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傲女誘龍(東方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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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6-12 20:13:00
楔子


  俗諺云:「上有李姓皇族,下有東方世家。」


  「東方世家」乃京城第一大世家,歷年來經營南北貨的買賣,在當時商業繁華的景況中

,其賺取的利益,可謂是富可敵國;但是最讓東方老爺感到驕傲的並非是權勢利益,而是他

的膝下四子,這四個兒子個個出類拔萃,乃人中之龍,當時的民眾甚至給了東方家四位少爺

獨特的稱號。


  尊龍--東方煒,他的個性沈穩、內斂,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領袖氣息。


  狂虎--東方妮,性子暴烈、衝動,在狂躁之餘,即添了一分霸氣。


  傲鷹--東方喬,人如其號,相當孤傲,行事漠然,有鷹隼般的銳利冷靜。


  俠豹--東方宇,舉止優雅,言語間卻不乏輕佻,讓人難以掌握其真偽。


  這四個封號,讓東方老爺笑得合不攏嘴,百姓們對東方世家推崇備至,卻也為四位東方

公子帶來了不小的困擾。


  天底下,到底有什麼事能難倒東方家四位公子?


  那就是「成親」!對一般人來說,或許只是一件稀鬆平常之事,但是對四位公子而言,

這簡直要比殺頭更令他們難受。這些年來,東方老爺可說是想盡一切辦法要讓四兄弟娶妻生

子,父子五人之間的鬥法始終不曾間斷過,不過老爺子雖然精明,但四位公子亦不是省油的

燈,總是能在最後一刻躲掉相親,每每都將東方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


  話說某日,東方老爺氣憤非常地對著僕人喝道:「來人!把那四個不孝子全給我帶過來

!」


  不一會兒,排行第二的東方妮人已出現在大廳門口,他三步併兩步地衝到東方老爺面前

,以嘹亮的嗓門問道:「老頭!有什麼好事?」


  東方老爺尚未回話,只見老大東方煒緩步走進,開口道:「二弟,爹今日找我們必定是

有要事,你這麼搶話教爹怎麼回答?先坐下來,等三弟、四弟到齊了,再聽爹說個分明。」


  話甫說完,他眼角一瞥,便看見老三東方喬手一揮,袍子一揚,已悄然入座。


  東方妮見狀,立即走向東方喬,親熱地攬上他的肩頭道:「三弟,你這二十幾年來,老

是這張冰塊臉,我真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失控的時候。」


  「你放心,我再怎麼失控,也不及二哥暴怒時的萬分之一。」東方喬淡淡開口,俊逸的

臉上是一抹溫文爾雅的笑。


  言談間,若四東方宇已經手搖摺扇,打著呵欠懶洋洋地走了進來。「我說爹,到底有什

麼天大地大的事?瞧您眉頭皺得跟什麼似的,放輕鬆、放經鬆……」


  東方老爺哼的一聲,跟著大聲道:「阿福!把張家送來的紅蛋分給他們四個人!」


  四兄弟每人手裡拿著紅蛋,面面相覷,心知大事不妙了。這已經是這個月來老爹第三次

叫他們來拿紅蛋。想必又要將他們早已成年卻尚未娶親,讓他無法抱孫子的事再叨唸一遍了




  眼看東方老爺就要開口罵人了,東方字搶先一步開口道:「老爹,您別生氣,我知道您

要說什麼,就讓我來代勞吧!」


  東力宇轉過身來,面對其他三位兄長,擺出老爺的威嚴喝道:「你們三個不孝子,也不

想想爹都已經快五十歲了,連個媳婦的影子都沒瞧見,更別提孫子在哪了!」


  東方宇話還沒說完,就被東方老爹敲了一記響頭。「這哪裡有你說話的餘地,你也是不

孝子之一,你今年也二十有四了。」跟著他將手指向東方煒道:「你、你、你--最不應該

的就是你!身為長子,今年都二十七歲了,至今仍未娶妻,怎麼為弟弟們做個好榜樣?」


  東方老爺說著說著,眼角瞄到其他人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更生氣了,跟著開口繼

續罵道:「你們幾個也別幸災樂禍,你們兄弟只不過各差一歲而已,總之,你們今天一定要

給我一個交代。」


  四人一聽完父親的話,皆欲辯解,不料東方老爺又立刻接了下去。


  「什麼都別說了!我今天去了城西王尚書那裡,他的千金我很中意,我明早會去定下這

門親事,今晚之前,你們四個不管誰都好,推一個出來和王家的千金完婚。」話一說完,東

方老爺氣呼呼地拂袖離去。


  四兄弟對望一眼,心裡各自有了打算。


                  ※※※


  新娘子!東方宇環胸靠在窗邊,望著一輪明月,不禁浮起了一個深烙於心的清秀臉蛋,

紅通通的臉頰配著一雙靈皓的大眼,流洩出的是一股彷彿用不完的精力,永遠朝氣勃勃的。


  他一笑,優美的唇色襯著器宇軒昂的神韻,瀟灑中透顯幾許狡黠。「看來是該去找那小

丫頭了,等了這麼多年,可不容她再躲了!」


  清亮的月色下,東方字向來懶洋洋的神情中,笑得好不詭異。


                  ※※※


  翌日清晨,東方老爺喝著清粥,吃著昨日張家送來的紅蛋,心中得意洋洋地想著:「昨

日那一招可說是『破釜沈舟』之計啊!這四個兒子雖然個個古怪,但是經昨晚這麼一逼,總

會推出一人來完婚吧,嘿嘿,這下子總算快有孫子可以抱了!」


  正當東方老爺沈醉在抱孫子的美夢中時,家丁阿福面色蒼白地衝了進來,慌亂地開口道

:「老爺不好了!四位少爺全都留書出走了!」


  霎時,一陣睛天霹靂,打碎了東方老爺的美夢,也震落了他手中的紅蛋。那紅蛋在地上

「咚!咚!咚」滾了三圈之後,停在阿福的腳邊,彷彿正冷冷地嘲笑著東方老爺的天真……

羽山 於 2015-05-25 08:30:48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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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宮城。芙蓉園都城乃當代規模最大、物華最盛的城市,一共建有三重;外一重名京城,內一重名皇城,又內一重名宮城。而芙蓉園地處宮城之內,為皇家禁苑,一般人無法進入,是一專為帝王、貴族所建的遊樂之所。

時值初夏,芙蓉園裡的奇花異卉逐一綻放、相競鬥豔,增添無數風情。芙蓉園裡的觀雲亭,此時早已設下一桌豐盛的宴席,比較特別的是席中並無賓客,圓桌上只設有兩副蟠龍金杯,象牙銀箸、玉胚碗,桌前坐著一名身穿華衣、舉止高雅的貴公子,他舉起酒杯在鼻端輕輕晃動,眼瞳微瞇,一邊欣賞眼前的美景,一邊耐心地等待著。

「名花異卉,競相嬌妍,但不知大哥賞的是花還是美人?」含笑的嗓音自不遠處傳來,一道人影微晃,坐進了華衣公子的對面。

「好一段日子不見了,煒兄弟依然風采不減,今日你肯應邀而來,愚兄可說是受寵若驚。」華衣公子淡笑出聲,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跟著不懷好意地開口道:「莫非是城西王尚書的千金不夠好,所以兄弟你特地參加宴席,想親手挽下一朵牡丹花?」

「這事你也聽說了?」白衣男子挑高一道眉,無聊地撇撇嘴。

「當然,這可是京城裡最熱門的消息,但不知是哪位東方公子要娶美嬌娘?」

華衣公子哈哈一笑,輕搖手中的玉扇,咧齒而笑。「喏,你我情同兄弟,若那個尚書千金不夠好倒也無妨,今日是皇上賜宴,王公貴族全都來了,環肥燕瘦的美人也是應有盡有,我這個亭子的視野極好,不論你看上哪朵花,只需告訴我一聲,相信以兄弟的人品和家世,沒有一個姑娘會拒絕你的,你意下如何?」

的確,坐在他眼前的,是一位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濃黑上揚的劍眉底下,是一對炯炯有神的漆黑眼瞳,形於外的是一股斯文華貴之氣,絕對會讓人眼睛為之一亮。他,就是人們口中的尊龍--東方煒。

他與東方煒相識已久,更是拜把的兄弟,而他明白在東方煒過於俊美的五官之下,有一顆極為精明的心,個性沈穩而內斂。在東方煒贏得尊龍這個稱號之前,不少人就是犯下了以貌取人的錯誤,認定了他這位煒兄弟長得俊雅無害,結果這些人全都栽了個大觔斗,這下他們才知道東方家的人個個惹不得,尤其不能惹上那個俊美無比、有著一張斯文面孔的東方煒。

「怎麼,穩當的皇大子不做,倒想和城中的媒婆較勁?」東方煒似笑非笑地嘲弄自己的義兄。想不到老爹為他們四兄弟定親的荒唐事也傳到了宮中,現在還成為被取笑的話題,真是胡鬧。

「好,我們不談女人,來談談別的。」華衣公子朗笑出聲,以玉扇抵了抵眉心,再抬頭,眼中已無笑意。

「說吧!若不是有事,你不會放小鵲鳥飛進東方家的庭院。」東方煒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凝神細聽,於公,皇家與東方家的關係不差;於私,他更是太子殿下的結拜兄弟,現在皇太子有了困難,無論如何他都要幫他走一趟。

「煒兄弟你看,這曲江多姿、碧波蕩漾,乃人間美景,這曲江邊所建的樓臺、亭閣,甚至是錦繡帳幕至少有千百個,看得真讓人眼花撩亂。」皇太子淡笑道,又啜了一口醇酒。

「這宴席每年都要舉辦幾次,不過皇上似乎越來越喜歡熱鬧了。」東方煒有感而發。

從他一踏入芙蓉園,觸目所見盡是奢華,在曲江池中的彩繪畫舫每一艘都是晶潤豔麗,而附近所建的樓臺亭榭更是富麗堂皇、美不勝收。

今日的曲江,可稱上是宴席遍地、萬眾雲集,而這也是近幾年才有的事,因為皇上開放此地飲宴享樂,期望君民能同歡,共享這太平之盛世。

「不錯,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喜歡熱鬧是人之常情,而我擔心的,卻是另一件事。」皇太子神色一凜,語氣凝重地再度開口道。

「大哥想說什麼?」

「眼前雖然社稷穩定、民心安順,但所謂滿則溢、盈則虧,這巔峰之世卻透著隱憂,我既身為人子,又是一國之皇太子,自然也得多擔一份心。」

「什麼隱憂?」東方煒也被挑起了好奇心。

「或許是因為年紀漸長,又或許是太平盛世所致,父皇近幾年來少理朝政,卻是對長生不老、仙樂金丹情有獨鍾。」皇大子對東方煒解釋,跟著說到這幾年有無數的道士以煉仙丹、進靈藥的名目進宮,卻意外地得到寵幸。

「此事我略有所聞,但只怕我是無能為力。」東方煒微微苦笑,若是要他掃除叛亂、上陣殺敵他都義無反顧,但要地想辦法改變皇上一心求長生的念頭,那可是難上加難。

自古以來長生不老一直是所有帝王的夢想,更何況是當今皇上,他坐擁太平江山、享盡榮華,可說是擁有人世間的一切,自然更想求得長生,永遠地延續自己的生命。

「別說是你,就算我貴為皇上的太子,對於父皇興道教、求長生之事,我也是一個字都不能提的。」皇太子輕嘆一口氣,悠悠道。「供道士、求長生倒也無妨,問題就出在前陣子,有一個叫『昊天居士』的老傢伙進了宮,他不知拿出什麼藥,父皇在服用後覺得神情氣爽、精神百倍,自此之後對他言聽計從,時時將他的意見往心裡記去。」

「『昊天居士』就是你說的隱憂?」東方煒沈吟,思索在記憶中是否有這個人的存在。

「老道士滿嘴荒唐言,出的主意更是讓人發噱,他前些日子上奏給父皇,說蘇州一帶出現了一道奇異的紫氣,據他的推算,紫氣源於一名巫女的身上,那是天精地氣醞釀出的魂魄,足以撼動皇上的江山。」皇太子一把玉扇漫不經心地點了點桌面,眸中泛起一抹精光,繼續道:「有趣的還在後頭哩!這名巫女本事可不得了,據說她翻手是雲、覆手就是雨,老道士告訴父皇,若將此女迎入宮中奉為國師,皇朝自當富裕永盛,若此女不願為朝廷所用則殺之,以保眼前安定之盛世。」

「而皇上信了?」東方煒挑高一道眉,這種荒誕不經的言論,一向英明的皇上怎麼會相信呢?

「深信不疑。」皇大子輕嘆一口氣,起身背對著東方煒,凝望著江邊風景半晌,又以平淡的語氣開口道:「希望兄弟為我走一趟蘇州,早父皇的人馬一步,替我會一會這個可以顛覆王朝的巫女。」

「小事一樁,我自當效勞。」東方煒點頭允諾,有些好奇地問道:「找到之後,又當如何?你我相識多年,我知道大哥並不是迷信怪力亂神之人。」

「我是不信。」皇太子轉身,眸光中閃爍的是掌權者的精明與果斷。「一個小小的巫女,竟想顛覆王朝?我可不是好唬的人。你此行只需一探她的虛實,再向我回報即可。」

歪風既是從朝廷吹起,就該由朝廷減去,這名巫女若是真有古怪,那麼他會殺一儆百,砍斷這大平盛世裡的隱憂。不過他現在尚無斬草除根的打算,一切可以等到東方煒回報,然後他再做出應有的決定。

「我明白。」東方煒舉起酒杯,做出允諾。

「兄弟辦事,我是絕對放心,我會在京城等你的好消息。」皇太子也舉酒敬了一杯,過後重新展開笑臉。「正事說完了,我們兩兄弟也好久沒好好地聊一聊了,就陪大哥多喝幾杯吧!」

「沒問題,」東方煒朗笑出聲,重新將酒杯斟滿。

曲江邊美景嬌嬈、輕風微微拂面,將兩人飲樂的雅興撩得更盛,東方煒與皇太子,就在曲江邊一杯按著一杯,盡情地享受這美麗的湖光山水……



────────────────────────────────────────────────────────────────────────────────

綠蔭垂柳妝點了六月的蘇州,各色的煙花飛舞過細雨中的蘇州府,南方的女子似水,漫身軟綢春意,吳儂軟語伴著輕聲淺笑,一路流瀉出蘇州府的水澤。

碧波澄清的湖泊上,有無數大小畫舫飄盪在其中,其中一艘精雕細琢的畫舫上,隱隱傳出絲竹慢調,在悠揚的樂聲中,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優雅地端起墨玉瓷杯,一口將手中的陳年佳釀飲盡。

「好!這杭州的桂花酒,果然是色、香、味俱全。」緩緩放下酒杯,白衣公子露出滿意的神情,卻也讓在一旁服侍的店家鬆了一口氣。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想他老柳做畫舫生意這一行已經十多年了,早看多了所謂的王公貴族。可今天當這位東方煒公子一出現在湖畔,準備出借畫舫時,他就知道這會是一筆大生意。

果然,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扔下幾個金元寶,就包下了這艘畫舫。

「來人,為煒公子上菜!」光是見他出手的闊氣模樣,他知道只要好好服侍這位俊美的買公子,就有好一陣子不愁吃穿了。

以一種悠然之姿態端坐畫舫的,正是自京城而來的東方煒,此行的兩個目的,一是受皇太子所託,二也是為了躲避家中老父的逼婚,也因此這一趟旅程他打算多待些時日,所以他租下了這艘畫舫,打算好好飽覽蘇州城的風情。

「船家,有件事我想向你打聽一下。」東方煒再飲一杯酒後抬頭,以漫不經心的語調問起。

「煒公子,叫我老柳就成,有什麼事您儘管問就是了。」老柳搓搓手,端出和善的笑臉。

「我從京城來,聽說這裡有一間廟香火鼎盛,不少善男信女不遠千里來此,就是為了沾染此地的靈氣,是不是有這回事?」

「喔,是啊!怎麼,京城裡也知道這事嗎?」老柳微笑道,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驕傲的神情。「說到這,我老柳也不得不承認,這『雲琤巫女』的確是我們蘇州人的驕傲。」

「『雲琤巫女』?好特別的名字,我倒是頭一回聽說過這個名字。」東方煒不動聲色,僅是疑問地挑高一道眉。

「喔!煒公子,您打外地來的,自然不知道這件事,這『雲掙巫女』吶,就是讓廟堂香火鼎盛的原因!她可是老天降下的神仙寶貝兒,是我們蘇州城裡的活神仙,這男女老幼誰要是病了,只要見過她一面,包管就會痊癒。」

「有這種事?」

「您別不信,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老柳再三保證,跟著轉身道:「吶!就在前面的岸邊,那就是『慈雲寺』,『雲琤巫女』就是在那為人治病,您可瞧見面前那一群黑鴉鴉的人群,那全是為她而來的。」

「是嗎?」東方煒微微瞇起眼眸,目光瞥見了湖畔的另一端,的確是人頭竄動,聚集了無數人群,他心念一動,轉頭對老柳淡笑道:「老柳,就麻煩你將船靠岸,這『雲睜巫女』如此特別,我既然來到此地,不見她一面豈不可惜?」

「是。」聽到東方煒的命令,老柳隨即吩咐船夫更改航向,不一會兒工夫,畫舫已緩緩地停靠在岸邊了。

船一靠岸,東方煒身子輕輕一躍跳上了岸邊,他仔細一看,這才發現眼前聚集的人潮,並不像老柳口中要去進香的群眾,而是驚慌逃竄、競相奔走的人群。

發生了什麼事嗎?

「轟」地一聲巨響,前方有一族火光猛烈竄起,給了東方煒所需的答案。

「煒公子,失火了!您就別去了,那裡危險啊!」老柳立在船頭,一臉焦慮地提醒東方煒。

看火苗竄生的位置,似乎就是他要調查的慈雲寺,東方煒微微沈吟,隨即做出決定。「老柳,你守在船上,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煒公子!」老柳不想開口再勸,但只見東方煒提氣疾奔,不一會兒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


────────────────────────────────────────────────────────────────────────────────

濃煙急速竄升、瓦礫紛紛崩落,原本一座雄偉的廟宇,此刻在熊熊烈焰中焚燒著,東方煒一邊閃避四處逃亡的民眾,一邊朝廟宇的方向前進著。

好不容易擠到了前頭,他看到了直衝上天的火柱,他身邊聚集著一群人,有些剛從火場中逃出,張著一雙雙驚魂未定的眼,有的則是淚流滿面,無助地呼喊著尚未逃出的家人。

「寺廟為何會突然起火?」東方煒抓住一名提著水桶準備救火的僧人問道。「我們也不知道,火是從最裡面的祈福神殿竄出的,根本還來不及警告大家,人就燒起來了!」僧人被火燻紅的臉上一片茫然。

「還有多少人困在裡面?」東方煒抬眼看了看火勢,這座廟宇再過不久就要倒塌,但仍有足夠的時間讓他走一趟,至少可以多救出幾個人。

「回施主,小僧不知,這場火來得大突然了。」

「小師父,和你借點水。」東方煒知道時間寶貴,微一運勁將衣袖撕下了一大塊,在水桶中浸濕後,將濕布條掩住口鼻綁在腦後。

「施主!」僧人大吃一驚,伸手就想要攔住東方煒,但後者身影一晃,已經衝入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中。

東方煒提氣疾奔,在火中搜尋是否有尚未逃出的鄉民,在烈火中,他隱隱聽見了孩童的哭聲,他聽聲辨位,循著哭聲在前方發現了一名幼小孩童。

「別怕!我帶你出去。」東方煒來到孩童身邊,伸手就將她摟進懷中。

「大姊姊……大姊姊……」正當東方煒抱著孩童要離開的時候,小女孩卻扯扯他的衣領,用手拚命指著後面。

「你姊姊還在裡面?」東方煒猜測她話中的意思,於是先將小女孩放下,轉身尋找是否有其他人的蹤影。

「大姊姊,睡著了。」小女孩拉著他的手往回走,果然東方煒看到了一個纖細的身影倒臥在一邊,似乎是被濃煙嗆得暈了過去。

東方煒彎下身,伸出手探視她的鼻息,在察覺到她還有微弱的鼻息之後,將少女一把扛起,另一手抱住了小女孩,再次提氣衝出了火場。

在衝出火場不久,身後的廟堂「轟」地一聲倒塌,讓東方煒也不禁流下一身冷汗,知道自己要是晚了一步,也得葬身在這火場之中。

東方煒解開濕布,吐出胸中一口濁氣後,關心地問著小女孩道:「妳住在哪裡,和誰一起來的?」他猜想小女孩一定是在大火中和家人走散,但不知她的家人是否也平安度過這一劫。

「娘拉著我跑,後來就不見了!」小女孩歪著頭回答他的問題,跟著指著地上昏迷的少女道:「好大的火!是大姊姊抱住我,但後來大姊姊就睡著了。」

「是妳姊姊救了妳?」東方煒試著想從她童真的言語中了解真相。

「小寶!」身後忽然傳出了狂喜的叫喊聲,一名婦人疾奔而來,一把摟住了東方煒自火場中救出的小女孩。

「娘!」小女孩也緊緊地回抱婦人,她在母親的懷中放聲大哭,宣洩剛才在火場中受到的驚嚇。

好一會兒後,婦人才注意到東方煒正站在一旁,她不好意思地連忙擦乾眼淚,無限感激地開口道:「是恩公救出小女的嗎?實在是太謝謝您了,恩公的大恩大德我無以回報……」

話語未竟,她身子一跪,朝東方煒拚命地磕頭。

「大娘請起,不用如此多禮。」東方煒連忙將她扶起,跟著說道:「小妹妹受了不小的驚嚇,還是讓她早點回去休息吧!至於她的姊姊,我剛才為她把過脈,只是吸了濃煙氣息不順,休息幾天後就會沒事的。」

「啊?恩公可能誤會了,這位姑娘並不是我的女兒。」婦人有些錯愕,但仍是低下頭,看了一眼昏迷的少女後道:「瞧姑娘身上穿的衣服,應該是慈雲寺裡的修行巫女,我想應該是跟在『雲琤巫女』身邊那些服侍她的少女吧!」

「是嗎?」既然她是慈雲寺裡的孤女,那麼應該讓她留在這裡。但若是如同婦人所說,她是在『雲琤巫女』身邊服侍的人,那這名少女對他日後的調查,說不定會有所幫助。

就在東方煒思索著要如何處置這名他救出的少女時,身後傳來騷動的聲音,他身子一側,看到了大批的官兵帶著人馬走了過來,其中一名身穿官服的人騎在馬上,大聲道:「將這個地方封起來,在沒查出失火的原因之前,慈雲寺裡的人一個也不准放他們離開!」

「我們一家老小會時時感念恩公的,我這就告辭了。」婦人抱起小女孩,朝東方煒又拜了幾下,匆忙地離去。

不單是婦人,原本聚集在這裡的民眾,也因為聽到官府要封住這個地方,開始快速地往外移動,誰也不想惹上麻煩。

東方煒心念一動,知道官府辦案一時半刻是查不出什麼的,而寺廟要重建也不是短時間內可完成之事,若他要再混進慈雲寺,只怕也不是容易之事,眼前他唯一可以掌握住有關慈雲寺的線索,就是眼前這個昏迷不醒的少女了。

「我就好人做到底,帶妳離開這裡罷。」東方煒脫下身上的外衣,蓋住昏迷的少女,彎身再一次將她抱起,很快地混入人群之中,決定先離開這個地方再說。

他混在人群之中很快地出了慈雲寺,朝著畫舫停泊的方向前進。遠遠地,他看到了一臉焦躁的老柳,後者在見到灰頭土臉,但仍是完整無缺的東方煒時,綻開了一抹大大的笑靨。

「煒少爺,您回來了,沒受傷吧?」老柳殷勤地向前,不明白他為何回來時手邊多抱了一個人。

「沒事!我們開船吧!替我送些熱水進來。」東方煒對老柳點點頭,抱著少女就往船艙走去。

「開船!」老柳也識趣地不再多問,一邊下令開船,一邊招呼船上的夥計燒水。就這樣,畫舫再次離岸,緩緩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東方煒先將少女安置妥當,自己則來到另一個船艙,準備在夥計送來熱水後好好地的清洗一番。

正當他褪下剛才因為救人而被燻黑的衣服時,畫舫上的小廝忽然慌張地衝了進來,張口呼喊道:「煒公子!煒公子!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東方煒抬高一道眉,那些府衙的人不會這麼神通廣大,馬上得到消息知道他藏了一個「慈雲寺」的小巫女吧?

