他明天得帶她去醫院好好檢查檢查了,不然她若要賴他一輩子的話怎麼得了,這麼「自然」的人,他可消受不起喲。

羽山 於 2007-05-28 17:42: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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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坐在英式長方餐桌上,戴白高帽的廚子送上一盤香味四溢的早餐,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看著程勁雨。
  拿起刀叉品嚐了一口,程勁雨稱許道:「今天的荷包蛋煎得不錯,果汁的味道也很對。」
  」真的?」廚子喜上眉梢,不禁有絲得意。四天來他已經摸熟了小姐喜歡吃一面蛋黃朝上、半生不熟的煎蛋,早上她習慣要喝一杯用二分之一個苦瓜,以及二十西西的蜂蜜,以調酒棒調均而成的果汁,大概是可以養顏美容吧。不過在他眼裡看來,小姐實在不需要怎麼去養顏美容,她皮膚光滑、天生麗質,就算不施脂粉也艷光照人,保養是多此一舉。
  「培根如果再多加一點點胡椒鹽,味道會更好。」程勁雨嘗了一口培根後說。
  「是的,明天我會改進。」廚子喜孜孜地退下了。
  斜斜坐在一旁,冷眼旁觀地瞟著這一切的鐘潛灌下一大口濃濃的黑咖啡。算了,他懶得再理會這種不公平待遇,反正他也弄不懂這些下人,怎麼老是這麼甘之如飴地讓程勁雨擺佈,既然他們願意,那就隨他們高興吧。
  哈哈,失憶人再囂張也沒有多久了,今天他就要帶她去看醫生,結果出來之後,他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她逐出家門,想到這裡他就高興,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程勁雨奇怪地看了他~眼。這個人平常是不笑的,他老是怒火沖天,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氣可生。
  鐘潛挑挑眉,「我笑不行?」怪了,管到他頭上來了,她是鐘家的女主人呀?咦,不對。女主人,那不就是他老婆?鐘潛,別詛咒自己了。
  「你經常這樣喝咖啡?」她盯著他。
  他示威似的又灌了一口,「有什麼不對嗎?」她總不會連這個也要管吧。
  她淡淡地說:「咖啡裡含有咖啡因,你應該知道咖啡因不是好東西。」
  「嗯哼。」鐘潛哼著,在心裡頭加上一句——就跟你一樣,你也不是好東西,待久了很麻煩的。
  結束這頓話不投機的早餐之後,鐘潛立即表示要陪她去醫院做檢查。
  「不必擔心醫藥費,我會全權負責。」他很大方又很熱心地說。心想,只要能擺脫這個麻煩,花再多醫藥費都無所謂,不然他怕哪一天他回家時,僕傭都不認他了,家已被失憶人給鳩佔雀巢嘍。
  「醫院?」她想了想,「也好。」或許現在醫學發達,可以為她找尋失憶的原因,或許有藥物可以治療。而且她也看得出來鐘潛並不歡迎她,他是個小器的男人,這點無庸置疑,在他那群傭僕的眼中,他更是個不好親近又壞脾氣的主人。
  坐上鐘潛的漂亮房車,他們直驅醫院。
  這是亞歷桑那州境內最大的私人醫院,擁有一流的儀器設備和一流的醫護人員。最重要的是,鐘潛自認跟這裡的人熟得很,程勁雨若想與醫護人員聯手瞞騙他病情的話,是絕無可能的事。
  事實上,他想的也太多了。當然,這點他照例不會承認。
  鐘潛安排了副院長給程勁雨做檢查,副院長——Dr·莊是這家醫院院長的兒子,年輕有為,同時也是褚全真研究所的同學。
  諸全真,十萬烈焰的「晝夜」。全球醫界的佼佼者,手術從未失敗過。可惜他不喜歡見人,經常神龍見尾不見首。聽說目前他正待在愛琴海附近的某個優閒小島上,一年半載之內不會出現了。
  「莊,告訴我,她只是在裝模作樣對不對?」副院長室內,鐘潛滿懷希望地問,程勁雨則還留在診察室中。
  Dr·莊翻了翻檢查報告,搖搖頭,「不,她是真的失憶了。」
  「該死!」他想都沒想,低咒立即衝口而出。
  「這種病例很少見,她是藥物引起的失化症。」Dr·莊繼續說:「不過這種失憶頂多只能維持三個月,換句話說,三個月後她自然會恢復記憶。」
  鐘潛挑挑眉,「那麼,下藥的人不是想讓她永遠失憶嘍?」還好那個人有良心,否則他豈不是要被她給賴一輩子?
  「或許。」Dr·住笑了笑,「不過也可能是下藥的人拿捏不準藥物的份量,以致她只會失憶三個月。」
  「這種什麼見鬼的失憶,不會讓她失去生活的本能?事關地往後三個月生活的幸福,不問清楚不行。
  「當然!」Dr·莊回答得很肯定,「她仍舊會依循她從前生活的舊習慣,只不過想不起來有關她自己的回憶罷了。」
  「不會有攻擊行為?」
  Dr·莊似笑非笑地道:「潛,你想太多了。」
  因褚全真的關係,認識鐘潛都幾年了,他從沒看過鐘潛和哪個女人一道出現過,這回倒很新鮮。
  「有沒有藥可以讓她立即恢復記憶?」鐘潛沉吟道。既然找得出病因,就一定有辦法可醫,至少他是這麼認為。
  「有。」Dr·莊在程勁雨的病歷上寫下一串專業術語,「只要找到全真,程小姐就能立即恢復記憶。」
  鐘潛一聽,遂挑挑眉,「算了,還是別打擾他了,聽說那傢伙正沉醉在愛河中,我帶來的這個失億人不知感恩圖報,沒必要為了她讓全真不爽,你也知道那傢伙的個性,愛情對他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其實他說得還不夠正確,應該說是陸茉優對褚全真來說比什麼都重要才對,但這也沒什麼差了啦!熟知褚全真的人都曉得,在「晝夜」的清海裡,愛情兩字就等於茉優兩字,兩者畫上等號,難捨難分喲。
  Dr·莊瞭解地一笑,陸茉代在他們醫學院裡可是人盡皆知的人物,他愜意地用筆尖點點病歷表問:「那麼你打算…··」
  「收留她嘍。」鐘潛大方地說:「反正我鐘潛不差她那張嘴,況且只有短短三個月,出不了什麼大亂子的。」奇怪,怎麼說這話時,他心裡猛跳,一陣一陣不好的預感隱隱傳來,好像真會出什麼亂子似的。
  「既然如此,潛,對她多包容點,失憶的人是很脆弱,也很沒有安全感的。」Dr·莊由衷地說。
  他看得出來鐘潛與這個女孩似乎有點水火不容,但站在醫生的立場,他還是必須奉勸鐘潛。
  「脆弱?」他重哼一聲,「看不出來。」他反倒覺得她在他家裡如魚得水,簡直當自己是主人。
  「一個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基本上就像踩在雲端似的,不知道何時會摔下來,你看不出來她脆弱,或許是她原本個性使然,有很多失憶的人都在半夜哭泣,因為他們不知該何去何從。」
  「是這樣嗎?」他很懷疑。
  好吧,就當作積點德,對她好一點也無妨,不過話說回來,他對她還不夠好嗎?這「好」的定義實在很模糊呀。
  在醫院待了一早上,一回家鐘潛就忙不迭地喊熱,管家畢恭畢敬地送上一杯主人最喜歡的礦泉水,緩緩報告道:「鐘先生,丁先生來了。」
  鐘潛眉挑一挑,「丁先生?」世上他認識姓丁的人只有一個,莫非……
  「潛!」渾厚嗓音傳來,一名身穿罌粟紅毛料西裝的高大男子從沙發裡站了起來,他朗朗的笑容豪邁不羈,眼光有種灼灼逼人的威力,濃密的毛髮,微微有些落腮鬍的感覺,光是看他的體型,就可以判斷他的肌肉很結實。
  「媽的,維巖!真的是你。」鐘潛亂吼亂叫。
  「是我。」丁維巖笑了笑,他知道鐘潛習慣用粗話來表達他的開心與不開心。「別來無恙?」
  跟在鐘潛身後進門的程勁雨打住腳步,她看著這名令鐘潛欣喜的陌生男子,一邊欣賞他的穿著——剪裁合身的罌粟紅西裝,裡頭一件駱駝黃翻領薄毛衣,不打折的長褲熨得筆挺,搭配一雙深咖啡色小牛皮鞋,既有紳士的優雅,又不失落拓滯灑之氣,偉岸英挺。這個人比鐘潛會穿衣服多了。
  「死不了。」鐘潛擁著他夥伴坐下,「倒是你怎麼捨得飛來這裡?」
  「這位小姐是——」丁維巖友善地看著程勁雨,冷落人向來不是他的習慣。
  丁維巖,十方烈焰的「磁場」。二十八歲的他排行第二,長久以來一直居住在德國的柏林,他所有擁有的廠房之大,是全球工業之首。
  「她不重要」鐘潛撇撇唇,連介紹的意願都沒有,「還是談談你吧,你的股票去年又是獨佔鱉頭……」他心想,開玩笑,僕傭已經被程勁雨收買了人心,不能連他十萬烈焰的兄弟也讓她給搶去。
  「丁維巖。」雖然鐘潛要他別理她,他仍站起來客氣地對程勁雨伸出手。
  「程勁雨。」她有絲迷惆地看著丁維巖,這種亦父亦兄的感覺好熟悉,似乎在她生命中也有一個這樣的人。但,是誰呢?她一點都想不起來。
  「喂,維巖,你保證不把看見這女人的事給傳播出去。」鐘潛未雨綢緞地警告著,他可不想被來自四面八方的拷問給疲勞轟炸。
  丁維巖坐下,拿出一隻雪茄來,「我又不是雅浦。」
  十方烈焰中最喜歡和大伙交流消息的就是「虹霓」——方雅浦,不管有什麼資料到他手上,準會弄得人盡皆知,而且「虹霓」一定第一個稟告給他們遠在埃及的義父知曉。
  雪茄——程勁雨鱉起眉心。
  「有什麼不對嗎?勁雨。」了維巖敏銳地察覺到她異樣的神情。
  她搖搖頭,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對。
  鐘潛挑挑眉,「你別理她,她失憶了,現在是一問三不知,你跟她聊天也是白搭。」
  丁維巖點點頭,沒再多追究理由,逕自點上雪茄,與鐘潛攀談起來。
  短短問談間,程勁雨對丁維巖的好感又加重了一分。一個成熟的人不會隨便挖人瘡疤,也不會隨便交淺言深,丁維巖顯然就是這種懂得拿捏分寸、進退得宜的人。
  「什麼?你要住飯店?」鐘潛道。這個「磁場」太不夠意思了,難得來鳳凰城一趟,他居然說要住飯店。
  丁維巖不慌不忙地說:「別誤會,我不是不想住這裡,住飯店是因為洽公方便,公事結束之後,我就搬來你這裡,到時你想趕我都趕不走。」
  「這還差不多。」鐘潛嗯哼道。
  程勁雨發現鐘潛火爆雖火爆,但對事業卻一點都不馬虎,他每天早上準時七點出門,在辦公室一待十幾個小時,不到天黑不進門。因此白天在鐘宅的時間幾乎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兩人不見面就不會有摩擦,這樣反倒好。
  「小姐,你的布丁蛋糕。」廚子端出剛烤好的點心極品。他也不退下,就站在椅背後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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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把批好的公文「咻」地往旁邊一丟,很精準地搭上桌角那一大疊公文之上,鐘潛拿起咖啡杯匆匆地灌了口黑咖啡,繼續批閱下一份公文。
  「鐘潛,要什麼條件你才願意帶我去?」她黑眸凝視著他。
  「給我一萬塊美金。」明知她身無分文,他故意很無賴地說。
  他要自己忽略程勁雨眼中透出來的美麗,再一次告訴自己,他不喜歡女人,這個女人是無法打動他的!
  「只要你帶我去香港,我會設法籌一萬塊美金給你。」
  「你會有什麼辦法?街頭賣藝?」難不成除了畫畫,她還會吞劍。跳火圈的雜技?
  「我可以賣身。」
  他哼了哼別過頭去,手裡簽著文件,有點火大地說:「少故意讓我有內疚感。」
  「你答應了?」她似乎看到一線生機。
  「說說看你的理由,也許我會考慮在我的飛機裡給你一個位子坐。」逮到這麼好的機會,他怎能不盡情拿喬哩。
  「我對香港有特別的感覺。」
  「呵。」鐘潛輕笑一聲,「失憶人的通病,你們失憶的人最喜歡說這句話,對哪裡都有特別的感覺。」
  她直言道:「我沒騙你,那天聽你和你的朋友談起香港時,我突然感到熟悉,所以我才想到香港去看看。」
  鐘潛對她的「感覺」不以為然,「何必這麼心急?醫生說你只會失億三個月,三個月之後,你就可以知道你自己是誰了,不差這一兩個月。」
  程勁雨搖搖頭,微微地蹩起眉心,「鐘潛,你不是我,你不會瞭解我的痛苦和無措。」
  「好啦,帶你去就帶你去,何必把你自己講得那麼可憐。」鐘潛撇撇唇,「可是你沒護照,這你總不會忘了吧?」
  當他們發現她時,她的護照早已不翼而飛,雖然在警局有備案,但至今仍未找回。
  「我沒有護照,你卻有一家航空公司。」這也是她一定要跟著鐘潛的理由之一,只有他可以保證她的安全,「日焰航空」總裁身邊的人,相信無人敢多言過問,她要出關入境也絕不成問題。
  「你要我幫你偷渡?」他倏然提高了聲音。見鬼!她這是什麼歪理?如果開航空公司有這等好處,那他乾脆當人蛇算了。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她知道這個要求是過分了點,但她已別無他法。
  「我一生也只會倒霉的碰到你一次,相信不會再有下次了。」鐘潛不滿地前咕著,「我下午三點的飛機,你的行李…·」
  「我帶了,寄放在櫃台。」她很快地接口。
  鐘潛撇撇唇,「原來你早有預謀。」好奸詐的女人,她就這麼肯定他一定會帶她同行。
  程勁雨含笑凝綈睇「我只是想解開失憶之謎。」
  那突然綻露的笑臉太耀眼了,鐘潛不自在地把視線移回公文上,「你這麼有把握去香港就會有收穫?」
  她微扯嘴角,「總比坐以待斃的好。」
  他不悅地皺起眉,她那是什麼形容詞,好像他把她囚禁在黑牢裡似的。
  至於她對香港的直覺,他是半信半疑啦,也不認為到那裡就一定會發現她的身世之謎,但他還是會遵守諾言把她帶去。不過若她再惹出什麼麻煩,就恕他要與她撇清關係了,他的時間不是用來照顧一個女人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經過長時間的飛行,鐘潛與程勁雨終於抵達香港了。在混亂又狹隘的啟德機場取到行李後,他們登上機場外的大型巴土,直驅半島酒店。
  他們之所以會和大部分的觀光客一樣搭乘巴士,那是因為鐘潛個人認為,既然他們是來砸「程幫」招牌。給俄國人痛擊的,那麼這趟出門就不該講究什麼排場,以免太快被人識穿他的身份。
  對於這點,程勁雨無異議地配合,用什麼交通工具和住什麼地方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她只想快點知道自己是誰。
  在酒店的櫃台,鐘潛向訂房小姐要了兩間單人房。
  「對不起,因為您沒有事先預訂,本酒店今晚都客滿了,只剩一間雙人房。」服務人員很客氣地說。
  「喂,程勁雨,只有一間房間,你介意嗎?」鐘潛轉頭問道。基本上他對這種事沒太大感覺,同住一間房就同住一間房,男子漢大丈夫要不拘小節才對。
  程勁雨搖搖頭,她信得過鐘潛。
  於是他們住進了那間可以看到維多利亞港的雙人房。
  半島酒店不愧是香港最豪華的飯店之一,建築物獨樹一格,高雅的氣質和風格宛若貴婦,服務品質也都在水準之上,昂貴的房價相當值得。
  「你先洗吧!」長途飛行兩個人都累了,不過鐘潛還是頗有風度地把使用浴室的機會先讓給程勁雨。
  「謝謝。」她也不客氣,拿了簡便的衣物就進了浴間。
  沒錯!這就是香港了。剛才一步出機場,她就隱隱感覺到每一樣建築都很熟悉,甚至這家酒店,她也覺得自己曾經入宿過。初來乍到,雖然現在千頭萬緒無從著手,不過至少確定這塊土地是她熟悉的,她的內心篤定許多。
  程勁雨步出浴間,看到鐘潛正大刺刺地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在看電視。
  「對不起,我用太久了,換你洗。」她朝床上的鐘潛笑了笑。
  「算了,你們女人呀……」他沒繼續說下去,不過那意思很明顯,意指女人都是喜歡蘑菇的動物,尤其是梳妝、沐浴這回事,時間用得更是離譜。
  於是鐘潛拿了換洗衣物,進浴室盥洗去了。
  程勁雨開始整理衣物,她東西不多,其實這些衣服都是到鐘宅後,鐘潛叫管家去買來給她的,嚴格說起來,她唯一自己的物件也只有失憶那天身上所穿的衣服罷了。究竟是誰想置她於如此落魄的境地?連一塊錢。一件行李都不留給她,就這樣孤孤單單地把她給扔在開往陌生國界的飛機上……。
  浴間的門打開了,鐘潛著一條休閒棉褲走了出來,白色浴巾搭在他古銅色結實的肩膀上,另有一股勃發的肌肉之美。
  「餓死了。」他咕噸一句,拿起電話就要叫客房服務。
  程勁雨連忙按掉通話鍵,「別叫客房服務,我們出去逛逛。」困在飯店裡是找不出線索的,她必須走出這裡才能發掘更多。
  鐘潛聳聳肩,不置可否地道:「也好。」出去就出去,反正他也要探探「程幫」的虛實。再說,來到這塊明媚的東方之珠,就這樣在房裡消磨也太遜了。
  兩人步出半島酒店,在路上看到一家高級西餐廳,鐘潛二話不說就要進去,程勁雨拉住他,朝他微微一笑。
  「我帶你去吃好東西。」
  「你?」他懷疑地瞪著她。
  程勁雨邁開步伐往彌敦道走,她走得很快,左拐右拐的,沒多久鐘潛看到「格蘭酒店」的招牌,他以為他們要進去那裡吃,但卻不是。只見程勁雨往左手邊走去,帶他到一家名叫「大三元」的店。
  「這裡?」他揚揚眉梢,奇貌不揚嘛。
  「你找位子坐。」說完程勁雨逕自與夥計攀談,那一口標準的廣東話聽得鐘潛一愣一愣的。
  店裡的動作很快,沒多久點的東西就端來了。
  「這是撈面,才十七塊,不過很好吃。」她把免洗筷遞給他,指著另一盤道,「這是油面,配上蠔油叉燒肉,滋味一流。這一碗是店裡自製魚蛋面的場頭,保證你喝了會上癮。」
  鐘潛壓根兒不認為這些不起眼的東西會有多好吃,尤其都是面,這怎麼吃得飽?他可是個大男人耶。然而很快的,鐘潛的叨念都隨著一口又一口的麵食下肚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是太好吃了。」他立即覺得過去幾年來鐘宅廚子煮給他吃的食物簡直是垃圾。
  步出「大三元」,晚風陣陣吹拂,他們隨意散步著。驀地,綠意盎然的柏麗購物大道令程勁雨停下了腳步。
  「幹麼?想買衣服?」鐘潛也隨她停下腳步,香港是女人的購物天堂,她會被花枝招展的櫥窗給吸引也是人之常情。
  程勁雨迷惘地看著這一大排的名牌專售店,「我……
  好像來過這裡。」就在其中的某一家,她覺得自己曾在裡頭一件又一件地試穿衣物,身邊還跟著類似僕人或司機的人,而她則刷卡刷得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這麼說來,她極有可能在未失憶之前過著很富裕的生活?