「煒少爺,您……您剛才帶上船的那位姑娘,她跳船了!」

「什麼?」東方煒臉色一沈連穿回外衣的時間都沒有,就拉住小廝急問道:「什麼時候的事?快帶我去!」

小廝帶著東方煒很快來到畫舫的甲板上,上面已經聚集了一些人,臉色凝重的老柳在看到東方煒之後,慌亂無比地開口:「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那位姑娘眼睛才一睜開,問了一句『我在哪裡?』跟著就衝出艙房,撲通一聲就跳到湖裡去啦!」

「從這裡嗎?」東方煒沈著一張臉,思索著現在下湖尋獲她的機會有多大。

「是!我見小姑娘一跳下去,就立即將船停下來了。」老柳應道。

「找幾個熟水性的人來,事不宜遲,我先下去找。」東方煒吩咐完,也從畫舫上跳下了湖中。

「你們還呆在那裡幹什麼?」老柳轉身對其他人吩咐道。「會游水的都幫忙下去救人,不會游泳的就留在船上,另外,多燒一點熱水,等他們上岸的時候會需要聽完老柳的吩咐之後,又有幾個人跳入了湖中,開始尋人的工作,而其餘的人則關心地守在船上,隨時準備伸出援手。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在禱告,直到有一個人浮出了水面,興奮地朝船上揮手喊道:「找到了!」

「找到了,快!快划過去。」老柳也鬆了一口氣,下令將畫舫往前划。

就這樣有驚無險的,他們將這名投湖的姑娘又救回了畫舫。隨後,東方煒和那些下湖找人的船員們,也都一一回到了船上。

「送到我艙房,我自己看著她,省得她又給大家添麻煩。」上船後的東方煒無奈地開口。先是在火場中救了她一命,現在又為了她跳湖,他真的為了她「水裡來,火裡去」,這個小巫女還真不是普通的麻煩,他開始後悔自己最初的決定了。

「煒少爺,我為您送熱水去,這麼折騰下來,您一定也累了。」老柳原本殷勤的聲音中,又添加了幾分敬佩。看他一身富貴、氣質不凡,但是在救人的緊急時刻,他卻可以眉頭也 不皺一下地挺身而出,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謝謝你了,老柳。」東方煒彎下身抱起一身濕淋淋的少女,以一種莫可奈何的心情走回了船艙。


────────────────────────────────────────────────────────────────────────────────

為了不讓這名小巫女再有任何讓人措手不及的舉動,東方煒乾脆點了她的睡穴,這才放心地梳洗自己,等他換下一身濕衣、約略梳洗一番之後,他來到少女身邊的床沿坐下,順手解了她的睡穴,這才有時間仔細地看清楚她。

先前在慈雲寺,一來是因為時間緊促,二來是因為當時她的臉被煙塵弄髒了,所以他始終不知道自己救出的小巫女長得是什麼樣子,而現在,因為她先前投水的行為,湖水將她臉上的煙塵灰燼都洗乾淨了,露出一張纖細而清麗的臉蛋。

這名少女長得稱不上美人,頂多只有清麗的程度。在她小巧的臉頰上有兩道彎彎的眉,小小的鼻梁之下配的也是一張精緻的小嘴,她給人一種瘦弱清幽的感覺,東方煒甚至無法從她的臉蛋判斷她的歲數。雖說在救她之時免不了有肌膚相觸,但那也只有讓他感覺到她的身子骨相當單薄,輕得幾乎是沒有一點存在感。

「唔。」睡穴被解開後,她嚶嚀了幾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雙眼眨了眨後,像是感覺到有人在注視著她似的,慢慢地轉過頭,跟著對上了東方煒探索的黑瞳。

她有一雙盪漾如赤子般的眼眸。

這是東方煒望著她雙眼時唯一的感覺;濃黑的眼瞳似夜、澄澈如水,其中蘊涵的光輝,是那種唯有孩童才有的無瑕純真。

「這裡是哪裡?」她輕聲開口,聲音充滿不安。

「妳不要害怕,妳現在正在我租的畫舫上。」東方煒小心翼翼地開口,深怕她又激動起來。「先前發生了一場大火,妳記得嗎?是我救了妳,然後帶妳離開『慈雲寺』的,妳的身子還很虛弱,所以我才擅自主張地帶妳離開,想找個大夫治療會比較妥當。」

她只是靜靜地聽著,晶瑩如同水晶一樣的眼,眨也不眨地望著他,欲言又止的唇蠕動了半晌,害怕地問道:「你真的只是帶我去看大夫?」

「妳是因為這樣才跳船的?」東方煒聽出她話中的恐懼,連忙安撫道。「我沒有惡意,看完大夫之後,若是妳想回去,我會送妳回『慈雲寺』的。」

「不!」她雙眼閃著恐懼,慌亂地開口。「我不要回『慈雲寺』!」

「妳為什麼不回去?『慈雲寺』的信徒眾多,要重建並不是一件難事。」東方煒覺得她的神情有異,試著想套出更多的消息。「再說,寺裡有那麼一位顯現神蹟的『雲琤巫女』,我想募款重建的時間要不了多久的。」

她躺在床上動也不動,跟著閉上眼緩緩流下了兩道淚水。

「妳怎麼了?」

「不能回去,也不用回去了。」她睜開眼,再一次直直地望進東方煒的雙眼中,說出的卻是讓他錯愕不已的話。

「『雲琤巫女』……已經死在那場大火裡了。」

東方煒一愣,不知道該做什麼回應。這整件事似乎才起了一個頭,就被一場大火給打亂了,接下來該怎麼做,他應該要好好地想一想……

羽山 於 2007-06-12 20:14: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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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蘇州。問霞別苑

晚霞染紅了天際,一陣風輕輕吹過,帶來一股沁涼的感受。

在富麗堂皇的宅院裡,所有人都為了這人的到來而忙碌著;最好的桂花釀酒已經端上、最上等的佳餚已經盛在盤中、女侍們換上新衣,就連城裡最會跳舞的舞孃,也都被請進了「問霞別苑」,在他的面前盡展所有的美麗。

「東方公子,這個涼亭可說是咱們蘇州城裡最適合觀賞夕陽的地方。」宅院的主人張明德,殷勤地站在一名白衣公子身後,涎著一張笑臉說道。

「張員外,這裡的風景確實不錯。」白衣公子點頭,瞇起眼欣賞風景,仰頭喝下一杯溫熱的桂花釀酒。

「您慢慢欣賞、慢慢欣賞。」聽到貴賓滿意,身為主人的張明德,可說是鬆了一口氣。

要知道眼前坐在這,傭懶地喝著小酒的貴公子可不是什麼普通人,他是名震天下的東方家長公子東方煒,張明德表面上是蘇州城富商之家,暗地裡卻是當朝皇太子在蘇州設下的眼線,這個東方煒不但與當朝皇太子是義結金蘭的兄弟,還是權傾京城東方世家的長公子,如此一號人物現在到了蘇州城,他自然不會放過獻殷勤的機會,於是,當東方煒一從畫舫上岸,他就上前表明身分,驅車將東方煒接回府上招待了。

「東方公子若是需要什麼,小人自當盡心戮力的為公子效勞。」張明德恭敬地道,東方煒初下蘇州,皇太子在信上注明要好好地招待他哩。

「別忙,我聽說這裡山明水秀,所以才特地南下一遊,打算在這裡好好休息休息。」東方煒淡淡一笑,將話題帶過。

「既然如此,請一定讓我聊表地主之誼,我這個地方住起來比客棧要舒服多了,就請東方公子不要客氣,放心地住下吧!」張明德笑開了臉,住得越久,那可是更好攀交情啊!

「如此我就打擾了。」東方煒舉杯敬酒,嘴角始終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淺笑。

「老爺。」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婢女匆匆地走來,在張明德耳朵邊說了一些話後,婢女臉上盡是為難的表情。

「啊!這樣,那該如何是好?」張明德也白著一張臉,不知所措的眼睛瞄了一下東方煒,又迅速別開了眼。

「張老爺,是我帶來的姑娘惹了麻煩?」東方煒自幼習武,自然將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於是主動開口詢問。

「不知是不是我家下人不中用,惹得小姑娘不高興了。」張明德有些尷尬地笑道。他不知道與東方煒同行的女子是誰,卻怎麼也不敢得罪。

「這倒是我失禮了,她的脾氣拗得很,這一路上都在和我鬧脾氣。」東方煒搖搖頭,對那名女子斯文一笑問道:「真對不起,不知她惹了什麼麻煩?」

「啊!也沒什麼。」婢女脹紅了一張臉,為東方煒那一抹淡笑失了魂。「只是……只是姑娘不願意我們替她更衣。」

「原來如此,這丫頭,先前我帶著她上『慈雲寺』參觀,她就是淘氣,一時興起買下一套寺裡巫女的衣裳,說是好玩,妳現在要她換下,她自是不肯。真是胡鬧!」東方煒無奈地搖搖頭,輕鬆地將她的身分和寺裡的巫女劃分清楚。

「是啊!姑娘家就是淘氣。」張明德「喔」地一聲,也跟著搖頭。

「沒事,讓我去教訓她幾句就可以了。」東方煒站起身,對張明德解釋。「小姑娘鬧脾氣,張員外請多包涵,耽擱了晚宴真是過意不去。」

「哪裡的話,這晚宴主要也是為東方公子洗塵,自然是等您回來才開始。」張明德哈哈一笑,瞧東方煒似乎對那名少女頗為禮遇,說不定她也是個身分尊貴之人,看來他可走運了,屋裡一下子來了兩個貴賓哩。

「那我就先失陪了。」東方煒拱手為禮,跟著婢女自花園離去。

走出花園涼亭、穿過長廊,東方煒不一會兒已經來到了客房之外,他停下腳步,對帶路的婢女一笑後開口道:「妳先下去吧,我記得路,一會兒我會帶著她一起回花園。」

「是。」婢女再次紅著臉,無限嬌羞地退下。

等到婢女退下,四周空無一人,東方煒眉頭一緊,望著那緊閉的房門,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要怎麼進去面對那名小巫女。

先前在畫舫上,他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本以為他可以從這名小巫女身上,多探聽一些有關「雲琤巫女」的事,沒想到她一醒過來,就告訴自己「雲琤巫女」已經在那一場大火中喪命了,這消息將他原本的盤算都打亂了。

此時將她送回「慈雲寺」並不恰當,一來她的身體尚未痊癒;二來,官府的人現在正在清查那一場大火的起因,要是他私自帶走一名巫女的事情被發現了,勢必又會惹上一場不必要的風波。

沒想到那天畫舫一靠了岸,張員外已經等候在岸上,所以他只能將小巫女一起帶回這「問霞別苑」。

要怎麼安置她倒是其次,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說服她換件衣服,參加這場晚宴,其餘的以後再說。

「我要進去了。」東方煒喊話,敲了房門幾下,便直接推門而入。

只見那名小巫女身上仍是穿著那一件髒兮兮的衣服,纖細的身影坐在床上,縮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讓她們服侍妳更衣?」東方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拉了張圓椅在床旁坐下,試圖和她講理。

她仍是不發一語,以沈默應對。

「妳……」東方煒蹙眉,這倒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破人徹底忽略,感覺有些不習慣。

「你和他們是一樣的,都想帶我上京城,對不對?」她雙手環膝,頭也不回地冒出這一句。

「帶妳上京城?妳哪裡來的這個念頭?」東方煒覺得莫名其妙,真要懷疑「慈雲寺」是個古怪的地方,就連一個小巫女,說起話來都陰陽怪氣的。

「就在我們上岸的時候,那個胖胖的、一臉和氣的員外,他不是一看到你,就親切地說,『什麼風把您這位貴人從京城吹來?』你還想騙我?」她輕聲開口,肯定對方一定是特地從那裡來,想要將她帶去京城的,她不要!

「我的的確確是打京城來的,可是我可沒打算回去時還帶著妳這個小巫女,帶妳回去可以做什麼?蓋一間寺廟讓妳為我念經祈福嗎?」東方煒忍不住低笑出聲,好玩地發現她原本白皙的臉上,慢慢染上了一層暈紅。

「你沒有……沒有要帶我上京?」她轉過頭,既驚又喜地問道。

「的確沒有。」東方煒肯定地搖搖頭。

「那,是我誤會你了……因為一天之中發生太多事了,我有點緊張,真對不起。」她澄澈的雙眼換了個方向,總算肯轉頭注視東方煒。

「就為了這事,妳不願意換衣服,出去用膳?」東方煒有耐心地詢問,他可不想再有什麼誤會。

「不是,只是,我習慣了穿這身衣服,那些……那些衣服大花俏了,我穿不習慣。」她有些尷尬地開口,指著婢女為她準備的新衣。

「我記得妳在畫舫上告訴我,妳不願意再回『慈雲寺』,對不對?」東方煒微微傾身,欲借這個機會和她吧話說清楚。「現在官府的人都在調查那一場火災,而我不但救了妳,還將妳帶出『慈雲寺』,這可是有包庇人犯之嫌,妳可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我剛到這個地方,並不想和官府的人扯上關係,我想妳也不願意事情定到這個地步吧?」

她的臉色一白,僵硬地點了點頭。

「很好。」東方煒見她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滿意地點點頭。「目前為止,沒有人知道妳是我從『慈雲寺』帶出的巫女,但若是妳在言行舉止上露出了破綻,那我可救不了妳。」

東方煒看到她非常困難地又點點頭,不情願地拿起了新衣服,雖說這種威脅的行為有點卑鄙,但此時此刻他也顧不了這麼許多,既然她不願意回慈雲寺,就得聽從他的命令。

「妳明白就好,我在外面等妳。」東方煒站起身,正準備要離開時,又回頭問道:「對了,至今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

她抬起頭,看了東方煒好一會兒,像是在做什麼重要決定似地猶豫著,最後緩緩地開口道:「我叫練無瑕。」

「練無瑕,我是東方煒,記住我的名字。」東方煒點點頭,關起了房門。

練無瑕輕嘆一口氣,開始換下那一身代表著巫女身分的白袍。

弄了半天,是自己誤會了東方公子。原本自己想乾脆死在那一場大火之中,一了百了,沒想到卻被東方公子救了起來,他救了自己,自己非但不感激他還誤會了人家,而他居然沒對自己生氣,這個東方公子真是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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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換上新衣衫的練無瑕走出房門,東方煒滿意地點了點頭。

淡粉色的衣裳襯得她的皮膚更加細緻,也增添了一些生氣,讓她看起來不再那麼纖細單薄,一頭烏絲規矩地縮在腦後,再加上無瑕本身就有一種寧靜的氣質,說是巫女也好、大家閨秀也罷,地想張員外是不會察覺出兩者之間的不同。

「宴席上不用說話也可以,等今晚的宴席結束了,我們再來討論該怎麼做。」

東方煒看出她的不安,於是為她打氣。

「嗯。」練無瑕點頭,柔順地跟在東方煒的身後前進。打從她換下那一身巫女的衣裳起,她就告訴自己該有所改變。

既然自己沒有死在那一場大火之中,她也已經離開了「慈雲寺」,從今以後,再也沒有「雲掙巫女」這一號人物。

她只是練無瑕。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

在簡單的介紹雙方之後,晚宴開始了,但接下來的場面,幾乎讓張明德嚇破了膽子。

為了討好東方煒,張明德準備了一桌上好的美酒佳餚--駝峰炙、纏花雲夢肉、蒸臘熊、小天酥,各種奇珍美食,奢華程度幾乎可媲美宮廷飲食,沒想到,這挖空心思所籌備的美味一上桌,坐在東方煒身邊的練無瑕卻是臉色一白,手摀著嘴痛苦地彎下身,不住地乾嘔出聲。

「練姑娘怎麼啦?」張明德嚇呆了,這可是他花了不少金子,特地向御廚買來食譜做的,怎麼她光是聞了味道,就吐成這個樣子?

「我……很難過……」練無瑕臉色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怎麼了?」東方煒直覺地伸出手將她垂軟的身子摟住,黑眸淡掃過一桌子的葷食,有些明白地問道:「是這些味道讓妳不舒服嗎?」

他聽過有些人若是長年茹素,一旦吃到葷食,身體會覺得不適,但沒想到練無瑕卻是連聞到氣味都會不舒服。

「我……不舒服。」練無瑕無力地攀住他,沒有力氣說出其他的話,就昏倒在東方煒的懷中。

「啊!東方公子,這是怎麼一回事?」張明德緊張地問道。

「無妨,可能是受了點風寒,就請員外為我準備一些清淡的素菜,我先帶她回去。」東方煒將練無瑕一把抱起,對張員外歉意一笑。

「要不要我請個大夫來看看?」開玩笑,貴賓怎麼可以在他的屋簷底倒下?張明德急忙表示。

「不需要,我略通醫理,等會兒為她把個脈,再請人抓一帖寧神養氣的藥方即可。」東方煒不再多說,抱著練無瑕很快地離去。

望著那一桌原封末動的美食,張明德哀怨地嘆了一口氣,他精心準備的美食啊!就這樣全浪費了,東方煒連一口也沒嚐到,真是可惜極了。

「老爺!」身邊的僕人小心地開口。「從雲舞坊請來的舞孃還在等著,您看,是不是要送她們回去?」

「統統散了!」張明德揮揮手,看來今晚是什麼馬屁也拍不著了。「這宴席也撤了去,另外,叫廚房準備一些清粥小巷,即刻給我送到客人房裡去。」

「是。」

張明德起身,莫可奈何地拂袖而去。今晚雖然有點不順利,但東方煒人就住在這,他只好慢慢找機會再獻殷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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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煒將練無瑕一路抱回房間,再一次感嘆自己不該將麻煩攬上身,早該將她留在慈雲寺的。現在可好了,不但從她身上問不出「雲琤巫女」的事,還要處處防著她的身分暴露,真是麻煩。

一腳踢開房門。東方煒將她平放至床上,順手倒了一杯水,小心地餵她喝一口溫熱的水,練無瑕這才慢慢甦醒過來。

「啊!」長長的眼睫眨了眨,澄澈的眼在看到他時霍地大睜。

「醒了?覺得好些了嗎?」東方煒不以為意,又餵她喝了一口水。「妳當真這麼虔誠,光是聞了肉味就讓妳受不住?」

「對不起。」練無瑕有些委屈地開口。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知道食物一上桌,腦門就覺得暈眩,跟著一陣酸意就湧上了喉頭。

「算了。」她的確是個麻煩,但也是自己惹上身的,再說,不知怎麼一回事,面對那雙純真的眼,自己就是無法狠下心不理會。

「等會兒員外會送上一些清粥,妳多少吃一點。」瞥了眼她清瘦的身子,東方煒命令道。

「謝謝。」練無瑕抬眼望著他,若是連她暈倒這件事算在內,東方煒一日之中就已經救了她三次。

練無瑕怔怔地望著他半晌,像是從沒看過他那樣,仔細地盯著他瞧。原本有些迷惘的眼,慢慢凝聚出一族耀眼的光暈,蒼白的臉頰添了淡淡的紅潤,就連她的小手,也微微地顫抖著。

「怎麼?」東方煒察覺出練無瑕的異樣,有些奇怪她的改變。

「你是好人,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練無瑕綻開笑顏,脫口說出盤旋在心頭的感激。一日之中,東方煒已經救了自己三次。他救她離開「慈雲寺」,改變了她的命運,原以為自己若是死在那場火中,一切就一了百了,沒想到上天卻賜下了一個貴人,解救了她。

好人?東方煒微微蹙眉,這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形容他,他處事向來精打細算、絕不做虧本的生意,就拿帶她離開「慈雲寺」來說,當時不過是想日後可以藉由她接觸到「雲琤巫女」,雖然事與願違不得不將她帶在身邊,但那可不是同情她沒地方去,只是為了免除官府調查的麻煩。另外,他地想從她身上多套點慈雲寺的消息。

總之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義兄交代下來的事,卻沒想到練無瑕單純到以為這是善心,還稱呼他是個「好人」。

「妳認為我是好人?」東方煒眉一掀,不知道為什麼,練無瑕那種全然的信任,完完全全對他不設防的表情實在讓人生氣。

「嗯。」她用力地點頭,純真的表情就像是一隻等待主人拍撫的小狗。

對!就是那種像孩童、又像小狗的眼神。「我可不是妳認為的那種好人。」東方煒微微瞇起了眼,這種純真到幾乎是愚蠢的人最麻煩,就像是隨意丟了根肉骨頭給街上的狗,牠就認定了自己是牠的主人,不顧一切地跟在身後那樣的麻煩。

而依這個情況下去,這個練無瑕到了最後,極有可能會睜著這雙水汪汪的澄澈眼睛,想要和他一起到京城去,那怎麼可以?他必須做點什麼,讓練無瑕斷了他是好人這個念頭才是。

「你是。」她更用力地點頭,拳頭握得緊緊的,小臉上的表情更是篤定了。

一股無名火突然湧上心頭,東方煒決定好好給她一個教訓,好讓她知道輕信於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原本坐在床沿的身子一傾,雙手攫住她的雙臂,低下頭黑眸鎖住她純真的容顏,扯開一抹放肆的笑容道:「我可承擔不起這樣的信任,我東方煒從不做虧本生意,我的確救了妳,但這可是要索取報酬的。」

「啊?」她圓瞪雙眼,有些無措地看著他向她逼近的俊臉。

「隨隨便便相信一個人,是要付出代價的。」不給他回答的機會,東方煒低頭,吻住了練無瑕微啟的心嘴……

一股淡雅的少女清香,從兩人相接的唇齒之間幽幽地傳遞過來,當他一觸碰到那兩片溫潤的唇瓣,意外地發現它們是如此地甜美誘人,而自己居然有點捨不得離開……

「東方公子,我送晚膳來了。」門外的敲門聲,「咚」地一聲喚起東方煒的自制力。

「該死!」東方煒低咒出聲,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忘形至此。

他站起身,下一秒已經恢復了平靜,當他走向前開門,伸手接過了婢女端上的餐盤,臉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平靜無波,就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

「謝謝。」就連他說話的聲音也極為自然。

重新關上門,再將餐盤放到桌上,東方煒深吸一口氣,準備接受練無瑕的指責,她應該會被他剛才的行為嚇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後悔自己不該這麼相信人,如此一來,等練無瑕的身體較舒坦以後……她就會主動離去。

「好香的粥,我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愉悅的女聲響起,卻讓向來自制的東方煒猛地抬眼,不可思議地瞪著她看。

「妳……」她為什麼是這種反應?非但不沮喪,甚至還很愉悅?

「這裡的張員外也和你一樣是好人,知道我不能吃葷,還特地送上這麼香的粥。」練無瑕從床上起身,坐到了桌前,很體貼地先為東方煒盛了一碗粥,才又為自己盛了一碗。

不應該是這種反應的,東方煒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她。

「你不吃嗎?」饑腸轆轆的練無瑕吃了半碗,才有空抬起頭,這才注意到東方煒正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妳沒有什麼事想問我的?」這個小巫女要不是太遲鈍,就是根本不把剛才的吻當一回事,而不管是哪一種,都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你的肚子不餓嗎?若不是這樣,你剛才就不會吃我的嘴了。」練無瑕小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

「什麼?」若不是自己的自制力夠好,他真想捏死她。弄了半天,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佔她的「便宜」。

練無瑕不知道他為什麼板起面孔,有些無措地咬著下唇,半晌後才繼續道:「嗯……我 想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不但從大火裡將我救出來,又好心地跳下湖救我,這些都是很累人的 ,所以你現在應該很餓才對,沒道理你不想吃東西啊!」

練無瑕說出她心中的疑問,忽然飽含歉意地開口道:「啊!我怎麼忘了,張員外幫你準 備了那麼豐盛的酒菜,你當然不想陪我吃這些清粥小菜,我真是糊塗,不如……」

「閉嘴!」東方煒低咒一聲,被她徹底打敗了。

他臉色不悅地在練無瑕面前坐下,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她盛好的稀飯,心裡開始盤算著要怎麼和這個純真過了頭的小巫女將眼前的處境說明白。

他現在所面對的,不是精於算計的富商,也不是工於心計的競爭對手,而是一個很明顯沒見過世面的小巫女。在畫舫跳水之後,她明明對自己還有戒心,但是不知怎的,現在她似乎認定了他是好人,她望著他的眼神不單是閃著信任,就連笑容,都是那副「我相信你是好人」的真誠模樣。

古怪的小巫女!單純而毫無戒心,極有可能被他一口吃了,她都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

  「妳今年幾歲了?在慈雲寺待多久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牠是該多了解她一點,以後才好知道要怎麼擺脫她。

「我十七歲了,我從小就待在慈雲寺,是那裡的師父們將我養大的。」面對恩人的問話,她毫不隱瞞地據實回答。

「妳從來沒有到過外面?」東方煒推測道,唯有如此,她才會不怕陌生人,卻又對世事一竅不通。

「嗯。」練無瑕點點頭。

「那麼,妳為什麼不願意回慈雲寺?」東方煒再問,幾句簡單的談話,他已經知道練無瑕是個極單純的女子,但是他絕不明白,為何她獨獨對重回「慈雲寺」一事反應激烈。

「我不能說。」她臉色一變,堅決地搖頭。

「還有,妳最初以為我要帶你去京城,還激動地跳湖,這又是為了什麼?」東方煒繼續

逼問。「妳以為我是誰?是誰準備帶你去京城?」
「我……」她垂下眼,身子變得僵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告訴我,妳如果不說,我要怎麼幫妳?」東方煒不著痕跡地坐到她的身邊,極有說服力的語氣溫和地響起,低低柔柔地迴盪在她耳邊。

仔細一想,這個小巫女看似天真,卻處處透著古怪,而他不喜歡這個情形,他不允許身邊有這樣一個無法控制的變數,眼前的練無瑕就是如此,她似乎覆蓋著一層掀不開的面紗,卻偏偏有著一雙澄澈如水的眼,這不單影響了他的判斷,還讓他不自覺地鬆懈,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

「對不起……我不能說。」練無瑕鼓起勇氣抬頭,輕聲回答。

「這不是我要的答案。」東方煒瞇起眼,看到態度開始退縮的練無瑕想站起身逃離他,於是伸手一抓,輕鬆地將她扯回,按著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我救了妳、收留妳,我以為我有權知道答案。」

「啊!」握著她纖細腰肢的大掌一緊,讓練無瑕輕呼出聲,嚇了一大跳。

「為什麼不願意回慈雲寺?」東方煒漫不經心地開口,但扣住她腰際的手卻半點也沒放鬆。

「不能回去。」練無瑕無助地開口,覺得腰際間傳來一股熱,讓她覺得很不自在,但東方煒偏偏半點也沒鬆手的打算。

「為什麼?」他輕輕撩起她的一撮髮,從髮梢隱隱傳來一股清香,和她原有的那股少女香混合在一起,淡雅宜人。「是寺裡有妳不想見的人?還是有別的原因?」

「我不能……不能再當巫女了。」她微微顫抖,覺得被困在東方煒的懷中很奇怪,她感 覺到他身上的溫熱一波一波地傳來,讓她的身子忽冷忽熱,就像是病了一樣。

「為什麼?」東方煒低笑出聲,他可以感覺出她的緊張和不安,卻無意放棄他逼供的決心。「妳在發抖。別怕,只要你給我答案,我不會傷害妳的。」

「我……不能。」他吐出的氣息緩緩地噴在她耳後,讓練無瑕幾乎要從他身上彈起,但 是他的手卻像是鐵環似地緊緊扣著她,讓她連動一下都不能,更不用說是離開了。

「無瑕,我快要失去耐心了。」

就在練無瑕無助地脹紅臉、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的時候,門口再次傳來了敲門聲。

「東方公子,我是張明德。」門外傳來張員外殷勤的聲音。

東方煒低咒一聲,不情願地鬆開了手,練無瑕則急忙地從他腿上站起,一連退了好幾步,她緊張地咬著下唇,小臉上有著敢怒不敢言的委屈神情。

東方煒走向前開門,對上張明德一臉討好的笑臉。

「東方公子,不知練姑娘好些了嗎?」他說明來意,執意當個盡責的主人。

「無妨,我已經讓她歇下了。」東方煒應了一句。

「那就好、那就好。」張明德鬆了一口氣,跟著道:「我已經將您的房間準備好了,離這不遠,就讓我帶您過去休息吧!」

「也好,等我吩咐她幾句話後就走,就麻煩員外在外面等我一下。」東方煒淡淡一笑,再次關上了門。

他回過身,不意外地看到練無瑕又僵著身子,一臉緊張地望著他。

「無瑕。」東方煒踩著平穩的腳步,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這件事不會這樣就了結,我或許救了妳、願意將妳留在身邊,卻不表示我是個傻子,我不可能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明白地將妳留在身邊,妳明白嗎?」

她像是僵硬的石塊,只是動也不動地站著。

「明天一早,我要聽妳的決定。」東方煒直接下達最後的通牒命令。「看你是要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或是讓我送妳回『慈雲寺』?妳自己好好想清楚了。」

狠下心不看她泫然飲泣、楚楚可憐的小臉,東方煒大步離開了她的身邊,將選擇權交到練無瑕的手上。

此次下蘇州不容許有變數,即使練無瑕已經意外地挑起了他的憐惜,還有不常出現的同情心,但他仍是不能破例。

二選一的決定,他已經對她夠仁慈了,不是嗎?

羽山 於 2007-06-12 20:14: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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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6-12 20:15:00
第三章

一大清早,東方煒就被門外竊竊私語的聲音喚醒。

「這該怎麼辦?我僱你們這些飯桶是做什麼的,居然連個人都看不好?」壓低著聲音說話的,正是這宅院的主人張明德。

「老爺,我們已經派人去找了,或許練姑娘只是出門走走,不會走太遠的。」

東方煒聽了幾句對談,心中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罩上長袍起身,「呀」地一聲推開房門。

「東方公子。」張明德無限惶恐地垂下頭。

「出了什麼事?」

「是……下人們說練姑娘,她……不見了。」張明德摩挲著雙手,惶恐地開口。練姑娘若要是什麼皇公貴族之女,他一條小命可就不保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原有的猜測得到證實,東方煒並沒有表現得太驚訝,只是對練無瑕的決定略感有趣,原以為經過昨夜的逼問,她會將真相全盤托出,沒想到她竟然有膽子選擇第三條路,來個不告而別,看來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脆弱,卻也讓他對於練無瑕極力想隱藏的事感到更好奇。

「呃,是早上為姑娘送早膳的下人發現的,我發現後已經立刻派人去找了。」

張明德深怕東方煒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連忙解釋。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家丁匆忙地跑來,對著張明德喊道:「老爺,我們找到練姑娘了。」

張明德輕吁一口氣,伸手揉了揉臉上因為驚嚇過度而僵硬的線條,旋身再對東方煒笑道:「和我猜想的一樣,練姑娘應該是起得早,嫌這裡悶,所以自個兒出去走走。」再次轉身面對剛才來報的家丁道:「阿喬,練姑娘人呢?是不是把她請回來了?」

「回老爺,練姑娘她不知怎麼了,就是不肯和我們一起回來,我們不敢用強,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讓阿強留在那兒守著練姑娘,我先回來請示老爺。」

「她現在人在哪裡?」東方煒心知唯有自己走一趟,才帶得回練無瑕。

「我們是在街上遇到練姑娘的,阿強已經將練姑娘帶到附近的客棧歇腳了。」家丁阿喬據實稟告。

「那好,就勞你帶我走一趟。」東方煒轉身又對張員外無奈地笑道:「這姑娘的脾氣甚是古怪,看來我片刻都不能將視線離開她的身上。」

「敢問那位練姑娘,到底是……」這下子連張明德都感到好奇了,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到底是何來頭,就連東方公子在言語中,似乎都對她相當包容、忍讓。

「唉!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也莫可奈何。」東方煒語焉不詳地將話題帶過,接著與家丁一同離去。

「來人,將東方公子隔壁的廂房打掃一下,收拾乾淨乾淨,另外再叫廚房準備些糕點,聽到了嗎?」東方煒離開後,張明德很快地下達一連串的命令。

聽東方煒的語氣,這也是一個不能得罪的姑娘,但若是她動不動就要出走,那大家豈不是累壞了?不能得罪又不能阻攔,那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兩個人的房間相鄰,這樣不管出了什麼事,自己就不必擔上被責難的風險。

張明德捋鬚而笑,為自己這個聰明的主意感到驕傲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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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丁阿喬的帶領之下,東方煒不一會兒已經來到城中非常有名的「迎賓客棧」,阿喬正想踏進門檻,卻被東方煒一把拉住。

「你也忙了一個早上,我這裡有些碎銀子,就讓你和阿強打酒喝去。你現在進去,對阿強使個神色,要他不動聲色地出來,這樣你聽明白了?」東方煒從腰間取出一些銀兩,遞給了家丁。

「東方公子,這是……」他有些受寵若驚,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

「你就帶著阿強打酒去吧,我需要一點時間在這裡。」東方煒淡淡吩咐。「姑娘說穿了就是喜歡聽人哄,我可沒打算在太多人面前勸她回去,這樣你總該明白了吧?」

「啊!是是,小的這就去辦。」阿喬露出一抹會意的笑容,這才收下銀兩,跟著小心翼翼地走到客棧裡頭去。

不一會兒,兩名家丁一起走出了客棧,他們向東方煒拱拱手表示謝意,隨即知趣地離去。

東方煒一個翻身向上輕輕一躍,跳上了「迎賓客棧」的樓上,他向下淡淡一掃,選定了一個可以看得見練無瑕的位置,怡然自得地坐了下來。

「來一壺桂花釀,還有些小菜。」東方煒向店家點了一些酒菜,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她。

練無瑕仍是穿著昨天那套換上的衣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的緣故,在陽光的照射下,她的肌膚幾乎是呈現透明的雪白,連帶地使得整個人有種清幽脫俗的美感。不過,她的神情仍是鬱鬱寡歡,就連桌上的素麵看樣子也沒動上幾口。

喝了一口香醇的桂花甜釀酒,東方煒仍是好整以暇地凝望著她,不單是如此,他還注意到四周的人,也頻頻將目光停駐在單獨一人的練無瑕身上。

隻身一人的美麗少女,非常容易就成為別人覬覦的對象。

「是該受點教訓了,小無瑕。」東方煒喃喃自語。

果然,在東方煒為自己斟上第三杯酒的時候,練無瑕隔壁桌一名穿著華麗的公子哥,涎著一臉獰笑地朝練無瑕走了過去。

那名男子不知道對練無瑕說了些什麼,後者先是搖頭,而後還拚命地揮手,拒絕的態度相當明顯,而練無瑕的反應似乎也惹惱了對方,那名男子揮一揮手,與他同桌的另兩名男子跟著也坐到了練無瑕的桌前,眼看自己被三名陌生男子圍在中間,練無瑕原本就白皙的小臉變得更加蒼白了。

「小姑娘,我這麼誠心地邀請你,妳不去就太不給面子了。」為首的華衣公子開口。

他的嗓門一拉開,頓時客棧變得鴉雀無聲,不少好事者認出了為首的那人乃是蘇州縣令的親姪子,平常作威作福慣了,眾人就算對他的行為不滿,卻也不敢插手管閒事,只能對那一名柔弱的少女,投以同情的眼光。

「謝謝公子美意,我的朋友一會兒就來了,實在是不能和你一同離開。」練無瑕秀眉微蹙,一雙澄澈的眼略嫌慌亂地掃視四周,卻怎麼也不見剛才說要去小解的家丁阿強。

「小姑娘,我可是堂堂蘇州縣令的姪子,家世清白、人品端正,姓蘇名俊才,在下可是誠心邀請你哩,妳還是跟著我走吧!我自會留下字條,這樣對姑娘的朋友也算是有個交代。」蘇俊才哈哈一笑,說出這個他認為是折衷的辦法。

想他蘇俊才身邊的妻妾無數,就缺眼前這種看起來楚楚可憐、渾身透著清靈氣質的小妾,雖然身子骨看起來是薄弱了些,但無妨,光是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就讓他心癢難耐,管她是誰的人,先帶回去再說。

「不好、不好,我還是在這裡繼續等他就可以了。」練無瑕搖搖頭,心中已經在懊悔自己輕率離去的決定,更不明白為何行事低調的自己,仍會惹上麻煩?

「我若是執意要請姑娘到府上一遊呢?」蘇俊才「嘿」地一聲冷笑,他就不信這小姑娘敢當面拒絕他。

「蘇公子,我真的不能。」練無瑕無奈地經嘆一口氣,抬起頭緩緩道:「剛才我才想起來,若你真是蘇家的長公子蘇俊才,那麼我更不能到你家裡去。」

「嘿嘿,這小美人真有趣,既然妳知道我是誰,本公子倒是要聽聽妳不能上蘇府一遊的原因?」蘇俊才端起一杯酒,邪笑著開口。

「蘇府可是曾有三位女子上吊,兩名婢女投湖,另有幾位下落不明?」練無瑕以平淡的語氣說道。當他自報姓名的時候,她就隱約覺得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跟著才想起,每個月蘇府的夫人們都會前往「慈雲寺」,除了捐獻大量的香油錢之外,還念經超渡亡魂,希望「雲琤巫女」能夠消滅怨靈,不讓怨靈騷擾蘇家的人。

「妳……妳這個瘋女人!在說什麼鬼話?」蘇俊才怒吼出聲,卻讓在場圍觀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了起來。

「有沒有這回事,你是蘇家大公子,自然會比我更明白,我是真的不能去蘇府,請見諒。」蘇府有太多枉死的人,而她身為巫女,自有比一般人更強烈的感受力,若是到了那裡,她的身子一定受不了。

「妳這個瘋丫頭,居然敢胡說八道?」蘇俊才脹紅了臉怒吼道,敏感地注意到四周圍的人神情變得詭異,正竊竊私語著。他心中惡念已然湧起,先前對練無瑕的邪念已經轉變,此刻他只想狠狠地教訓她,看她還敢不敢口出狂言。

「我沒有胡說。」練無瑕神情淡漠地搖搖頭,不再言語。

「我先斃了妳這個瘋丫頭!」蘇俊才一步向前,霍地閃身向前,舉起手掌狠狠地就要朝練無瑕的臉摑去,心想就算一掌打她不死,也要將她擊暈,怎麼也不能讓她再胡說八道下去。

「啊!」練無瑕驚呼一聲,雖然察覺出對方渾身散發著惡意,卻不知道他當真欺身向前,竟然想要出手傷人。

她自小生長在「慈雲寺」,對這種事自然無法反應,只能直覺地合上雙眼,認命地準備接受這避無可避的一掌。

一陣掌風襲來,跟著「哇」地一聲慘叫!練無瑕卻感覺不到身上有任何疼痛的感覺,她疑惑地睜大了眼睛,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她面前,白色的衣服、高大結實的肩膀,是她怎麼地想不到的東方煒!

「是你!」練無瑕又驚又喜地叫出聲,定睛一看,這才瞧見蘇俊才已狼狽地倒在一旁,左手正撫著右上臂,不住地哀嚎出聲。她才明白剛才發出淒厲慘叫的人是他。

「你是誰?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出手傷人!」與蘇俊才一夥的兩名男子怨聲問道,卻沒有一個人敢向前。剛才他們甚至沒看清楚東方煒是怎麼出手的,蘇俊才就被打了出去。

「動手想傷人的可不是我。」東方煒淡淡一笑,渾然不在意地開口。「在場各位可有誰看到我出手?我不過就是往這位姑娘的面前一站,誰知道這位仁兄就自個兒飛了出去,我說,練武之人練到這種難看的地步,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明明就是你。」蘇俊才掙扎著起身,脹紅了臉怒道。可惡!這個渾小子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居然敢和他蘇俊才作對。

「喔!這位仁兄若是不相信在下的話,不如這樣吧!我就站在這,不閃不避地再議你打一次,如何?」東方煒無所謂地聳聳肩,笑道。「就煩各位做個見證,看看到底是他自個兒跌倒,還是我出手將他打飛出去的。」

「啊!」東方煒背後的練無瑕輕呼一聲,擔心地伸手輕輕扯住了他的袖角,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

東方煒感覺到了,伸手輕輕回握住她的手,要她別擔心。

「你!」蘇俊才一時之間倒也答不出話,方才他明明是被一道極強的內力所震出,也就是說眼前這位嘴角含笑的白衣男子的武功內力修為極高,才能身影不動地就將他震開,兩人要是再交手,他可沒有贏的把握。

「哼!本少爺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我們走!」所謂英雄不吃眼前虧,此刻身邊沒有幫手,待他回去搬了救兵,再回來和他好好地算帳。

在友人的扶持之下,蘇俊才鐵青著一張臉離開了客棧。

蘇俊才等人一離開,方才圍觀的人群也慢慢地散開;有些是以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出手相助的東方煒,大部分的人則是擔心地搖搖頭,這個白衣男子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來的,看樣子不知道自己惹到了城中的霸王,未來的日子可有苦頭吃了。

「妳真有惹麻煩的本事。」無聊的蒼蠅趕走了,東方煒轉過身,似笑非笑地開「我……我也不知道會這樣,我明明只是坐在這裡吃麵,沒打算招惹任何人的。」練無瑕無辜地開口,忽然想起自己昨夜逃走之事,她對於城中街道並不熟悉,胡亂走了半天,盡是在原處打轉,後來不知怎地,張府的家丁就找上了她,不由分說地將她帶到這裡來等人。

「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換一個地方。」東方煒打斷她,察覺出他們仍是人群注意的焦點,當下決定先離開這裡再說。

「呃!可是……」昨晚和東方煒單獨相處的回憶又湧上了心頭,讓她又害怕了起來。雖說他不曾傷害過自己,但光是被他那一雙炯亮的眼神看著,她的心裡就感到一陣慌,不知道該怎麼辦。

「無瑕,妳到現在還不明白?跟在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東方煒眉一挑,對她的退縮略顯不悅。「妳瞧,剛才要不是我來得快,妳可能就被那個人一掌劈死了也說不定,所以我又救了妳一次。」

練無瑕「啊!」地一聲,小臉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這下子可慘了,為什麼每次有難,都是東方煒救了她?再這樣下去,他對自己的救命大恩,可能要到下輩子都還不清了。

「跟我來。」東方煒淡笑出聲,不知為什麼,就是覺得她抿著小嘴皺眉的模樣挺有趣的,自己總是禁不住想作弄她。

不給練無瑕回話的機會,他伸手攬住她的身子,大步走出了客棧。他現下有一堆問題想問這個神秘的練無瑕,卻也不急著回「問霞別苑」,於是他心念一動,輕功一展,一手摟著練無瑕的腰,輕輕鬆鬆地離開了繁華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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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垂蔭、水波蕩漾,東方煒帶著練無瑕來到蘇州城湖畔邊,租了一艘小船,慢慢地盪離湖岸,遠離所有人的騷擾。

「妳可別又急著往下跳,我可不打算一天毀一件衣服救妳。」等船隻來到了湖畔中央,東方煒淡淡取笑她道。

「不會了。」原本睜著一雙好奇眼睛四處打轉的練無瑕,被這句話喚回了心神,小臉一紅,輕聲地應了一句。

「別怕,我不再逼迫妳就是。」東方煒開口。漸漸瞭解她是如此單純的姑娘之後,東方煒知道強逼是沒有用的,他必須花更多的時間讓練無瑕相信自己,唯有如此她才會將事實的真相全盤說出。

反正「雲琤巫女」已死,「慈雲寺」也因為那一場大火而全毀了,他目前為止能調查的事情並不多,既然閒著也是閒著,逗逗這個單純的小巫女,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真的嗎?」練無瑕抬起頭,原先的憂愁頓時一掃而空,高興地對他綻開一抹「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等妳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也不遲。」東方煒溫和地開口,跟著又提出新的問題。「剛才在客棧,妳將那個蘇公子唬得一愣一愣的,氣得他幾乎要出手殺妳,難道妳說的都是真的?」

「嗯。」練無瑕點點頭,思緒慢慢飄回過往的日子,經聲開口道:「這種事常常有的,上『慈雲寺』的人很多種,大部分的人是來祈福、避禍,但蘇夫人每次出現,都是一臉愁苦,不停地求啊跪的,雖然她捐了很多錢想買心安,但是我想她的心永遠都不會平靜的。」

「那就是妳在『慈雲寺』做的事?坐在那裡,傾聽我們芸芸眾生的煩惱?」東方煒好奇地開口。

「嗯。」她點點頭,跟著又連忙抬眼,有些慌亂地解釋道:「我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我向來只是陪在『雲琤巫女』的旁邊,所以或多或少,我都聽到一些。」

東方煒淡淡一笑。「小無瑕,妳別緊張啊!要說妳這小小一個姑娘是那個名聲響徹蘇城的『雲琤巫女』,別說是我,這成千上萬慕名而來的人也不會信的。」

練無瑕聽到他這麼說,小臉不由自主地又紅了,心裡雖然鬆了一口氣,卻又有點不服氣地抬起頭道:「那你可曾見過『雲琤巫女』嗎?你倒說說她應該是什麼模樣?」

「反正不會是妳這個模樣。」東方煒聳聳肩,不忘對她戲謔地眨眨眼。

「你看不起我!」她又氣又急地瞪大了眼睛,卻看見東方煒朗笑出聲,像是見到什麼好玩的事一樣。

「喔!那妳說說,妳這個小巫女會什麼法術,是治病,還是消災解禍?」看到她氣鼓鼓的模樣甚是有趣,於是他再次戲言問道。

「我……那些我是不會,可是……可是我會一些別的。」練無瑕不敢相信他這麼惡劣,他這麼說好像她很沒用似的,這怎麼可以?她堂堂一個「雲琤巫女」,怎麼可以被他看扁了!

「喔!那就麻煩請你讓我開開眼界。」他仍是不改戲謔的調子,撐起手肘,好整以暇地等著看練無瑕大展神通。

練無瑕雙拳緊握,看樣子的確是動氣了。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伸出一隻手,不知道想要做什麼。

「這是什麼?」東方煒被她挑起了好奇心,坐直了身子。

練無瑕不語,轉頭專注地看著旁邊,不一會兒,她嘴邊緩緩揚起一抹笑容,將手又舉高了一些。東方煒也隨著她的動作轉頭,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忽然,他們看見不遠處有兩、三隻顏色鮮豔的小鳥兒,往他們這裡飛來,更奇怪的是小鳥們居然停在練無瑕潔白如藕的手臂上,在她手上開心地跳來跳去。

「這是什麼?」東方煒確實看傻眼了,難不成這個小巫女要表演的法術就是「馴鳥術」?

「所有的鳥兒都是我的朋友,我可以聽懂牠們的話,牠們自由自在地飛,可以告訴我許多事情。」練無瑕微笑地開口。

「無瑕,這只是普通的馴鳥術,這些全是訓練過的鳥兒,只要有人召喚,她們就會飛來的。」他搖搖頭。

「妳不相信我?」她瞪大眼睛,一副被傷害了的模樣。

「我的確不信。」東方煒就事論事地開口,一根特製的小笛子、一批訓練過的鳥兒,就可以有這樣效果,他可不信這是什麼神通。

「那你試試。」練無瑕手一揚,讓手上的鳥兒飛回天空,不服氣地開口。「你試試看,看鳥兒是不是願意停到你的手上?」

東方煒搖頭,他才不要和一個固執己見的小巫女窮攪和,若是她說鳥兒會聽她的,那就是這樣吧!花時間在這上面爭論是件再愚蠢不過的事。

「你不相信我!」她眼中有著不被信任的挫敗,激動之下從小船上站了起來。

「小心!」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小舟晃動了起來,更讓她重心一個不穩,就跌到了東方煒的身上。

「痛!」整張臉直直地摟進東方煒堅硬的胸膛,撞得差點鼻子都歪掉了。

她呻吟著撐起手臂想起身,卻發現自己整個人幾乎是趴在東方煒的身上,一抬頭,就看見他那一雙漆黑的眼眸,動也不動地望著自己。

「啊!對不起。」她被東方煒看得很不好意思,只能紅著臉道歉。

「或許妳真是一個巫女也說不定。」東方煒緩緩開口。練無瑕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近到他可以感覺出她身子的柔軟、還有那一股幽雅的清香,若有似無地擾亂他的思緒。

兩片粉色嘴唇像是甜美的花瓣,誘惑他索取其中的甜蜜,東方煒望著她,雙手不由得將她的身子向上拉,想再次一親芳澤。

「我想到了!」單純的練無瑕突然大呼出聲,打斷了東方煒想偷香的念頭。

「妳想到了什麼?」他閉上眼,運用自己絕佳的自制力,深吸一口氣,驅逐腦中的遐想。

「我想到了,要怎麼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她有些興奮地開口。

「怎麼報答?」東方煒嘴角輕揚,漾開一抹挑情的笑。或許這個小巫女並不是真的這麼單純無知,倒也知道「以身相許」這檔事。

「嗯,你聽了可別嚇一跳喔!」她點點頭,這可是張府家丁阿強和阿喬給她的靈感呢!瞧張員外有一群僕人伺候,看樣子好神氣,而東方煒不管到哪裡都是一個人,未免不夠氣派,既然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怎麼樣也得讓他神氣神氣。

練無瑕深吸一口氣,大聲地宣佈:「我已經決定了,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丁、僕人,我會好好服侍妳的!」

東方煒膛目結舌,果真被她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羽山 於 2007-06-12 20:15: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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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6-12 20:16:00
第四章

「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東方煒的錯愕並沒有持續太久,他大笑出聲,跟著不可置信地搖搖頭。

「這有什麼好笑的?」練無瑕不解地問道。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她做他的僕役是理所當然的啊,又有什麼不對?