  鐘潛瞟了她一眼,根本不信,「你來過這裡?」這女人的「感覺」症似乎又發作了。
  鐘潛拉走她,如果不快拉她走,不知道這位大小姐會站在那裡發呆發多久哩。
  回到飯店才十點多,香港的天氣悶熱,鐘潛又洗了個澡。洗完後也不避諱程勁雨,直接就穿了條短褲出來,他把床的位置用棉被疊著分成兩半。
  「你睡左邊,我睡右邊。」鐘潛把燈光關掉,只留一盞壁燈,而且還很乾脆地躺下去。
  沒有拉上窗簾的窗外繁星點點,躺在床上,程勁雨翻來覆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她一直想著香港的大街小巷,她穿梭自如,這裡就像是她的家一樣,但她卻無從得知她對香港的印象究竟是怎麼來的。
  「喂,小姐,你一直動來動去,我怎麼睡呀?」躺著躺著,鐘潛終於忍不住揚聲抗議了。
  「抱歉,我睡不著。」她無意打擾他的睡眠,但叫一個睡不著的人不動是不可能的事,那樣肌肉肯定會麻痺。
  鐘潛翻了個白眼,「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責任好不好。」無聊耶,睡不著不會吃安眠藥呀,像條蟲似的扭來扭去幹麼。
  「我」
  「我知道你失去記憶很可憐,不過世界上可憐的人不只你一個。」他突然截斷她未出口的話,忿然不平地說,「你還有機會找到你的親人,而我呢?我卻是個道道地地的孤兒!」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火氣突然很大,忍不住訓了她幾句。
  她怔了怔,「你是孤兒?」孤兒不都是自卑謙遜的嗎?可是他卻很盛氣凌人呵。
  「不行嗎?」他隔著疊起的棉被旺她,「不止我,楚克和維巖也都是孤兒!」
  於是不知道怎麼搞的,他把屬於十方烈焰童年時那段殘酷的記憶一古腦兒地全告訴了她——那場森林大火,那永喚不回的親人,以及那位好心收養他們的葛羅素博士。
  「明白了吧!」他口氣很差,「不幸的事天天都在發生,你已經夠幸運的了,被人丟在飛機裡,至少還有我收留你。」,
  他的故事竟令生性淡漠的她微微感傷起來,「你——想念你的親人嗎?」
  原來那天程勁雨在他書房中看到的照片是他的親人——他的爸爸、他的媽媽,還有他的雙胞胎弟弟。命運原來是這麼殘酷的事,可以讓骨肉在一瞬間分離,也讓他們永遠無法再敘天倫之樂。
  「廢話!」他罵道。這傢伙怎麼搞的,淨問些無聊的話。
  「就這樣你們長大成人之後,分別離開葛羅素博士,選擇各行各業去發展。那麼,你為什麼選擇航空呢?」她又問了另一個問題。
  「自由呀。」他答得理所當然。
  「你為何討厭女人?」她有點好奇,世上恐怕沒有女人人得了他的眼。
  「因為女人就像你一樣麻煩!」他很樂地答道。為自己給她的答案拍案叫絕。
  一問一答,直到深夜他們才沉沉睡去,這一晚兩人之間似乎靠近了一點,不再那麼生疏了。而鐘潛也有點覺得,女人好像也沒那麼討厭。
  抽著雪茄,何孟人仔細聆聽著屬下的報告,不時給予提點,他雖然是「程幫」的副幫主,不過現在完全是一派幫主的架式。
  「大上海夜總會的事就這麼定案,有誰不服,讓他來找我。」何孟人微微撇唇,現在是他當家作主,沒有他決定不了的事情。
  「是!副幫主。」
  何益人沉吟了會兒,又道:「下個月日本山口組的高級頭子來港,我們『程幫』一定要設法接到他們,別讓別的幫派捷足先登了去。」
  屬下接口道:「山口組的高級頭子來港,許多幫派都虎視眈眈,不過副幫主放心,沒有哪個不要命的小幫敢來搗咱們的黃龍……」
  「爸!」一名斯文乾淨的年輕男子大踏步走了進來,他雙眼發光,神情異常興奮。
  「何少爺。」屬下恭敬地問候。
  察覺到兒子的不尋常,何孟人對屬下揮揮手,「你先退下。」這孩子很少這麼興奮,該不會是……
  等那名屬下告退之後,何昕立即走向前去,語音激動地說:「爸,有人在啟德機場看到勁雨,她回來了。」
  「哦?」何益人暗自訝異在心中。臉上不動聲色,他故作驚喜地問:「確定是勁雨嗎?這兩年來她都很少在香港露面,會不會是看錯了?」
  該死!老蕭是怎麼回事?他不是說讓程勁雨喝了失憶藥嗎,她怎麼會出現在香港?
  「不會錯的!」何昕笑容滿面地說:「我有一個學妹是勁雨的高中同學,她昨天告訴我,她去機場接朋友時與勁雨擦身而過,由於當時人太多,她來不及叫勁雨,勁雨也沒看到她。」
  何昕目前就讀港大,是個優異的高材生,平時甚少理會幫中之事,何孟人對他的期望也不在黑幫,他希望兒子將來能打入上流社會,到時橫跨政商兩界,更可以呼風喚雨。
  「這樣呀……」何孟人微攏起雙眉。
  疏忽,太疏忽了!居然會給一個防都防不到的人發現程勁雨的行蹤,還去告訴他的寶貝兒子。
  兒子從小就喜歡程勁雨,他心知肚明,他也並非要反對他們,只是現在時機尚未成熟,等他就任幫主之位時,就算兒子想娶那丫頭,他也不會反對,到時變成一家人,怎麼樣都好說話。嘿,讓他們下一代去自由發展,屆時他這位准公公篡謀幫主之位一事,就可以一筆勾消,那丫頭總不能殺了自己的公公報仇吧。
  「爸,您不是說蕭伯伯去意大利接勁雨時,和她走散了嗎?」何昕心急地催促道,「現在既然勁雨回來了,您快派人去找她,程伯伯過兩天就要出殯了,如果勁雨不在身邊,那會是他們父女倆最大的遺憾!」
  「我知道,我會派人去找的,你不用擔心。」何孟人頓了頓,不痛不癢地又說:「不過,阿昕,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依我看,你朋友在機場遇到的那個人,是勁雨的機會不大。」
  「爸,您為什麼這麼說?」何昕蹙起眉心。
  何孟人揚起嘴角,「你想想看,如果勁雨真的回來香港了,她怎麼不回來『程幫』?難道她認不得回家的路嗎?這太奇怪了。」
  何昕並沒反駁父親的話,「這點我也想過,不過,或者有意外或是其他的原因。總之,爸,您先派人去找找再說,『程幫』人多勢眾,香港不大,要找一個人並不困難。」
  「嗯,你先出去吧,我還有幫務要處理。」他要快點派人去調查,連護照都沒有的人,又怎麼能入境呢?
  何昕關心地道:「爸,您要保重身體,程伯伯過世之後,您一直都沒休息,我擔心您的身體撐不住。」
  何孟人朗朗一笑,「放心吧,老爸的身體還很健康,有兒子的關心,我就更有活力了,為你程伯伯辛苦一點,算不了什麼。」
  何昕眼中流露出滿滿的欽佩來,「爸,我以您為榮!」
  何孟人用慈愛的笑容目送兒子挺拔的背影離去。驀地,奚落的掌聲斷斷續續地響起。
  「好孝順的寶貝兒子!你說,如果他知道他敬愛的爸爸的真面目,不知會做何感想?」
  何孟人斂起笑容,掃了一眼走出來的女人,「溫芙,你又偷聽我談話了,這不是個好習慣。」
  她妖嬈地走過去,皮笑肉不笑地說:「我當然要防著點,否則哪天你把我賣了,還幫你數鈔票呢。」
  何孟人看著她,他得當心這個女人了。
  「怎麼?這樣瞪我,我說錯了嗎?」溫芙嬌嗔地問。
  何孟人緩緩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在她絕艷的紅唇一點,笑道:「我捨得嗎?」
  「你當然捨得。」溫芙板起俏臉,「昨天你和誰共度春宵?美麗華大酒家的蘇麗玲對不對?」
  「那只是逢場作戲。」何孟人忽然把舌頭竄入她口中,火熱地吻了她一記,「我愛的女人只有你一個。」
  溫芙媚眼含笑地睨著他,「別在這裡油嘴滑舌,還是想想怎麼找到那丫頭吧,你的寶貝兒子急都快急死了嘍。」
  「程昆泉兩天後就要出殯,絕不能讓勁雨在這時候出現。」他陰側側地說,「只要三個月,我的篡幫大計就能成功,任何人都破壞不了我的好事。」
  「別忘了你想做幫主,還得勁雨簽文件呢。」溫芙提醒他。
  「等三個月後,我大權在握,幫裡都是我的人。木已成舟,她不乖乖簽文件都不行。」何孟人勝券在握地笑了笑,「更何況勁雨一向很聽我的話,她才二十歲,既不可能管理整個幫派,又怎麼會不聽我這個世伯的話呢?她絕不會懷疑我就是謀奪『程幫』的主謀。」
  「如意算盤打得可真精。」溫芙摟住他頸子,笑得極其嫵媚,「如果程昆泉在世,你和俄羅斯政府合作對付十萬烈焰這件事,說什麼他也不會答應的。」
  何孟人冷然地笑,「那老頭子就是腦筋太死,俄羅斯政府早和他談過,他偏偏說黃種人不該殘害黃種人,真是迂腐的想法。哼,『程幫』如果繼續在他帶領之下,遲早會瓦解的。」
  「對呀,只有像你這麼有商業頭腦的人才有資格帶領『程幫』。」溫芙不介意給情夫再戴一頂高帽。
  「我早就看老頭子的作風不順眼了,什麼重情重義,黑道哪來的義理可言?」何孟人狠話不知不覺地撂下,「這次和俄羅斯政府合作的利益很大,只有傻瓜才會拒絕,十方烈焰是黃種人又如何?沒有什麼是金錢取代不了的。」
  溫芙吻著他的脖子,喃喃道:「五年前我嫁給程昆泉時,就看出你有雄心壯志,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何孟人開始摸索著她美好的胸線,衝動勃然而起,「原來你那時候就對我有意思了,怪不得兩年前會勾引我上床。」
  語畢,免不了又是一場男歡女愛的交戰,無邊春色染上「程幫」大堂,他們肆無忌憚地呻吟了起來。

羽山 於 2007-05-28 17:43: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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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5-28 17:45:00
第五章


半島酒店真是名副其實的優雅酒店,即使是住慣了富麗堂皇鐘宅的鐘潛,一覺醒來,也還微有些不知身在何處之感。
  晨光微微透過窗簾折射進來,想必又是艷陽高照的一天,旁邊的程勁雨睡得正熟,她手臂放在枕頭之下,身體睡得歪歪的,睡衣下擺捲到小腿肚,露出白皙勻稱的小腿和腳裸來。
  鐘潛好奇地看著,他發覺她的睡相還滿可愛的。挺俏的鼻樑、長長的睫毛翹著,小小的唇瓣好像很柔軟,肌膚粉嫩、長髮披散,頗有凌亂美感。
  奇怪,他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她是個這麼漂亮的女孩?大概是因為他都忙著挑剔她和不滿她,所以根本無暇發掘吧。
  昨晚他們聊得很晚,聊累了才各自閉眼睡覺。不知道她怎麼有那麼多問題要問他,他說的無聊事,她還聽得津津有味……咦——他眉頭一皺,她該不會愛上他了吧?
  越想越不對勁,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日久生情,近水樓台,何況他又對她這麼好,收留她、帶她來香港、照顧她的衣食住行……像他這麼溫柔體貼又大方的男人,任何女人都會被感動,何況是一個孤孤單單的失憶人。他之於她,一定就像溺水的人捉住浮木,由敬生愛,由愛生慕,對他崇拜得不得了,恨不得永遠追隨在他身邊,就算只能替他提鞋也甘心。他挑挑眉,好吧!如果程勁雨這麼愛慕他,那麼他也不排斥娶她當老婆的可能,反正失憶人既找不到父母,也找不到兄弟姊妹,人口一定單純,不會帶給他太多困擾,娶她連聘金都省了,每天只要叫廚房多煮幾碗飯即可。
  「鐘潛,你在看什麼?」程勁雨奇怪地打量鐘潛,她醒來有好幾分鐘了,一睜眼就接觸到鐘潛古怪地盯著她看。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好像有點神智不清。
  「我在看什麼?」他愣愣地問。奇怪,她是什麼時候偷偷醒的,他怎麼都不知道?好狡猾的傢伙。
  程勁雨揚揚眉梢,「是呀,你為什麼盯著我看?」她不至於認為鐘潛想對她做什麼,只是他的樣子太奇怪了,不由得她生疑。
  「我盯著你看——」他自問著,瞬間乍然回神,耳根子連帶微微燒紅起來。媽的!他剛剛心猿意馬在想什麼?娶她當老婆?你神經病呀,鐘潛!
  於是他惡人先告狀的說:「我在看你這只懶豬要睡到什麼時候,我和楚克他們約好九點大廳見,你不要害我遲到了。」
  程勁雨看看表,「現在才七點。」離他的約會時間還有兩個鐘頭,他會不會太緊張了一點?
  「我知道。」鐘潛抬高下巴,明明理虧的他還嘴硬地說,「你們女人打扮最耗時間了,你想騙我不知道呀。」
  「放心吧,我動作很快,不會害你遲到的。」她翻身而起,掠掠長髮,微微一笑水眸燦然生輝,「我洗個臉,換件衣服就可以了。」
  她那拂動長髮的動作讓鐘潛又是一呆,簡直可媲美各大洗髮精的廣告,沒星探發掘她真是太可惜了。
  「那你快點!」他粗聲粗氣地說,掩飾他抨然心動的情緒。
  等到程勁雨一走進浴室,他這才扭開音響,讓滿天價響的音樂充斥整個房間,他開始罵起自己來。
  見鬼!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呀?她又不是特別漂亮,奏兒都比她剛柔並濟多了,茉優也比她溫柔婉約一千倍,宵宵可愛純真,方雅浦的「男爵」更是比她活潑瀟灑,男爵的姊姊「殿下」也落落大方勝過她,連曾呈赫那只聒噪的黃駕都比她來得明媚照人。他邊念邊著裝,這人把他今生認識的女人全抬出來比較了。
  浴室門一開,程勁雨走了出來,她換了件優美輕柔的檸檬黃亞麻洋裝,中腰剪裁,裙擺在膝上三寸處,活潑中不失端莊。
  「我們現在要下去了嗎?」她問。
  這件洋裝把她的好身材全凸顯出來了,他瞪著她,趕走心中那亂七八糟的綺念,「你哪來的這件洋裝?」他沒發現自己在答非所問。
  「這不是你讓管家買給我的嗎?」程勁雨奇怪他有此一問,她穿這樣很奇怪嗎?或許是吧,因為在這之前她都穿褲裝較多。
  「買得這麼合身?」他真是懷疑這是管家買的,現在的女孩子都很虛榮,身材稍微好一點就一定不會放過秀一秀的機會,沒事就喜歡去選什麼某某小姐,回答一些白癡級的機智問題,再穿著暴露的衣物在台上走來走去,讓一些色迷迷的男人品頭論足。
  他重重一哼,這個程勁雨一定也不例外,一回到東方人的社會,她就迫不及待想展露自己的本錢,怪不得她說她可以賣身還他錢,原來她早就想這麼做了,只有他才會以為她是什麼純潔無瑕的女孩子。
  「我和管家一道去買的,我試穿過。」她不懂鐘潛那輕視的眼光從何而來,她既沒露肩,也沒露背,他為什麼這麼看她?
  「走吧!還蘑菇?」他沒好氣地說,率先開門大踏步走了出去。
  程勁雨看著鐘潛頭也不回地走,連等都不等她,可見他怒火熾得很,聰明的還是少惹他為妙。
  半島酒店的大廳咖啡座,高聳的樑柱和美麗的浮雕,顯出雍雅的格調,地面上乳白色的大理石與藍色椅子相互輝映,調出柔和色調。
  座上三名出色挺拔的男子正在閒聊,他們看起來非常愉快,一點都沒有等人的不耐神色。
  鐘潛老遠就看到他三名夥伴了,楚克和丁維巖是約定好要見面的,在這裡看到他們兩人並不奇怪,但另一名男子就出現的太突兀了。
  他揚眉瞪著,莫東署那傢伙來幹什麼?難不成他在香港也有投資拍片?
  「晦!潛,你好嗎?」留著三分手頭的男子向鐘潛打招呼,他恣意地讓笑叼上唇沿,炯亮的眼神英氣迫人。
  鐘潛逕自拉了張椅子坐下,「你不是回好萊塢了嗎?這麼閒來這裡,你比佛利山莊家裡的床上沒躺著裸女等你回去歡合?」
  莫東署不以為忤地笑了笑,「老弟,你總是這麼刻薄,這位大美人怎麼忍受得了你的脾氣呢?」他把眼光轉到剛剛坐好的程勁雨身上,感興趣地打量著。
  「你又想幹麼?」鐘潛防備性的問。
  莫東署就是死性不改,走到哪裡都想找人拍片,上回找「男爵」,踢到的鐵板還不夠嗎,這次還敢找個失億人?
  莫東署聳聳肩,「沒幹麼,只是想問問這位小姐有沒有興趣拍片而已。」他彬彬有禮地自金色名片夾抽出一張名片來,遞給程勁雨,眼睛緊盯著她不放,「你一定就是勁雨了,我是莫東署,十分幸會。」
  「很高興認識你。」程勁雨淡淡地道,她收下名片點點頭,也對楚克、丁維巖頷首招呼。
  鐘潛撇撇唇,找碴地說:「你不必對她大獻慇勤,她現在失憶,你找她拍片,她也一定背不起台詞,你會損失很慘重。」
  莫東署、丁維巖、楚克三人對看一眼,都對鐘潛這種似是而非的理論感到有點啼笑皆非。
  「潛,勁雨是喪失過去的記憶,不是喪失記憶的能力。」楚克不由得提醒他的好伙伴,就算不是醫生,這點基本常識也該有的。
  「還不是差不多。」鐘潛輕哼,叉起鬆餅入口。
  「差多了。」莫東署接口,「我找她拍片是為她好,一旦躍登大螢幕,好萊塢的電影全球皆會放映,到時勁雨的家人自然會來找她,這不是比她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找人要快得多嗎?」
  「誰不知道你們好萊塢籌拍一部片的時間要一年半載,開拍了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殺青,殺青了還要排期上映,上映也要她的親人會去看才行,你想害她孤兒當一輩子啊?」一連串的大道理逸自鐘潛口中,總之,就是反駁莫東署就對了。
  「我像是這麼壞心眼的人嗎?」莫東署捏捏自己臉頰,又把焦點放回在座惟一的淑女身上,「這樣好了,勁雨,你沒有拍片的意願,我不會勉強你,不過我想邀請你陪同我一起出席這屆香港金像獎頒獎典禮,不知你意下如何?」
  「她不願意!」鐘潛答得比當事人還快。
  莫東署瞄他一眼,嚷聲搖頭,「監護人,你也太霸道了吧。」
  「日冕」——莫東署在心裡微笑起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回「日焰」像是有點不同了。
  鐘潛也知道自己剛剛的態度太反常,他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清了清喉嚨,淡淡地道:「我不讓她去也是為她著想,她現在身世不明,很危險,不能隨便拋頭露面。」
  莫東署故作遺憾地說:「好吧,那我只好獨自赴約了,真可惜!大會這次邀請我做最佳影片的頒獎人。」
  「我和維巖可以陪你去。」楚克笑言。
  莫東署立即敬謝不敏,「不必了,有你們兩個在,我獵艷的機會會大大減少一半,我還是自己去吧。」
  楚克沒有異議地說:「也好,反正我們還有『程幫』的事要忙,那種太華麗的大場面不適合我們小人物,祝你好運,多結識幾個漂亮的香港女明星。」
  「希望承你美言。」莫東署很爽朗地笑了,他搓著下巴,頗有興致地說,「雖然金像獎晚會很迷人,不過會會『程幫』的遊戲也挺不錯,你們幾個小心了,俄羅斯政府合作的對象,一定不會是省油的燈。」
  「省不省油不知道,不過肯定是只無恥之燈。」鐘潛鄙視地說,「會和外國人聯手殘害自己同胞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程幫』不配稱為香港第一大幫,頂多是群不成氣候的烏合之眾罷了。」
  「或許,是你誤會他們了呢?」一直默不作聲的程勁雨突然開口。
  奇怪,她為什麼要替「程幫」辯解?不是素昧平生嗎,她沒理由替那種淪喪義理的幫派說話呀。「誤會?哼。」鐘潛嗤之以鼻,「我從來不信什麼誤會,我只相信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程幫』會和俄國人合作,鐵定拿了不少好處。」
  程勁雨因鐘潛對「程幫」嚴厲的指責而皺起秀眉,「鐘潛,事情沒查清楚之前,誰都沒有資格定誰的罪。」聽他罵著「程幫」,就好像在罵自己一樣,這種感覺好奇怪。
  「『程幫』若沒和俄國人合作,又怎麼會空穴來風?」鐘潛繼續說下去,「素聞『程幫』向來以義理洽幫,現在也不過爾爾罷了,禁不起一點點利益的誘惑,那種幫主該受萬人唾棄……」
  「我不准你這麼說『程幫』幫主!」她忍不住衝口而出。
  在座四名男土不約而同,都對她抱以不解眼光。
  鐘潛挑著眉瞪現她,「奇怪了,你為什麼老替那個『程幫』講話?你真讓我懷疑你是他們派來臥底的內奸。」
  程勁雨的頭痛了起來,她心亂如麻地說:「我……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反常?「程幫」與她有何關係嗎?不可能,她怎麼會和黑道幫派有牽連?