「無瑕,妳真的知道怎麼做一個僕役嗎?」東方煒笑著開口,仍是懶洋洋地將她攬在懷中,顯然她尚未發現此刻兩個人的姿勢有多曖昧,那麼他也不介意美人在懷的滋味。

「我是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有僕役的人看起來很神氣。」練無瑕老實地回答,偏著頭想了又想,繼續又道:「像是到『慈雲寺』裡的一些富貴人家,他們身邊都跟著很多僕役,還有昨兒個你帶我住的地方,那個張員外不是也有一堆僕役跟在他身邊嗎?但我瞧你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報答你,所以我要當你的僕役,讓你也能看起來很神氣。」

東方煒一時之間也找不出話來反駁她奇怪的理論,但不知怎的,她這番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卻又明顯發自內心的話,讓他既想笑又嘆息,卻又有一種奇怪的滿足感,更詭異的是,他居然開始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莫非自己真是被蘇州的暖風給吹昏頭了?

「你怎麼說?」她看著東方煒,等待他的回答,這是她所能想出來最好的辦法了,一來可以報答東方煒,二來她也不會無處可去。

「妳在『慈雲寺』裡,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說不好奇是騙人的,他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造成了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的練無瑕。

「嗯,我很小的時候,師父們就發現我可以輕易地和鳥兒們親近,所以他們就說我有成為巫女的特質,於是我就成了『慈雲寺』的巫女。我每天做的事都是一樣的,就是上香、祈福。」

「妳從來沒有到外面過嗎?」東方煒為此嘖嘖稱奇。

「師父們說,外面的生活和寺裡完全不同,若是出了寺廟,修行就會被打亂,就再也回不到原本安寧的生活,所以我從來沒有出去過。」練無瑕開口解釋,隱藏了部分的原因。事實上,因為她是寺中地位最崇高的「雲琤巫女」,所以寺中的師父們根本不讓她有接觸外界的機會。

「妳從來沒想過要到外面看看嗎?」東方煒又提出了一個問題,逐漸瞭解到她為何會有這樣一雙澄澈如赤子的眼神。

「外面和裡面,有什麼差別呢?」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或許你覺得寺裡的生活很單調,但是在外面生活得多采多姿的人也未必快活,不然他們不會動不動就到『慈雲寺』消災解厄。既然如此,寺裡同寺外並沒有多大的分別。」

若不是那場大火,還有那一場被她意外撞見的陰謀,自己或許終其一生都會待在「慈雲寺」吧!

「我原以為,這一生就是這樣了,但是你卻改變了一切。」她平視東方煒的眼,淡粉色的唇,緩緩揚成一抹燦爛的笑。「因為你,你在那一場大火中救了我,讓我能有一個新的人生,謝謝你。」

那一場大火,算是斷了她和「慈雲寺」的牽絆,也燒掉了「雲琤巫女」這個身分,而東方煒不計較一切地收留她,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才好。

「不客氣。」面對如此真誠的一張面孔,東方煒很難不動容。

或許是因為練無瑕有些激動的緣故,東方煒覺得摟在懷中的嬌軀變得有些熱,而她充滿情感的話語,更讓他的內心產生了一股奇妙的騷動。

「真的不做孤女了?」東方煒開口確認,上一次他吻她是因為怒氣,事後總有那種褻瀆了小巫女的荒謬感覺,所以現在他可要問清楚才行。

「嗯。」她篤定地點點頭,她只是練無瑕,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

「很好。」東方煒低笑出聲,不再壓抑自己的渴望,原本扣住她腰際的手微微運勁,將她緊貼著自己的身子又往上推了幾寸,順利地吻上練無瑕微啟的紅唇。

「唔。」她驚愕的喘息聲完全被東方煒的吻所吞沒,她甚至可以感覺到有一股熱氣直衝腦門,震得她頭暈目眩,根本無法思考。

她和記憶中一樣甜美。東方煒將她擁得更緊,讓她的身子更貼緊自己,讓她完完整整地被圈圍在自己的懷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她誘人的櫻唇,東方煒滿意地看到練無瑕仍然沈醉於方才的一切,眼波迷濛似水、雙唇嬌豔如火,此刻的她,誘人極了。

「妳還好吧?」東方煒低柔地問道。

「啊!」練無瑕像是從夢幻中突然清醒過來,這才發現整個人被東方煒攬在懷中,她脹紅著一張臉,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你……你為什麼……又吃我的嘴?」她有些結巴地開口,兩隻小手抵在他的胸前,試圖保持一些距離。

「我的肚子又不餓,為什麼要吃妳的嘴?」他微笑反問。

「可是……那剛才……」她被東方煒弄糊塗了,剛剛他明明在吃自己的嘴,怎麼不承認。

「剛才的那叫吻。」不忍心再作弄她,東方煒好心地對她解釋。

「『吻』?」她不明白的事果然還有很多,就像是東方煒說的「吻」一樣,她從來不知道兩片嘴唇除了吃東西、說話之外,還可以做別的事,不過她滿喜歡那種當兩唇相觸碰,酥酥麻麻的感覺。

「那你為什麼要吻我?」她還是好奇。

「沒有什麼原因,就是想這麼做。」東方煒輕輕撩起她的一撮髮,在手中細細把玩。東方煒外表看似漫不經心,內心卻被她無意間出的問題撼動了。

他為什麼又吻她?在昨晚之前,練無瑕只是自己無意中救下的一位姑娘,一位甚至稱得上是麻煩的姑娘,所以他在聽到練無瑕連夜逃離「問霞別苑」時,心裡並沒有什麼特別感受,甚至在客棧中找到她時,他都還沒有確切的打算。

一直到練無瑕遭人騷擾,他才知道自己無法眼睜睜地看她受苦,就這樣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他還是將這個小巫女帶在身邊。而在瞭解了她的單純天真之後,他更是無法以脅迫的方式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被圍在東方煒臂彎裡的練無瑕因為動彈不得,只話用一雙眼好奇地轉來轉去,「看!湖底的魚都游上來了。」她忽然指著小舟外驚奇地喊道。

「這又是妳使的法術?」東方煒挑眉取笑,鬆開懷中的練無瑕,好讓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是,我不是說過了?和我做朋友的是天空飛的鳥兒,不是水裡的魚。」她嚴肅地搖搖頭,聽不出東方煒語氣中的戲謔,還一本正經地向他解釋。

「是,我現在記清楚了。」他無奈地搖搖頭,不再與她爭辯。

練無瑕半彎著身子,兩隻手都伸到了湖水中和魚兒嬉戲,小臉上的表情既專注又開心,就連他這個旁觀者,都可以感覺得出她單純的快樂。

這就是他捨不得放練無瑕走的原因嗎?光是這樣看著她,他就有一種愉快的感覺,在親近她之後,他更可以感受到練無瑕身上那一股從來沒有被污染、純真若赤子的天真和美好。

「好,我接受妳的提議。」當下,東方煒做出了決定。

「你剛才說什麼?」她偏過頭,想聽清楚東方煒說的話。

「從現在起,妳就留在我的身邊吧!」單純可人的小巫女,她是他發現的,那麼沒道理將她送走不是嗎?

「我真的可以嗎?」練無瑕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他真的肯收自己在身邊,那表示她不但可以報恩,也不用四處流浪了。

「千真萬確。」東方煒微笑點頭。

「我太高興了!」練無瑕激動之下又從小船裡站了起來,興奮地就撲向東方煒表示她的感激之情。

「別跳過來!」東方煒正想開口阻止,但太遲了,練無瑕已經像一隻小鳥般跳進了他的懷中,他只能伸出手,試著再次將她抱住。

只不過這一次可沒這麼好運氣,「撲通」一聲巨響!在強大的力道之下,小舟失去了平衡,兩個人「咚」地一聲跌入湖裡。

「咕嚕……」練無瑕一連喝了好幾口水,才被一股力量拽出了湖面。她嚇得直掉眼淚,雙手緊緊抱住了可以抓住的東西。

「沒事了!沒事了!」東方煒一邊安撫著練無瑕,一邊還要使力拉開她勒住自己脖子的雙手,「啊!船翻了……對不起。」直到東方煒低沈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練無瑕才敢把眼睛睜開,這才知道她一直緊緊抱住的是他的脖子。

「妳已經連著毀掉我兩件衣服,要是不收妳做婢女,我可要虧大了。」東方煒無奈地搖搖頭不再說話,認命地摟著她往岸邊游去。

自兩人相識以來,他似乎總在扮演救命的角色,更詭異的是,他總是覺得這種事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

「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上了岸,練無瑕已經窘困到無地自容的地步了。自己似乎總是在為東方煒添麻煩啊!

「算了,我們回去吧!」看著她一身濕淋淋的、眼眶中又泛著水氣,表情比一隻落了水的小狗還要無辜,實在讓人無法苛責她。

「嗯。」她迅速抬眼,小小的臉又漾起了那抹純真的笑靨。

東方煒定定地看著她半晌說不出話。從現在起,自己身邊多了這麼一個像小孩又像小狗的小僕人,說真格的,當真是千百種滋味在心頭的複雜感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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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人重回到「問霞別苑」時已將近黃昏了,東方煒帶著練無瑕正準備回房間換下一身濕衣服時,發現房間內早已備有熱水。

「你瞧,張員外好厲害,他怎麼知道我們落了水?居然連熱水都準備好了。」

練無瑕心思單純地稱讚著張明德。

「你快進去換上乾衣裳,著涼了可不好。」東方煒低聲催促,心裡卻暗自為張明德在蘇州佈下的眼線感到不悅,要不就是他純粹要討好自己,還是說他是在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東方公子,老爺子要我請您等會兒過去一趟。」一名家丁恭敬地向前。

「我知道了。」東方煒應了一句。不管是哪一種情形,他倒要聽聽張明德作何解釋。

在回房約略整理好自己之後,東方煒一個人來到了大廳。

「東方公子,請坐。」張明德起身,一臉有事與他商量的表情。

「張員外,有事嗎?」東方煒在他對面坐下。

「是這樣的,東方公子與皇太子有拜把的交情,而小人是奉了皇太子之命,駐守在蘇州做他的另一隻眼,也因此我當公子為上賓,但不知公子此行的目的為何?可否提示一二,我才好提供所有的協助。」張明德試探性地開口。

「這就是你派人跟著我在蘇州城打轉的原因,原來是急著為皇家盡忠哩!」東方煒淡淡一笑,語中的諷刺卻讓張明德瞬間白了臉孔。

「東方公子切莫誤會。」眼前的東方煒雖然噙著笑,但不知怎地就是讓他覺得緊張。張明德慌亂地揮揮手,連忙道:「我讓人跟著公子實在是有原因的,不知公子可記得在『迎賓客棧』遇到之人?」

「『蘇俊才』?」東方煒眉眼一斂,想起了是有這麼一回事。

「就是他。」張明德點點頭,繼續道:「此人是蘇州縣令的姪子,有蘇縣令在他的背後撐腰,平日胡作非為慣了。但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客棧之事,公子可說是和蘇縣令結下樑子了,我之所以會派人跟著公子,也是怕蘇縣令的人和公子起了衝突,要是誤了公子要辦的正事,那可不好。」

「蘇縣令。」東方煒微微沈吟,腦海中閃過一道模糊的身影,跟著想起他們曾有一面之緣。「我見過他一次,是他帶兵圍住『慈雲寺』,說是要調查失火的原因。」

「我知道蘇縣令與『慈雲寺』的住持頗有交情。」張明德盡責地提供情報。

「交情?」東方煒陷入沈思,他當時見到的可不像是這麼一回事,倒像是蘇縣令亟欲掩蓋什麼,所以他才會親自帶兵包圍了「慈雲寺」,不讓寺裡的任何一個人離開。

「是。這些年下來『慈雲寺』的名氣越來越響亮,不少人從各地慕名前來,帶來了無數的信徒與香油錢,為了不讓歹匪有機會竊取香油錢,縣令倒是派了不少人駐守在『慈雲寺』,維護寺裡的安全。」

「原來如此。」那蘇縣令派兵包圍「慈雲寺」,或許不光是要調查火災這麼簡單的事,其中必定還有什麼不欲人知的事情。

「但不知東方公子此行南下,是針對哪一件事、哪一個人?」張明德地想藉這個機會將事情弄明白,再看看是不是能幫上忙。

「早在我南下之前,我早已聽說了『慈雲寺』的響亮名聲,到了蘇州,什麼都沒瞧見寺廟就被一把火給燒了,不過現在你倒給了我一條好線索。」東方煒露出一抹笑。蘇縣令與慈雲寺的關係絕對不單純,的確值得調查。

「東方公子打算怎麼做?」

「就讓我會一會這個蘇縣令,看看他到底在玩什麼花樣。」東方煒輕輕啜了一口茶,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原本以為被一場大火燒斷的線,今晚就可以知道到底是不是繫在蘇縣令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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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高掛時分,從「問霞別苑」抬出了一頂轎子,轎子沿著街道走去,最後停在燈火通明、有如白晝的江水邊。

「你們可以回去了。」東方煒從轎中探出頭,要家丁們回府。

抬轎的四名家丁領命而去,不過東方煒卻注意到走在最前面、提著燈籠的那名家丁卻是動也不動,他以為對方又是奉張明德之命留下的人,他心中略感不耐,不由得再次開口斥離。

「你也回去,這事我一個人就辦得妥。」

「這下子你可承認自己騙人了吧!」那一名家丁轉過頭,軟帽之下是一雙澄澈的大眼睛,赫然是練無瑕。

「妳!」東方煒一愣,不知道她怎麼會跟著來。

「你這個做主子的大不夠意思了,你不是說到哪裡都要帶著我?一轉眼自己就跑出來玩。」練無瑕指了指熱鬧的江邊抱怨道。

江上畫舫無數,點著各式造型的美麗燈籠,簡直比白晝還要熱鬧上幾分,這麼好玩的事竟然不帶她出來?

「妳過來。」東方煒挑高一道眉,對她勾勾手指。

「嗯。」練無瑕向前走幾步,卻又停住,江邊忽暗忽明的燈光打在東方煒的臉上,投射出不同的陰影,讓他原本俊美的臉看起來和平時不同,變得有些陰沈、有些危險,要讓她不敢接近。「我在這裡就可以了。」

「過來,妳不聽我的話了?」他的聲音低柔地在夜裡響起,卻讓她更緊張了,「我……」在那一雙黑眸的凝望下,她覺得自己像是做錯事的小孩,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本來嘛,這些好玩的事我都沒見過,但是你又不帶我出來,我就向他們借了一套衣服,再說服那位提燈籠的大哥,讓我跟著一起來。總之是我不對,是我拜託他們的,但是……但是這也是你不好,若不是你……啊!」

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以媲美烏龜的速度垂首前進著,最後是東方煒不耐煩,長手一伸將她扯進他懷中,這才終止了她的喋喋不休。

「若不是我怎麼樣?」他挑眉問道,看著她臉還特地抹上一層黑粉,忍不住笑出聲來。

「沒有。」她有些期待地抬起頭。剛才聽到他笑了,那就表示他不生氣了?

「沒這麼容易。」他看穿了她的疑問,卻不打算這麼輕易就放過她。他知道蘇縣令平素生活過得極為奢華,夜晚一定會乘著自己的畫舫出遊。因此他打算今晚會一會蘇縣令,現在可好了,被練無瑕打亂了他的計劃。

「可是……」她還想辯解,卻被東方煒接下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他伸手取下她的軟帽,讓一頭青絲垂落,大手更是探入她的髮梢,慢慢地梳開她的髮。「誰告訴妳今晚我是出來玩的?」東方煒漫不經心地問。

「你讓人將轎子停在這,不是為了玩樂,是為了什麼?」她有些不服氣,要出來玩,為什麼不帶她?

「妳真想知道我出來做什麼?」東方煒咧開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今晚的計劃被這個小巫女打亂了,怎麼也要戲弄她一下。「如妳所見,我乘轎子來到這裡,就是想搭上其中的一艘畫舫,但那可不是妳可以去的地方。」

「為什麼?」她不服氣地抬眼。

「這是蘇州城夜裡特有的風情,妳這個小巫女怎麼會懂?這畫舫上,全是為男人們準備的樂子,山珍海味不說,還有香醇的美酒,最重要的是……」他戲謔一笑,貼近她的耳朵輕聲道:「畫舫上有許多美女,有的會唱歌、有的會跳舞,既吟詩又陪酒,環肥燕瘦、各展風情,這種滋味妳不會明白的。」

「啊!」她輕呼出聲,一張臉脹得火紅,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話,還是那雙攬著她腰間的手。

「小無瑕,這下打擾了我的雅興,妳要怎麼賠?」東方煒微微瞇起眼,不懷好意地開口。

「我不知道……」

「妳當然不知道,在認識我之前,妳一直是『慈雲寺』裡清心寡慾的小巫女,不是嗎?」他一邊調笑著,一邊伸手抹去她臉上的黑粉。

「那我現在回去好了。」練無瑕試探性地開口,兩個人同在這轎子裡太擠了,讓她覺得呼吸都不大順暢。

「來不及了,最後一叟畫舫已經開走了。」東方煒扣住練無瑕的腰,不讓她移動。

「那怎麼辦?」她信以為真,內疚更深了。

「那我只好將就一下了!」他故作遺憾地輕嘆一口氣,緩緩道:「我只好將這轎子當畫舫,明月當佳餚,清風當美酒,至於這伴酒的美人……就由你來充當好了。」

「我?我不會!」她嚇了一跳,更奮力地想自他身邊掙脫開。

「小無瑕,現在後悔太遲了。」他輕笑出聲,將她轉了個方向背對著自己,他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雙手仍是緊緊地環在她的腰上,接著緩緩低下頭,湊到她耳邊問道:「妳會唱什麼曲子?」

「我……我只會唸經。」她全身像是生了病似的,不但發熱而且全身無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可惜了妳有一副好嗓子。」東方煒低笑出聲,炙熱的吻落在她的耳邊,舔吻了一會兒,更將她整個細緻的耳垂含入口中,惹得懷中的嬌軀不停地發顫。

「那妳會不會跳舞?」飽含濃厚情慾的嗓音又響起,含笑地問道。

「不會。」練無瑕緊咬著下唇,她相信要不是東方煒摟著自己,她一定全身都癱軟在地上了。

「那更可惜了,妳可知道妳有一副美麗的身子,不跳舞真是太可惜了。」東方煒原本停在腰邊的手緩緩向上移,攫住了她胸前的柔軟。

「啊!」她驚喘出聲,不明白自個兒身上為何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在火裡,又像是在冰水裡。

東方煒低下頭,吻住了她頸邊因為掙扎而露出的一小塊嫩白肌膚,他鼻間傳來少女馨香勝過以往他所接觸過的女人香,懷中這個甚至稱不上是成熟女人的練無瑕,純潔得像是一朵小白蓮,卻也讓他禁不住想掠奪她的甜美。

「東方公子……」她發出無意識的嬌喘聲,雙手只能無力地拉扯著東方煒的衣,他再也忍耐不住,將練無瑕的身子半轉,索求的吻印上那兩片溫潤的唇,炙熱的舌尖探入與她香軟的小舌糾纏,強迫她給予同樣的熱情和反應……。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隱隱傳來馬車經過的聲響,驚動了身陷情慾之中的東方煒,他停止動作,將懷中的練無瑕摟緊,還不意伸出一隻手摀住她的嘴不讓她發出聲音。

「別出聲。」這個時間有馬車經過太不尋常,讓他不得不心生警惕。

練無瑕動也不動地縮在他的懷中,隱約覺得東方煒的胸膛好寬闊、好溫暖,就像是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都可以靠在這裡那樣地安全。

那輛馬車緩緩駛來,經過這頂沒有轎夫停靠的轎子邊時停了一下,跟著又迅速離去。東方煒心中一驚,因為從那頂轎子中,隱隱傳出了一股血腥味,淡淡的,但是他聞到了。

「啊!」原本縮在他懷中不動的練無瑕,也驚呼一聲,纖細的身子開始發抖,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無瑕,怎麼了?」他察覺出練無瑕的不對勁。等到馬車一走遠,他就摟著不停發抖的練無瑕走出轎子。

「這是……這是從馬車裡掉出來的。」練無瑕看到路邊有一個閃著亮光的東西,彎下腰將它撿了起來,跟著神色一變。

「這是什麼?」東方煒將它接了過去,發現那是一只銀色的耳環,上面有著未乾的血跡。

「這是『慈雲寺』裡的東西。」練無瑕顫聲道。「雲琤巫女」所有的首飾都刻有白蓮形狀的特殊圖案,所以她能一眼認出它們。但是自己的首飾怎麼會從那輛馬車中掉出來呢?裡面坐的人又是誰,怎麼會有她的東西?

「妳確定?」剛才馬車經過時,他看見駕車的馬伕像是練武之人,沒想到馬車竟也和「慈雲寺」扯上了關係。

「我看過這個東西,這是『雲琤巫女』的首飾。」練無瑕於是向東方煒解釋這件首飾的特別之處。

「我們回去吧!」東方煒心念一動,越來越覺得這件事有調查的必要性。

「怎麼啦?」她瞧見東方煒凝重的神情,有些不安地問道。

「我懷疑『雲琤巫女』並沒有死在那一場大火之中。」東方煒說出他的推論,若是如此,那「慈雲寺」和蘇縣令在圖謀些什麼,當真值得好好推敲了。

練無瑕渾身一震,以顫抖的聲音問道:「你一直沒告訴我,為什麼你也要找『雲琤巫女』?」

東方煒淡淡一笑,將練無瑕摟得更緊,開口戲謔地道:「我若是說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取『雲琤巫女』的項上人頭,妳信是不信?」

「咚」地一聲,練無瑕毫無預兆地昏倒在東方煒的懷中。

羽山 於 2007-06-12 20:16: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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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6-12 20:17:00
第五章

東方煒抱起昏迷的練無瑕回到「問霞別苑」。來到門口,卻發現剛才那一輛馬車居然自「問霞別苑」的門口離開,他不動聲色地抱著練無瑕來到後門,輕輕一躍翻過了牆,將練無瑕安置在房間,約略整理了一下儀容後,才來到大廳,準備詢問張明德那輛馬車之事。

「東方公子。」張明德見到東方煒,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方才來的人是誰?」

「就是我和你提過的蘇縣令。」張明德揮揮手,要其他僕役退下,他神色凝重地道。「方才蘇縣令的馬車經過江邊,見到您乘的轎子,那頂頭上的繡花是我府上專有的,於是蘇縣令才會轉方向來這查問,怕是他也察覺出什麼了。」

張明德簡單地將蘇縣令來訪的目的說了一遍,其中蘇縣令還提到「問霞別苑」裡有一位來自京城的貴客,若是有機會,希望能見上一面之類的話。

「他姪子雖不成器,告狀的本事倒是挺快的。」東方煒淡淡一笑。

「怕是讓他瞧出有哪不對勁的地方。」張明德捻鬚開口,這蘇州城內所有的人都不願得罪縣令,再加上東方煒是生面孔,不單是舉手投足間引人注目,就連說話的腔調也和當地人不同。

「我這幾日在這進進出出的,遲早會讓他心生懷疑,這倒無妨,既然我預備調查『慈雲寺』一事,遲早我們是要碰頭的。」東方煒跟著說出自己覺得懷疑的地方。「我記得你告訴我住持相蘇縣令頗有交情,但為何『慈雲寺』一出事,蘇縣令就派人將地方圍了起來,且不讓任何人出入?這事一直讓我覺得奇怪,再者,蘇俊才只是頂著蘇縣令姪子的身分,居然可以作威作福這麼久,看來他這位蘇州縣令做得挺風光的。」

「您說的沒錯,蘇縣令在此地確實是有權有勢。他與江南一帶的縣令關係良好,在朝中也有與他來往親密的官員,這就是今日他可以在蘇州城說風是風、說而是而的原因了。」張明德繼續回答。「這些事我也回報過皇太子,不過他以為蘇縣令至今並未做出什麼罪大惡極之事,所以也由得他去了。」

「是嗎?」東方煒頷首,可見得這蘇縣令是個極為謹慎之人,不然不可能安穩地度過這些年,而沒露出半點破綻來,這樣子的對手,有趣極了。

「對了,東方公子,您是怎麼回來的?」張明德這才想起東方煒是忽然出現在屋內,不像是從外面回來的。「喔!今晚月色不錯,我和無瑕是一路散步回來的。那頂轎子還留在江邊呢,就煩請員外派人將它抬回吧!」他揮揮手不以為意,轉身回房去了。

既已查出剛才馬車上的人是蘇縣令,他打算明天親自到蘇府去探個虛實,現在,讓他擔心的是受了驚嚇而暈過去的練無瑕,早知道她這麼不經嚇,以後自己可得多注意一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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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煒來到練無瑕的房間,後者仍舊躺在床上,即便是在睡夢中,她兩道眉仍是緊緊蹙著,看來他剛才的玩笑的確大過分了一些,讓練無瑕在睡夢中都睡得極不安穩。

「不要……不要……」睡夢中的練無瑕無意識地低喊著,像是看到什麼可怕的景象,額頭上亦冒出一顆顆的汗珠。

「無瑕,快醒來,妳只是在作夢!」東方煒不忍心見她如此,伸手想要搖醒她。當他的手一碰到練無瑕的時候,她忽然睜開了眼睛……。

「啊!」雙眼一睜開,就看見一雙手往自己的方向伸過來,練無瑕自然的反應就是大叫。

「別怕!無瑕,是我。」東方煒的手準確地覆上她的嘴,身子一傾將臉湊到她看得到的位置。「我看你作了噩夢,所以把妳叫醒,看清楚了嗎?是我,不是什麼惡人。」

練無瑕臉上那因為恐懼而失去焦點的視線讓東方煒覺得內疚,他是喜歡戲弄練無瑕沒錯,但可不是存心將她嚇這個樣子。

「無瑕,是我。」一隻手仍然摀著無瑕的嘴,另一隻手則是輕輕將她的身子托起,再緊緊攬入自己的懷中。

一股溫熱從東方煒的身體傳遞出去、慢慢地暖和了練無瑕略顯冰冷的身子,她被東方煒緊緊攬在懷中,好半晌才逐漸清醒,她眼睜輕輕地眨了眨,指尖有些不確定地輕觸著東方煒的衣袖,膽怯地問道:「你……真的是來殺人的?」

「我真把妳嚇壞了是不是?」東方煒經嘆一口氣,以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髮道。

「我是和妳說笑的,若我真要殺『慈雲寺』的巫女,當初就不會救妳一命了,不是嗎?」

「你是開玩笑的?」她驚訝極了,不可置信地自他懷中抬起頭。殺人這種事也可以開玩笑的嗎?

她搖搖頭,當真覺得不可思議。

「我確實是開玩笑。」東方煒低下頭,雙眼直視她澄澈的眼,感覺到她的身子不再發顫後,有些無奈地道:「會把這種玩笑話當真的,普天之下只怕只有妳一個。」

「你不應該開這種玩笑,我會認真的。」在鬆了一口氣之後,練無瑕臉上漾起紅暈,明顯地動氣了。

東方煒看著她臉上變換的表情,心想她真是自己見過最坦白的小東西;前一刻她還在自己懷中抖得像一隻小鵪鶉,現在發現被戲弄了,一張小臉又脹得通紅,當真是藏不住任何的心事……可愛極了!

「像妳這般經不起玩笑,動不動就直挺挺地倒在我的面前,再來個幾次,我可受不了。」他揉揉她的頭髮,帶著寵溺的笑意說道。

「你笑我。」練無瑕抬頭,開始有些瞭解到東方煒在戲弄她的時候,那一雙漂亮的黑眸都會染上一層特別亮的光,就好像現在一樣。

「喔,現在妳又會分辨了?」東方煒搖搖頭,看出她已經一臉倦意,於是命令道:「好了,再多睡一會兒,可別再作噩夢了。」

練無瑕柔順地躺回床上。眼睛卻捨不得開上,想一想,這可是東方煒第一次對她這麼溫柔體貼,雖說是他戲弄自己在先,但是他此刻的溫柔卻是自己從來未曾感受過的,這讓他覺得心頭暖洋洋的,很是奇妙。

「閉上眼。」他再次命令。

「公子,如果你不是……不是要殺『雲琤巫女』,那你為什麼要找她?」練無瑕還是堅持要問出疑惑。

「好奇的小巫女。」他嘴角微揚,知道她不問出一個讓自己心安的答案是不會死心的。「她的名氣響亮,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如傳聞中這麼有本事,我聽說她什麼病都會醫。」

「那……那不是真的,我……我在『雲琤巫女』身邊這麼久,也沒見她醫過什麼人,是真的!」她有些驚愕,更有些慌亂,急急忙忙地辯解。

「好啦!我們別說這些了,快點閉上眼睛休息。」

「公子,是真的,她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巫女。」練無瑕不死心地再一次開口強「我知道。」東方煒彎了彎嘴角。在見識到練無瑕的單純之後,他心裡也在猜想「雲琤巫女」的神蹟,多半是一些穿鑿附會之說,只是吸引人前往捐獻香油錢的把戲之一,根本沒有什麼可以通鬼神的巫女。

「你知道,那我就放心了……」練無瑕不再多說,感覺到睡意來襲,她緩緩地開上了眼睛。

「睡吧!」東方煒從床沿邊站起,溫柔地看了她半晌,才舉步離開。

一直到東方煒關上了房門,練無瑕再次睜開了眼睛,她凝視著東方煒離去的方向良久,才輕嘆一口氣,道:「東方公子,若你真要砍我的頭,無瑕也是心甘情願的。」

她緩緩合上眼睛,緊閉的眼角慢慢沁出一顆淚水,自小,她就有些許預言的天賦,所以當她第一次見到東方煒的時候,她清楚瞧見他的背後有一道耀眼的光,因此她認定了東方煒是上天派下來解救自己的人。

但是當今天東方煒戲言說要砍她的人頭時,她睜眼一看,東方煒身後卻是一片鮮血般的紅光,那是自己死亡的預兆嗎?她不知道,因為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景象。

「我心甘情願。」她不斷地喃喃自語,最後緩緩地睡去。

她的一條命是東方煒救的,不單是如此,他還願意收留她,所以不管東方煒未來會怎麼做,她都毫無怨言,包括獻上自己的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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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東方煒準備前往蘇州府衙,一探蘇縣令和慈雲寺的關係,由於練無瑕執意要一直跟著他,他擔心自己若是不答應,練無瑕又不知會惹出什麼事來,只好讓她換了一套男裝,跟在自己身邊一道出門了。

「公子,我不是你的僕人嗎?為什麼穿的衣服和你一樣?」一出「問霞別苑」,練無瑕便提出問題。

「因為我喜歡這樣。」東方煒嘴角噙著笑,見到她一副俊俏公子哥的模樣,雖然不像穿女裝時的柔美,卻另有一種風情。

「可是我覺得……」她還是覺得很奇怪,僕人不該都穿得像阿喬、阿強那樣嗎?為什麼她覺得自己還有些「光鮮亮麗」的感覺?

「我是主子,我說了算。」東方煒眉一挑,表示沒得商量,跟著遞給她一把扇子。「喏,要是有人直盯著妳瞧,就用這把扇子遮住臉,明白嗎?」

她的臉太過白皙、太過嬌柔,他可不想讓別人一直盯著她瞧,更不想浪費力氣趕走身邊的蒼蠅,最好的方法就是給她一把扇子。

「是這樣嗎?」練無瑕喜孜孜地將扇子打開練習,微微遮住了口鼻,一雙含笑的眼,有趣地瞥向東方煒。

「別用眼神勾我。」東方煒蹙眉,開始後悔了。不知怎地,就是不想讓太多人看到練無瑕,若是有可能,他真想將她鎖在誰也見不著的地方。

「什麼是勾人?那是什麼意思?」她像個好奇的學生,一有疑問馬上就提出問「沒事,我們走。」東方煒輕嘆一口氣,他對這個天真小巫女的獨佔慾似乎越來越深了,偏偏她是個不解風情的丫頭,真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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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大街上,練無瑕好奇地東張西望,把握機會準備將熱鬧的市集看個過癮,而東方煒心知她自小就未出過「慈雲寺」,也放慢了腳步,好讓她專心看個夠,他謹慎地保持了幾步的距離,小心地保護她的安危。

就在兩人走入市集時,不遠處忽然傳出了鑼鼓喧天的聲響,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邊正在做的事,抬起頭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快讓道!快讓道!」激昂的叫喊聲,隱隱約約從遠方傳來。

「這位小兄弟,請問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東方煒眼明手快地抓住了一名往這裡跑來、口中正不停吆喝的少年問道。

「是這樣的,前陣子這兒的『慈雲寺』不是被火給燒掉了嗎?這會兒鎮寺之寶『雲琤巫女』坐在神轎上,準備遊蘇州城一圈,一方面是讓人瞻仰她的面容,另一方面順便為重建寺廟募點香油錢。」他簡單回答,跟著又繼續喊道:「快讓道!讓道!『雲琤巫女』要通過,各位讓讓道!」

街上的行人很自動地返到兩邊,空出了中間的道路,路人無一不引頸期盼,想一睹這神秘的「雲琤巫女」長得是什麼模樣。

東方煒也覺得奇怪,低頭望向練無瑕,只見她臉色變得蒼白,但也是目不轉睛地瞪著神轎的方向,一雙手緊緊地握著他的衣袖,似乎很緊張的模樣。

「怎麼了?」東方煒握住她略微冰冷的心手,關心地詢問。

「不可能!『雲琤巫女』不可能會在這的!」她顫抖的雙唇像是失色的花瓣,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或許她和妳一樣,也被人從大火中救了出來,這也是極有可能的。」東方煒說出自己的推測,心中卻不得不佩服「慈雲寺」的巧思,讓那個神秘的「雲琤巫女」出來遊街,想必一下子就能募得重建寺廟的款項吧!

練無瑕不語,只是以一種驚懼的眼神盯著神轎的方向。

遠遠行來的「雲琤巫女」端坐在一頂由八名僧侶抬著的軟轎上,上面蓋著一層又一層的白紗,讓人看不清楚「雲琤巫女」的面容,只能隱隱看見她穿了一身潔白的袍子,烏亮的髮絲垂腰,雙眼平視前方,一副聖潔不可侵犯的模樣。

旁邊隨行的還有三、四名巫女,她們有的手拿蓮花,有的拿香粉不停地揮撒,讓神轎所經之地,都充滿了淡淡的香氣。另外還有幾個人跟在最後,手上拿著托缽,裡面盛放著一路上求得的香油錢。

「啊!」在神轎經過東方煒和練無瑕的時候,後者害怕地將整個人縮在東方煒的懷中,動也不敢動一下。

「怎麼了?身子又不舒服了嗎?」東方煒將她摟得更緊,覺得懷中的嬌軀變得更冰冷了。

「帶我離開這裡,我不舒服。」她低聲地請求著。

「妳忍著點。」東方煒於心不忍,將她一把抱起,準備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走在神轎後面的人也來到了東方煒所在的地方,他們舉起缽,以平靜的語氣道:「請施主發善心,讓我等重建『慈雲寺』。」

東方煒為了不讓自己行為與其他人不同,也從腰際取出了一些碎銀,但是由於他抱著練無瑕,所以在遞放碎銀子時轉了個方向,不可避免地將練無瑕雙眸緊閉、無比蒼白的臉給露了出來。

「啊!」拿著缽的心師父驚叫一聲,退了一步。

「小師父,怎麼了?」東方煒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泛起了疑惑。

「沒有,沒有,謝謝施主恩典。」小師父搖搖頭,急急忙忙地回歸隊伍。

 東方煒心知事出必有因,但現在不是問事情的好時間,於是他抱著練無瑕,很快地離開了熱鬧的市集。

而剛才那一名小師父,則是神色慌亂地跑到神轎附近,對神轎中的「雲琤巫女」說了些話,突然之間,轎子停住了,一隻潔白如玉的手緩緩掀開白紗,露出了一張讓人屏住氣息的絕色面容,她一雙妙目轉了轉,目光停在剛才東方煒和練無瑕離開的地方,灩紅的嘴緩緩揚起一抹笑。

逃走的小魚兒終於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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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煒抱著練無瑕隨便找了附近一間客棧,向店家要了一家客房,急忙地將她放到床上,以熱毛巾擦了擦她直冒冷汗的小臉,又餵她喝了一口熱茶,練無瑕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舒坦些了嗎?」他伸手探向她的脈搏,好在並無任何異樣。東方煒心裡知道無瑕連續幾次昏迷,都不是因為身體虛弱,而是和情緒有關,而仔細研究起來,全部都和「慈雲寺」有關。

「謝謝。」她又喝了幾口熱茶,臉色漸漸恢復紅潤。

「無瑕,之前我不想逼妳,但是現在妳必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妳一遇到和『慈雲寺』有關的人與事,就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他既然救了她,又將她納入自己的守護之下,就必須明白她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我……」她欲言又止,想依靠他,卻又怕為東方煒帶來不幸。

「到現在妳還不相信我?」東方煒瞇起眼,口氣頓時變得強硬。

「不是……不是這樣子的……」練無瑕緊咬著下唇,無措地開口。「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只是……只是我不能將你扯進這堆麻煩之中,這樣子不妥,我也不要這個樣子。」

東方煒不語,只是坐在床沿靜靜地聽她說話。

練無瑕深吸一口氣,身子微顫地說出自己的決定。「公子和無瑕只是萍水相逢,可是你不但肯救我,還讓我留在你身邊,讓我有地方住,我已經很感激公子了,又……又怎麼能再替你惹麻煩。」她垂頭謙卑地說道,眼淚已經盈眶,但是為了不讓東方煒受傷害,她不得不這麼做。「所以我想了又想,我還是……還是不要待在你的身邊,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公子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裡,也不能一直將我帶在身邊,還是讓無瑕離開吧!」

現在已經又出現了另一個「雲琤巫女」,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隱約察覺出他們另有所謀,自己本該在那一場大火中喪命,那麼,怎麼也不該將東方煒牽扯進來。

「妳說完了嗎?」東方煒淡淡地打斷她的話,雖然練無瑕低著頭故作平靜狀,但是他卻看見一顆一顆淚珠掉落,在被單上形成一小攤水澤。

無瑕的眼淚,向來讓他覺得不忍心,但此時他的胸口突然湧起一股酸澀的感覺,他明白這和無瑕的眼淚無關,卻與她剛才說的話有關。她居然說不需要他?不願意再待在牠的身邊了?

「我既然救了妳,自然可以再救妳。」他知道無瑕在害怕,可他卻為了她的退縮和不信任感到生氣,他竟是無法讓她安心託付的人嗎?

「不!」練無瑕搖頭。「是我不好……我不要你再救我了。」慈雲寺的人早晚會找到她,到時候就是死路一條,沒必要拖累其他人。

「妳是存心要激怒我嗎?」東方煒危險地瞇起了眼,語氣也冷了好幾度。「那麼先前的事怎麼算?妳不是說要做我的僕役、服侍我一輩子?」

練無瑕又一頓,眼淚流得更兇,以極謙卑的語氣道:「公子的大恩大德,無瑕只有來生……」

「砰」地一聲,是東方煒拳頭打在床柱上的聲音。

「公子?」下一秒,練無瑕已經被東方煒整個人壓在身下,她睜開淚眼迷濛的雙眼,看見了一雙燃燒著怒焰的黑瞳。

「這事不難解決,我可以在此刻佔了妳的身子,就當是妳償還欠我的恩情,也勝過妳的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得強,不是嗎?」他惡意地開口,只想狠狠地羞辱她。

「公子……」練無瑕從沒見過這樣的東方煒,不禁有些害怕。

「只要我索回妳欠我的恩情,你要到哪都隨便妳!」東方煒冷聲道,不給他任何回答的機會,低下頭就蠻橫地吻上了她的嘴,伸手探進了她的衣襟內,粗糙的手掌攫住她的柔嫩,毫不留情地開始撫弄她……。

「啊!」練無瑕嚇壞了,拚命地扭動身子,想將東方煒掙開,但是她力氣大小根本無法撼動他半分,很快地,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東方煒褪去了一半。

東方煒以一隻手將她兩手高舉過頭扣住,不理會她細微的掙扎,舌尖再次熟練地探入,吸吮她的軟嫩粉舌,另一隻手則握住她胸前的豐盈,更以指頭揉搓她粉色的蓓蕾,直到它在自己的掌中變得挺立,他又低下頭,將她粉色的花蕊納入口中,意欲在她身上燃起一把情慾的人。

被她拒絕所激起的怒火,已經讓東方煒完全失去了理智,此時他只想狠狠地傷害練無瑕,讓她也嚐一嚐受傷的滋味。

「公子……」練無瑕哽咽出聲,一方面是因為他的粗暴,一方面是因為感受到東方煒憤怒背後的傷痛,這股傷痛源自於她的不肯坦白、還有不信任,所以東方煒才會這麼生氣,但是她該怎麼辦?

和東方煒相處幾日下來,她知道他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不然不會什麼都不問,就這麼無條件地收留自己,就因為這樣她更不能將「慈雲寺」的陰謀告訴他,以東方煒的性子,他一定會將事情攬在自己身上。要是東方煒受到任何一點傷害,她絕不能原諒自己的,所以,她什麼都不能說。

「公子……都是無瑕不好,你要怎樣處置無瑕,都隨便你吧!」練無瑕忽然停止掙扎,飽含歉意地開口。

東方煒是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的好人,現在自己卻讓他好生氣、好傷心,但她是個沒有用的人,除了沈默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東方煒的吻一頓,抬起情慾濃厚的俊臉,陰霾不定地瞪著她看,有些錯愕地鬆開她的手。

「是我不好,惹公子生氣了。」練無瑕緩緩抽回手,以雙掌遮住淚流不止的眼,仍是不住地表達她的歉意。

「妳!」東方煒完全說不出話來。這是為什麼?她真寧願這樣獻上自己的身子,也不願意對他宣洩自己的恐懼嗎?

「公子若是要無瑕的身子,無瑕心甘情願。」她根本不敢看東方煒的眼睛,不想看到裡面的怒氣和嫌惡。「該死的妳!」東方煒憤怒地吼叫出聲,震得她雙耳嗡嗡響,表示他有多麼主他若真是可以毫不在乎地佔有她,或許自己就不會這麼痛苦了!緊握住的拳頭鬆了又握緊、握緊後又鬆開,就怕自己忍不住會一掌捏死她。

「我不管妳怎麼想,我不會這麼簡單就和妳善了。」東方煒怒氣沖沖地開口,話出了口,才發現自己居然也會說出這種幼稚的恐嚇話語。

這個小巫女真的要把他逼瘋了!他現在不知道要掐死她好,還是讓她離開比較好,他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

練無瑕感覺到身上的壓力忽然減輕,跟著是「砰」一聲很大的關門聲,顯示東方煒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她鬆開手,全身力氣像是被抽乾似地疲軟無力,只能噙著淚水,無言地凝望著那一扇緊閉的門,試圖想釐清自己的思緒。

但是她什麼都感應不到,向來靈驗的預感,此刻就像是桌上忽暗忽明的燭火一般,閃閃爍爍、飄忽不定,一如她的未來……

羽山 於 2007-06-12 20:17: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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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練無瑕又哭了好一會兒,這才勉強從床上坐起身子,將剛才被扯鬆的衣服穿好,她準備在東方煒還沒有回來前盡快離開。

她極小聲地將門打開一條縫,仔細地看門外有沒有人,在確定四周都沒有人之後,這才踮起腳尖,迅速地離開了房間。

在她匆忙的身影離去後,東方煒才從隔壁的房間緩緩步出。練無瑕的心思極為單純,他會先離開,就是料定了她一定會不告而別,既然練無瑕什麼都不肯說,不如他就放手讓練無瑕去,再暗中保護她,或許會查出什麼端倪來。

練無瑕出了客棧,弄不清楚方向的她,根本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只能順著街上的人潮,漫無目的地前進著。

東方煒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跟著她,走了約莫一刻鐘,東方煒察覺出前面出現了幾名身穿黑衣、面色不善的漢子,他們在看到練無瑕之後,朝彼此打了一個暗號,跟著慢慢地朝她的方向接近。

練無瑕根本毫無所覺,還一心沈浸在離開東方煒的痛苦決定之中,直到一道陰影擋住了她的路,她才漫不經心地抬起頭。

「小姑娘,我有點事想請你幫個忙哩!」那名大漢露出一抹笑,擋住了練無瑕的去路。

「有什麼事?」練無瑕疑惑地開口詢問。

「我家裡的人病了。」大漢低下頭,以細不可問的聲音道。「想向小姑娘求一包藥。」

「我不是大夫。」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小姑娘不要同我開玩笑,妳一定懂得我在說什麼,我說的,就是那『慈雲寺』裡可以治百病的靈藥啊!小姑娘身上應該有吧!」他抓住練無瑕,不懷好意地開口。

「啊!」練無瑕大驚失色,使盡力氣用力一推,拔腿就跑。

對方嘿的一聲冷笑,並沒有立即追去,只是向其他人使個眼神,示意要他們逼練無瑕逃往偏僻的地方,再將她一把捉住。

東方煒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對這些人更感到好奇,於是他全神貫汪、不動聲色地跟在他們後面。

練無瑕不管怎麼跑,似乎都可以看見身穿黑衣的男子,她心裡越來越慌,卻又不敢出聲呼救,只能胡亂地向前衝,不知不覺地,已經離街道越來越遠,等地察覺到不對勁,已經跑到一間荒涼的土地廟前了。

「你們要做什麼?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到了小廟前,緊跟著她的黑衣人也不再忌諱,四個人從暗處慢慢地走出。

「小姑娘別誤會,我們兄弟是真心想要求藥啊!」臉上露出獰笑,他們不懷好意地一步一步靠近,享受她臉上恐懼的感覺。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練無瑕慌亂地搖頭,冷汗已經流了滿背。

「小姑娘,別再裝了,我們兄弟也是受人之託,我們可不想傷害妳,可是鼎鼎有名的『雲琤巫女』,是我們主人最珍貴的物品。」為首的大漢笑著,伸出巨靈之掌就向練無瑕探去……。

「不要!」練無瑕放聲大叫,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抓住的時候,低沈熟悉的聲音竟然自她的頭頂響起。

「『雲琤巫女』?這就是妳怎麼也不肯說的秘密嗎?無瑕。」從天而降、有如天神般再次救了她的,竟是才剛分手不久的東方煒。

「該死的傢伙!你從哪冒出來的,敢壞我兄弟的大事!」黑衣大漢們從腰間拔出了大刀,憤怒地向東方煒砍來。

東方煒一把攬住練無瑕的腰,一邊靈活地躲避攻擊,心中卻為了剛才意外得知的消息而震驚著。無瑕居然是「雲琤巫女」?這是怎麼一回事?這些準備要抓她的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啊!」大漢們的刀起刀落,東方煒避起來毫不吃力,但卻讓身邊的練無瑕嚇壞了。

東方煒一心只想救練無瑕出險,好將事情問個清楚,亦不願意和這些人多做糾纏,他一隻手仍抱著無瑕,另一隻手往腰際一扯,瞬間,手上多了一柄晃著銀光的軟劍。

「兄弟!小心!」與東方煒對峙的大漢只見銀光一閃,正想開口示警,但手上的虎口已經傳來劇痛,下一秒,大刀已脫了手。

「還要再來嗎?」東方煒冷冷一笑,手中軟劍再揮,將其他人的兵器也甩到地上去了。

「你是誰?有膽就留下名號來,居然敢壞我們兄弟的事!」漢子大喝出聲,知道遇到了前所未見的高手。

「在下東方煒,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雲琤巫女』在我手上,若是他想保主蘇州縣令這個位置,就給我安分一點。」剛才交手之際,他認出了其中一名大漢是蘇縣令隨行的保鏢之一,於是直接下了戰帖。