  「潛,勁雨的話也有道理,事情沒弄清楚,確實不宜對『程幫』太早下定論。」丁維巖穩重地說。
  程勁雨抬頭看丁維巖,眼中有著感激,他就像她記憶中模模糊糊的那個人一樣,總是能適時地給她溫暖。
  鐘潛不是滋味地看著這一幕,冷冷地道:「『程幫』與俄羅斯勾結之事,就算沒有十成,也有九成,走著瞧吧!」
  顯然他是把心中那不明確的微微醋意都轉嫁到「程幫」頭上了,「程幫」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無辜呀。
  早餐之後,初來乍到的三個大男人都對香港充滿了探險之心。反正才剛來,閒閒也是沒事做,楚克微微一笑提議:「素聞海洋公園是亞洲最大的遊樂場,不如我們到海洋公園一遊吧、」
  鐘潛拉長著臉,他還在為程勁雨為「程幫」辯解之事不爽,「那是沒童年的人才去的地方。」
  「我們本來就沒童年呀。」莫東署、丁維巖、楚克異口同聲地說。
  他們十人自幼就喪親,被葛羅素博士收養後,巨大的傷痛一直無法平復,直到日漸長大才慢慢好轉,可惜已錯過最純真的童年時光,直接就跳脫到少年時期,這一直是他們的遺憾之一。
  「見鬼!」鐘潛沒好氣地咒詛一聲,這就算他同意了。
  五人步行至天星碼頭,準備先搭渡輪到香港島的中環。
  「聽說天星小輪十分浪漫,維多利亞港風光怡人,夜晚更是美麗,是最富詩情畫意的海上航程。」在排隊買票時,楚克很有情調地說。
  鐘潛看他一眼,「卓樂免費請你坐了那麼多次世界級的豪華郵輪,也沒見你這麼感動過。」
  「極光」——卓樂是世界級郵輪的主人,不喜歡陸地的他,一年中有大半時光都在豪華郵輪上消磨著。
  「那不同,天星小輪航程雖短,但別有一番樂趣。」楚克笑道。
  買好票,五人魚貫入船艙,俊男美女的組合,走到哪裡都引人注目,在天星小輪裡自不例外。
  小輪未開啟,但搖晃得很厲害,他們各自就定位後,程勁雨看著波光粼粼的港灣海水,忽然有種強烈的感受,她坐過這小輪!但是,是和誰一起坐的,…頭好痛,她想不起來。
  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她蹩著眉心從小輪望出去,隔著維多利亞港是香港島的中環和九龍的尖沙咀,坐在小輪裡可以看到中環林比鱗次的大廈,那裡有許多精明幹練的企業精英,也是香港經濟的樞紐……
  她的頭再度發疼,也感覺有點昏。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些?
  「『程幫』幫主今天出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人程勁雨耳中,她猛然一悸,本能地尋向聲音來源處。
  說話的是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他旁邊還有三名與他同樣年紀的男子。
  「程幫主死得真是意外。」有人接口道。
  「這麼快就出殯,也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另一名男子不解地說。
  程勁雨想專心的聽他們說些什麼,不過那幾名男子似乎對這個話題很保守,只略談了幾句就沒有下文。當她正驚疑不定,自己那惶惶然、恍若無巢之鳥的感覺從何而來時,兩名婦人的對談又傳人了她耳裡。
  「喂,你知不知道『程幫』幫主今天要出殯了?聽說場面好大哦,准十二點要下葬。」婦人興奮地說。
  「場面大有什麼用?我聽說他女兒還沒趕回來。」較胖的婦人哼了一聲,「真是不孝女!」
  程勁雨一聽,頓時胸口像被重重一擊,不安的感覺漸漸擴大。
  「你幹麼?暈船呀?」鐘潛發現她的異樣,但卻是一點都不溫柔地問。在他的想法裡,女人嘛,誰不會扮嬌弱,就算是喜歡也千萬別對她們太好,否則她們是會驕傲的。
  她搖搖頭,默默地望著海水出神。
  「唉,女人。」鐘潛以極簡單的一句話為她的行為作了結論。
  從尖沙咀搭天星小輪到中環的航程不到十分鐘,下船後,他們在地鐵站附近找到直達海洋公園的巴士,巴土票加上園內入場票,十分廉價又方便。
  上了巴士,莫東署、丁維巖、楚克坐在最後一排,鐘潛則和程勁雨坐在他們一面的雙人座位。
  「待會兒別忘了買個即可拍相機。」莫東署提醒,他這位大製片家喜歡處處留影,為旅途留下美好的回憶。
  「也可以打個電話給雅浦,告訴他,我們正在暢遊海洋公園。」楚克笑盈盈地說,他知道他那位雅謔成性的夥伴有多麼喜歡湊熱鬧。
  「哈,好主意!」鐘潛立刻贊成。他最愛看方雅浦那副抱憾不已的樣子了,那會讓他覺得人生還是挺美好的。
  「不過我們的小美人兒好像有點不開心。」莫東署關切地探向程勁雨。
  「我沒事。」程勁雨勉強笑了笑,那笑容顯得有些落落寡歡。
  「哇!好盛大的送葬儀式!」巴土車廂裡突然有人喊。
  確實,那是個盛大至極的送葬隊伍,巴土裡的每個人都被那氣勢吸引住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鑼鼓喧天的人馬。
  程勁雨凝視窗外,那棺木、那靈樞、浩浩蕩蕩的隊伍,無數穿著黑衣的男子跟著靈車而走。而靈車中央,一張放大的中年男子照片置於其上,程勁雨倏然一震,睜大了雙眼,說不出任何理由就怔怔地落下淚來。
  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那照片中的人和她有什麼關係?看見照片的剎那,她的心恍如刀割,劇烈地抽痛著,好痛!好痛……
  鐘潛不看窗外了,他挑了挑眉毛,稀奇地看著她,「想不到你感情這麼豐富,別人家死人你也哭成這樣?」女人真是水做的,一點都沒錯。
  巴士開動了,程勁雨的淚仍然不止,她雙手撐著玻璃窗,哭得兩眼模糊,雙眸留戀地望向窗外靈車,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喂,擦擦眼淚吧。」鐘潛粗裡粗氣地把面紙塞到她手裡,「你這樣哭法真是醜死了。」
  哎哎,這種安慰人的拙劣方法還是不要安慰的好,被他安慰的人準會更加傷心。坐在後座的三人交換一個眼神,都感到事情不簡單,也只有粗心如鐘潛會以為那只是女人的善感心作祟罷了,這個「日焰」真是沒藥可救了。
  海洋公園
  這裡以亞洲最大的海洋公園著稱,園內佔地相當廣大,也集合了許多常見的遊樂設施,但或許是開園的年代已久遠,並沒有傳說中那麼精彩好玩,遊樂設施也顯得不夠刺激。說到海洋公園的特別之處,也只有令人咋舌的超長電扶梯值得一提,它是世界最長的室外電扶梯,本身也是一個美麗的景觀,除此之外就沒什麼驚喜。
  「到這裡來散散步倒是不錯。」楚克的結論很含蓄,他剛剛才坐了海盜船,那速度只能用「搖得很客氣」來形容。
  「去坐纜車吧,或許會有趣點。」莫東署提議,他想在纜車裡拍張照片,看看在空間小的地方拍照,頭會不會變得很大。
  於是他們登上了可愛的圓形纜車,程勁雨滿腦子想的都是靈車上的照片,一路上心不在焉地任鐘潛拉著走。
  纜車緩緩移動,從車裡頭望出去,地形險峭,景觀十分漂亮,還可以看到中國南海的景色。
  「不錯,不錯!」莫東署頻頻點頭,優閒地點了根煙抽。
  「勁雨,你還好嗎?」丁維巖關切地問,他一直在留心她的神色。
  鐘潛瞄了她一眼,口無遮攔地說:「大概被靈車衝到,回去帶她去收收驚準沒事。」
  楚克笑了,「你怎麼也知道收驚這種事?」他們在異國長大,中國老祖宗的古老東西對他們來說,全都是一知半解。
  「聽我家那個從廈門來的華傭講的。」鐘潛興致勃勃地說,「只要在額上騰空寫幾個字,人就會不藥而癒
  莫東署挑起眉,打斷鐘潛的發表,「那還要全真這種人來做什麼?」
  鐘潛給他一個白眼,「那是兩碼子事好不好,老大!」真搞不懂這種人耶,這樣斷章取義的,誰受得了?
  「我懂潛的意思。」楚克接口,「收驚就像是西方的巫師,有時候醫學治不了的現象,就要靠這種超自然力量來幫助。」
  「答對了!嗯,還是克比較有知識。」鐘潛讚許道。
  莫東署咧嘴一笑,「那還等什麼,快帶勁雨去收收驚呀,或許她會想起她是誰,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怕是她想起了自己是誰後,會更痛苦。」楚克若有所思地說。
  一逕出神的程勁雨對他們四人的談話幾乎是充耳不聞,心中那股淒淒然、無所適從的感覺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而逐漸擴大。
  她心神不寧地跟著他們下了纜車,走進一家餐廳。
  「你吃什麼?」鐘潛把Men遞到她面前,平常她對吃最挑剔了,希望今天不會例外,否則就反常得太徹底了。
  「我吃不下。」她一點胃口也沒有。
  「多少吃點東西,吃了東西你會好一點。」丁維巖作主,幫她點了清淡的食物和咖啡。
  餐點來了,對著盤子裡的食物,程勁雨連舉箸的力氣也沒有,痛楚的感覺依然漫天漫地的向她襲來。
  「吃吧!」鐘潛把刀叉分別放到她左右手,現在她歸他收養中,他可不許她餓著。
  她拿起刀叉,困難地潤了潤唇,眼眸不經意地掃過手錶,時針指著十二。
  「別發呆了。」鐘潛又催她,居然還難得地幫她在咖啡裡放好糖和奶精,表現「日焰」少有的男土風度。
  鐘潛把咖啡杯放到她桌面,無意間碰了她一下。驀地,程勁雨手中的餐刀竟劃過她自己手背,留下一道血痕。
  「老天!」鐘潛為自己的粗魯而懊惱。
  程勁雨看著血痕,心裡一痛,淚水奔流而出。
  這是怎麼回事?餐刀劃下去的剎那,其實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但內心深處,卻有一陣尖銳的、像撕裂般的痛楚狂猛地侵略著她每一根神經,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咬得嘴角都沁出了血珠。
  「你別哭了,都是我不好。」鐘潛急急想安慰她,但對女人凶慣了的人,一時之間是很難溫柔轉性的。
  「勁雨,只是小傷,不要緊。」丁維巖沉著地說,一邊細心招來傳者拿醫藥箱。
  「沒這麼痛吧?」莫東署左看右看,都不認為那道淺淺的血痕有痛哭流涕的必要。
  「她是心裡痛。」楚克緩緩地說。

羽山 於 2007-05-28 17:45: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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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經過一天的沉默,回到酒店後的程勁雨更是像個啞巴似的。洗完澡,她便獨自站在帷幕玻璃窗前望著大片星光,讓沐浴出來的鐘潛嚇了一大跳。
  他走過去拉住她的手臂,皺起眉頭,「喂,你該不會想自殺吧?」她本來就是個笑容不多的女孩,時常見到她出神凝思,到香港後她的憂鬱症似乎益形嚴重,尤其是以今天氾濫得最為離譜。
  她掙脫他的大手,垂下睫毛,一雙漂亮的眼睛黯然無采,「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沒那麼脆弱。」
  鐘潛筆直地站在她面前,強迫她面對他,「一道淺淺的刀痕就能讓你流淚,這樣還不夠脆弱?」
  她迎視他的目光,坦蕩蕩地說:「最起碼在找出我的身份之前,我不會輕易做出傻事。」
  他緊盯著她,猶不打算放過她,「但你今天很反常。」
  她別過頭去,中午那尖銳的痛楚還在心臟處,「別問我,我也弄不懂是怎麼回事。」
  「希望找到你的身份之後,一切都會有個合理的解釋。」他可不想再看她那麼傷心了,這不是個好經驗。
  「那也是我希望的。」她的眉頭比他還緊。
  鐘潛瞪視著程勁雨,驀地,他又拉起她的手,直直往門口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經過一天的折騰,她已經累了,現在只想躺下來好好休息一下。
  「吹吹海風,清醒清醒腦子!」鐘潛拖著她出門,也不管沿路多少雙異樣的眼睛。
  過了大馬路,她先是看見紅磚搭建而成的鐘塔,走沒多久,她就發現自己所在之地即是維多利亞港旁。
  星月下,海風吹拂,舒爽恰人,而成雙成對的情侶更說明了這是個談情說愛的聖地,還有大方的外國人在海風的伴隨下擁吻親熱著。
  靠著欄杆,程勁雨吁出一口氣,鐘潛實在走得太快了,她幾乎無法跟上他的腳步,這是她第一次發現他身材的挺拔之處,腿長步大,一步等於是她的兩步。
  「吹點風,不要再胡思亂想。」鐘潛望著海面,故作輕描淡寫地道。
  她苦笑,「可惜我的胡思亂想都是憑空而來,毫無根據,就因為這樣,我才感到痛苦。」每當她對一件事物反應敏感,她就懷疑她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尤其是今天,當她淚流不止地哭泣時,她完全無法得知原因,凌亂、不明確,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無從解釋的事往往最教人痛苦,再這樣下去,她會瘋掉!
  他忽而轉頭面對她,「如果你一輩子無法恢復記憶呢?」那就一輩子待在他身邊好了,他不會介意多養一個人,就算她對食衣住行很挑剔,他也認了……
  不對!鐘潛倏然一驚,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接著,他對心中那冒出的聲音,很感冒、很感冒地搖了搖頭,很心虛、很心虛地否決了掉。
  「不!」程勁雨恐懼地瞪著他。
  他煩躁的撇撇唇,「我只是說如果。」緊張什麼?就算她想不起來她自己是誰,他也不會把她扔在維多利亞港裡,她是他的人,他會守護她的……
  咦?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把程勁雨歸人自己人之列?上個上拜他在飛機裡撿到她時,他還對於「攜帶」她這回事感到倒霉不已,怎麼現在……
  「不能有如果!」那對她來說絕對是種凌遲。
  「你就這麼不願意住在鐘家?」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程勁雨微愣,「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為什麼他會這麼問她?他不是巴不得將她這個大麻煩送出門嗎?但聽他的意思卻又不像這樣。
  她捫心自問,在鐘家,雖然鐘潛老是對她擺著臉色,可是他的下人們均對她很好,那股真誠的熱情是她可以感受得到的,絲毫沒有因為她是個來歷不明的人而嫌棄她。她喜歡鐘家,真的!
  「那麼你是怎麼想?」鐘潛拉住她手腕,眼神炯炯地逼視她,「你願意留在鐘家嗎?」換言之,願意一輩子留在他身邊嗎?
  程勁雨微微低頭,他的眼神讓人不安。「我只想知道自己是誰。」她避重就輕。
  鐘潛橫眼盯著她的側臉,「就這樣?」語氣中有隱約的火氣。在她眼裡看到的事就僅止於此?她只想知道她自己是誰?
  然而事實上他沒有理由生氣,他早就知道她跟來香港的目的,既然如此,他不明白此刻自己心頭湧上來的怒氣是為什麼。
  她抬頭看著他的眼瞳,戒慎地想與他保持距離,「是的。」
  她簡單又毫不遲疑的回答讓他著火。他斂起表情,也不管人來人往的,突然把她拉進懷中。
  「鐘潛!」她想掙脫他。現在的她不適合擁有愛情,不知道自己是誰就去愛人,那太冒險了。
  一會兒,她又想到,愛人?愛?莫名其妙呵,程勁雨!鐘潛說過愛你嗎?這倒是你自己一相情願的可笑想法。
  他緊盯著她,渾身散發著不悅,「你怕我?」
  她正想搖頭,然而他火熱的嘴唇已堵住了她的,很挑逗地輕舔她的唇瓣,陽剛的唇肆掃著她唇舌,不留一點餘地。
  海風輕拂著,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擱到了他腰際上,這一刻她忘了身份之謎,也忘了日間難以承受的痛,只一心一意地感受他的吻。
  她的回應令鐘潛心頭一陣火熱。不行,再這樣下去他可難保待會回到飯店他會對她做些什麼。
  於是他放開她,尷尬同時湧上兩人面頰。
  「對不起。」他卒先開口,沒想到自己會對她那麼衝動。
  理智迅速游回程勁雨的軀殼,她潤著唇,止不住心跳狂猛的節奏,「我……我想回飯店休息。」
  他剛毅的臉部線條又緊繃了起來。媽的,難道是他的吻太沒魅力了?他剛吻完她,她想到的就只有回去休息?
  見鬼,鐘潛,你比張床還不如!「好,回去!」他毫不掩飾對她的不滿,大步掉頭而行。
  程勁雨跟上去,不由得微攏起眉心,看來這一趟的吹風之行,是吹得她更頭疼了。
  一早,鐘潛丟下沉睡中的程勁雨,獨自到對面的喜來登酒店的咖啡廳去赴約,約他的是丁維巖、莫東署和楚克。至於為什麼要神秘兮兮地叫他獨自赴約,這點等他到了再問那三個無聊的人。
  「先生,請問幾位?」侍者很專業地迎過來。
  「找人。」他左右張望。
  「是找三位先生嗎?」侍者忽而露出曖昧不清的眼光。
  鐘潛潦草地點點頭。
  「請說暗號。」侍者對他使眼色。
  鐘潛眉頭一皺,「暗號?」媽的,他們三個在搞什麼鬼?吃個早餐還要暗號?他要回答「北京烤鴨」、「反清復明」,還是「長江一號」?
  傳者古怪地露出「您瞭解的」的笑容,「是呀,那三位先生交代過,您必須說出暗號才能與他們三位見面。」
  被弄得耐性盡失的鐘潛,很不耐地的瞪著侍傳者,「十方烈焰?」他只是濛濛看,如果這個穿制服的傢伙要再叫他猜,他掉頭就走。
  「正確答案!」傳者眼中閃著興奮。
  他看了那無聊的侍者一眼,這人准有偵探狂熱,「可以帶我去找他們了吧?」
  「請跟我來。」侍者將他導引到一處較隱密的角落,那三個皮皮的男人赫然在座,他們正啜飲著香醇咖啡,一派優閒模樣。
  「請四位慢慢談,不打擾各位了。」
  侍者一退下,鐘潛立即興師問罪,「你們在玩什麼遊戲,那傢伙無聊透頂!」
  「一大早火氣就這麼大,先喝口咖啡清清嗓吧。」莫東署很慇勤地替他倒了杯咖啡。
  楚克笑盈盈地說:「我告訴那個服務生,我們是聯合國調查局的人,在香港進行一宗外星人入侵地球的龐大案件。」
  丁維巖接口道:「我們的臥底身份是帝國夜總會的舞男,正在逮捕一名化身為女客的外星人。」
  莫東署挑挑眉,露出一口笑意說:「然而不幸我們的夥伴,也就是你,與外星人女客產生了感情,我們為免你誤入歧途,特地在這裡與你會商,希望你迷途知返,不要一錯再錯。」
  鐘潛瞪大眼睛聽著他們三人口中的鬼話連篇,這就是與他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嗎?說他是舞男?還和什麼外星人變的女人產生感情?