「哼!走著瞧!」他們低咒一聲,卻也知道保命的重要,一行人連兵器都不敢撿地匆忙離去。

等惡徒散去,東方煒這才將懷中的練無瑕輕輕放下,他先將軟劍收回腰間,這才將注意力轉回練無瑕的身上,她低垂著頭不說話,他則是環起雙臂,耐心地等待她開口。

沈默的人兒此番卻是鐵了心腸,垂下的頭始終不曾抬起,東方煒知道再等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因此無奈地經嘆一口氣。

「我們回去吧!」

他瞥見無瑕輕輕吁了一口氣,嘴角不禁揚起一抹得意的笑。這個小巫女,以為這次他會輕易地放過她嗎?沒這麼簡單!此地並不是一個好的逼供場所,等回到了「問霞別苑」,她就得小心了。


────────────────────────────────────────────────────────────────────────────────

一回到「問霞別苑」,東方煒就以忙了一天為由,命令僕人準備熱水給他們兩人淨身,當家丁領命而去之後,東方煒溫柔地低下頭,輕聲道:「妳也累了一天,先將自己弄乾淨,好好休息,我們有事明天再說。」

「啊!」她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她騙了東方煒這麼久,他還願意對自己這麼溫柔。

「好姑娘,聽我的話。」他仍是淡淡一笑,將她送進房間,還親手為練無瑕關起房門。

關起了門,東方煒的臉上則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他特意在客房前的小庭院繞了兩圈,算一算時間,這會兒她應該已經脫好了衣服,也泡進木盆裡了才是。

「無瑕。」他噙著笑,連門也不敲地推門而入。

「啊!」預計中的尖叫聲響起,在她看清楚來人是誰之後,練無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我改變主意了,我現在就想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他渾然不在意地將房門關起,漫不經心地找了張椅子坐下,撐起手肘,以欣賞的眼光飽覽她背部柔美的曲線。

「我在洗澡……」蚊子般細不可聞的聲音自木盆邊響起。

「我看到了,需要幫忙嗎?」他笑問,還作勢將椅子弄出移動的聲音。

「不用了!」她幾乎要尖叫出聲,嚇得將整個身子往木盆裡縮去。半晌後,她忽然明白了什麼,驚聲道:「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先讓我放鬆警戒心,然後……然後你……」

「然後我怎麼樣啊?」東方煒懶洋洋地,順著她的語氣往下問。

「這樣不公平。」她氣紅了臉,但因為渾身赤裸,就算想生氣,卻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需要給我一堆解釋的人是妳,若是妳又悶不吭氣地跑掉那怎麼辦,我這次可不打算心軟,若是妳不將所有事情說明白,我們就永遠這樣耗下去。妳聽明白了嗎?」東方煒移動椅子來到她面前,讓她知道自己可不是開玩笑的。

「你要知道些什麼?」練無瑕無助地縮著身子,恨不得能將整個人都鑽到水裡「我統統都要知道,將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半點都不能隱藏。」東方煒猜想那場大火一定有問題,再加上蘇縣令居然派人要將無瑕抓回,一定是她知道了什麼重要的內幕。

「我不能說。」她雙手環著小腿,執意當個縮頭烏龜。

「妳是『雲琤巫女』,那日坐在神轎上遊街的又是誰?」東方煒開始提出問題,一隻手懶洋洋地撥弄木盆裡的水,開始他的逼供。

練無瑕還是不說話,只是將自己的身子縮得更小了。

「妳想將整個人縮到木盆底下去嗎?」話才說完,東方煒在木桶裡的手已經有所行動,手一探抓住她的腳踝就要將她拉出來。

「啊!」練無瑕尖叫出聲,不敢相信他這麼惡劣。

「再叫大聲一點也沒關係,最好叫得讓所有人都衝進來看發生了什麼事,我無所謂。」他咧嘴,扯開一抹惡意十足的笑。

練無瑕頓時收了口,只能瞪大一雙眼,無聲地譴責他的惡行。

「想知道我的耐性有多好?那不成問題,反正妳哪裡也去不成,我也是一樣的。」他似笑非笑地說著,原本扣住她的手緩緩鬆開,正當無瑕鬆一口氣的時候,東方煒的手指卻以一種近乎愛撫的方式滑過她的頸項。

「啊!」她驚喘一聲,無奈雙手全用在遮住胸前的赤裸上,根本空不出第三隻手阻止他。

「本以為妳是個孩子,沒想到在那一身衣服底下,包裹的竟是如此一副美麗的身子。」東方煒低笑出聲,挑情的指尖滑動,感受著她光滑如玉的肌膚,粗糙的指從她的肩頭慢慢下滑,緩慢而刻意地折磨著她……。

「不要這個樣子。」她緊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應對。本來因為熱水變涼而感到些許寒冷的身子,這下卻因為東方煒指尖的滑動,在體內挑起了一族又一族陌生的火焰。

「妳不喜歡?」他輕笑出聲,並不打算收手。

原本只是想用這個法子,逼無瑕說出藏在心中的秘密,但此時此刻,是否問得出真相卻變得不再重要了。她微弱的掙扎、細小的呻吟,讓他的眼眸變得更深沈、下腹也傳來一股燥熱。

東方煒帶著渴求的手繼續往下滑,當他在逐漸失溫的水裡觸摸到她變得滾燙的身子後,他不再遲疑,伸手將木盆裡的練無瑕一把抱起

「公子。」她不知所措,只能緊緊抓牢他的衣袖。

「水變涼了,再泡下去會生病的。」他嘴角噙著笑,將練無瑕一把抱上了床,身子隨即覆上。

濕透的烏絲透著淡香,像是倒垂的瀑布般披散在床單上,白皙透明的肌膚上凝結一顆顆的水珠,此刻的練無瑕,美得誘人。

「公子,我的衣服在那邊。」她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難為情地用手指著放在椅子上的衣裳。

「不急。」他但笑不語,只是以熾烈的眼神望著她。

「可……可是你的衣服都被我弄濕了。」她瞧見東方煒的胸前已經濕了一大片,可能是剛才抱她的時候沾濕的。

「這個問題也不難解決。」東方煒輕笑出聲,開始褪去身上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直到赤裸結實的胸膛呈現在她的眼前。

「呃!」她迅速別開臉,但東方煒精壯結實的身子已經深深印在她的腦海中,揮也揮不去了。

「為什麼許多事都瞞著我?」他低下頭,炙熱的氣息停在她的耳邊,幾乎讓她的心跳都快停了。

「我不能……不能讓公子捲入麻煩。」腦門一片亂,全身又冷又熱,全是因為他逼近她的緣故。

「我想起來了,『萍水相逢』對不?妳是這樣告訴我的。」東方煒漫不經心地開口,凝視著懷中美麗的女子。

「是!『萍水相逢』,公子已經救了我許多次,我不能再麻煩公子了。」她點點頭,有些為難地開口。

「那麼現在如何,我們算不算是『坦誠相見』?這樣妳是不是肯告訴我其他的秘密?」東方煒以指尖撫弄她細緻的唇形,緩聲問道:「妳怎麼說?」

她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

「還記得妳在客棧說的話?」東方煒提醒她。「不管我做什麼,妳都是心甘情願的,甚至是獻上自己的身子,嗯?」

「我……」她窘困地轉過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現下我要說的話只打算說一次,妳可要聽好。」他的手危險地滑到她的頸項,停在她胸前的豐盈,掌心貼在頂端的花蕊之上。「不論妳是誰,是『雲琤巫女』也罷,不是『雲琤巫女』也好,都改變不了我渴望妳的心,妳可明白?」

練無瑕只覺得腦門「轟」的一聲,被他所說的話深深震撼了,正想說些什麼,卻被他接下來的舉動分去了心神。

東方煒低下頭,火熱的唇已經吻上她胸前誘人的蓓蕾,滿意地看著它們在自己的吮吻下變得挺立暈紅。

他將身子彎得更低,直到赤裸的胸膛接觸到她的柔軟,東方煒滿足地吁了一口氣,將他的唇重新貼合到她嫣紅的唇上,舌尖熟練地探入,一步一步喚起她深藏的女性本能。

直到練無瑕發出嚶嚀聲,雙手也主動地環上他的肩頭,他知道無瑕已經準備好了。東方煒將自己置身於無瑕的雙腿間,有些強制地捧起她的臉。

「無瑕,妳聽清楚了嗎?不准再躲我!不准再逃開!不管妳是誰,我都要你!」他將頭埋在練無瑕纖細的頸間,堅定地開口。

意亂情迷之際,練無瑕根本不知道他要自己允諾什麼,只能被動地回望著他,緩緩地點頭。

「這才是好姑娘。」東方煒含笑開口,抬起無瑕的腿,將身子一弓,強而有力地佔有了她……。

「啊!」被撕裂的疼痛讓她淚水溢出,掄起拳頭想將身上的東方煒推開。

「噓!別怕,摟著我的肩,一下子就過去了。」他吻上她的肩、她的眼,細細地吻乾她的淚水。

練無瑕不住輕喘,無法適應他炙熱的存在,只能以雙手輕輕攬住東方煒的肩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東方煒伸出手在兩人接觸的部位溫柔地撫弄,耐心地等待著無瑕平緩剛才的疼痛。

等待的時候是種痛苦的折磨,但他就是不願意傷了她,於是乎,東方煒只能繼續忍耐,平放在她身側的拳頭緊握,拚命地壓抑想挺進的衝動。

「好些了嗎?」東方煒的聲音因慾望而低啞,抵著她汗濕的額頭問道。

「我不知道。」練無瑕不確定地搖頭,但這個細微的動作卻同時引發兩個人的反應,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弓起,東方煒額頭上的汗冒得更兇了。

「不疼了,是不是?」東方煒的忍耐已到了極限,於是他再次低下頭,捧起她的臉,索求的舌再次入侵、佔有她的甜蜜,一如緊鑲在她體內想要律動的火熱,渴望衝刺、瘋狂的佔有。

一直到練無瑕依著本能,不由自主地扭動身子,東方煒才開始在她的身上律動,他伸手將她的腿分得更開,身子衝得更深了,一波接著一波,直到她緊窒的身子開始顫動,他才不再壓抑自己的衝動,他緊緊摟住懷中這個他不願意失去的小女人,最後一次用力挺進,與她共同攀登情慾的最高峰……。

雲雨褪去,東方煒翻了個身,將練無瑕自身下拉起,再將她溫柔地攬入自己的懷中。

歡愛後的氣味,混著無瑕身上那一股淡淡清香,東方煒滿足地閉上眼睛,感受這股完全擁有練無瑕的感覺。

「無瑕,我剛才有弄痛妳嗎?」他輕撫她的長髮,溫柔地問道。

「嗯……有一些……可是後來就不會了。」她脹紅的臉埋在他的胸口,怎麼也不敢抬起來。

「好了,現在我們來談正事。」他忽然開口,想起了最當初進房的目的。

說來丟人,他一向以自身的自制力自豪,結果事情全走了樣。本來以為無瑕坐在木盆裡可以方便他逼供,沒想到最後克制不住的人卻是自己,什麼也來不及問,就摟著她歡愛一場,急得像是初嚐情慾的小子一樣。

「可是我好累,我們不能明天再說嗎?」練無瑕嚶嚀一聲,打了一個呵欠,傭懶的模樣像是一隻小貓。

「累了?」他狐疑地看她,以為無瑕只是想逃避他的問題,低下眼,卻瞧見她半垂的眼皮,的確是一副倦極欲眠的模樣。

「嗯,讓我睡一下。」她在他的胸前蠕動,試著找出一個舒適的位置。

「好吧,妳睡吧!」終究還是不忍心,東方煒輕手輕腳地為無瑕蓋上被子,一隻手還體貼地停在她的背部揉搓,溫柔地按摩著。

「無瑕,慈雲寺裡的『靈藥』到底是什麼?」一直縈繞在東方煒心中的,始終是這個問題。他記得那幾名漢子追著無瑕,要的就是慈雲寺的靈藥。

「靈藥……」她不甚清醒地重複著。

「是,那惡人追著妳討的藥是什麼,『慈雲寺』真有這藥?」東方煒又問了一次,執意要問出答案。

「嗯,吃了那藥,什麼病都會好的。」練無瑕半睡半醒間應了一句。「可是……不能吃,吃上癮就斷不掉了,除非……」

「除非什麼?」東方煒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低下頭想聽得更清楚。

但練無瑕不再說話,已經完全睡著了。

「吃上癮的藥?這是什麼藥方?」東方煒聽得迷糊,但隱約中就是覺得這和「慈雲寺」的秘密有關,不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好好睡吧!」他起身著衣,在睡著的練無瑕額頭邊輕輕印下一吻,以溫柔堅定的聲音說道:「小東西,學著多信任我一些。」

他已經一步一步地解開無瑕的過去,「雲琤巫女」的身分並沒有改變什麼,地仍舊是那個讓自己心動的單純小巫女,是他自「慈雲寺」親手救回,一直帶在身邊的姑娘,僅此而已。

「我會保護妳的。」不管藏在「慈雲寺」裡的秘密是什麼,不管無瑕要躲避的敵人是誰,他都會守護她的。

就這樣站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兒,東方煒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房間。

羽山 於 2007-06-12 20:17: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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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6-12 20:18:00
第七章

剛出了客房,東方煒就看見一名家丁等候在外,說是張明德有事要找他商量,他點點頭,跟著家丁走到了前廳。

「什麼事?」東方煒一走進前廳,就看到張明德對著一張帖子皺眉。

「東方公子,蘇縣令那隻老狐狸送帖子來了。」他將帖子遞給東方煒道。「上面說他今晚要來此處作客,說要拜見您這位遠從京城來的貴賓吶!」

「他的膽子倒是不小,自個兒找上門來了,我倒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東方煒並沒有多大的反應。

「公子要小心,這老狐狸不知道要玩啥把戲,實在讓我擔心。」自己雖是太子在蘇州的探子,但這「問霞別苑」在蘇州什麼也不是,若是蘇縣令想在這裡痛下殺手,就算他們有皇太子撐腰,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你別擔心,讓他來就是。」東方煒揮揮手,眸中亮起一抹精光,也該是會一會蘇縣令的時候了。


────────────────────────────────────────────────────────────────────────────────

到了晚上,兩頂轎子準時地出現在「問霞別苑」,走出轎子的是蘇縣令,另一位則是一名身穿白衣,長得千嬌百媚的絕色女子。

蘇縣令夜訪「問霞別苑」的目的不明,東方煒自然不願讓練無瑕出席,以免遇到兇險,由於練無瑕並不知道到訪的人是誰,於是也聽話地待在客房裡。

主人張明德在涼亭裡設下了宴席,戰戰兢兢地招待著客人,一雙眼戒備地看著蘇縣令,就怕他這次夜訪有什麼陰謀。

「眼前這位可是名享京城的東方公子?」蘇縣令是一名清瘦的中年男子,斯文的臉上畜著些許鬍子,他將第一杯酒敬給了東方煒,推崇道:「你們四兄弟的名號,連蘇州城都傳遍了,既然來到這裡,怎麼也得讓老夫招待招待,才不會失了地主的禮儀。」

「好說、好說,縣令大人事務繁多,我怎敢叨擾。」

「哈哈哈!東方公子,這蘇城好山好水,東方公子絕對會盡興而歸的。」蘇縣令朗聲笑道,又為東方煒和自己斟了一杯酒。

「這裡風景好,就連一間小小的寺廟,都能香火鼎盛、聲名遠播,我來蘇城,也是為了想開開眼界。」東方煒淡淡一笑,將話題帶到了「慈雲寺」上。

「想不到小小一間寺廟,名聲居然傳到了京城?」蘇縣令驚訝不已,轉身對身旁的女子道。「妳這『雲琤巫女』的本事不小,說不定哪一天,就連皇上都親自來蘇州一睹妳的風采呢!」

坐在蘇縣令身邊的絕色,正是東方煒今日在街上遇到、乘著神轎遊街的「雲琤巫女」。

「這一位就是『雲琤巫女』?」東方煒不動聲色,也想知道蘇縣令葫蘆裡在賣什麼膏藥。

「可不是,不瞞東方公子,所有前來『慈雲寺』的香客不為別的,全是為了我身邊這位『雲琤巫女』,她不單有治病的本事,更有一項特殊的技藝,不如就讓她在此表演如何?」蘇縣令捻鬚淡笑,神情中充滿了得意。

「不知她有何種本事?」東方煒揚眉問道,莫非這「慈雲寺」裡的巫女都有神通?就連這個冒牌貨也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本事?

「這『雲琤巫女』擅長跳舞,每年蘇城的祭祀都是由她跳舞,我之所以帶她來,也是想讓東方公子開開眼界,讓東方公子一窺這『雲琤巫女』的曼妙舞姿。」

「是嗎?」東方煒噙著笑,目光停在張明德的身上,表示一切由主人作主。

「張員外,不介意叫你的人起個調,讓我們一同欣賞巫女的舞技吧!」蘇縣令笑著詢問。

「沒問題。」一來張明德不知這「雲琤巫女」是假;二來,他的確也想見識一下她會舞出何種曼妙的舞姿,於是點頭答應了。

等張明德喚來一些懂得音律的家丁後,坐在蘇縣令身邊的女子緩緩起身,朝大家傾身行禮,踩著曼妙的腳步行到了涼亭外空曠的地方。

「雲琤巫女」伸出修長、渾圓如玉的手臂,輕輕地舞動著潔白的雙袖,踩著似靜欲動的舞步,慢慢地擺動著身子,配合著旁邊的音樂聲,當真是趨步明玉舞瑤璫、芳姿豔態妖且妍,像是在摹擬鳥飛鶴翔的姿態,又像舞著羽化登仙時那種絕美的姿態。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曼妙的舞姿,「雲琤巫女」輕輕地舞動著身子,極為自然地慢慢接近了東方煒,軌在她一回眸一甩袖之間,她突然向東方煒的眼睛噴出了一口氣……。

「啊!」東方煒愣了一會兒,直覺地伸手一擋,但眼中並無任何異樣的感覺,反倒是鼻間奇香撲鼻,腦門剎那間昏眩了一下。

「東方公子!」張明德坐在東方煒的旁邊看得分明,緊張地喊出聲,但東方煒搖搖手表示無妨,他才鬆了一口氣。

「雲琤巫女」甩著白袖,腳步輕移又舞開了,她在空地上又舞了片刻,等到樂聲結束之後,一場撼人心魂的舞蹈也跟著結束了。

「好!真是太美了!」張明德拍手叫好,眼睛還捨不得從「雲琤巫女」美麗的臉上移開。

「東方公子,您覺得如何?」蘇縣令淡淡一笑。

「的確是不同凡響的舞技,托縣令大人的福,東方煒今日算是開了眼界。」東方煒微微拱手,不忘以真氣運走全身一回,確定自己是否有中毒的跡象。

「哪裡的話,公子喜歡就好、喜歡就好。」蘇縣令笑得好不開心,言談中,頗有和東方煒示好結交之意。

一場豐盛的晚宴,就在笑聲不斷、舉杯邀酒和樂氣氛中結束了。

「時候不早了,該告辭了。」吃了個酒足飯飽,蘇縣令拍拍肚子,笑著站起身子,就要離開之時,他又忽然回頭,對東方煒道:「對了!我這還有一項禮差點忘了給東方公子了。」

「蘇縣令何必大客氣。」東方煒搖手,並不打算接受。

「東方公子,這可是了不起的東西,這是『慈雲寺』裡最特殊的靈藥,平常是求也求不到的,但住持相我是朋友,所以我隨身呢,就會帶上個幾瓶,你我相識一場,就算留給你做個紀念,也是好的。」蘇縣令從腰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放在桌上。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但公子莫小看了這瓶藥,這可是『慈雲寺』裡最值錢的東西,放在身邊,遲早會用得上的。」

「如此多謝了。」東方煒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內心開始揣測他的用意,但換個方向來看,手邊若是有了靈藥,自己也算是多掌握了一分線索。

「好說,如此我就不再打擾了。」蘇縣令分別朝東方煒和張明德拱手道別,帶著「雲琤巫女」離開了問霞別苑。

一直到兩扇大門關起,蘇縣令這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個東方煒會上當嗎?」「雲琤巫女」抬頭,宴席之間,她注意到了對方有一對深藏不露的精明眼眸,看樣子不好騙。

「嘿!妳送上的那一口毒,會有發作的時候,到時候,由不得他不服靈藥。」

蘇縣令嘿的一聲冷笑。


東方煒要是不服邪靈藥,就是死路一條,但若是服用了,嘿嘿!他這一輩子,就等著當一個廢人吧!

「哈哈哈!不管是誰,和我作對的就只有一個下場。」蘇縣令狂笑出聲,乘轎離開了。


────────────────────────────────────────────────────────────────────────────────

涼亭內,東方煒與張明德也在討論剛才那一場好不容易結束的晚宴。

「東方公子,您的身子真無不妥的地方,是不是要找個大夫仔細檢查,我也好安心哩!」張明德始終覺得不對勁,蘇縣令平白無故上門,真的只是為了獻殷勤這麼簡單的原因嗎?

「我剛才地運氣檢查了一遍,並沒有任何異樣的地方。」

「那麼蘇縣令明天邀請公子過府一談,不知公子有何打算?」張明德又問道。

剛才在席間,因為有談到「慈雲寺」失火一事,於是蘇縣令特地邀請了東方煒明天至蘇府一趟,可以更詳盡地討論「慈雲寺」的問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東方煒沈吟了一會兒,做出決定。

「我明白了,公子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張明德心知東方煒已有打算,便不再多說。「至少今日的晚宴讓我們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蘇縣令與『慈雲寺』的關係的確良好,不然就不會將『雲琤巫女』時時常在身邊了。」

「嗯,兩者之間是否真是狼狽為奸、同出一氣,總會弄個水落石出的。」東方煒點點頭,真正的「雲琤巫女」在自己的身邊,他相信自己會問出事情真相的。

「夜也深了,公子早些安歇吧!」

「今晚辛苦張員外了。」東方煒拱手道謝,幾日下來,他也察覺出張明德是一位心思相當細密的人,難怪會成為義兄在蘇城的眼線。

「哪兒的話,若是公子能順利逮到蘇縣令的小辮子,也是人民的福氣。」張明德笑著回答,他早認定了東方煒是人子殿下派來肅清貪官污吏的,對他的態度自然不同。

「希望如此。」東方煒淡淡一笑,轉身離開了涼亭。

無瑕雖是「雲琤巫女」,但他絕不相信單純如她,會是那名可以禍世的巫女,反倒是蘇縣令有許多神秘的地方,既然如此,他自然不需要對任何人洩漏練無瑕真正的身分,張明德要的只是蘇州城的安定,其他的,就不是他該知道的。



────────────────────────────────────────────────────────────────────────────────

回房梳洗一番後,東方煒很自然地又回到練無瑕的房間,在一頓各懷鬼胎的虛假宴席之後,此刻他需要的只有無瑕,只要和她在一起,看著她的笑臉,自己的心情就會變得極為輕鬆。

「無瑕。」他輕敲房門,跟著「呀」一聲地將房門推開。

房間冷冷清清的,桌上只點了一根蠟燭,床上的被子摺得整齊,完全沒有睡過的痕跡,東方煒低咒一聲,心中隱隱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該死的!」再次仔細地檢查過之後,東方煒確定練無瑕又再一次離開了。

正當他鐵青著一張臉、踏出門檻準備出外尋人的時候,不遠處,居然看到了一身青衣的練無瑕!她正在距離自己約莫三公尺的地方踱步,時而仰頭看星空、時而低頭玩弄裙襬,一副很無聊的模樣。

「練無瑕!」那種以為已經失去、卻發現其實沒有的感覺是狂喜沒錯,但是怎麼也壓不過他發現無瑕不見時那種焦慮與狂怒,所以他還是只能大喝一聲,一來發洩怒氣,二來好確定那一抹纖細的身影是真是假。

「喝!」她被這聲怒吼嚇了好大一跳,身子震了一下,幾乎要跌倒了。

下一秒,她已經被一股力道掠過,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被壓進一具溫熱熟悉的肉牆。

「公子?」她遲疑地喊著,味道很熟悉沒錯,但是她整個人被壓得連頭也抬不起來,實在無法確定對方是不是東方煒。

「哼!」無瑕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悶哼,跟著按在她背上的束縛力量解除,她抬起頭,看到了東方煒一雙含怒的黑眸。

「你在生氣?為什麼,今晚的宴席不好玩嗎?」她偏過頭,有些好奇地開口。「可是也不對,張員外不像是會這麼做的人。」

「妳為什麼在這裡?」算了!和她生氣簡直是白費力氣,因為練無瑕根本就不懂他生氣的原因。

「啊!」她像是忽然想起自己在花園踱步的原因,俏臉一紅。「沒有,就是睡不著,所以我出來走一走。」

「為什麼睡不著?」他挑眉疑問,捧起無瑕的臉逼她望向自己,剛才那種心頭糾結的感覺不好受,他可不能讓她以一句「睡不著」就打發了過去。

「睡不著就是睡不著,哪有為什麼?」她蹙眉,堅持己見。

「那我換個方式問妳,一般人要是心裡有事,就會睡不著,那麼讓妳悶在心裡,睡也睡不著的事是什麼?」剛才地又是沈思又是嘆息的,一定有問題。

「沒有。」練無瑕脹紅一張小臉,拚命地搖頭。

「無瑕,妳還是不願意相信我?」他瞇起眼,瞧她這種反應,還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這不是相不相信你的事。」她難為情地別開臉,不知所措,卻也明白若是她不說清楚,以東方煒的個性一定不肯甘休。「我……我是在想今天發生的事啦!」

「今天發生的事?」這下子換成東方煒不明白了。是她身分暴露一事,是遇上惡人的事,還是「慈雲寺」的事?但這都沒必要面紅耳赤吧!