  「他居然相信?」鐘潛的臉凍著一層寒霜。
  「他相信。」三人異頭同點。
  鐘潛吟了哼,「那小子大概是個倪匡迷。」這是唯一的解釋,否則誰會相信這種天方夜譚。
  「要不然就是智能不足。」莫東署過河拆橋,很壞地幫腔。
  「總之,他不正常。」楚克也下了個「倒戈」的結論。
  鐘潛兩道俊眉排得高高的,「別以為這樣就有免費頭等船可坐。」他早看透他們三個了,先戲耍他,再投靠到他這邊來,無非是為了混機位。
  那三個男人很愉快地笑了起來。
  「勁雨呢?還在睡?」莫東署叉起培根入口,閒適地問。
  鐘潛瞟了他一眼,「你那麼關心她幹麼?」他早就懷疑莫東署對程勁雨有企圖,沒事邀請她去參加什麼金像獎頒獎典禮,就是喜歡湊熱鬧嘛,他又沒有得獎,去什麼去?無聊,活生生地霸佔人家一個座位……
  「我是愛屋及烏。」莫東署煞有介事地說。
  「你什麼意思?」鐘潛很警覺地掃向楚克,完全沒有想到莫東署口中那個「屋」指的是他鐘某人。
  他心想,莫非對程勁雨有好感的是楚克?嗯,很有可能,楚克風流惆攪,他對女人溫柔體貼又闊綽,少有女人能逃離他撤下的漫天情網。喏,那個「殿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看她對楚克一副著迷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子的愛情魔力有多厲害。
  楚克不疾不徐的微笑,「別看我,不關我的事。」沉醉於愛河中的男人果然是多疑又敏感的,「日焰」的這一天讓他們十萬烈焰都等得好辛苦呀。不過為了看處男破身,再辛苦也值得。
  鐘潛又要懷疑丁維巖,不過這回他倒是立即就放棄了,程勁雨不是丁維巖喜歡的那一型女人。
  丁維巖瞅著鐘潛緩緩而笑,「還好你沒有說我愛上勁雨。」
  鐘潛自知離譜,他喝了口咖啡掩飾不自在,清了清喉嚨,又挑了挑眉毛,這才問:「這麼早找我出來幹麼?」
  莫東置點了根煙,笑得不懷好意,「當然有事才會找你出來,否則誰忍心破壞你的春宵好夢。」
  楚克吸了口咖啡,興味地看著鐘潛,「我們知道勁雨的身份了。」那是他們三人昨夜研究的成績。
  鐘潛瞪大眼睛,一口咖啡差點沒嗆出來,「你們知道?」日夜與程勁雨在一起的是他,他都不知道了,他們怎麼會知道?
  丁維巖緩聲道:「勁雨是香港『程幫』幫主,程昆泉的獨生女兒。」
  「『程幫』……」鐘潛擰起眉。
  丁維巖再度點頭,昨晚初聞這個消息時,他們也感到驚訝,但仔細推敲,又有其真實之處,只不過尚有些謎團待解而已。比如,她為何會失去記憶,為何被人刻意摒棄於她父親的葬禮之外,又比如,為何不見程幫出動人馬找她。
  鐘潛的眉毛挑得半天高,「她是『程幫』的人?」他不相信地又問了一次,無疑的,這消息是項震撼。
  「正確無誤。」楚克知道鐘潛的懷疑,「我們透過士廉的電腦情報追蹤到這項消息。」
  靳士廉,十方烈焰的「光速」。不苟言笑的高科技領導人,擁有最精良的全球電腦情報網,什麼資料都逃不過他的追蹤。
  莫東署噴出一口煙霧,開始讚美他那冷漠但優秀的夥伴,「你該知道士廉的網路情報有多麼神奇,當初『男爵』的真實身份就是士廉查到的。」
  鐘潛難掩翻騰的怒氣,「該死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潛入十萬烈焰對付我們?」
  丁維巖莞爾一笑,「你想太多了,潛,她確實喪失記憶。」即使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他們倒從沒懷疑過她出現在鐘潛身邊的理由、動機,都不約而同選擇相信她失憶的事實。
  「你們又怎知她不是『程幫』派來對付我們的人?」鐘潛一古腦地傾洩怒氣,連同昨晚維多利亞港那個尷尬之吻的份,一同氣上了。
  楚克不疾不徐道:「據資料顯示,勁雨十八歲到意大利留學,其間甚少回港,『程幫』之事她也未曾過問,上禮拜她準備回港奔喪,然而卻在意大利與前去接她的『程幫』長者失去聯絡,至今下落不明。」
  「什麼意大利?」鐘潛嗤之以鼻,「我明明就是在飛往鳳凰城的班機上撿到她的。」
  楚克沉吟,「至於她為什麼要飛到鳳凰城去,理由無從得知,只知道她原本的目的地應是香港。」
  「理由還不簡單。」鐘潛哼了哼,「這是一齣戲,一出引我上勾的好戲,故意在我的飛機上假扮失億,混到我家裡去,趁我們對她沒有防備之時,看看如何能將我們一網打盡。」
  丁維巖凝重地搖頭,「潛,勁雨沒必要為了引你上勾,連自己親生父親的葬禮都不參加。」
  鐘潛不語了,丁維巖點中紅心,他無話反駁。確實,程昆泉的死不是造假的,他們也親眼看到「程幫」為他舉行的浩大喪禮,身為獨生女兒的她,若明知父親下葬而未到,也枉為人子女。
  「潛,現在我們的困難是,該如何把真相告訴她,才不至於今她太難承受。」丁維巖正色道。
  「三個月後她自會恢復記憶。」鐘潛不認為這是什麼大問題,只要她不是內奸,什麼都好說。他最恨偽善的人,那會令他想到幼年時,在大火旁袖手旁觀卻又連連感歎的人們。
  「太晚了。」丁維巖嚴肅地搖頭,「既然有人希望勁雨在這三個月內失去記憶,那麼三個月內必有重大陰謀在醞釀,勁雨已經錯過她父親的葬禮,我們不能再讓她有所遺憾。」
  鐘潛很快地想起Dr莊的話,他說:「要讓她很快恢復記憶只有一個辦法,除非全真……」
  莫東署揚揚眉,「你想那傢伙有空來理這種小事嗎?香港島的魅力可不及茉優的千萬分之一呀。」
  鐘潛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這點不用你說。」他也知道錯全真不可能丟下陸茉優跑來醫治程勁雨。在「晝夜」——褚全真的眼中,全世界垂危的病人都跟他沒什麼關係,你說他沒人性也好,說他見死不救也罷,總之他就是這種作風,旁人也無可奈何。」
  「但是我們有這個。」楚克笑盈盈的從西裝上衣裡拿出一個小紙袋來。
  「什麼東西?」鐘游完全弄不懂他們葫蘆裡在賣什麼藥,程勁雨的新身份已經夠讓他難以消化的了,他們別又搞什麼名堂出來才好。
  「全真開的藥方。」楚克露出笑容,「只要讓勁雨吃一包,明天就能見效。」
  這是他們昨晚聯絡上褚全真,他連夜寄出的國際快捷,十方烈焰在國際間擴張的版圖,確實沒有做不到的事。
  「你們動作也太快了吧。」鐘潛搶過藥包,真不相信這一包小小的東西就能讓人恢復記憶。
  莫東署的戲謔在牌中打轉,「至於怎麼說服她吃下去,就看你的了,潛。」
  「為什麼這麼倒霉的事要落到我的頭上?」鐘潛嘀咕著。他把藥包翻來翻去的看,怎麼看都不覺得有何特別之處。
  莫東署笑意更深,「你們夜夜同床共枕,不派你要派誰?」
  鐘潛驚跳起來,「你怎麼知道?」他瞪著這個既無聊又可惡的傢伙!
  莫東署笑盈盈地道:「很簡單呀,我收買了替你們整理房務的歐巴桑,讓她每天提供情報給我,只要港幣十塊錢,想不到香港的偵探費還滿便宜的嘛。」
  「媽的!」鐘潛不由得罵出髒話。
  鐘潛回到房間之時,程勁雨也起床了,他正思索著該怎麼把她身份的事實告訴她,但兩人一打照面,又是幾秒鐘的尷尬。
  「這麼早出去?」她知道自己在沒話找話,但此刻的她講什麼都不對,昨夜殘留的彆扭還在空氣中,恐怕要給他們多點時間才能去除。
  「嗯。」他點了點頭,走向她,「我有話要告訴你。」
  婉轉一點,鐘潛!別太刺激她,她失去記憶已經夠慘的了,就連她父親的葬禮都來不及參加,你要多體諒她。他拚命地提醒自己。
  「對不起,我想去吃早餐。」她本能逃避地走向門口,刻意不看他的表情。糟糕,他一定是要提起昨夜的吻,但是現在的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身份未卜,又怎麼有心清接觸情愛?
  「你先坐下,我有事要跟你說。」他必須選擇一個好一點的時機,別搞砸了,別弄巧成拙。
  「不!」程勁雨如驚弓之鳥跳起來。
  「你在怕什麼?」他靠近她,怒火染上俊容,眼裡有些狼狽和苦惱,「放心,我不會再對你怎麼樣,昨晚是我被氣氛沖昏了頭,也不管懷裡是你就衝動起來,我保證絕不會有第二次,這樣可以了吧?」昨天吻了她,她今天居然對他怕成這個樣子。鐘潛,你是個罪大惡極的混蛋,你乘人之危,你不是君子!
  她搖頭,「我沒放在心上。」一陣失落同時酸酸的湧上程勁雨的心頭,原來他只是一時衝動,原來他根本不管懷裡的女人是誰,原來他是這樣隨便就可以吻~個女人的。
  「沒放在心上就好,我們扯平。」他哼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那麼,你是不是可以好好聽我說幾句話?」哈,他的吻根本沒人在乎,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本來嘛,那個吻對她來說可能不算什麼,誰知道她過去有幾個男人,又是在意大利那麼熱情的地方留學,沒有男人教她接吻還真奇怪。不過話說回來,她都有經驗了還能反應得那麼驢,她倒是有裝青嫩的本事呵。
  程勁雨轉動門把,不想再看他,「不必說了,我想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就當作沒這回事。」
  「喂!」他扣住她手腕,強行將她拉回。
  「你放開我!」恐懼在她眼中增加,剛才的只是場面話,他該不會惱羞成怒想硬來吧。
  鐘潛瞪著她,她防他的模樣令他火大,「你以為我想對你做什麼?我只不過想告訴你,你是『程幫』的千金小姐,程昆泉的獨生女兒,你父親昨天下葬了,就是你在巴土上看到的那一位!」他一古腦地全說了出來,也不管修辭、不管時機了,誰教她一副怕他吃了她的模樣。
  程勁雨睜大著眼睛,無法消化這個事實。她是「程幫」的小姐?她是程昆泉的女兒?不,不可能!
  她拚命地搖著頭,「程幫」不就是鐘潛這次來港最主要對付的敵人嗎?在鐘潛的口中,「程幫」是個淪喪義理的黑道幫派,為了金錢,可以連同是黃種人的十方烈焰都要殺害,而她……她怎麼會出身在「程幫」之中?
  「別再搖了,再搖你脖子要斷了。」他索性扶住她肩膀,把她鉗制在懷中。
  「你在騙我?」她抬眼瞪著他。他一直看她不順眼,答應讓她跟來香港,就為了找一個時機好好打擊她,而這個時機就是揭露她不明的身份。現在他得逞了,她確實被他的言語給擊倒了。
  「我騙你幹麼?你姓程,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他真搞不懂這女人在想些什麼,拼命想追查身世,現在查到了,她卻又不開心。
  「全香港姓程的不止我一個。」理智回來了,她不可以輕易相信鐘潛的話,他只是在捉弄她,報復她昨晚對於那個吻的反應。
  「全香港姓程、叫程勁雨、長得跟你一模一樣的人卻只有你一個,你只要去『程幫』晃一晃,現個身,包管你馬上真相大白!」鐘潛沒好氣的說。
  她定起眉心,到「程幫」去?她憑什麼到「程幫」去,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任何人都可以將她排拒在門外,如果她真是「程幫」的小姐,她更不可以這麼魯莽。
  「哪,吃下去。」他拿出褚氏秘方來。
  程勁雨抬眼看他,疑問全寫在眼中。
  「放心,不是毒藥。」怪了,這小妮子對他總是處處疑心「你想查明真相,就乖乖把藥吃了,這是恢復記憶的藥。」他胡亂把藥塞進她手中,居然又細心地倒了杯開水給她。
  她看著藥包,吃完這包藥真的就能恢復記憶?醫學已昌明到這個地步,太不可思議了。
  罷了,如果鐘潛要騙她,早在飛機上就可以對她不理不睬,不必到這時候才來要她,更何況她身無分文,也沒什麼好騙的,不管這是毒藥還是靈藥,她不如放手一搏。於是,她終於吞了那包藥。

羽山 於 2007-05-28 17:46: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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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何孟人品嚐著道地的一級烏龍茶,對他忠心耿耿的屬下正—一報告各堂口的情況,他們畢恭畢敬地將他的話奉若神逾,這等光景是他期盼了許久的。
  沒錯,「程幫」是屬於他的了。如今程昆泉已下葬,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用不著多久,他的勢力就會深入整個「程幫」,到時就算程勁雨回來又如何?「程幫」早已斗轉星移,整個納人他的羽翼之中。
  「副幫主,屬下有重要的事要單獨向您報告。」展興堂的堂主——郭天豪在一千人等全都報告完了之後,忽然說道。
  何孟人微微皺起眉頭,「除了郭堂主,你們都先下去。」現在「副幫主」這個稱謂對他來說特別刺耳,要想將幫主頭銜名正言順地掛在身上,還需要一點時間。
  各堂主都退下了,何孟人盯著郭天豪,這個屬下不是他最信任的,且看看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郭天豪一臉得意地道:「副幫主,屬下查到一項天大的秘密。」
  「哦?」何孟人緩緩喝了口茶。他不愧為老謀深算的狐狸,一點聲色都不動。
  「到幫主,屬下得知勁雨小姐的下落,原來小姐人在香港,而且已回港多日。」別人找不到的人,偏偏讓他無意中撞到了,郭天豪自認這是大功勞一件。
  何孟人眼瞳開始凝聚冷光,「有這種事?」看來程勁雨在香港之事有九成真實,他得快點行動,不能讓他的豐功偉業功虧一簣。
  郭天豪露出神秘的神色來,「而且小姐還和一個副幫主您意想不到的人在一起。」
  何孟人開始對郭天豪沾沾自喜的模樣感到厭惡,「什麼人?」只要不是跟他的寶貝兒子,跟誰在一起都無所謂。
  「十萬烈焰的『日焰』鐘潛。」郭天豪清清楚楚地說。
  何孟人饒是再富心機,此時也不免驚詫,「勁雨和鐘潛在一起?」難道她洞悉了他的陰謀,所以聯合十方烈焰想對付他?但,她不是已經失憶了嗎?一個失憶的人又怎麼會知道要對付他?除非她沒有失憶,她的失憶只是假裝。該死的老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妄想當「程幫」的副幫主,就憑這種人,也配嗎?
  「他們住在半島酒店。」郭天豪又透露一個情報,並渴望頂頭領袖的誇獎。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他心煩氣躁地說。
  打發走郭天豪,何孟人抽著雪茄,不悅地來回踱步,思索新對策。
  「麻煩回來啦。」溫芙嬌慵地出現,昨夜她和何孟人纏綿了一夜,天將明才入睡,此刻顯得有絲精神不濟。
  「你都聽見了。」何孟人語氣不佳,「勁雨居然和十方烈焰的人在一起,這件事我絕不容發生!」
  「完全破壞了你的好事,對不對?」溫芙露齒~笑,「枉費你費盡心機讓她失憶,還讓蕭仰山把她一個人拋在飛機裡,取走她所有物件,要她自生自滅,可惜她福大命大,無法從你願了。」
  「我不會讓她阻擋我的路。」何孟人陰狠地道,溫芙的每一句話都像把刀般,刺得他很不舒服。
  「孟人,你現在的當務之急除了奪取『程幫』幫主之位外,還要取得俄羅斯政府的信任,將十方烈焰手到擒來,那丫頭是你名副其實的絆腳石。」過癮極了,能這樣挑撥何孟人和程勁雨的感情,是她最痛快的事。
  「憑她?」何孟人哼了哼,「她還沒有那份能耐跟我……」
  溫芙依向情郎,「我相信你的能力,不過,事成之後,你最好讓那丫頭永遠消失在世界上。」
  她不喜歡程勁雨,一直不喜歡。程勁雨冷然的個性讓她這個繼母難以討好,自從嫁給程昆泉以來,她和這個繼女就一直維持著客客氣氣的關係,井水不犯河水。雖是如此,她心中還是覺得不舒服,尤其是在程昆泉死後,她就更不想看到他的女兒了。
  「讓她消失?」何孟人抬起溫芙下巴,半瞇起眼睛,「勁雨得罪過你嗎?你似乎很不滿她的存在。」
  「你心裡清楚!」溫芙嬌嗔道。粉拳槌打他胸膛一下,「那丫頭崇拜你,又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小姐了,誰知道她對你存著什麼心。」她不得不防著這點,程勁雨花樣年華、皮膚嬌嫩。而她,年過三十雖然依舊艷光動人,但畢竟比小女生多長了十多歲,男人是喜新厭舊的,難保何孟人不會對那小妖精動心。
  他笑著磨蹭她光滑的臉頰,「你難道不知道我心裡只有你?」他要溫芙協助的地方還很多,現在不是撕破臉的時候,更何況他們在床上配合得很好,他一時之間也捨不得不要這個女人。
  「記住你自己講的話。」她摟住他頸子,濃情蜜意地開啟櫻唇,伸出靈活的舌尖,獻上熾熱的長吻。
  「你們——」難以置信的聲音陡然發出,何昕出現在大堂口,他緊蹩著英挺的雙眉,神色痛苦難當。
  何孟人見狀立即與溫芙分開,他不知道兒子站在那裡已經多久了,更不知道兒子聽見了什麼,但這回勢必要折損一點父子情了。
  「是誰教你這麼不懂禮貌的?」何孟人板起臉孔,端出他做父親的威嚴。
  「爸,你告訴我,我聽見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何昕沉痛地看著他父親。太意外了,當他日夜不眠地尋找程勁雨時,他父親竟是加害她無法回「程幫」的主凶,他所崇敬的父親為什麼一夕之間走了樣?
  「別幼稚了,何昕,你聽見的都是真的。」溫芙媚媚一笑,「還有我,我是你爸爸的情人,他早就不愛你媽了。」優柔寡斷,只要稍加拐騙,定能使其回心轉意,只要他不承認自己是俄羅斯的走狗,一切都有商榷的餘地。
  「我……」何昕迷茫的雙眼透著無措,父親的無奈是真的嗎?但是自己明明聽到父親那狡詐的陰謀,轉眼間他怎麼能輕易推得一乾二淨?
  「阿昕,我們父子倆,有什麼事都可以慢慢商量。」何孟人對他伸出手去,「爸爸可以跟你慢慢解釋。」
  何昕退後一步,他神色複雜地看了他父親一眼,乍然掩面狂奔而去。
  「你別擔心他。」溫芙抱住他腰際,把面頰貼在他健碩的背上,「讓他好好想想,這麼大的人了,也該學會什麼叫現實。」
  「如果他是你兒子,你就不會這麼說。」何孟人非常不滿身後這個女人的表現。養虎為患,他要好好考慮他與溫芙未來的關係。
  「要兒子還不簡單嗎?」她柔情萬千地倚著他,「我可以幫你生一個,保證又聽話又孝順,還有你的雄風和霸氣,你說好不好?」
  「再說吧。」他不耐煩地推開溫芙,現在不是溫存的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辦,沒有空跟她在這裡胡搞廝磨。
  鍺全真開出的藥方真的令程勁雨恢復了記憶,但恢復記憶的她並沒有比較好,反而更糟。
  「她在幹麼?」電話那頭是莫東署的聲音。
  「發呆。」鐘潛答得簡單。
  事實上也是如此,她服完藥後立即就呈現昏睡狀態。昏睡醒來後,她已經連續發呆快五個小時了,而且還維持著同一個姿勢,這才是厲害之處。
  「她該不會忘了你是誰吧?」莫東署突然來上這麼一問。
  「不會吧!鐘潛驚跳。開什麼玩笑,他陪她同甘苦、共患難,她怎麼可以想起從前就忘了現在,不行!太無情了。」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自古以來多的是這種案例,想起過去記憶的人嫌腦子裡空間不夠,就把失憶後的東西全忘得一乾二淨。」莫東署在電話那頭閒閒地說。
  「把全真的電話給我。」他要找全真問個清楚,看看這種病人的後遺症是否真會忘了部分記憶。
  「人就在你身邊,你不會自己去印證比較快。」「喀」的一聲,莫東署掛了電話。
  「媽的!」鐘潛對著話筒罵了一聲,他明知道對方已經聽不見,還是要罵一罵才能消火。
  結束掉無聊男子的探詢電話,鐘潛走到程勁雨身邊,用很懷疑的眼神看著她,腦海裡浮起莫東署的危言聳聽。
  「喂,你還記不記得我?」他眉毛打結地問。
  程勁雨抬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立即讓他心涼了一半。毀了,八成是不記得他了。好吧,如果不記得,他也認了,就當無意中養了幾天母狗,現在那隻狗走丟了,他也沒什麼損失,真的一點損失也沒有。
  「你是鐘潛。」她的聲音沒什麼起伏。
  「咦?你記得我?」他可恥地發現自己竟高興得想手舞足蹈。
  「我應該不記得你嗎?」她直視著他,「你在飛機裡撿到我,把我帶回家住,又帶我來香港,照理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鐘潛潦草地點點頭,「晤。」奇怪,她在感謝他,可是為什麼他嗅不到一點點感激的味道,反而有點諷刺的感覺,是他多心了嗎?