「從來……我從來不知道兩個人……兩個人之間可以這麼的親近,就好像變成一個人的感覺一樣,這種感覺我從來沒有過,但是……總覺得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哎!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所以才會出來走一走。」練無瑕紅著臉、低垂著頭,雖然有些吞吞吐吐,但總算讓東方煒聽明白了她在說什麼。

「妳睡不著,就是在想這個?」東方煒有些訝異,卻有更多得意。

這個單純到幾乎無求無欲的小巫女,原以為她一輩子都會如此,所以他在態度上才會採取強勢手段,逼著她跟在自己身邊、逼著她習慣自己,不讓她離開,而現在,無瑕終於發現到了經過那一場歡愛之後,兩個人都回不到原點,生命中的一切都將有所改變,那麼感謝老天,他的苦難日子或許就要結束了。

「嗯,我說完了。」練無瑕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不再煩惱,於是她抬起頭開心地問道:「原來有心事要說出來才會快活,那麼該你了!」

「我?」東方煒聽了她的話,不禁十分錯愕。

「對,剛才你一見到我,就好生氣好生氣,你一定也是有心事,你把它說出來,就不會煩惱了。」練無瑕漾著一張笑臉鼓勵著。

「我沒有心事。」東方煒搖搖頭,他不會告訴這個小巫女自己是因為見不到她心慌意亂,所以才會這麼生氣。

「可是你剛才真的很生氣!連叫我的名字的語氣都好兇!」練無瑕懷疑地蹙起兩道彎眉,總覺得東方煒的笑容很詭異。

東方煒正在思索要用什麼藉口搪塞的時候,忽然察覺到附近有人影落地的聲響,他機警地轉身,將練無瑕擋在身後,跟著大喝道:「什麼人?」

「嘿嘿!小倆口甜甜蜜蜜的,當真讓人欣羨。」一名蒙著臉、身穿黑衣的男子從陰暗處走出,手上拿著一把亮晃晃的大刀。

「你是誰?」東方煒也取下了腰間的軟劍,戒備地望著對方。

「嘿嘿!『破雪銀刃』?這也難怪我那些兄弟會敗在你的手上。」黑衣男子瞥了一眼東方煒手上的軟劍,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

「你的兄弟?」東方煒微一沈吟,一方面在心中過濾人選,一方面卻不以為意地笑道:「我這『破雪銀刃』的確殺過不少敗類,但不知你的兄弟是誰?你要是不報出個名號,我這劍下豈不又多了一個亡命的無名鬼?」

「呸!要知道我兄弟的名,就下閻羅老爺那兒去問吧!」他被東方煒的話所激怒,大刀一甩,就開始朝東方煒猛烈攻擊。

「無瑕,去找人。」東方煒運勁將練無瑕輕輕一送,不想讓她被波及。

練無瑕眼見東方煒有危險,慘白著一張臉,就往另一頭衝去,想多找些幫手幫東方煒一直到練無瑕的身影不見了,這才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敵人身上,對方攻得極兇,他也避得很快,十招過後,東方煒已經認出對方的身分了,他的招數和今天早上交手的漢子明顯是同一路的,也就是說,他有可能是蘇縣令手下的人。

「告訴你的主人,先送禮、再送來刀,真多虧了他有這等巧思。」東方煒在打鬥之中笑著說。

「嘿嘿!說到主人的贈禮,你可別嚇得腳軟!」對方見自己的身分已被東方煒識破,也不再隱藏,下一秒,已經將大刀撞得密不透風,跟著數十枚小刀已經破風而來,朝東方煒射去。

「你的能耐就只有這樣嗎?」東方煒運勁一揮,以軟劍將小刀都掃落地面。

就在這個時候,被打落在地的小刀忽然起了變化,從劍柄處冒出了陣陣白煙,竟是與晚宴上,東方煒吸入的是同一種香氣。

「這……」腦門再次傳來一股昏眩感,東方煒心中大叫不妙,立刻屏住氣息,但他發覺已經來不及了。

這次不只是頭腦感到暈眩,就連眼前地出現了一閃一閃的幻覺,就在這時,他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怒吼,直覺地舉劍來擋,硬生生地擋下了對方砍來的大刀。

「東方公子,喜歡我們主人獻上的禮嗎?」邪惡的笑聲揚起,一柄小刀無聲地插入東方煒的胸口。

「喝!」雖然中了暗招,但東方煒將真氣運於雙掌用力向前一推,耳中聽見敵人「哇」的一聲,被他擊斃於掌下。

敵人已被他擊斃,東方煒卻也撐不住了,他腿一軟,直直地倒了下去,在陷入昏迷之前,他隱約聽到了練無瑕的喊叫聲,然後完全失去了知覺……。

意識昏昏沈沈之際,東方煒隱隱約約聽到了談話的聲音。

「這下子該怎麼辦?這毒連大夫都不會解,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是張明德焦急的聲音。

「對了!老爺,東方公子不是有一瓶『慈雲寺』的靈藥?」一個陌生的聲音這麼說著。

「靈藥?」張明德絕望的聲音中,增添了一絲希望。

不能用藥!東方煒雖然口不能言,但是仍想起了無瑕曾經和他說過的話--此藥一用就會上癮。這就是蘇縣令的賊心了,讓他受了傷,卻不得不服用此藥。

「這到底是不是靈藥?我不能拿東方公子的性命冒險。」張明德說著。

「讓我來吧!」是練無瑕的聲音。東方煒欣慰地辨認出她的嗓音,莫名地,覺得心安了許多。

「練姑娘?」

「若它真是『慈雲寺』裡的靈藥,只有我知道要怎麼使用它。因為我才是真正的『雲琤巫女』。」練無瑕以一種前所未聞的篤定聲音開口。

無瑕!別說出妳的身分!東方煒在心中喊著,但仍是開不了口。

跟著,東方煒又陷入了昏昏沈沈之中了……。

他的體內,像是有一把怎麼都無法熄滅的人,燒得他的五臟六腑都好痛,唯一支撐他的,是他手邊有一股冰涼的力量,像是沁涼的湖水、又像是溫和的風,始終緊密地握著他的手,那一股力量從手心傳到了心口,趕走胸口那種疼、那種痛,緩慢地緩慢地讓他從火熱中冷卻,然後,讓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看到的是趴睡在床邊的練無瑕,她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掌心,東方煒這才明白,她是救自己離開那火熱的沁涼。

東方煒微微震動的手,讓緊握著他的手的練無瑕驚醒了,她瞧見東方煒終於睜開了眼睛,喜悅地流下了兩道淚水。

「別哭了,瞧妳,將眼睛都哭腫了,還是不懂得照顧自己。」憔悴的容貌、嘶啞疲倦的聲音,顯現出他剛自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我只是……」練無瑕哭花的臉蛋綻開一抹可憐兮兮的笑,伸手拚命地抹開淚水,就怕眼前同她說話的東方煒是幻覺。「我不哭……不哭……」

東方煒看到她狼狽的模樣,不自覺地扯開一抹笑,不料卻牽動了傷口,讓他痛得呲牙咧嘴,更讓練無瑕再次嚇白了一張臉。

「你別動!你不要動啊!傷口要是再出血怎麼辦?要是你又昏過去了怎麼辦?」練無瑕又急又慌,原本在眼眶打轉的淚水又落了下來。「大夫呢?我去叫大夫過來,你別動啊!」

練無瑕連忙起身,就要喊大夫過來。

「無瑕。」東方煒制止了她。

「可是你的傷口很疼。」她淚眼汪汪地,自相遇以來聽東方煒的話習慣了,一時之間突然不知道該叫大夫來,還是該聽他的話才好。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不礙事的。」東方煒嘴角微抿,輕聲道:「無瑕,我不會有事,再說,為了不讓蘇州城被妳的淚水淹沒,我的身子必須要好起來,妳說是不是?」

「可是……」她仍然在遲疑。

「妳在這裡陪著我就可以,我不需要大夫,只要你。」東方煒伸出手,緩緩地觸碰她細軟的小手,仍是霸道地道:「聽我的話,就這樣別動,還有,別想乘著我不能動的時候偷溜,知道嗎?不然我會很生氣。」

「嗯。」她也真的捨不得鬆開他的手啊!只能拚命地點頭,表示她明白。

「很好。」男性的唇露出一抹滿意的笑,東方煒緩緩地開上了眼睛。

被他握住的手心好熱好燙,就好像她的臉一樣,但是她一點也不在乎,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東方煒能夠好起來,其他的,都不重要!

「無瑕,妳用了靈藥了嗎?」東方煒又睜開眼,知道自己又活了過來,一定和那一句起死回生的靈藥有關。

她點點頭。「嗯。可是你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受害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但東方煒並沒有聽到,疲倦的他已經再一次睡著了。

練無瑕伸手探了探牠的額頭,知道高燒退去,他的生命就不會有危險了。

全蘇州城,甚至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世上唯一能中和靈藥藥性、不讓人上癮的方法民有一種,就是加入另一種藥引,而這個秘密,唯有「慈雲寺」裡的住持師父和她知道,就連蘇縣令也不明白。

「公子,無瑕不會讓你有事的。」她緩緩掀開袖子,露出了纖細的手臂,原本細白無瑕的皓腕,現在上面卻佈滿了無數的血痕。

她拿起匕百,忍痛地又再一次劃破自己的手腕,將一滴一滴的血,慢慢滴入盛放的瓷碗裡。

這就是「雲琤巫女」真正的秘密了,她的血--就是當今世上,獨一無二可以中和靈藥的藥引!

羽山 於 2007-06-12 20:18: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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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6-12 20:18:00
第八章

東方煒是被一種奇怪的感覺喚醒的,即便在自己的意識不甚清醒,即使他受了很重的傷,還是感覺到了。

他從鼻間、口齒之中,隱隱嚐到了血的氣味。

緩緩睜開眼睛,東方煒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瞥見窗外一片昏暗,天色未明。

他撐起兩肘奮力自床上坐起,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流了一身的汗,他知道雖然體內的餘毒尚未完全清除,但身子已經逐漸使得上力了。

當練無瑕捧著一盆水進房門時,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副景象。

「公子!」她連忙將木盆放下,焦急地奔到床邊,就怕東方煒一用力又將傷口迸開了。

「無瑕,我沒事。」東方煒在她的幫忙下靠回床頭,慢慢吐出一口氣,抬頭對她淡淡一笑。

「身子覺得怎麼樣?」她轉身擰起一條毛巾,細心地為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欣喜地發現他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氣色看起來好多了。

「我一共躺了幾日?」東方煒蹙眉,因為看到了練無瑕眼睛下有著明顯的黑影,看樣子好幾天不留休息了。

「五天,公子的身子比我想像中的好,我本來預計公子會睡上十天八天才會醒來呢!」她見東方煒又能問問題了,這表示他身上中的毒並沒有其他的副作用,心中更是放下一塊大石頭。

「我若是再晚幾天醒來,怕是又要倒下一個人。」他握住練無瑕的手,仔細望著她的臉,無瑕的身子本來就單薄,但現在看起來更瘦弱了。「妳也好幾夜沒睡了吧?」

「我沒關係!」她搖搖頭,想站起身來,卻發現身子有些輕飄飄的,「咚」的一聲,她又跌坐在床上。

「別逞強,妳也累了,就在我身邊躺著休息。」東方煒溫柔地將她拉進懷中,知道無瑕的體力已經完全透支,這些天她一定都是強撐著,現在瞧見他沒事了,精神一放鬆,身子自然就便不上力了。

「不行……我還得去廚房拿藥……」練無瑕還是想從床上爬起,心中一直記掛著爐上鍋裡還有一碗在熬的湯藥。

「睡吧!妳累了。」東方煒伸手在她的睡穴上輕輕一點,不讓練無瑕有任何拒絕的機會。

東方煒拉起被子溫柔地蓋在練無瑕的身上,無限憐愛地執起她的手,這一個動作卻讓無瑕的衣袖滑下,露出了一截滿是傷痕的手臂。

東方煒臉色一變,連忙將她的手臂抬起,仔細檢查是怎麼一回事。上面橫長交錯的傷痕像是割傷,有些傷口甚至還沒收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直覺地想將無瑕喚醒問個清楚,但是看到她疲倦的面容,著實狠不下心,念頭一轉就想找張明德問個明白,他該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練姑娘,我為公子送藥來了。」一名家丁將門打開,捧進了一碗還冒著煙的湯藥。

「啊!練姑娘原來睡著了,我見爐上的藥一直沒人去取,於是就幫姑娘送來了。」家丁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練無瑕,於是對著東方煒解釋道。

「謝謝你。」東方煒謝著接過那一碗藥。

「那我先告退了。」家丁恭敬退下。

東方煒注視著手中那一碗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身子猛然一震,將藥湊到鼻間聞了一下,不出他所料!除了厚重的藥味之外,倘有一股淡淡的血味……。

無瑕臂上橫長交錯的新傷、他口鼻問的血味!若是將兩者串連在一起,莫非在他夢中,口齒間嚐到的血味就是無瑕的血?他震驚萬分地轉頭看著練無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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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經過漫長的休息時間,練無瑕從睡夢中醒來。

她一開始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是覺得眼前的擺設很熟悉,半晌後她才猛然想起這是東方煒休息的房間,於是連忙從床上跳了起來!

「我居然睡著了,真沒用!」她有些氣惱地起身,伸手一摸旁邊的床鋪,涼涼的,這表示東方煒已經沒有在她的身邊很久了,身為一個看護受傷的人,自己真是夠粗心大意的!

她進房探視的時候是清晨,但現在窗外又是一片漆黑,她該不會是一睡便睡到了深夜吧?想到這裡,練無瑕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好,就跌跌撞撞地想衝出去尋找東方煒的人影。

「喝!」才走了沒幾步,一經過床前的小圓桌,她就被一股力道扯住了身子,嚇得她整個人跳了一下。

隱隱黑暗之中,她好像看見了一個人影,是誰燈都不點地坐在那兒?

「是我。」低沈的聲音,解開了她的疑惑,也讓她鬆了一口氣。

「公子,你……你怎麼不休息,為什麼不點燈?」她伸手撫著胸口,真要被他的無聲無息嚇出一身病。

「妳這些天異極了,不點燈是為了讓妳睡得更舒坦些。」東方煒一把將她扯進懷中,按在自己的腿上,順手將桌上的油燈點亮了。

暈黃的燈光照在練無瑕的臉上,他瞧見她的氣色恢復了一些,就連眼下的黑影也淡去不少,他一張緊繃的臉這才漸漸轉緩。

「公子是為了我?」她有些受寵若驚,想起他的身上還有傷,直覺地想起身,但東方煒雙手一扣,就是不讓她離開。

「妳這些日子又清瘦了很多,不這樣抱著妳,感覺上妳好像要飛走似的。」他抵著她的肩頭輕輕嘆息,腰際問的手又緊了些。

「公子,如果……如果你不趕無瑕走,無瑕是不會離開的。」她聽到東方煒的話,害羞地垂下頭,喃喃說出自己的心意。

東方煒的傷,讓她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有多麼在乎他的安危。當他受傷昏迷不醒的時候,她夜以繼日地守在他的身邊,就怕東方煒不再醒來……。

「妳為什麼肯這麼做?」他的手從無瑕的腰際轉向她的手,有些心疼地握住它,想起了上面那些傷痕。

「公子對我很好,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當然應該照顧公子。」

「包括割破自己的手,以妳的血當藥嗎?」東方煒以自制的語氣問道,先一步摟住她,不讓無瑕逃開。

 「你……你知道了?」她的身子抖得很厲害,以另一隻手緊緊握住了有傷痕的手臂,努力想掩飾些什麼。

「別遮了,我都看到了。」東方煒輕嘆了一口氣,將她滿是傷的手臂抬起來,湊到嘴邊,溫柔地印下一連串細碎的吻,等他再次抬眼,看到了眼眶裡蓄滿了淚水的練無瑕。

「公子,你不怪我?若不是公子遇到了無瑕,根本不必承受這些事情……」她哽咽地開口,淚水已經流滿了雙頰。「我帶著張員外趕到的時候,公子已倒在地上,一身是血,我很害怕,以為公子已經……已經死了,後來員外請來大夫,他們也沒法子,因為他們根本看不出公子身上中了什麼毒,還有公子胸前那把刀,雖然沒有傷到心肺,但是你流了好多血,我嚇死了……」

東方煒一邊聽練無瑕說話、讓她發洩這幾日來的恐懼和擔憂,一邊以手輕撫著她的背,溫柔地安慰著她。

「後來有人說,蘇縣令有贈公子一瓶『慈雲寺』的靈藥,我當時也嚇了一跳,因為那藥幾乎在那場大火中都燒盡了,怎麼可能還有,但若是真的有,我知道那公子的傷就有救了,所以我就向張員外討了那瓶藥來看,它果然是真的,所以我就將它製成解藥,救了公子的命。」練無瑕一口氣說到這裡,還不忘伸手揩了揩眼淚,對東方煒道:「我真是沒用,這點事就哭成這樣子。」

「哭出來心裡會好過些。」他揚起一抹笑,湊向前細細吻乾她的淚。「無瑕,我怎麼會怪妳呢?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拿刀子割自己的手,只是為了救一個不相干的人。」

「公子不是不相干的人!」她抬眼,有些惱怒地辯解。「公子……公子對無瑕來說很重要,所以,所以我才願意的。」

寺裡的住持曾告誡過她,她的血可以中和靈藥藥性的事,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一旦被人知曉這個秘密,她的性命就難保了。

 但是當東方煒的性命到了危險關頭的時候,她根本連考慮都沒有考慮,就決定用自己的血救他,至於自己是不是會真的有危險,她已經不在乎了。

「這是我聽過最動人的表白。」男性的唇,再次揚成一抹滿意的笑,緩緩低下來,溫熱地燙印在無瑕的嘴邊。

她柔順地開上眼,雙手主動地環上了東方煒的肩頭,滿足地輕嘆一口氣,自己總算對東方煒有用,救了他一命!

「無瑕,為什麼靈藥必須加上妳的血?」東方煒抬起頭來詢問道。兩人既已交心,他不願意再有任何的秘密橫亙在兩人之間,她既是他的女人,他就要瞭解她的一切真相。

「那是……」練無瑕從他懷中抬頭,遲疑地望著東方煒。

一反從前的逼迫,這一次東方煒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以溫柔堅定的眼神望著她,無聲地傳遞著要她相信自己、信賴自己的訊息。

「公子,那是好長的一段故事。」練無瑕點點頭,伸出手小手緊握住東方煒的手,決定不再隱藏所有的秘密。

「公子還記得那一場大火嗎?那大火並不是意外,其實是住持師父放的火,想將『慈雲寺』裡罪惡的一切都結束掉!」她垂下眼,有些傷感地說著。「我是住持師父撿回來的孩子,一直以來,住持師父待我如親生女兒一樣,她雖是住持,但興趣卻是研究藥草方子,自小我的身子不好,就是師父研究的那些藥草,一點一滴地幫我的身子養壯的。」

「傳說中的靈藥,莫非就是她研製出來的?」東方煒好奇地問道。

「是。開始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知道莫名其妙地,寺裡的香客越來越多,而且所有的香客都會去而復返,來寺裡來得極勤快,我以為是他們誠心想拜佛,後來才知道,他們全是為了住持師父的靈藥。」

東方煒不語,想起了無瑕曾經說過,靈藥雖是救命仙丹,但是千萬不可服用,若是上了癮頭,必須一直服用下去。

「若不是有一次,我撞見了有一名香客,痛苦萬分地跪在地上、對著住持師父不住磕頭哀求,我想找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住持師父居然做出了這麼可怕的藥。」她想起那一幕,一名五尺以上的大漢,為了住持師父的藥,將頭都磕出了鮮血,模樣好不嚇人。「我嚇了一跳,被住持師父發現了,結果住持師父帶我到房間裡,問我想不想救那個人,我點點頭,於是師父拿起小刀,在我手指上刺了一個小孔,讓我的血滴在碗裡,然後將它和在藥裡,對那個人說,這是最後一帖藥,服了之後,就不用再來了。」

她還記得住持師父的臉色很凝重,當天晚上,就將她叫到房裡去了。

「無瑕,今天妳看到的事情,我希望妳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住持師父是一名約莫五十來歲的尼姑,她對練無瑕而言,就像是世上的另一個親人。

「師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無瑕你要知道,煉藥對師父來說,是最大的興趣,一直以來,我一直在煉一種藥,能讓人真的解去任何病痛與煩惱,一開始,只是摻在香灰裡,好讓前來拜佛的人,在手裡聞這些有療效的香氣,但漸漸地,有人喜歡這種香氣,向我討了些回去,沒想到有人居然將它當成藥服下,解去了身上的病痛,經此一傳十、十傳百,這寺裡有『靈藥』之說,就這麼慢慢傳開了。」

「住持師父,那是您慈悲世人,做出了靈藥,有什麼不好嗎?」練無瑕覺得奇。

「無瑕,那藥若是混在香灰裡燒倒也無妨,但是當成了藥服下,並不適宜。」住持師父輕嘆一口氣。

「為什麼?師父不是說,吃了什麼病都會好了嗎?」

「今日之事,妳也瞧見了,這藥是可以治百病,但它若是用來內服,會有一個可怕的後果,一旦服下這藥,就會上癮,斷不掉的。」

「斷……斷不掉,那會如何?」練無瑕有種不好的預感,想起了早上那名漢子憔悴可怕的模樣。

「若是能忍過七七四十九天,一切就沒事,但每一天都是痛苦難捱、苦不堪言,這世上又有誰忍得住?師父做出這藥,是錯了!但幸好還有補救的方法,若是在藥裡摻了妳的血再服下,這藥就真正稱得上是靈藥,就算內服,也不會有上癮的危險。」師父嘆一口氣,飽含歉意的眼光停在練無瑕身上。「妳是我的徒兒,師父自小看著妳長大,我又怎麼忍心用妳的血做藥引呢?」

住持師父又嘆了一口氣,抬頭望著天,不再言語。

「無瑕,師父對妳說的這些,妳千萬要記在心上,絕不能將此事告訴任何人,否則妳會有性命之憂,明白嗎?」半晌後,她鄭重地警告練無瑕。

「師父?」她呆了呆,不明白是什麼原因。

「聽我的話,忘了師父今日同妳說的話,對妳自己有好處。另外『靈藥』一事,妳也別擔心,師父會再想辦法的。」她拍拍練無瑕的肩,默然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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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往事說了個大概,練無瑕這才住口,抬頭平視東方煒的眼道:「這些就是師父告訴我的,『慈雲寺』裡靈藥的秘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表面上是很平靜,但來寺裡求藥的人始終不曾停過,直到那一天……」練無瑕一頓,淚水又一顆顆地落下,語帶顫抖地開口道:「大火發生的那一天,寺裡一切都很平靜,寺裡的人告訴我,住持師父將她自己鎖在房間裡不肯出來,我有些擔心跟了過去,然後……然後就看見師父的房裡起火了!」

「是妳師父自己放的人?」東方煒猜測,伸手將練無瑕圈回自己的懷中,無言傳遞自己的溫暖。

「多半是這樣,後來不知怎地,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後來的事公子你就知道了,公子救了無瑕,但師父……師父多半是不行的了!」她哽咽地將話說完,想到師父死於那一場大火之中,克制不住地又淚流滿面。

「無瑕,『慈雲寺』裡有名的既然是靈藥,為何出名的反倒是妳『雲琤巫女』?」東方煒提出另一個疑點。

「師父說了,靈藥要上癮,也需要一定的分量,她摻放在香灰裡的藥量有限,所以大部分的人並沒有上癮,只有服用後覺得神清氣爽,並無大礙,但真正麻煩的卻是那些身上有病痛的人,因為身上的病,所以他們服用了很多靈藥,最後上了癮頭,戒不掉了,所以師父就想出了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

「師父知道這些人都是因為服用了她的靈藥,才會變成今天這種樣子,卻又不捨得讓我受傷流血,所以她對那些已經上癮、全身是病痛的人說,若是向『雲琤巫女』祈求,就可減輕身上的病痛,那些人信以為真,更勤奮地來廟裡祈福,那些來的人,師父讓他們服下一種可以慢慢減去靈藥藥性的新藥,就這樣一個一個幫他們減去身上的藥癮,日子久了,才會有『雲琤巫女』是活神仙這種傳聞。」

「原來如此。」東方煒點點頭,乍聽之下無瑕的話真有些匪夷所思,但當他瞭解了事情的始末,這才將一切的謎團想了個分明。

「既然有法子解決,妳師父不可能會自焚,又為什麼要一把火將所有的藥都燒掉呢?」這就是他不明白的地方了。「無瑕,妳師父在放火前,有沒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我不知道,那一天我拚命地敲門,但師父就是不應我,我只聽到她說,這一切都錯了!她所做的一切都錯了!『慈雲寺』將成為一個罪惡之地,而她不能讓它成為陰謀之地!」練無瑕努力地回想。「我聽不明白,但師父只是叫我走,別讓惡人抓我進京,要我快逃,永遠不要再回去!」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初次見面,妳顯得如此害怕,妳以為我是要抓妳進京的惡人。」東方煒點點頭,為了得到更多的線索,他跟著又問:「在大火之前,妳的師父是不是見了什麼人?或是發生了什麼事?」

練無瑕聽東方煒這麼一提,也努力地回想,想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道:「師父前一天見的人,就是蘇縣令,他們關在房裡說了好久的話,後來我記得蘇縣令很生氣地離開了,因為時候已晚,所以找就沒問師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如此。」東方煒點點頭,釐出了個大概。

若是將所有的點串成一條線,蘇縣令就是罪魁禍首了。若如張明德所說,蘇縣令與住持私交甚篤,他一定知道「靈藥」這件事,此事極有可能是他起了賊心,想將靈藥拿到手。另外一點,他不惜派人行刺自己,為的是要逼他使用靈藥,可見得蘇縣令也明白此藥容易讓人上癮,先贈靈藥、再派人刺殺自己,為的也是要讓他上癮,才好進一步地控制自己。

「公子,你想到了什麼?」練無瑕見他想心事想得極為入神,關心地握住他的「沒什麼,只是蘇縣令千算萬算,算不到我身邊有個妳。」他淡淡一笑,在無瑕的掌心印下一個吻。

「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因為我答應了師父不說,所以才拖到了現在。」她的臉蛋微紅,為東方煒語氣中的親密感到有些害羞。

「謝謝妳告訴我這些,妳總算肯相信我了。」

心中的疑惑解得差不多了,東方煒也感覺到有些疲倦,於是他摟著練無瑕起身、走回床邊,先將她抱上了床,自己隨即也在她身邊躺好。

練無瑕緊張地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因為東方煒整個人靠在她身邊,一隻手還親密地環在她的腰際邊,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一次的纏綿,練無瑕的一張臉瞬間變得火紅,有點不知所措。並不是她不喜歡,只是公子的身上還有傷啊!這麼做,不大好吧!