  「照理說,我應該謝謝你讓我這麼快恢復記憶。」她的聲音更冷。
  「舉手之勞,你也不必太感謝我……」他忽地頓了口。鐘潛終於發現問題出在哪裡了,就在那「照理說」三個字上頭。如果她是出於真心誠意在感謝他,就不必加上那三個字,她這麼說法,分明就是還有但書。
  「我想你不是真心要感謝我。」他臉也臭了。
  「我應該感謝你嗎?」她臉罩寒霜,「如果不是你耽誤掉我恢復記憶的時間,我會連我爸爸的喪禮都無法參加?」
  鐘潛整張臉都扭曲變形,「見鬼!這關我什麼事?你簡直不可理喻。」她根本就是個番婆,這種事也能賴到他頭上來。
  「我是不可理喻,因為死的不是你爸爸!她痛苦地喊道。
  「廢話!死的當然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早死了。」他也朝她大吼,神經病嘛,什麼不好比,拿這個來比,真是無聊。
  募地,門鈴響了起來,鐘潛寒著臉過去開門,看到服務生推了滿滿一車食物等在門口。
  「是哪個白癡叫你送這些垃圾食物來的?」他先發制人,把怒氣全出在無辜的侍者身上。
  侍者怯怯地說:「是是是……有一位鐘先生打……打電話來訂的……」
  自知理虧的鐘潛仍傲傲地抬高下巴,朝室內掃一眼,「推進來吧。」
  服務生離去後,他把餐車推到程勁雨面前,那上面,應有盡有,中式、西式,什麼餐點都不缺。
  他假裝忘了剛才的針鋒相對,輕描淡寫地說:「就算你想把過錯全栽贓到我頭上,也要吃點東西才有力氣嫁禍。」
  「我不想吃。」她斂起表情,沒有笑容。
  「不吃是嗎?他突然火起來,她這樣是在折磨誰?她自己嗎?「你不吃的話,我喂你!」
  說著,鐘潛拿起牛奶就往她嘴裡灌,強而有力的大手捏住她下巴,強迫她張開嘴,以口相傳,將牛奶餵進了她口裡。
  程勁雨不停地掙扎,他坐視不理,仍緊扣著她。灌完一口牛奶,不僅她狼狽,他也狼狽,弄得她衣襟都濕了。
  「你最好安分的吃點東西!」他撂下狠話。
  他逼得她不得已只好開始吃東西,但是卻吃得不惜不願。
  發完狠的鐘潛也跟著坐下來吃,兩人各吃各的,從頭到尾沒交談半句話。吃完,他讓服務生撤走餐車。
  「好了,說吧,你想做什麼嚴地瞪著一身黑衣的她。多日來的相處,他想,他是有點瞭解她的。
  她的眼神寂寥地落在窗外,「我想去看我爸爸。」
  「我陪你去。」他答得乾脆。
  她輕蹩著眉心,「然後,我想去一趟『程幫』。」她有太多的疑團待解,像是為什麼他們不等她就將她父親下葬,為什麼在飛機上蕭伯伯會丟下她,還有為什麼她會突然失去記憶……這些謎底,唯有到「程幫」才能知道。
  「我陪你去。」鐘潛還是同樣這四個字。
  坐在車裡,一路上熟悉的景物飛逝而過,這是她成長的地方,而她竟要靠藥物才想得起來關於這裡的一切,這不啻是個笑話。
  「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她偏過頭去問駕駛座上的鐘潛。
  為避人耳目,鐘潛弄了部車開。「管你是誰,反正你是女人。」他扶著方向盤,繼續讓車身婉延在他不熟悉的公路上。女人總是婆婆媽媽,如果知道她是誰後,他扔下她,難保她不會哭啼上吊,所以他還是勉為其難留下來好了。
  哎、哎,「日焰」總是有一套他自己對於「女人就是這樣子」的解釋。
  「你是為痛擊『程幫』而來,現在知道我是『程幫』小姐,你可以把我捉了,威脅『程幫』。」
  鐘潛板起臭臉,「拜託!就事論事,先把你的問題解決之後,我們再敵對不遲,況且『程幫』現在要不要你都還是一個問題,綁你做人質有什麼用?」
  程勁雨冷然的眼瞳掃視他,「你是說,我在飛機被人扔下是個陰謀?」不,不可能,她父親走後,何孟人就是「程幫」最大的主事者,她的何叔不會這樣對她,絕不會!
  鐘潛也回掃她一眼,「事實還不夠明顯嗎?」難道這小女人還心存幻想,以為人家是不小心扔下她的?哈,那麼這個不小心也太不小心了。
  「我寧願查明事實再做判斷。」在她心裡,她還是選擇相信何孟人,就像丁維巖一樣,總是能給她安定的感覺。從小就對她愛護有加的何孟人,像父親般疼愛她的何孟人,她相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對不起她,以及她父親的事。
  「我看你是只鴕鳥。」他懶得跟她爭辯,反正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你不懂!」撇開她的何叔不談,「程幫」裡還有許多人,每一個都有可能是計劃讓她失憶的主謀,例如風火堂的堂主。展英堂的堂主、俊儀堂的堂主……總之,不管是誰,就唯獨只有何孟人不可能。
  「我是不懂。」他嘲弄他撇撇唇,「在你頑固的心裡找答案吧,希望你睜大你的眼睛!」
  程勁雨不語了,任車身騁馳著,她仔細地回想這半個月來的一切,但很可惜,還是無一結論。
  目的地到了,這一片墓園,是香港風水最好、也最貴的墓地,有專人打理,維護得非常清潔幽靜。
  近清清怯,她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驀地,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的肩,鐘潛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沉穩的傳來,「進去吧,是你該面對的時候。」
  他瞭解她的感覺,二十年前,當他站在雙親以及弟弟的墓前時,也曾一度顫抖的不知如何停止,那種巨大的悲傷一直吞噬著他,直至他長大成人。幸而時間治療了一切,現在的他已經有一雙堅強的羽翼了,再也不怕面對那天援的漫漫長夜,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也有能力保護別人——例如,她。
  程勁雨一步一維艱地走向寬廣的墓園,像父女連心似的,她很快的找到她父親的墓碑。
  立碑者是她,看到這個,她的眼淚清然落下,抽動著肩膀,痛哭失聲起來。
  「爸!」她悲切地望著碑上的照片,兩鬢有些花白的父親在對她笑,像是還陪在她身邊一樣。
  鐘潛緊緊擁著她,用體溫分擔她內心難以纖解的痛苦鬱悶。
  「爸,我竟沒有來得及為您送終……」她哽咽著,淚水不知不覺中已灑落了她滿頰衣襟。
  鐘潛的厚實手掌傳遞力量給她,「堅強點,你父親在天上看著你呢。」他料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會安慰人,而且還是他一向視為麻煩的女人,可是,這種感覺竟出乎意料的好。
  「爸,您怪我吧!都是我不好,我太疏忽、太大意了,才會沒見到您最後一面……」她紅著眼眶,哭得幾欲腸斷。
  「別這樣,勁雨。」他把她密密地摟在懷中,一任她淚水撲籟籟地流,暗暗發誓要好好保護她!是的,他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想要保護一個人,他要用他「日焰」織起的銀色天際將她牢牢圈住,看她展露笑臉,做她永遠的守護神!
  程勁雨沒察覺到鐘潛的心意,她傷心地靠在他懷中舔傷,這樣的喪親之痛,不知要到哪一天才能平復。然而此刻鐘潛的胸膛是這麼溫暖,她像是找到了暫時的避風港,在他懷中,她一任由積壓的情緒宣洩,眼眶中全是淚水!
  眼前這一幕緊緊揪著何昕的心,他好看的劍眉緊蹙著,恨不得可以代心愛的人兒承受痛苦。「勁雨……」他躲在一旁無言地吶喊。
  來代父向程昆泉懺悔道歉的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程勁雨,更沒想到她竟會在一個陌生男子的懷中,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親密。但他不怨別人,這一切都怪他自己沒用,不能好好保護她,才會讓她陷入如此痛苦的深淵,才會讓她在別人的懷抱之中。
  看樣子,程勁雨已經知道真相了,這麼說來,她恢復記憶了?他告訴自己如果他是個男子漢,就應該勇敢地出去向她說明一切才對,可是他的腳步卻遲疑著,他沒有勇氣。他一點勇氣也沒有。
  何昕握緊雙拳,痛苦地在正義與親情之間掙扎,為什麼他會有那樣一個父親?為什麼?他知道程勁雨絕不會原諒他父親的所作所為,她自小就是那麼倔強、那麼淡漠,他看得出來她對他父親更是崇拜有加,如今她最信賴的人背叛了她,這教她如何承受?
  他恨這個世界,他知道他父親對他說的全是謊話,全是推托之詞,這項密謀「程幫」的計劃不知已暗中進行多久了,然而他卻渾然未覺,一點都無法幫到程勁雨。為什麼世界會這麼醜惡,為什麼人心會這麼不足?為什麼人們可以為了私利毫無顧忌地背叛?他不敢想像事情揭露的後果,若將真相告訴她,那麼他們之間就永遠不可能了。
  事到如今,他不求程勁雨還能與他有什麼結果,他只希望她知曉後不要將他當成毒蛇猛獸就好。他發誓,他會暗暗地保護她,不再讓他父親傷害她一絲一毫,這也是他現在僅能對她做的最後補償。

羽山 於 2007-05-28 17:47: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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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鐘潛陪伴著勁雨回到「程幫」。他暗暗打量「程幫」的一切,一處一景,地點十分幽靜隱密,其龍磐虎踞之勢,得天獨厚地聳立在山林間,不愧為香港第一大幫派。
  「小姐回來了!」
  眾人乍見程勁雨的歸來都十分驚訝,有人忙不迭地通報去,當然,也有人在竊竊私語,疑惑她到如今才出現的原因。
  踏進「程幫」,程勁雨感慨萬千,這裡原是她的家,但她父親死後,她為何感覺這裡變得如此陌生?像是已不再屬於她似的。
  她與鐘潛被延請入大廳,很快的,衣冠筆挺的何孟人走了出來,他臉上又驚又喜,見到程勁雨,就像重拾遺失的寶貝一樣欣喜若狂。
  「勁雨,你可回來了。」何孟人立即將她擁入懷中,像個慈父似的輕拍她的背。
  「何叔!」程勁雨毫不猶豫地撲到他懷裡去。一切的疑慮都打消了,她根本沒理由懷疑何孟人,他依然是這麼呵護她,他依然是她最親愛的何叔,這些無需評量,光從他乍見她時的神情動作就可得知。
  「回來就好,你不知道何叔有多擔心你。」這一聲叫喚讓何孟人確定了她已恢復記憶,他擠出一滴眼淚,將她擁得更緊。
  鐘潛高高地揚起濃眉,一雙銳利的眼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天殺的!那只不懷好意的老色狼,難道程勁雨沒看到他身上披著羊皮嗎?笨女人!
  「來,告訴何叔,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裡?」何孟人牽著她坐下,將關懷全擺在臉上。
  程勁雨把眼淚擦掉,打起精神道:「何叔,我先為您介紹,這位是鐘潛,我在他家裡暫住了好幾天,這次也是他好心帶我來香港。」
  「真是太謝謝你了,鐘先生!」何孟人激動地說。
  他就是鐘潛?何孟人的利眼,頓時因見獵物心喜而閃過一絲光芒。他曾聽聞「日焰」——鐘潛經常在各國飛來飛去,行蹤難以掌握,今天真是太幸運了,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既然程勁雨已恢復記憶,又找上「程幫」來,他就必須給她另一套說得過去的解釋才行。不過對於這點他倒是不擔心,反正程勁雨向來相信他,隨便他如何蓋得天花亂墜,他想,她都會相信他的,誰教他是她自幼最崇拜的人呢。
  「舉手之勢,不必言謝。」鐘潛回答得很冷淡。
  「勁雨,當時你不是和你蕭伯伯在一起嗎?為何會去暫住在這位鐘先生家裡,以至於弄到連你爸爸的葬禮都趕不回來?」問到這裡,何孟人裝出不悅又不諒解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何叔。」她蹙起眉心,「那天,我在機上睡著,一醒過來就已失去了記憶。」
  「哦?失去記憶?有這種事情。」何孟人沉吟道。
  「蕭伯伯沒有回來嗎?」如果能找到蕭仰山,那麼謎團或許可解一半。
  何孟人凝重地搖搖頭,「沒有,他跟你一樣,自從那天之後就一直都失去聯絡,沒人知道他的下落。」幸而他已預先聰明地叫蕭仰山去甫丫島避避風頭,如今死無對證,他更可放心扯謊。
  「蕭伯伯也失蹤了……」她實在猜不透個中緣由。
  何孟人拍拍她手背,沉聲道:「你人回來了就好,這件事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看看究竟是誰想陷害你。」
  「有人想陷害我?」這令她更加迷們,兩年來她甚少在港,根本無從樹立敵人。
  「當然!」何益人憂心地說,「勁雨,你現在是『程幫』唯一的繼承人,道上有多少人在垂涎著『程幫』,想從『程幫』分一杯羹,這你該知道,你得當心自己的安危,知道嗎?」
  「謝謝你,何叔!」她感激得無以復加。是了,這是她所可以信賴的人,一直以來都是!她沒理由懷疑,今後要更加相信她的何叔才對。
  「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何孟人把寵溺的眼光落在她身上,「勁雨,雖然你爸爸過世了,但你不能跟何叔見外,否則我一定會生你的氣。」
  她終於露出連日來的第一個笑容,「怎麼會呢?何叔,我現在只能依賴您了。」
  媽的!鐘潛擰起眉頭。左一句何叔,右一句何叔,叫得還真親熱,越聽越不是滋味,這個老傢伙太討厭了。
  「勁雨。真是你回來了!」溫芙婢娉裊裊地從外頭走進來,一身素白衣服的她,很像個未亡人。
  「蕪姨。」她禮貌地叫了聲,她一直對她父親續娶的這個女人沒什麼感覺,無好感也無惡感。
  「勁雨,你爸爸他……」溫芙眼眶紅了起來,幸好何孟人派人去通知她,否則她再像平時那樣妖嬈地回來,可就要穿幫了。
  「芙姨,入死不能復生,你就別難過了。」雖然她不喜歡這個女人,可是看她為她父親那麼難過,多少有些感動。
  溫芙歎了口氣,幽幽地說:「一場夫妻,沒想到你爸爸會走得那麼突然。」她拭掉眼淚,神色非常之淒苦,論演技她可不比何孟人差。
  「勁雨,你既然回來了,就快回來住,這些日子以來麻煩鐘先生了。」何孟人完全主持了大局。
  「是呀。」溫芙幫腔,「你的房間都整理好了,你不知道,你失蹤的這段時間,真是把我們急死了。」呵,這丫頭居然回來了,看來何孟人的劇本可要改寫。程勁雨身邊的男人想必就是十方烈焰的鐘潛吧,這場遊戲是越來越刺激、越來越好玩了。
  「我現在住在半島酒店。」說完,她下意識地看了鐘潛一眼,後者正緊抿著嘴唇,但她可以從他眼中讀出反對的訊息。鐘潛不希望她住在「程幫」?為什麼?他有什麼話要告訴她嗎?
  「我派人去取你的行李,今天就住下。」何孟人立即下了決定,鐘潛是個危險人物,他不能再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否則他好不容易穩下的局面,一定會再動搖。
  「何叔,我看我今天還是先住酒店,明天再回來好了。」她想聽聽鐘潛要說什麼。
  「這怎麼可以?這裡是你的家呀。」何孟人動之以情,「你爸爸過世了,不久之後你就要繼任幫主之位,我希望你能先熟悉幫務。勁雨,不要讓你爸爸在天之靈失望。」
  他一席話說得合情合理,程勁雨認為自己沒有反對的理由,再堅持,就是不識大體了,況且何孟人也是為了她好。
  「那好吧,我今天住下。」她想鐘潛要說的話不啻就是警告她小心,然而她認為自己沒什麼需要小心的,何孟人她信得過,程幫是她的家,她留下來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
  鐘潛板起臉孔,這個笨女人,中計了,早知道就讓她永遠失憶算了,難道她沒看出她這個什麼見鬼的何叔城府極深嗎?
  「鐘先生要不要一道留下來作客,讓我們勁雨略盡地主之誼?」何孟人客套地問。
  「不必了,我還有事。」他生硬地答,他相信何孟人不會不知道他是誰,惺惺作態的傢伙!
  何孟人爾雅地笑了笑,「既然鐘先生有要事在身,那麼我就不勉強了。」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何昕穿堂而人,他眉心寫滿了苦惱,對滿屋的人視而不兒。
  何益人緊緊盯著兒子,「阿昕,你看看是誰回來了?」事到如今只能一賭,如果兒子會出賣他,那他也認了。
  何昕看著心上人,眼眸裡又熱情又狼狽,「勁雨,你……你回來了。」其實他是在墓園裡跟在他們之後回來的,特意在別處待了一陣才進來,他不敢聽他父親對勁雨的謊言,那會令他相當難堪痛苦。
  鐘潛掃了何昕一眼,奇怪,這小子語氣裡既無歡喜也無驚訝,只有滿滿的無奈,一副有口難言的怪模樣。
  「對不起,昕哥,讓你擔心了。」她歉然地說。
  程勁雨對何昕展額笑了笑,這一笑倒讓何昕失了魂,這是他從小就鍾愛的女子,而今他卻在背叛著她。何昕,你不配愛她,沒有資格愛她!
  「你…你沒事就好。」何昕迅速地別過頭去,不敢接觸程勁雨純潔無邪的眼光,他一轉頭瞠目看著他父親,眼中多所怨懟的神情已流露了他的感覺。
  鐘潛哼了哼,又是何叔又是昕哥的,還真多名堂。等著,他會讓程勁雨知道的,不管是那個何叔還是這個昕哥,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回到熟悉的房間,程勁雨沐浴過後躺在床上,她思前想後,都認為自己回到這裡是正確的,這裡是她的家,她原該歸來的地方,她最後該棲息的終點,只是鐘潛似乎有點不高興她的決定。
  他在生氣?送走她這個大麻煩,他理應鬆了口氣才對,怎麼反倒像在怪她一走了之?道鐘潛不願意她離開嗎?
  一蹩眉心,她馬上否決了這個想法。他不可能不願她離開,她已為他添了太多麻煩,留著她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只會增加他的不便而已……
  想到這裡,叩門聲乍然響起。
  「請進。」想必來者不是何叔就是昕哥,他們是這個家中最關心她的人。
  果不期然,門把轉動,何昕微帶笑容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個托盤。「看到你房裡燈還亮著,知道你還沒睡,我讓廚房煮了你最喜歡的餛飩麵,趁熱吃。」他關懷滿溢地看著她,「勁雨,你太瘦了。」
  她從床上翻身坐起,熱騰騰的面香令她一陣感動,「謝謝你,昕哥。」她由衷地說。她知道何昕疼她,沒有兄長的她,把何昕當成親哥哥一樣的尊敬信賴,就如同她對何孟人的情感是一樣的。
  「昕哥,我失蹤的這些日子,幸虧有何叔和你幫我料理我爸爸的後事,否則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說出肺腑之言。
  何昕的心為之縮緊,他喉頭一窒,感到自己罪孽深重,「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不准你說這種客氣話。」這份感謝他受之有愧,勁雨是這麼的信賴他們,全然的托付,一絲絲的懷疑都沒有,她的無瑕更顯出了他的無能和懦弱。
  老天,他多想對她吐露實情,但他不敢!是的,他沒有說出真相的勇氣,內幕一旦揭穿,他父親縱然死有餘辜,但勁雨受得了這個打擊嗎?他不想勁雨在喪父之後又要承受二度傷害,那太殘忍了,她才只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孩呀。此刻的她應該還快樂的在意大刮吸收新知識才對,世界對她是寬闊的,他不想她看到成人現實的醜陋,那會越污了她的純潔。
  「勁雨,你放心,我會永遠照顧你!」他突然激動地說。他要彌補他父親對她的所作所為,在往後的日子裡盡量讓她快樂,他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再來傷害她,「程幫」必須還給勁雨,那本是屬於她的!
  「昕哥?」她揚起眉梢。他在暗示什麼嗎?何昕對她的情愫,她不是沒感覺,但是她對他的感情僅止於兄妹之情,不可能超過這條線。
  「勁雨,我會一輩子在你身邊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他熱烈地向她表白。
  程勁雨皺皺眉,「昕哥,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是……
  」她看著他,坦白地說,「我已經心有所屬了。」話語一出,連她自己都感到心驚。
  她心有所屬嗎?屬給了誰?何昕心裡一緊,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強忍著心痛,試探性地問:「是那個鐘潛嗎?」看他們在墓園裡相依相偎的樣子,他已猜到他們的關係不尋常,果然,勁雨已懂得愛人了,只可惜那個幸運兒不是他。
  程勁雨微愣。鐘潛——經由何昕的口,這個名字在她心裡飛掠而過,不過分開幾個小時罷了,她卻像已經開始懷念起鐘潛的存在和叨念了。
  她的心屬於他嗎?
  「勁雨!」何昕歎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無奈與失落,他很君子地說:「雖然你喜歡的人不是我,但是我祝福你們,真的,我願你快樂。」雖然得不到勁雨的愛會令他黯然許久,但是只要她能快樂,他此生已無求。
  「昕哥……」她實在不知道該對何聽說什麼好,同時間腦海中那驚鴻一瞥,對鐘潛愛的感覺又讓她悸動起來。
  在九龍最熱鬧的尖沙咀,商店林立的彌敦道上有一個明顯招搖的壓克力招牌,氣派地用中文草書寫著「楚克的軍火彈藥聯盟」。
  此時,華燈初上,正是尖沙咀最熱鬧的時候,室內豪華的會議室裡分別坐著四名出色的男子,各人表情不一,有的悠哉,有的煩躁,真是一種米養百種人呀。
  「那個何孟人一定不簡單!」鐘潛恨聲道。
  從剛剛一進門開始,他就一直念個不停,先是批評何孟人狡猾得像狐狸,再來就中傷何昕是個膽小的好色鬼,最後說「程幫」裡面連地都沒掃乾淨,僕人比他家的還不如。沒錯,世界上就有像他這種愛怎麼胡亂遷怒,就怎麼胡亂遷怒的人,誰讓他是「日焰」呢。
  「她本來就不簡單。」莫東署點了根煙,挑了挑眉毛,事不關己地微笑,能這樣子看「日焰」發怒,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潛,你該陪勁雨留下的。」丁維巖沉吟道。
  「我才住不慣那種狐狸洞。」鐘潛刻薄地說,「那個惺惺作態的何孟人明著和程昆泉的老婆眉來眼去,那笨女人居然看不出來?」
  「聽說程昆泉的老婆很漂亮?」風馬牛不相及,莫東署問了他唯一對「程幫」感興趣的事。他新戲還缺一個華人情婦的角色,正在物色之中,或許那位幫主夫人有興趣在電影裡軋一角。
  「馬馬虎虎啦。」鐘潛煩躁地回答。回答完之後他才波起眉頭,去他的!莫東署還真無聊耶。
  楚克笑了,「大家要不要到蘭桂坊去喝一杯?經典之地,不去可惜。」
  「沒心情。」鐘潛煩得想砍人。
  莫東署、丁維巖和楚克三人相視一笑。接著,丁維巖斂起笑容道:「我有一位在俄羅斯政府工作的朋友秘密告訴我,何孟人非但要密謀『程幫』,還打算和俄羅斯政府合作,入侵整個亞洲黑道,勁雨是他手中的一顆棋。」
  「媽的,我就知道!」鐘潛暴跳如雷。
  莫東署又點起另一根煙,他很帥氣地煽熄火,微微勾起一抹笑容盯著了維巖看,「你那位在俄羅斯政府工作的朋友是誰?」
  丁維巖一愣,沒想到莫東署會問這個問題。
  「你管人家是誰!」鐘潛胡亂地灌了口咖啡,在他心中,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如何讓程勁雨脫離賊窟,哪來多餘的時間研究提供情報的人是誰,無聊嘛。
  「我只是好奇。」莫東署挑挑眉毛,「會把這麼重要的情報告訴維巖,那一定不是泛泛之交。」
  「誰沒有幾個不是泛泛之交的朋友?」鐘潛又插話,他瞄了莫東署一眼,「像你,不就有一堆不是泛泛之交的女人。」
  楚克愉快地笑了,他的風流史和莫東署不相伯仲,只不過莫東署專獵有頭有臉的明星,他則隨遇而安,到處邂逅。
  「那麼你呢?」莫東署滿含戲德地看著鐘潛,「你和勁雨是泛泛之交,還是不是泛泛之交?」
  「你以為你會繞口令就厲害啦?」鐘潛輕描淡寫地帶過。怪了,才幾個小時沒見,他居然有點想那個笨女人,是擔心她太笨了吧!對,只是擔心,絕不是想念,他想念她幹麼?她身上又沒有鑲金塊。
  「有人害羞了。」莫東署可不會放過調侃鐘潛的機會。
  「我會害羞?」鐘潛挑起眉毛。
  莫東署大樂,同時鐘潛也察覺到自己的失言,他悶悶地又灌了口涼掉的黑咖啡,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這下又有文章可讓他們作了。
  他勒住中年僕婦的頸子,沉聲問:「程小姐的房間在哪裡?」
  中年僕婦嚇傻了,根本沒思考的餘地,她結結巴巴地說:「東……東翼倒數第二……第二間……」出賣小姐總比自己腦袋落地好。
  「很好。」他以迷香迷昏中年僕婦,迅速往東翼而去。
  翻著一疊疊詳細的帳本,程勁雨疲倦地揉揉太陽穴,這些都是何孟人親自交給她的,裡頭有「程幫」相關事業的大筆收入,他要她——一過目,並且好好地研究。
  經過這幾天,她知道自己肩上的責任有多大,何孟人希望她能盡快繼任幫主之位,別讓「程幫」群龍無首,她不能辜負眾人對她的期望,縱使她對這些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忙碌似乎變成她生活的代名詞,幾欲拿起話筒與鐘潛聯絡,但都半途作罷。她想,這樣的結果也好,鐘潛是為對付「程幫」而來,雖然她不知道「程幫」有何處需要勞駕他的對付,但既是如此,鐘潛現在算是她的敵人,幾天都聯絡不到程勁雨,鐘潛顯得心浮氣躁,打到「程幫」的電話全轉不到程勁雨手上,不是不在,就是在忙。
  「看來勁雨回到程幫後逍遙自在,就忘了你這個救命恩人嘍。」莫東署故意刺激他。
  「我很希罕她記得嗎?」他頂得口是心非。
  「那倒好,你不希罕她記得你,她也真的不記得你,你們兩忘煙水裡,互不相干了。」莫東署又很壞心地加以闡述。
  越聽越不是滋味,一怒之下,鐘潛決定夜探「程幫」。
  是夜,他一身黑色便衣潛入「程幫」,夜晚依舊燈火通明的「程幫」警衛森嚴,從來來往往的部從保鏢看得出他們訓練有素。
  他除掉警報器,利落地翻牆而入,先以無聲手槍擊掉監視器的源頭,繼而進入大堂之內。
  「程幫」建築之大,要找一個人恐怕一時半刻無法辦到,於是他藏身於一間空和室的帝幔後,順手捉進一名路過的中年僕婦。人,他們已沒有再聯絡的必要。今後她最重要的事是「程幫」,其餘的事都得暫時擱在一邊……
  「在想什麼?連我進來了都不知道。」
  聞聲,她從偌大的辦公桌抬起頭,見到立於門前的挺拔男子,她驚詫無比,「鐘潛!」他是怎麼進來的?
  他踩著米黃色地毯朝她走過去,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這麼沒有警覺性,將來怎麼身為一幫之主?」
  「你怎麼會來?」看見他才知道原來她是這麼想他,幾大來她在心中壓抑著不去聯絡他,是否也在害怕這段感情會蔓延?
  他沒好氣地撇撇唇,「你大小姐貴人多忘事,我不親自跑一趟行嗎?我是來看看你被披著羊皮的狼吃掉沒。」
  「你還是對『程幫』的人有偏見?」她關掉抬燈,擱下筆與帳本,順手將窗簾拉上,並調暗了室內燈光。鐘潛鐵定是硬闖進來的,最好別讓人發現他的行蹤。
  「那不是偏見,是事實。」地哼了哼。
  她坦然迎硯他著火的目光,「我不知道你的眼睛看見了什麼事實。」
  他酸溜溜地抒著眉頭,「我看到何孟人正打算慢慢宰割你,而你還一無所覺,高興地任由他擺佈。」
  她霎時沉下臉來,「我不許你這樣污辱何叔。」
  「你心疼了?」他猛然捉住她手腕,炯炯眼眸逼視她,「還是你們已經上床了,所以你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她的臉色很難看,「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該死!他怎麼可以這樣污蔑他們?她與何孟人的關係就像父女一樣,鐘潛的思想太骯髒了,她真後海這幾天來對他的想念,他不值得,一點都不值得!
  他知道她心中在罵他,但他不在乎。「讓我告訴你,何孟人就是設計讓你失去記憶的主謀,蕭仰山並沒有失蹤,他在南丫島,這點你隨時可以查證,至於你那個繼母,她現在是何孟人的情婦,『程幫』有一半的大權都已落入何孟人手中,這棟房子裡到處是他的心腹,你二十四小時被監視著!」
  他嘲弄地道:「你以為你為什麼還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這裡?你當真天真地以為他要協助你當『程幫』幫主嗎?笑話!那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何孟人要踩著你坐上幫主之位,大小姐,你該清醒了。」他一古腦地全說完,這都是連日來他與莫東署、丁維巖和楚克親自調查的結果。
  她鐵青著臉,一顆心顫抖著,「你在挑撥離間!」從他口裡吐出來的言語太可怕了,她一個字都不要相信。
  「很好,我在挑撥離間!離間你與何孟人的感情。」他漲紅了臉,「你寧可相信那個大魔頭也不信我半句,程勁雨,你會下地獄!」
  「我沒有渴望你的援救。」她冷冷地回答,如果他的援救就是中傷她最信賴的長輩,那麼她會選擇割捨他。
  她摹然心涼,割捨——對於鐘潛,相識還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竟用到如此深重的兩個字?程勁雨,你是不是昏了頭?
  鐘潛傲然抬高下巴,「你喜歡送死隨便你,我不會阻止!」說完,他忿恨地朝門口走。
  走到門過他頓了幾秒鐘,突然又回頭朝她邁近,他眼裡是一片複雜,既怒又怨。接著,他摔不及防地將她拉進懷裡,鋼鐵般的手臂鉗制住她,火熱的唇堵住了她的,像在纖發心中熊熊怒火,這一吻,他吻得又粗魯又野蠻。
  程勁雨被他吻得嘴唇紅腫,他的鼻息濃烈地吹拂在她臉上,「你放開我!」他瘋了。
  「不放!」他扯掉她胸前衣扣,露出她一大片雪白粉嫩的肌膚,盯著她美麗的乳溝,他的呼吸頓時變得急促。
  她紅艷的唇像在引誘他的侵犯,他又惡狠狠地貼上了她的唇,強行將舌頭竄進她口中,翻攪著她的芬芳,同時間他抱起她,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地將她扔到床上去。
  「我要你!」他眼中的慾望非常明白。
  他不愛女人,但那並不代表他沒碰過女人。在他十六歲那一年,班上有個美得狂野的美國女孩引誘了他偷嘗禁果,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持續到那個女孩轉學為止,他沒有過第二個女人。他的經驗可以說啟蒙得非常早,但成年後他就沒再碰過女人,日復一日,沒有女人已成習慣,無論是多性感、多漂亮的女人都勾不起他的興趣。
  慢慢的,他對女人的潔癖日漸增加,到現在已演變成非常挑剔的地步,他也知道他那些個親如手足的夥伴們,私下都很缺德得懷疑他還是個處男。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會鄙視他的作法,但他不在乎,他並不痛苦生理上無法獲得舒解,反倒是再叫他像頭野獸似的在女人身上衝刺,他實在做不到。
  少年時期的那一段荒唐,就當做是他年少無知吧,他不願再嘗試那種與女人做愛後的嚴重失落了。
  現在,早習慣了沒有女人溫床的他,卻對床上半裸的人地產生了難以解釋的反應,他渾身緊繃得像要斷的弦,只想與她結合在一起。
  「鐘潛……」程勁雨驚然一驚,他不是開玩笑,他是真的想要她!
  而她,她捫心自問,卻是一點想逃開的念頭都沒有,她甘心在他身下變成女人,將自己獻給他!
  他又吻住了她的唇,陡然將她壓在身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開始親吻她的每一寸肌膚。他摸索著她美麗的胴體,在暈黃燈光下是如此柔美動人,令他膜拜一輩子也不會厭倦。
  一波波的狂潮淹沒著他們,當天雷地火的震動終於結束,他們在喘息中親吻著彼此,任誰都不會懷疑他們相愛。
  「你必須跟我離開這個鬼地方。」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他更加要帶她走,將她留在此地是他無法忍受的。
  「這裡不是鬼地方,這裡是『程幫』,而我是未來的幫主。」雖然她與鐘潛不小心發生了關係,但她卻不想跟他走。
  「去你的幫主!」他口不擇言,對付這個頑固的女人只能如此了,「再不走,你等著做階下囚!」奇怪,別的男女有了關係不都是親密憐愛的嗎?為什麼他們偏跟人家不一樣,火藥味依然那麼濃?他真懷疑她剛剛興奮的呻吟是他的幻覺。
  「『程幫』是我的責任。」她沒理由因為一個鐘潛而扔下偌大的「程幫」,她做不到,也不認為自己該這麼做。
  「好大的責任!」他嘲諷道,同時迅速地起身將衣服穿回,並且把她的衣服丟給她。「穿好,跟我走。」今天他綁也要把她綁走,說什麼也要!
  她理智地穿回衣服,激情紅潮猶在頰上,「你無法勉強我,鐘潛,我的心在這裡。」她父親走了,她必須為她父親守住「程幫」,這是她父親辛苦的基業。
  鐘潛猛然一抽,他知道她在留戀什麼了,她根本就是放不開那只姓何的狐狸!還說什麼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你真的不走?」他死盯著她。
  她搖了搖頭,「不走。」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絕然轉身離去,走前他把門弄得砰然巨響,渾然忘記他自己不是光明正大進來的!

羽山 於 2007-05-28 17:48: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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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早,何孟人就吩咐屬下備車,他要和程勁雨一同到程見泉的墓園去,這是他再次收買程勁雨的心的大好機會,他當然會好好利用。
  「這幾天你對幫裡的事越來越熟悉了,你確實是可造之材,你爸爸在天之靈若知道了,一定很安慰。」
  程勁雨感激地說:「如果沒有何叔您幫我,我恐怕什麼都做不成,幫中長老也不會服從我的命令。」
  他慈愛地拍拍她的手,「勁雨,事在人為,只要你有心,就一定能成功,放心,何叔永遠站在你這邊。」哈,要控制程勁雨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她對他非但絲毫未起疑心,反而還日漸地信賴有加,看來「程幫」是免不了易主的命運了,這不能怪他,只能說他的能力實在太強。
  她露出一記笑容,「有您在,我就安心了。」
  這兩天來,鐘潛的話不時浮現在她腦海,每當腦中一掠過鐘潛說過的話,她就本能地留意著何叔的一舉一動。可是如今看來,她實在多慮了,她怎麼可以懷疑一個這樣用心疼她、關心她。幫助她的長輩?
  她告訴自己再也不可以存著這種想法,至於鐘潛的警告,只能說他對何叔的瞭解不夠多,才會誤解了何叔。
  「勁雨,你要經常笑才好,年輕女孩子就該這樣,你笑起來很好看,不要辜負了你的容貌。」何孟人語重心長地說,「況且你爸爸也不希望看到你整天愁眉不展。那他會不瞑目的,知道嗎?」
  她點點頭,心中同時充滿了溫情。何叔連她笑不笑這點小事都注意到了,可見他真的是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的看待,現在她所要做的,就是管理好「程幫」,以報答這些愛護她的人。
  「到了,下車吧。」何孟人對她鼓勵地笑了笑。
  司機為他們打開車門,程勁雨手捧素雅的花束,她與何孟人並肩而走,兩人身後是一大隊的保鏢,隨時保護著他們的安全。
  「勁雨,出門就要像現在這樣,如果沒有保鏢陪同,你絕不能單獨出去。」何孟人提醒她。其實他暗地裡早已安排了幾十個保縹在她身邊監觀著,就算她有翅膀,也難以飛出他的手掌心。
  「我知道何叔擔心我的安全,您放心,我會注意的。」她深知自己的安全是多麼重要,身為「程幫」的未來幫主,許多人都想要她的命。
  程昆泉的墓碑到了,立於碑前,何孟人兩眼立即濕潤,他激動地、哽咽地道:「大哥,我帶勁雨來看你了。」他暗自佩服自己的演技,金馬獎影帝演得都沒他傳神,說掉淚就掉淚,這種技巧誰能跟他比?
  程勁雨點了香,她獻上鮮花,雙手肅穆合十,「爸,您不必為我擔心,我很好,何叔會幫找看著『程幫』,您可以放心了。」
  何孟人誠懇地接口道:「是呀,大哥,你安息吧,勁雨和『程幫』我都會好好保護,不會讓他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不會讓你丟臉。」
  看何孟人真情流露的模樣,勁雨幽幽地歎了口氣,「何叔,我好想我爸,好想再跟他說說話……」
  何孟人拍拍她肩膀,輕聲斥責,「傻丫頭,我不等於就像你爸爸一樣嗎?有什麼心事可以跟何叔說,不要悶在心裡,嗯?」
  程勁雨點頭,她再看一眼她父親碑文上的照片,骨肉永隔的痛仍牽動著她每一個細胞。
  天空中細雨微飄,這是個充滿陰霾的日子。
  「勁雨,陪何叔去喝杯咖啡。」從墓園出來後,何孟人忽然提議。
  她打起精神來,微微一笑,「難得何叔有興致,我當然奉陪。」
  車直開上山頂,停在一處幽靜雅致的咖啡廳前。雨天,客人不多,他們撿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侍者送來熱騰騰的咖啡和可口的蛋塔。
  「何叔常來這裡?」她不知道香港有這麼清幽的地方。
  何孟人優雅地啜了口咖啡,交疊起雙腿,「偶爾來,和老朋友敘舊,多半會約在這裡。」
  「不會和何嬸來嗎?」她打趣地問。
  驀地,她腦中又電光石火般的閃過鐘潛說過的話——至於你那個繼母,她現在是何孟人的情婦……她輕蹙起眉心,何叔和溫芙?
  何孟人笑了笑,人到中年的他依然英俊無比,「你何嬸不喜歡這種安靜的地方,她還是喜歡麻將桌多一點的地方。」他不介意在勁雨面前扮演好好先生的角色,那只會更加博得她的好感。
  「真羨慕何嬸,有您這麼疼她。」她由衷地說。如果鐘潛能有何叔一般紳士儒雅就好了,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總是怒火沖天,隨時都像只刺猾。
  「別羨慕別人,將來你的丈夫也會一樣疼你。」何孟人點起雪茄,笑問,「我家的阿昕怎麼樣?有沒有這個資格?不是何叔稱讚自己的兒子,如果你肯嫁給阿昕,他對你一定死心塌地。」勁雨嫁給阿昕同時也對他有利,到時就算他露出狐狸尾巴也無所謂了,難道她要殺自己公公不成?
  「昕哥?」她愣了愣,隨即淡淡笑了,「我和昕哥是沒可能的,我已經跟他表明過了,相信他聽得很清楚。」
  何孟人揚揚眉,「哦?」原來他的寶貝兒子碰了釘子,失戀了,難怪最近總是無精打彩的樣子。真是個傻兒子,天涯何處無芳草?世界上比勁雨美、比她有個性的女孩多得是,何必獨獨單戀她?
  「何叔,昕哥就像我的哥哥一樣,我和他永遠無法產生愛情,希望您能諒解。」她不希望因此而壞了她與何家的感情。
  何孟人假意生氣地瞪著她,「你當何叔是老古板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急著解釋道。
  「別緊張,何叔跟你開玩笑而已。」何孟人笑了,他不疾不徐地問道,「那麼那個鐘先生呢?他是那個幸運兒嗎?」快步入正題了,只差一步魚兒就要上勾了。他在心裡暗忖。
  「他?」勁雨想了想之後搖頭,「我們也不可能。」鐘潛恐怕不會再來找她了,那天她不跟他走,傷他自尊傷得夠重了,她相信他是那種什麼都不希罕的性格。
  「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很關心你。」姓鐘的小子八成是愛上勁雨了,如此一來,他的計劃更可以順利進行,一點阻礙也沒有,真是老天在幫他啊。
  「我們只是朋友。」她不能再回想那一夜的纏綿,否則她怕自己會忍不住主動先去找他。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試探性地問。
  「是有一點。」她無奈地道。
  於是她把鐘潛對何孟人的懷疑全說了,包括鐘潛認為她失憶的主凶是何孟人,以及何孟人要密謀「程幫」的詭計。
  聽完,何孟人不怒反笑,他連連搖頭微笑,慈愛地說:「勁雨,看來這位鐘先生相當擔心你,所以幻想力也特別豐富。」該死!鐘潛怎麼會知道這些事?這不是他與俄羅斯政府的秘密嗎?為什麼俄羅斯政府會不守信用將之洩漏出去?
  她也露出淡然一笑,「何叔,您別怪他,他沒惡意。」
  何孟人瞭解地點點頭,很有風度地說:「我知道他的出發點是為了愛你,我又怎麼會介意呢?何叔替你高興都來不及。」
  「我知道您會這麼說,您總是對我這麼好,如果鐘潛能明白就好了。」可惜鐘潛像頭騾子,他是不妥協的。
  何孟人沉吟了一會道:「這樣好了,你就任幫主大典那天,邀鐘先生來參加觀禮,典禮完畢後,我們大家一起吃個飯,有什麼誤會可以當面解開。」
  程勁雨輕蹩眉宇思索著。若邀請鐘潛來,他未必肯答應,雖然她也認為沒那個必要,但如果能藉此解開鐘潛對何叔的誤會,她倒是頗為樂意,她要向他證明何叔並非他口中的那種卑鄙小人。
  「好,我邀請他。」
  「那太好了。」何孟人暖了口咖啡,寬慰地笑。這下可以先搞到「日焰」了,如此一來,俄羅斯政府還不對他另眼相看嗎?想不到事情會這麼順利,他何孟人揚名立萬的機會就快到來了。
  程勁雨命令護送她來的黑色大房車先行離開,她一身便裝在人潮洶湧的尖沙咀走著,很快地按照手中的地址找到一處名為「楚克的軍火彈藥聯盟」的地方。
  走進玻璃門,人眼所及是氣派的接待處,一名身著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對她友善地微笑。
  「請問您找哪一位?」他客氣地詢問。
  程勁雨頓了頓,「鐘潛。」
  她一時之間無法摸清這裡的底細,這地方的名稱嚇人,但裡頭卻潔淨明亮,一間一間的辦公室排列整齊,就像個井然有序的公司,令人無法獵透箇中秘密。
  年輕男子微微一笑,「是程小姐嗎?」
  程勁雨警戒心頓起,「你怎麼知道?」
  「楚先生交代過程小姐會來。」年輕男子為她指路,「前面左轉,上電梯到六樓後第二間會議室,鐘先生在裡頭。」
  「謝謝。」程勁雨道謝後進人電梯。
  楚克早料到她會到半島酒店找鐘潛,所以預先在那裡的櫃台處留了地址給她,他還真是神機妙算。
  六樓,她輕叩第二間會議室的門。
  「進來!」鐘潛暴躁的聲音傳出。
  她推門而入,眼前一片凌亂,百葉窗拉到一半,超大馬蹄型會議桌上一疊疊的都是資料,五、六台電腦同時開啟,鐘潛的領帶擱在一旁,他坐在電腦螢幕前,襯衫袖子卷到手肘處,領口也敞開著,一副忙碌不堪的模樣。
  「不要問我進展,那傢伙的犯罪證據太多了!」他頭也不回敲打地鍵盤,順手拿起旁邊的礦泉水來灌。
  「我不是來問你進展的,我是來邀請你參加我的幫主就任典禮。」她走過去,輕輕地把請帖放在他桌面。
  他迅速的轉過身,離開旋轉椅站起來,雙目灼灼地盯著她看,「你怎麼知道這裡?」
  「楚克告訴我的。」她輕皺眉宇,才幾天不見,他怎麼好憔悴?吃不慣香港的東西嗎?
  地哼了哼,「他還真是好心。」
  楚克大概是怕他這輩子都討不到老婆,所以費盡全力想拉攏他與程勁雨。
  她看著他,不理他的暗諷,「你瘦了。」
  「謝謝!」他又是一哼,「想不到程大幫主管理貴幫幫務之餘,還有空留意我這個提供你機位的小人物胖瘦與否,真是受寵若驚!」
  「你在做什麼?」她轉開話題,否則鐘潛發起火來是無法無天的。
  他的眼光掃向桌面和電腦,冷笑一聲,「找你那位親愛的何叔的犯罪證據。」
  他知道自己的語氣夠酸,但那又如何?他確實看那個姓何的老男人很不順眼,還有他那個膽小如鼠的懦弱兒子,他們父子還真是同聲一氣!
  程勁雨一驚,「鐘潛,你為什麼總是針對他?」
  「你搞清楚,我不是針對他。」他揚揚手中的資料,「他犯罪是個事實,通過『程幫』的企業洗錢,用大批人馬來走私槍支,這些都有憑有據!」
  「何叔不是這種人。」她冷靜地道。
  「那麼他是哪種人?」他的聲音中有隱約的火氣,「你以為他真會讓你當『程幫』幫主?別作夢了,這是個陷阱,只有你才會選擇往下跳。」
  她微微勾起嘴角,淡淡地說:「我後天就要繼任『程幫』幫主,何叔對我一點陰謀都沒有,相反的,我能順利繼任幫主,都是他的幫忙,否則我不可能……」
  他忽而扣住她的手,打斷她的話,咬牙切齒地盯著她,「你為什麼就這麼相信那家伙?」
  「因為他值得我相信。」她說得一點遲疑都沒有。
  「媽的!」屆時他倒要看看她是如何登上幫主之位。他惱火地把她拉進懷裡,低頭尋找她的嘴唇,但她卻偏頭閃開了,這舉動更惹他七竅冒煙。
  「為什麼不讓我吻你?」他的臉逐漸向她靠近,那一夜的記憶鮮明無比地湧上來,他想要她,就在這裡。
  「我這次來,是來邀請你到『程幫』……」
  「不要跟我談那個!」「程幫」,又是「程幫」,去他的「程幫」!
  他緊緊把她擁在懷裡,不顧一切地堵住她的唇瓣,他對她的愛怒交織也隨著唇舌的交纏而清晰的只剩下愛
  深夜,程勁雨疲憊地回到「程幫」,識趣的傭人替她放了熱水,泡了杯熱茶就退下,她一個人坐在房中,回想著下午與鐘潛發生的事,不由得又是一陣悸動。
  兩次了,他們絲毫避孕的措施都沒有,她會懷孕嗎?懷個小鐘潛……她的思緒開始飄了老遠。如果是個兒子,會有兩道像鐘潛的濃眉,那一定是個皮小子;如果是女兒,那麼她也要送她的女兒到意大利去吸收藝術文化,她不會把「程幫」這個偌大的重任交給女兒,那太辛苦了……
  「勁雨,你睡了嗎?」門外傳來何昕的聲音。
  她驀然回神,理理飛遠的思緒,「昕哥,我還沒睡,進來吧。」
  何昕走了進來,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
  「有事嗎?」她指指沙發,為他倒了杯水。
  她的房間很寬敞,除了古典雙人大床,還有一張美麗的檜木辦公桌,另有一組造型摩登的沙發,電視、影碟、音響,形成一個小起居室。
  「勁雨,後天你就要繼任幫主之位了。」握著熱茶,何昕緊張不已。
  老天,他該如何開口告訴她,關於他父親的陰謀?據他所知,他父親將在勁雨就任幫主的那天,生擒鐘潛,且要她簽下同意書,讓出幫主之位。他想給勁雨一個警告,但是一想到事情揭穿後,他父親要面對的下場,他就於心不忍,畢竟那是他的親生父親呀。
  程勁雨微笑,「昕哥,其實這些都是何叔的功勞,如果沒有何叔,『程幫』不會在我爸走後還這麼井井有條。」
  「難道你……你從沒想過要對周圍的人小心一點……」他艱難地問。
  「昕哥,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她一凜,隨即正色地說:「你放心,不管外頭的謠言怎麼中傷何叔,我都不會相信。」
  何昕在心中暗暗叫糟,勁雨竟如此相信他父親。他歎了口氣,無奈地道:「我是說,有時謠言也有幾分可信度,你應該多方觀察……」
  「是不是何叔叫你來試探我的?」她釋然地笑了笑,「昕哥,你替我告訴何叔,請他不必擔心,外人說什麼都影響不了我,也無法破壞我與他的感情。」
  「勁雨……」他只能急在心中。當他父親的事情露出馬腳之後,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勁雨,他對她有無盡的抱歉。
  她緩緩一笑,「昕哥,誰對我好,我心裡清楚,我不會是非不分的。」
  何昕無奈地從程勁雨房中出來,他猶在苦苦掙扎,要告訴她嗎?他相信他父親不至於對勁雨下手,但難保人的心不會變,一旦他父親認為她的存在是個絆腳石,那麼勁雨……
  他打了個寒顫,如果因為他的猶豫不決而令她的生命受到威脅,那麼他才是真正該死。到那一天,再多的抱歉都將彌補不了他的悔恨。
  不行,他得把真相告訴勁雨,他不能再讓她被蒙在鼓裡,他要叫她走,走得遠遠的,越遠越好,她鬥不過他父親的!
  何聽匆促折回。驀地,他的口鼻被掩了起來,一個低沉的男聲傳入他耳中,「何少爺,麻煩你跟我們走。」
  另一個粗壯的手臂架起他,強迫他往「程幫」的另一個殿堂走。
  何聽認得這兩個人,他們明明就是他父親的手下,為什麼會來綁架他?難道他們准備叛幫……
  「副幫主,少爺帶到了。」兩名保鏢將他帶到殿堂,何聽赫然看見他父親也在裡頭。
  「把他的手綁起來。」何孟人盯著兒子,淡淡地下達命令。
  何聽難以置信地攏起眉心,「爸!」他不敢相信派人來綁架他的是他的親生父
  何孟人視若無睹兒子的驚訝和忿怒,「阿聽,不要怪爸爸,等勁雨的幫主就職大典一過,爸爸馬上就會放了你,你暫時忍耐兩天。」
  「為什麼要把我綁起來?」他氣極顫抖。
  何孟人半瞇起眼睛,勾勒起微微笑容,「雖然你是我的親生兒子,但是我不能讓你壞了我的大事。」能和俄羅斯政府合作是天大的榮幸,他說什麼也要好好表現,這次如能捉到鐘潛,無疑可以取得俄國人的信任。
  「你想怎麼對付勁雨?」何聽升起一陣恐懼。
  何孟人抽了口雪茄,露出一抹怪笑,「只要她乖乖聽話,我不會對她怎麼樣。」何聽的心開始絞痛,都是他,他該死!如果不是他太猶豫不決,勁雨的生命也不會備受威脅,都是他害的,他對不起她……
  「爸,勁雨這麼相信你,你不能傷害她,她是程世伯唯一的女兒呀!」何聽苦苦哀求著。
  何孟人冷淡地一哼,「就因為她相信我,所以這是我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誰都不能阻止我。」
  「爸....」
  「不必說了。」何孟人不耐煩地撇撇唇,轉而對保鏢指示,「你們兩個好好看著少爺,如果有半點差錯,我會讓你們腦袋搬家。」
  何聽如困獸般地吼叫,「爸,你不能這樣對我。爸,放開我,放開我!」
  「是!」保鏢架著何聽出去了。
  溫芙笑盈盈地掀開珠簾出來,「跟兒子說這種話,你不怕老了沒兒子替你送終?」
  何孟人不悅地看了她一眼,「準備得怎麼樣了?」這個女人不知道,她也是他的絆腳石,只不過他們多了一層床上關係而已。
  「放心,不會壞了你的事。」溫芙走過去,輕輕愛撫他的背,「人都安排好了,到時就算鐘潛再會飛,也飛不出『程幫』。」
  何孟人滿意地抖出一記狂笑,「鐘潛那小手勢必以為是勁雨設計捉他的,如此一來,勁雨還能有什麼選擇,她只能乖乖聽命於我,沒想到讓俄國人忌諱成那副德行的十方烈焰也不過爾爾。」
  「孟人,你真是足智多謀。」她繼續挑逗著他的耳垂,柔軟的唇瓣曖昧地吸吮,從耳垂到頸項。
  何孟人陰狠地道:「事成之後,立即派人讓蕭仰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想再看到那個人。」
  「那麼我呢?難不成你也要殺了我滅口?」她嬌嘻地問。
  「你?」他摟住她纖腰,看了她一眼,縱聲大笑,「你當然是等著做我的幫主夫人噗!」

羽山 於 2007-05-28 17:48: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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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對著鏡子憤憤不平地打上領帶,鐘潛的濃眉挑得半天高,嘴裡斷斷續續地叨念著,「什麼東西嘛,幫主?幫主很偉大嗎?莫名其妙,什麼就任大典,我看是受囚大典,不知好歹的女人……」
  叩門聲響起,穿著白衫黑褲的傭婦捧著一隻托盤進來,飄來濃濃的煎蛋香和奶茶香。
  「莫先生、丁先生、鐘先生,早餐準備好了。」
  鐘潛沒好氣地掃僕婦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吃早餐?」他的尾音高揚起來,指控的意味非常之濃。
  老實的僕婦頓時傻眼,「可是現在……現在才七點……」早上七點吃早餐不是很正常的時間嗎?她並沒有耽誤到呀。
  「你下去吧。」丁維巖為她解圍,無辜的老僕婦,她顯然不瞭解鐘潛的意思。
  「是。」僕婦唯唯喏喏,輕輕帶上門退開。
  「這傢伙好像很不平衡。」莫東署交疊起修長的雙腿,優閒地對旁邊的丁維巖呶呶嘴。
  丁維巖瞭然地露出微笑,「愛之深,責之切。」
  「我們的『日焰』向來視女人為毒蠍,能這樣看他為情苦惱,真是人間樂事。」莫東署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說。
  鐘潛驀地回過頭去,瞪了那位大製片家一眼,「你就保證你永遠不會有這一天!」該死的「日冕」,難道他的功用就是接補「虹霓」之位,專門說風涼話,看別人受窘的嗎?
  莫東署無所謂地聳聳肩,瀟灑地拿出一根煙來,「起碼我看中的女人都很樂意和我一夜風流,不像你的這個大幫主這麼難搞定。」
  「放心,她當不成幫主的,走吧!」丟下熱騰騰的早餐,鐘潛率先走出會議室,還火大地甩上那扉昂貴的玻璃門。
  莫東署和丁維巖相視笑了笑,熄了煙蒂,也跟著步出會議室。
  「這就是『程幫』?」莫東署單看一眼氣派恢弘又嚴謹的入口,便很快地評定「程幫」並不簡單,香港第一黑幫定然名不虛傳。
  「對!這就是『程幫』,遜吧?」鐘潛鄙視地哼了哼,人之常情,只要看一樣東西不順眼,就會覺得它什麼都是歪的。
  被保縹領進門,他們三人在簽名簿上簽下名字,隨即有人唱名。
  「有客到,十方烈焰莫東署先生、丁維巖先生、鐘潛先生!」
  「外客並不多。」丁維巖首先發現異樣之處,這寬敞的大堂雖然人來人往,但顯而易見都是「程幫」自己的人。
  鐘潛半瞇起眼睛,冷冷地說:「那姓何的老傢伙有陰謀,當然不會邀請太多外人,否則豈不教家醜外揚。」
  「那我們呢?」莫東署的眼光在自己及丁維巖、鐘潛兩人身上溜了一圈,帶笑問道,「難道我們是『內人』嗎?」
  「去你的!」鐘潛撇唇罵道。
  「三位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呀!」何孟人笑盈盈地朝他們走近,程勁雨也跟在他旁邊,「在下是『程幫』的副幫主何孟人,多謝三位對勁雨的照顧,如果沒有你們,勁雨便無法回到『程幫』,真是太感激三位了。」太好了,只邀一個,卻來了三個,這下十萬烈焰的三人都落在他手中,俄國人必定對他的能力刮目相看。
  「謝謝你們來。」程勁雨今天一身簡單的黑色褲裝,她微微帶笑,最後把眼光停駐在鐘潛臉上。
  「恭喜你,勁雨。」丁維巖露出笑容,「你就任幫主之位這麼大的喜事,怎麼不見賓客雲集?」
  程勁雨精神抖擻地一笑,「何副幫主認為這是幫內儀式,所以沒有對外發帖,只邀了幾個至親好友參加,你們是其一。」
  「誰是你的至親好友?你的至親好友不是只有你的何叔嗎?旁人算得了什麼?」鐘潛瞪著她,不客氣地說。
  「看來鐘先生真是對『程幫』有點誤會。」何孟人不以為懺地微笑道,「不瞞鐘先生說,今天我要勁雨邀請鐘先生來,就是想解開這個誤會,我身為勁雨的父執輩,說什麼都不會對她不軌的,鐘先生大可放心。」
  「是嗎?」鐘潛高傲地看著何孟人,這只惺惺作態的老狐狸,還真會演戲,一副慈愛的狗樣,難怪勁雨會被他耍得團團轉。
  「當然是!」何孟人一派光明磊落地說,「我上不愧於天,下不愧於地,待會勁雨就會就任『程幫』的幫主之位,鐘先生可以自己印證,不陪三位了。」何孟人轉而去招呼別人,臉上倒是一點怒容都沒有。
  「他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程勁雨深深地為無辜的何孟人打抱不平。
  「他是!」鐘潛擰著眉頭,恨恨地說,「看著,他會置你於死地,他會踩著你過橋,他會奪取你的一切,會讓你永遠消失!」
  程勁雨忍耐地看著他,「好吧,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今天肯來觀禮,如果你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今天將會更完美。」
  他抬高下巴,「我不是來觀禮,我是來救你,順便來看看何孟人如何露出他的真面目!」
  她也蹩起眉頭,「鐘潛,你……」看來找他來也沒用,他對何孟人的偏見是根深蒂固,無法改變的了。
  「大典開始!」司儀揚聲。
  程勁雨再看鐘潛一眼,她微有怒意,轉身疾步朝大堂中央走去。
  繁複的幫主就任大典開始了,程勁雨站在隆重肅穆的台前,而十萬烈焰的三人則被安排坐在第一排的貴賓席中。
  「怎麼這個貴賓席這麼奇怪?」莫東署挑挑眉毛,「別的貴賓都離我們那麼遠,惟獨我們坐在中間?」
  鐘潛沉下臉來,「一點都不奇怪,姓何的要搞鬼,把我們區隔開來才方便。」
  莫東署大奇,「咦?那我們為什麼要乖乖坐在這裡讓他搞鬼?」十方烈焰一下子就消失三個,那可不是好玩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丁維巖沉穩地露出他英挺好看的笑容。
  莫東署的眉毛挑得更高,「怪了,入虎穴得到的虎子又不是我的,我幹麼陪你這家伙留在這裡冒險?」他的電影部部賣座,他的新片即將開拍,他旗下的男女明星又多又美,他的人生還美好得很,現在就要為了「日焰」喪生……他搖搖頭,噴噴,太不值得了。
  鐘潛白他一眼,「以後你被FBI捉起來生不如死時,我也會拚命去救你的,行了吧。」
  「你以為我會有那麼一天嗎?」莫東署不悅了,想他堂堂好萊塢大製片家,保縹多如過江之鯽,普通人豈可隨便近他的身?
  鐘潛不耐煩地說:「你放心,只要你活著,FBI也存在,就一定會有那一天。」
  莫東署皺了皺眉毛,轉向他的另一個夥伴道:「維巖,我從來沒聽過比這個更惡毒的詛咒。」
  丁維巖笑了,他取出金色的美麗煙盒,遞了根煙給那個又皺眉毛又擠眼睛的莫東署。
  「請勁雨小姐跪接幫主印信!」司儀揚聲,全場頓時鴉雀無聲,觀看這神聖的一幕。
  鐘潛撇撇唇,「我就不信姓何的會讓印信落到勁雨手上。」
  莫東署敏捷地一笑,「你的意思是,我們要人虎穴了?」他似乎嗅到戲要開鑼的鼓聲。
  台前的程勁雨雙膝下跪,臉容凝肅,她眼角隱隱泛著淚光,似乎在追悼她乍死的摯愛父親。
  「接印信!」司儀宣佈。
  「程幫」的大長老站了出來,他手捧錦盒印信,將之交給程勁雨。
  鐘潛的銳眼瞇了起來,他耳聽八方,眼觀四方,無一人有動靜,在場的人全都專注地看著台上進行的程序。
  「不可能——」他自恃判斷沒有錯誤,何孟人老奸巨猾,什麼狡詐之事都敢做,他不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放程勁雨一馬……
  摹地,就在大長老要將印信交給程勁雨的剎那,天花板乍然開啟,一道奇怪的鐵環從上而降,恰恰困住了莫東署、丁維巖、鐘潛三人。
  「哦,原來虎穴長這模樣。」無法動彈之下,莫東署還有心情說笑。
  「這是怎麼回事?」程勁雨驚怒交集,她本能地轉頭找何孟人,後者一派鎮定自若,不禁令她疑心大起,「何叔——」不,不會,這不是她最信賴的何叔做的,這其中一定有所誤會!
  「還喜歡我為你的朋友特製的座椅嗎?」何孟人抽了口雪茄,愜意地問她。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她又忿怒又傷心。
  何孟人微微一笑,「傻孩子,這三個人是俄羅斯政府正在緝拿的要犯,我們堂堂『程幫』怎麼可以窩藏國際要犯呢?我捉住他們,是為全球的人民除害,你應該以何叔為榮才是呀。」
  何孟人嘴裡的天方夜譚燒得她一顆心像要爆炸,她臉色一陣鐵青,「放了他們!」
  何孟人保持微笑,「勁雨,我是很想聽你的命令,可借你現在還不是『程幫』幫主,恕何叔不能從命。」
  「我是『程幫』幫主!」她手持印信,明眸掃向何孟人。
  「那是假的。」何孟人不在乎一次揭穿,反正十萬烈焰其中三人已讓他手到擒來,他還有何顧忌?
  」何叔,你究竟在跟我開什麼玩笑?」她手中的幫主印信是假的,那麼真的呢?真的印信在何方?
  「你還不明白嗎?」鐘潛冷冷地看著她,連一點要掙脫鐵環的意思都沒有,「你是執迷不悟還是裝傻?或者,你根本就知這隻老狐狸要捉我們,所以助他一臂之力?」他知道這麼說是硬栽贓於她,但他不甘心,誰教她先前那麼相信那個何孟人,現在他偏要讓她心裡難受不可。
  程勁雨睜大眼睛,心頭一驚,「我沒有!」這是多麼大的誤會,她怎麼可能明知何孟人要捉鐘潛還邀他前來?鐘潛的意思是她與何孟人狼狽為奸,要捉他們三人以獻給俄羅斯政府?老天,她真的全然不知情!
  鐘潛不理會她百口莫辯的模樣,逕自寒聲問:「那麼,你相信你親愛的何叔是個偽善者了嗎?」
  程勁雨看著何孟人,眼底一片複雜,「何叔,你立即放了我的朋友,今天發生的一切,我可以聽你的解釋,或者,你有苦衷……」
  鐘潛冒火地一哼,「程勁雨,原來你還是相信他!」
  「很抱歉,世侄女,我想我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何孟人優雅地吐了口煙霧。接著,他優雅地掏出一把槍,「鐘潛,今天是你們的死期,筆墨都難以形容我此時的歡欣。」
  程勁雨深吸了一口氣,「你想做什麼?何叔!」
  何孟人笑了笑,輕描淡寫地帶過,「你看不出來嗎?送他們三個上黃泉路,黃泉路上有伴,倒也不寂寞。」他的彈頭率先瞄準鐘潛的心臟部位,且露出陰狠的一笑。
  莫東署側頭看著鐘潛,優閒地說:「好兄弟,原來我和那些紅粉知己發的誓都無效,我沒和她們同年同月同日死,反倒和你同年同月同日共赴黃泉哪。」
  鐘潛沒理會莫東署,他的眼光不經意地與程勁雨相接,霎時看到她眼底盛滿著一片悲哀。突然,他像是瞭解了她此刻的心清,被最信賴的人背叛,這是何等難以承受的痛。
  「住手!」程勁雨也從靴子裡拔出槍來,她死命奔向鐘潛。
  「不要動。」何孟人比她更快一步,他的槍把頂著她的腦袋,制止了她的行動。
  「你殺了我吧。」她閉起眼睛。如果因為她而害得鐘潛三人喪命,那麼,就拿她的命來償還。
  「我不會殺你,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何孟人邪惡的眼光投向鐘潛,「你們三個最好乖乖投降,不要耍花樣,否則她的腦袋就會開花。」
  鐘潛惱火地瞅著罪魁禍首,「何孟人,我不准你動她一根寒毛!」
  「潛,稍安勿躁。」大敵在前,丁維巖仍保持一貫的沉穩。
  莫東署揚揚眉梢,餘光在鐵環上打轉著,「這種東西也不怎麼牢固嘛,我們道具間裡多得是,一隻髮夾就可以解得開。」
  何孟人抖出一記狂笑,得意地說:「這隻鐵環產自俄羅斯政府秘密研發中心,不是隨便人可以開啟,就算你們來了援兵也一樣無法脫身,別白費心機了。」
  「是嗎?」鐘潛掀了掀眉毛,如果憑這小小的鐵環就可以困住他們,那麼十方烈焰不如早早仰藥自盡的好。
  何孟人把槍枝更近距離地抵住程勁雨腦袋,用和善無比的聲音說:「勁雨,你好好聽話,等制伏了這三個人,然後你再讓出幫主之位,我會善待你,我還是你永遠的何叔,這點不會改變。」
  「住口!」程勁雨冷冷地道,「我替我爸爸難過,他竟會相信你這個小人,現在你已經得逞,廢話可以不必再說了,我一個字都不想聽。」
  何孟人笑得毫不保留,「你當然不想聽,這我可以理解,現在整個『程幫』都已屬於我,雖然你恢復記憶的時間比我預期得早,不過也足夠我招兵買馬,佈署一切,況且你還替代引來這三位貴客,真是天助我也!」
  莫東署彈彈煙蒂,露出一記笑容,「嘖嘖,我總算知道無恥之徒吹起牛皮來是什麼德行了,原來是這個樣子呀。」
  鐘潛懶洋洋地道:「這不叫吹牛皮,這叫幻想。」
  何孟人撇撇唇,「你們死期已到,不必耍嘴皮子
  倏然,一道黑影穿破天花板而來,修長的身段蒙著面,只露出一雙清明大眼和兩道未經剪飾的好看眉宇。
  一陣騷動,何孟人警戒地盯著這位天外來客,一面用眼神暗示屬下小心防備,不許出錯。
  「墨詠!」丁維巖震愕不已。
  對方對丁維巖的喊叫恍若未聞,手中扣著薄薄的銀針,在幾秒鐘之內已準確地發向鐵環,旋即朝來時的方向,消失得無影無蹤。
  「捉住這個人!」何孟人急得跳腳,此時此刻,他管不了什麼紳士風度了,偽裝的儀表終於潰堤而露出馬腳。
  「咦——鐵環解開了。」莫東署顯得很高興,早餐沒吃,他現在餓死了,想到海景不錯的假日酒店去享受享受美味早餐。
  「是墨詠……」了維巖失神地哺道。
  莫東署看他一眼,毛骨驚然地說:「拜託,別嚇我們了,你的墨詠早已死了,她死在你懷裡,還是你親手葬了她,你忘啦?」哎哎,看來世間癡情的男人還真不少,除了「晝夜」外,還有這個「磁場」,都是一樣為情所困,難以自拔。
  鐵環一解,何孟人一下子亂了手腳,「來人,圍住他們,一個都不許放走,否則我唯你們的腦袋是問!」
  莫東署玩味十足地搓搓下巴,「何先生,您要我們一個都不許走,嗯,我想,這可能有點難以從命哦。」
  「這種人只配動手,不必跟他動口。」鐘潛不屑地說。
  須臾間,鐘潛拿出特製手槍朝何孟人膝頭一射,何益人急忙舉槍想反擊,但他終究慢了一步,鐘潛的槍法準確無比,何孟人頓時痛苦地跪了下去,而他一旁的忠心屬下全都不敢輕舉妄動。
  「勁雨……救我……快叫救護車……」何孟人痛苦得在地上打滾,他的膝蓋像撕裂開來似的,殊不知此槍是「光速」靳士廉的精心傑作,能傷人於無形之間。
  鐘潛冷冷地瞥他一眼,「放心,這種手槍用的不是子彈,你死不了。」這傢伙居然還有臉向程勁雨求情?
  「我快死了……我快死了……」何孟人依然痛的難以把持,完全失卻去平時溫文瀟灑的形象。
  「誰快死了?」楚克聲到,人也隨後而到。他身後跟著兩個人,一個是何聽,一個是蕭仰山,兩個都是程勁雨認識的人。
  「蕭伯伯!」程勁雨看著蕭仰山,滿眼都是待解的疑惑,那日在飛機上消失後,蕭仰山究竟去了哪裡?
  「勁雨!你沒事吧?」滿臉心焦的何聽率先對她衝過去,「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點告訴你就好了,也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你怪我!你怪我吧……」
  程勁雨抬頭瞪著他,「原來你也知道這個陰謀?」到底「程幫」之中有多少叛徒,而這些事又計劃了多久?
  「我……我沒有勇氣……」他低垂下頭,不敢接觸她的眼光,「勁雨,我一直想告訴你,但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我……」痛苦翻攪得令他無從往下解釋。
  「勁雨,我找到他的時候,他被何孟人囚禁在偏房裡,可見他確實想阻止這項陰謀。」楚克證實道。
  放過何昕,程勁雨轉而面對蕭仰山,「那麼你呢?你又為什麼故意在飛機上令我失憶?」
  」都是何副幫主指使的,我是被逼的……」蕭仰山指著何孟人,將一切錯全推到別人身上。
  「那麼,也是何孟人硬逼著你把一百萬港幣匯人你的戶頭嘍?」鐘潛嗤之以鼻地問。
  蕭仰山臉色丕變,「這……這……」何孟人所匯入的,是他在瑞士銀行的戶頭,這是世界上最隱密的銀行,怎會被他們神通廣大給知曉了?
  「俗話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莫東署點起根煙笑了笑,「這位老哥,既然人家都大方地分給你一百萬港幣了,你現在也應該更大方地與他一起承擔下場才對嘛。」
  「我……」蕭仰山啞口無言,因為他根本無從解釋一百萬的來源。
  「捉起來。」程勁雨命令長者身邊的屬下,雖然「程幫」大部分的人都被何孟人收買了,但還留有幾個忠心耿耿的部從。
  「是!」他們將蕭仰山帶了下去,照規矩要接受幫內的審訊,而何孟人仍在地上痛苦地打滾著,何昕雖於心不忍,但也束手無策。
  「各位,請大家聽著!」程勁雨轉而朗聲道,「如果你們想繼續留在『程幫』,我非常歡迎,並代表過世的老幫主謝謝你們,如果你們不想留下,我不會勉強,至於何孟人這個幫賊,恕勁雨不能將他交出,一切都將依『程幫』幫規處置。」
  「我們願意留下!」人群中有人率先喊。
  大伙為這篇宣言議論紛紛起來。
  「我們要追隨勁雨小姐!」又有人附和了。接著,加人聲越來越大,幾乎快掀開屋頂。
  看著這一幕,楚克微微而笑,對他的夥伴們道:「大功告成,且圓滿結束,我們回去吧。」
  「哼,沒那麼容易。」鐘潛冷冷地瞄了一眼正備受簇擁中的程勁雨,他不動如山。「你不回去呀?」莫東署挑眉看看他,「難道你也想留在這裡,追隨勁雨小姐?」
  「去你的!」鐘潛沒好氣。
  「那你留下來幹麼?」莫東署好奇地問。
  「等她來向我道歉。」抬高下巴,鐘潛回答得理所當然。
  聞言,莫東署和丁維巖、楚克不約而同地聳肩而笑,且笑得挺詭異。
  莫東署邊往門邊走,邊道:「那麼你就慢慢等吧,我們先回去了。」他要回去喝熱騰騰的咖啡,吃香噴噴的煎蛋,才沒精神在這裡等這個自大狂哩。
  況且,他也認為程勁雨根本就不會來跟鐘潛道歉,他們兩個都同樣的高傲,也同樣的固執和不信邪。所以了,「日焰」根本就是在一相情願嘛,幫了這個大忙,他還以為人家一定會感激他哩。
  說完,他們三個真的步出「程幫」大門,而程勁雨還站在台前應她的屬下們要求,對他們精神講話,看來一時半刻之間無法分身。
  他拖了把椅子,鐘潛信心滿滿、鬥志昂揚地坐在那裡,開始等了起來。
  他可以慢慢等,為了等她向他道歉,花多少時間都值得,最主要的是她肯認輸就好。那麼,他也一定會很大方的原諒她,女人嘛,對這種弱小動物不能要求得太嚴格,知錯能改就好,他早就對她說過何孟人不是好人了,她還不信他,哈,這下沒話講了吧,看她再怎麼自圓其說……
  鐘潛繼續作著他大男人主義的白日夢,而台上的程勁雨卻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樣子,道歉兩字壓根兒沒飛進她腦海裡過,看來,這場拉鋸戰還有得演嘍。

羽山 於 2007-05-28 17:49: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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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5-28 17:50:00


末章


一上飛機,鐘潛照例把西裝外套脫下來交給空中小姐。這趟航程從香港到意大利,飛行時間漫長,他只要求最舒適的穿著,反正他一向不喜歡西裝。
  「鐘先生,您的礦泉水。」美麗的空姐林娟為大老闆送上他慣飲的冰水,繼續保持她美麗的笑容,把視線往右移,說道:「程小姐,您要的果汁,用二分之一個苦瓜,二十西西蜂蜜,以調酒棒調勻而成。」
  程勁雨接過高腳杯,回應林娟一個笑容,「謝謝。」
  「祝兩位旅途愉快!」林娟甜甜一笑便退下。
  鐘潛扯扯領帶,掃了他座位旁的小女子一眼,「喂,你確定你的飲食起居,走到哪裡都要有這種派頭?」
  這小女人太挑了,可是離譜的是,她一上他的飛機就馬上得到一干空姐和機師對她的特別待遇,又是特製果汁又是毛毯的,連他這個老闆都沒這麼被禮遇過,弄得他十分不平衡。
  「有什麼問題嗎?」她輕描淡寫地問。
  鐘潛挑挑眉毛,「沒有。」算了,反正他家的傭人。廚子全都那麼樂於被她調教,她當鐘宅的女主人應該沒什麼問題。
  「我讓她們烤了一個派,待會兒你可以嘗嘗。」她一邊翻閱時尚雜誌,一邊優閒地說。
  「烤派?」鐘潛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曾幾何時他的飛機兼具糕餅店的功能啦?更何況他知道她對於別人烤派的標準吹毛求疵,簡直就是到達匪夷所思的地步,這麼說來,豈不是連烤箱都要搬上飛機來?
  「有什麼不對嗎?」再吸了口果汁,程勁雨問得更加稀鬆手常。
  他瞪著她,五秒鐘之後,他揚眉,「沒有。」
  算了,既然半夜都可以叫僕人去替她找什麼冰釀葡萄酒了,現在在飛機上烤個派又算得了什麼?他告訴自己,別大驚小怪。鐘潛,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程勁雨,快點習慣她的陋習吧,否則你怎麼跟她相處一輩子……
  「咦?鐘潛!」伴隨著響亮的高跟鞋足音,一個驚喜元比的女子聲音清脆地揚起,「咦?這個女人是誰?」
  「澳,麻煩來了。」鐘潛拍額,光聽曾呈赫語氣裡的躍躍欲試,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媽的,這個月「日焰」霉運當頭,月初遇見這胳噪的黃鶯,月底又遇見,看來他回去之後最好去燒支香!
  「我是曾呈赫,鐘潛好友——衛先生最得力的秘書,請問你是……」曾呈赫的明眸大眼感興趣地在程勁雨身上直打轉。
  「程勁雨,鐘潛的朋友。」程勁雨微笑,她看得出來鐘潛對眼前這位艷麗的女郎似乎十分感冒。
  「哦,朋友——」曾呈赫拖長聲音,接著,她神秘兮兮地貼近程勁雨說,「你們是朋友,那你知不知道鐘潛他渾身都是傳染病?而且他沒有打預防針。喏,像這樣,如果你們像我們現在這樣子講話,他身上那些恐怖又噁心的傳染病就會全部傳染給你,你要當心哪!而且只要他把那些傳染病傳染給你,那他自己就會痊癒……」
  「住嘴!曾呈赫!」鐘潛射過去的目光幾乎可以殺人。
  曾呈赫睜大眼睛,一臉無辜,「我又沒有說什麼,我只是實話實說,鐘潛,你想把人家騙去非洲是行不通的,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堆吃不飽的小孩和噁心的傳染病……」
  「滾!」他忍不住對她吼。見鬼!這女人把他講過的話記那麼清楚幹麼?他發誓曾呈赫將是「日焰航空」第一個拒載的華人,絕對是!
  曾呈赫委屈地去找自己的座位了,程勁雨微微一笑,「衛天頤的秘書?『黑手』衛天頤——拉斯維加斯的賭王,他剛新婚不久,新娘叫羅寧寧,與『虹霓』方雅浦的女朋友的雙胞胎姊姊是主僕關係。」這些日子以來,從鐘潛的口中,她已對十萬烈焰的成員瞭若指掌,幾乎可以倒背如流。
  「嗯。」他有點不是滋味地哼了哼。曾呈赫剛剛跟他那副熟得很的模樣,怎麼她連點吃醋的跡象都沒有,她究竟在不在乎他?愛不愛他?
  程勁雨繼續說道:「『虹霓』方雅浦的女朋友是頂級神愉『男爵』,兩人目前沒有結婚的打算,正享受單身熱戀的樂趣……」
  「你是不是一定要回意大利去完成學業?」他忽而打斷她的話,正色地問。
  她點點頭,「當然,我的決定不會改變。」她知道鐘潛根本不樂意她回到意大利,但是她非常堅持,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繼續完成學業,將來必會後悔,她寧願暫時忍受相思之苦,也不願放棄夢想。
  「程幫」目前交由何昕掌管,她命何昕為「程幫」的副幫主,至於何孟人,他已被逐出「程幫」,她並沒有對何孟人太絕情,之所以留下後路給他,全是看在無辜又善良的何昕份上。她知道何昕並不果決,也大優柔寡斷,但「程幫」在他的管理下,不致殺機橫流,相信這才是她爸爸在天之靈樂意看到的。
  「既然阻止不了你,我有一個條件。」他非常、非常之嚴肅地看著她。
  「好,我答應你,你說。」想必一定是對她有很重要的要求,否則鐘潛不會一反常態的凝重。
  「不難見方雅浦。」經過莫東署的宣傳,他知道那傢伙一定會千方百計想看看程勁雨長什麼模樣。同住意大利,近水樓台,若被他看到了,難保那雅痞不會棄「男爵」而要「幫主」,痞子追起女人來根本就是沒有道理兼不擇手段,他不能讓心愛的女人投入那樣邪惡的一個男人懷中。
  程勁雨啼笑皆非地看著他,「就這樣?」唉,她該說鐘潛太低估他自己的勉力了,還是說他太高估方雅浦的吸引力?
  「對!」他扳過她的肩,更加嚴肅地說,「還有,你一放假就要飛來鳳凰城。喏,這是你明後兩年每一次假期的機票。」他不由分說地把一疊機票全塞入她手中,嘴裡繼續叨念著,「不准你回香港,香港太危險了,姓何的也不可靠,什麼幫你管理『程幫』,我看他分明另有所圖,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在暗戀你……」
  「我一放假,一定馬上到鳳凰城找你。」是該給承諾的時候了,鐘潛對她的好,她全知道,也全溫柔地擱置在心中。
  「嗯哼,最好是這樣!」他輕哼著,「其實我也不怕你不來,我已經踉全真要了失憶症的藥,如果你敢不來,我就再讓你失憶一次,一輩子只能待在我身邊!」
  程勁雨笑了。雖然有點霸道,有點粗魯,也有點不講理,但鐘潛是她的守護神,從第一次在這架銀色飛機上見面時就注定了。
  他將一直看護著她,展露溫暖羽翼在她左右,做她永恆的銀翼守護神!

羽山 於 2007-05-28 17:50: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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