「公子。」無瑕有些窘困,更多的是慌亂。「你身上的傷還沒好,還是別……大夫交代過,要你躺著好好休息。」

「妳以為我想做什麼?」東方煒輕笑出聲,從她酡紅的臉蛋兒猜出她的思緒,忍不住就是想戲弄她。

「啊!沒有!」她的臉燒得更紅了。

「大膽的姑娘。」他低笑出聲,將頭枕在她纖細的頸項,細聞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氣,有些無奈地道:「我是很想,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哩!妳不會怪我吧?」

「不會!當然不會!」她脹紅了臉否認,已經羞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別動,就這樣讓我摟著妳。」她單純的反應讓他笑開了臉,將她馨軟的身子摟得更緊了,「陪我再睡一會兒,我們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嗯?」

練無瑕背對著他,溫順地點點頭,身子逐漸地放鬆,聽著東方煒穩定的心跳聲,心中的慌亂一點一滴地消失,最後在他的懷中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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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過了幾日,東方煒的身子已經日漸康復,其間,他特別吩咐過張明德對外封鎖一切的消息,不讓蘇縣令得知他已經康復的消息。

「東方公子,你的身體好多了吧?」這一日中午,東方煒已經可以起身到外用膳,張明德高興地問候著。

「已經好多了。」東方煒點點頭,於是將所有的事約略解釋了一遍,不過他並沒有說出無瑕的血是解藥,只說出她是唯一知曉如何調配解藥之人,所以蘇縣令才會對「雲琤巫女」如此執著。

「既然已有罪證,那公子打算怎麼做?」張明德聽完之後,也覺得匪夷所思,更覺得蘇縣令是一條必除的毒蟲。

「我有一計,需要員外如此配合。」東方煒低下頭,開始低聲說出他的計劃,這計劃讓張明德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後只能朗笑出聲。

「東方公子果然名不虛傳,老夫算是服了你,此計甚好,我自當全力配合。」

張明德捋鬚微笑,對眼前的東方煒可說是佩服到了極點。

「如此有勞了。」東方煒淡淡一笑,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蘇縣令既然喜歡玩遊戲,他東方煒自當奉陪!

羽山 於 2007-06-12 20:18: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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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6-12 20:19:00
第九章

晚風宜人、夜涼如水,東方煒在與張明德商議完所有計劃的細節之後,很自然地回到練無瑕的房間,這些日子他已經習慣無瑕在身邊的感覺,他更喜歡在夜晚時擁她入懷那種滿足的感覺。

「還沒睡?」房門推開後,東方煒看到了坐在窗邊的練無瑕,他走了過去,伸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髮拂到耳後,低頭抵著她的頸項,將她馨軟的身子摟緊。

就是這股清淡、讓他覺得心安的香氣,東方煒滿足地彎起嘴角,將她一把抱起,往床邊走去,後者則安靜地靠在他的懷中。

「下次不要等我了,要是倦了自己先睡,知道嗎?」東方煒見她臉色已有倦意,習慣性地揚眉告誡道。

「我睡不著,只是順便等你。」相處了這麼久,練無瑕多少也摸清了東方煒的脾氣,只有在他認為她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時,他就會像教訓小孩子一樣地訓她。

「為什麼睡不著?」見她雙眼又睜開了,東方煒於是摟著她坐在床邊,打算閒聊一番。

「睡不著就是睡不著,哪有這麼多理由?」練無瑕垂眼不願意回答。她不想說,睡不著是因為又作了一個夢,夢中的東方煒一臉痛楚、狂亂的表情,在他猶豫片刻之後,最後伸手用力扼住她的頸子……。

「妳有事瞞著我?」他瞧出練無瑕的不對勁,伸手握住她的下巴逼她抬頭。

夢中的感覺是如此真實,她似乎還能感覺到公子扣住她頸子的力道。「我沒有,只是覺得胸口悶悶的,你整天和張員外說些什麼,瞧你忙進忙出的,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一點忙都幫不上。」她輕嘆一口氣,還是別再多想那個夢了。東方煒的傷在她的調理下早已好得差不多了,但他總是很忙,似乎是病好了,就再也不需要她了。

「無瑕。」他低頭吻了吻她,才抬頭說道。「別再說這種傻話,有些事我不想同妳說,是因為不想讓妳瞧見世間醜惡的一面,聽多了,就怕把妳嚇壞。」

「你什麼都不說,我更容易胡思亂想。」無瑕有些委屈地開口,是他自己親口說的,不會再對彼此隱藏任何事情,但在她對他完全坦白之後,東方煒卻是什麼都不肯說。

東方煒心知她好不容易對自己卸下了所有的心防,也不想讓無瑕誤會,於是將他和張明德計劃之事,大概說了一遍。

「公子,那太危險了。」練無瑕慌亂地抬頭,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袖。

「無瑕,不會有事的,妳該對我有信心。」他輕撫練無瑕顫抖的身子,知道她在為自己擔心。

「不行!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練無瑕的雙臂緊緊攀著他,無法解釋心中那般慌亂的感覺,總覺得東方煒要是離開了,兩個人就永遠見不著面了。

「無瑕,蘇縣令做了許多惡事,我此行下江南,也是為了這件事。」他將皇太子要自己調查「雲琤巫女」一事約略提了一下。「這一切都是蘇縣令搞的鬼,再說,這『慈雲寺』大火、住持師父自焚這兩件事,多半也和他脫不了關係,我不可能就這樣放過他。」

「可是……可是我怕!若是……」她緊閉著雙眼,想起了師父在放火前的無助,還有東方煒的傷,這都是因為蘇縣令,那他就是一個很可怕的人,現在東方煒要去對付他,她的心裡充滿了不安。

「別怕。」東方煒低下頭,小心地吮乾她緊閉雙眸中滲出的淚水,有些無奈地道:「這就是我不想告訴妳的原因了,瞧妳抖成這個樣子,別怕。」

東方煒將練無瑕發冷的身子摟得更緊,以一種幾乎要將她揉進體內的力道抱著她,想為她驅逐不安,溫暖她冰冷的身子。

「不要離開我……」練無瑕有些絕望地摟著他,心中隱約知道無法阻止東方煒,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傻姑娘,我怎麼捨得離開妳?」他輕笑出聲,低下頭,無限溫存地吻住練無瑕,緩緩地褪下她的外衣,一件又一件,直到她令人心動的嬌軀完美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別離開我。」她輕聲嘆氣,只是以夢囈般的聲音不斷重複這句話。

「我不會離開妳的。」他埋首於她如雲的髮鬢間,堅實的胸膛緊貼著她的柔軟,十指交纏,情致纏綿地保證道:「我絕不會離開妳的。」

互相依戀、飽含渴求的兩具身子合而為一,讓彼此發出了滿足的嘆息聲,他將懷中的嬌軀摟得更緊,開始了一場最親密的律動……。

直到懷中的練無瑕倦極而眠,東方煒才和衣起身,他見她在睡夢中仍是緊蹙著雙眉,於是伸手點了無瑕的睡穴,好讓她睡得更安穩,不至於又作了噩夢。

換上一身便於夜行的黑衣,東方煒走出房門,看到了早已守候在外的張明德,還有一群準備和他一起行動的人。

「東方公子,我們都準備好了,就等你的命令。」張明德拱手請示。

「很好,今晚,我們就給蘇縣令一個驚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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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府。

夜已深沈,但蘇府裡卻是熱鬧滾滾,無數的賓客在席間穿梭游走,上好的美酒與佳餚不斷地替換,光是點上的燈籠燭火,將整個蘇府照得比白天還要明亮。

「老爺,有人登門求見。」在宴席間,蘇府的一名家丁湊向前,在蘇縣令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也該是時候了。」蘇縣令嘿的一聲冷笑,命令家丁將求見之人帶到其他的房間,自己則起身對賓客道:「真對不住,蘇某忽然有要緊的事必須先行處理,各位請繼續,千萬不要客氣。」


蘇縣令拱了拱手告退,轉身就來到了平日議事的廳房,斟了一杯酒,面露微笑地等候著。

不一會兒,家丁帶進了一名中年男子,正是「問霞別苑」的主人張明德。

「喲!是什麼風將張員外吹來我這裡?上一次在貴莊一別之後,好久沒聽到您的消息了,就連我派人送帖子,想請員外和東方公子賞光吃頓飯,我的人都見不著老爺子您的面吶!」蘇縣令一捋長鬚,笑聲中帶著輕蔑。

「那幾日,我正為別的事忙著,有失禮的地方,還請縣令大人別和我計較。」

張明德無限惶恐地開口,在蘇縣令對面坐了下來。

「不敢當、不敢當,但不知張員外今夜倉卒來訪,找我有何貴事?」蘇縣令哈哈一笑,揮揮手表示對過去之事不以為意。

「我真的已經是走投無路了,這思前想後就只有蘇大人能幫我這個忙。」張明德神情緊張地望了一下四周,這才壓低聲音開口道:「不瞞大人,住在我『問霞別苑』裡,那位我怎麼也不敢得罪的貴客出事了!」

「喔!此話怎講?」蘇縣令挑高一道眉,跟著滿懷興趣地靠近了幾寸。「你說的可是那位名滿京城的東方公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唉!算我倒楣,當初圖他東方世家的名聲,心想若是能和他攀上關係,日後少不了我的好處,沒想到好處沒撈到半點,麻煩卻眼看著要上身了。」張明德一邊說話,一邊以袖子抹額上冷汗,當真是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就直說吧!我這裡很隱密,不會有人聽見的。」

「就是……前些日子,有人夜闖我『問霞別苑』將東方公子刺傷了,這賊人雖然也是當場斃命,但這下子線索全斷了,這還不打緊,這東方公子的身分非比尋常,若是在我那兒出了事,問題可不得了。」張明德說到這,再次緊張地抬頭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才繼續道:「我雖是馬上為東方公子請了大夫,保住了性命,但還是……還是有些不對勁。」

「喔!怎麼說?」蘇縣令不動色地問道。

「縣令大人可還記得您送給東方公子一瓶靈藥?」張明德忽然撲通一聲地跪倒在地,不住磕頭求道:「我若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縣令大人,還請大人海涵,但這原是您與東方公子之間的過節,與小人無關,遠望大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一命。」

「張員外,您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倒是越聽越糊塗了。」蘇縣令一臉錯愕地將他扶起,奇怪地問道。

「大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當日東方公子受的傷極為嚴重,大夫也開不了方子,情急之下,小人想起了大人曾給東方公子一瓶靈藥,也不管合不合用,就將那藥給東方公子服下了,這才挽回了東方公子的一條命。」

「張員外,那可是『慈雲寺』裡的靈藥,是許多人求也求不到的,你瞧,這不是救回了東方公子一條命了嗎?」蘇縣令有些不悅地開口。「既然東方公子身子已經無恙,你這般慌慌張張地跪在我面前又是為了什麼?」

「大人,活是活過來了,可是東方公子卻像是變了一個人。」張明德擦了擦汗,慌亂地開口。

「變了一個人?」

「是!他的傷口明明已經無礙,應該已經不需服藥,但不知怎麼一回事,原本一日只需要服用三次藥,但後來卻是一日五次,有時候僕人送得遲了,東方公子還會大發脾氣。」張明德解釋東方煒這幾日來的異樣情形。「大人您送的藥,現下也剩得不多,小人這才連夜求見,想請大人賜教,救小人一命。」

「有這麼一回事,我倒是第一次聽說。」蘇縣令喔的一聲站起,捻鬚沈思。

張明德見蘇縣令已有幾分動搖,再次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這藥原本就是大人所賜,小人和這件事半點也扯不上關係,也不再妄想和東方公子扯上關係了,就請大人高抬貴手,救小人一家子的命。」

蘇縣令轉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想張明德雖是貪求富貴之人,卻也不是個傻子,倒是瞧出了是他給的藥出了問題,膽小怕事原是人之常情,這下子才會連夜造訪,只求將這爛攤子給推了出去。

「現下他人在哪裡?」蘇縣令點點頭,事情已經一步步地朝他的計劃進行,他也不妨賣個人情給張明德,日後或許有用。

「我在藥裡放了些迷藥讓東方公子睡了,此刻他正在轎子裡,一切就請大人救小的一命。」張明德懇求,表明了他已經將人帶出,是絕不想帶回去的決心。

「和東方煒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呢?」

「東方公子在受傷之前,不知道將她帶到哪裡去了,我也不甚清楚。」張明德恭敬地回答。

「那好,你先回去吧!東方煒的事,我來處理就可以了。」蘇縣令點點頭,只要受靈藥控制的東方煒落到他的手中,還怕抓不到「雲琤巫女」嗎?

「多謝,小人告退了。」張明德又是拱手又是道謝,帶著無限感激的神情離開了蘇府。

「來人!將門外的轎子抬起來,將裡面的人給我關到密室裡去。」等張明德一離開,蘇縣令開口吩咐道。

「嘿嘿!有了這靈藥,東方煒啊東方煒,任你是天上的一條龍,我也讓你變成我手掌心裡的一條蟲!」蘇縣令笑得得意而狂妄,起身準備回到宴席上,今晚實在是太開心了,他非得好好慶祝一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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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宴席散去,蘇縣令帶著一臉的酒意,在家丁的扶持下,來到了後院一間自行打造的密室,他按了一下開關,搖搖晃晃地沿著階梯走下了密室之中。

「嘿嘿!我非得要親眼瞧瞧那個東方煒,看他是不是真的被我關在這兒,老爺我才安心睡得著覺。」蘇縣令命令家丁點上燭火,走到其中一間鐵牢前,要裡面昏睡的男子露出臉來,讓他一窺究竟。

家丁將鐵牢內的男子轉過身,讓他的臉面向牢外。在昏黃的燭光下,照出了一名面容憔悴,但仍不失俊秀尊貴之氣的男子,果然就是他在「問霞別苑」裡有過一面之緣的東方煒!

「好!真是大好了!」蘇縣令朗聲大笑。「真的是東方煒!那個鼎鼎有名的東方尊龍,現在成了我的階下囚,真是讓人快活!」

他得意地笑著,跟著又搖搖晃晃來到隔壁的鐵牢前,口齒有些不清地開口道:「老尼姑!妳知道在妳旁邊的人是誰?他可不是普通人吶!他是東方煒,名響京城的東方世家的長子,可是那又如何?還不是被妳的靈藥治得死死的?嘿嘿嘿。」

牢裡的人默不作聲,但蘇縣令絲毫不介意,打了一個酒嗝之後再次得意地道:「還有一個好消息,妳那個寶貝的『雲琤巫女』並沒有死在大火裡,她夠運氣,這些日子就是跟在這個東方煒的身邊,若不是我派人假扮她遊蘇州城,她還不曉得會藏到什麼時候哩!」

「你想要做什麼?」一陣嘶啞的嗓音響起,語氣很是慌亂。

「嘿!我抓了妳這老尼姑十天半個月了,始終不見妳開口,怎麼,現在又有興致想說話了,反正妳也快死了,我也不怕跟你說實話。」蘇縣令輕蔑地笑道。「連東方煒都受到了我的控制,他若是想要靈藥,這一輩子都得要當我的走狗,我向他討『雲琤巫女』,他豈有不乖乖交出的道理!等巫女到了手,這靈藥之謎也等於到了手,妳也不用這麼苟延殘喘地活著是不?」

「多行不義必自斃。」牢裡面悠悠傳來一陣嘆息。

「呸!誰要敢和我鬥,就是妳這個下場!好好活過妳這最後幾日吧!」蘇縣令冷啐一聲,在家丁的扶持下離開了。

一直到腳步聲完全聽不到,密室裡再無一點聲音的時候,被關在牢裡、原本是昏迷不醒的東方煒緩緩睜開了眼睛。

「鏘」的一聲,東方煒一運勁,就將手上的鐵鍊扯斷了。他跟著取出暗藏在靴子裡、削鐵如泥的匕首,輕輕鬆鬆地將鎖頭砍落,走出了囚禁自己的牢房。

東方煒來到了隔壁的牢房,以同樣的手法將鎖頭打開,彎著身子進入牢裡,見到了一名神色憔悴的中年尼姑。

「您可是無瑕口中那位『慈雲寺』的住持師父?」東方煒運勁將她手邊的鐵鍊也震斷,一邊開口說道:「在下東方煒。」

「你……」她有些震驚地開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師父莫驚慌,我是無瑕的朋友。」東方煒淡淡一笑,見到她還活著,更加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他混進這裡的原因,本來是想夜探蘇府,取得一些蘇縣令犯罪的證據,最少,也要將那名假的「雲琤巫女」綁出蘇府,當作一名可以指控罪行的人證,沒想到居然和住持師父同被囚在密室之中,現在只要將她救了出去,不單是無瑕會高興,更多一名有力的人證可以指證蘇縣令的罪行了。

「但是我以為……」住持師父疑惑地開口,蘇縣令不是說他已經上癮頭,被靈藥所控制了?

「您別忘了我身邊有無瑕。」東方煒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伸手探了她的脈象,雖然有點虛弱,但不至於有生命危險。「我們必須快點離開這,您要是走不動,我背您出去。」

「謝謝你。」她點點頭,讓東方煒背在身後,聽得他說了幾句話,似乎很照顧無瑕,再說她相信無瑕這孩子的眼光,若是無瑕肯救他,那表示無瑕是真的打從心眼裡信賴他,自己也就沒什麼好怕的。

「別客氣,若是累了就閉上眼休息,我一定會救您出去的。」由於她是撫養無瑕長大的師父,所以東方煒在語氣中充滿了恭敬。

東方煒將住持師父背負在身後,一手握著削鐵如泥的匕首,順利地走出了密室。因為蘇縣令在得意之際鬆懈了警備,所以東方煒並沒有費太大的工夫就離開了蘇府,就這樣展開輕功翻過牆,奔了幾條街與守候的張明德會合。

「張員外,我要的人手都調到了嗎?」東方煒一面將住持師父扶進轎子,一面問道。

「是,就等公子的命令。」張明德點點頭,恭恭敬散地將東方煒的令牌遞還,那是皇太子所給的令牌,可以讓他隨時調派人手,以應不時之需。

「很好!你派人將轎子送回『問霞別苑』,先前勞煩員外演了一齣委屈的戲碼,現下,可得讓您好好出出氣了!」東方煒淡淡一笑。

「哪兒的話,那是公子瞧得起在下,在下不敢有怨言。」張明德臉一紅,不敢答話。

「哈!一起走吧!我倒想瞧瞧蘇縣令在睡夢中被驚醒的模樣。」東方煒對張明德做出了請的動作,嘴角露出了戲謔的笑。

「是。」張明德也吁了一口氣。今天晚上他的確是狼狽,對著那個狗官又是哭又是跪的,這下子,可輪到他揚眉吐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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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縣令怎麼也料不著自己的一場美夢,居然醒得這麼快。

原本以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沒料到一覺都還沒睡熟,就被門外嘈雜的人聲驚醒了,他還來不及穿戴妥當,就被一群人制住壓倒在地,將他的罪狀洋洋灑灑唸了好幾條,頭頸間就被套上了枷鎖。

「這是怎麼一回事?反了!反了!」他的神智還不夠清醒,只能大吼大叫,這是怎麼一回事,蘇府的人都死光了嗎?怎麼隨隨便便就放人進來?

蘇縣令吼了半天,卻無人回應,一直到他被官兵拖出門外,他才瞧見門外黑鴉鴉的一片人,全是被制伏的家丁部屬們。

「張明德!這是怎麼一回事?」蘇縣令眼尖,在人群中,看見了張明德和一名背對著他的高大男子正在說話,於是扯開喉嚨大叫。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停地大吼,這一定是夢!一定是他酒沒醒時所作的噩夢!

「蘇大人,您找我有事?」張明德應了一聲。

張明德往前走,連帶地也讓原來那名背對著蘇縣令的男子緩緩轉過身子,蘇縣令的心像是重重破人捶了一拳,讓他差點運氣都喘不過來了。

「不!不可能!」蘇縣令喃喃自語。

高大的男子一身白衣、風采俊雅,那人明明被自己囚在密室之中!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的!

「蘇大人,我們又見面了。」男于嘴角微揚,笑意為俊臉上更添風采,正是被他囚禁在密室裡的東方煒。

「你……」他頹軟在地,什麼都不用多說,他知道自己完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東方煒冷淡地結語,吩咐道:「把人帶走,看樣子蘇大人還不甚清醒,就帶到牢裡讓他多睡一會兒,明天再問話吧!」

「是。」

一聲令下,眾人將蘇縣令以及蘇府的人都押入了牢裡。僅只一夜之間,蘇州城的毒蟲,就被東方煒連根拔除了。

「東方公子,我為蘇州城的百姓謝謝你。」回程中,張明德感謝地開口道。

「哪裡的話,我只是奉了皇太子之命行事罷了。」東方煒擺擺手,麻煩解決了,現下他只想回到「問霞別苑」,回到練無瑕的身邊。

一群人馬浩浩蕩蕩地回轉「問霞別苑」也已將近天明,走進門,他們就發現裡頭多了一些生面孔,雖然身穿便服,但東方煒明顯看出他們個個身懷武功,他心中牽掛著練無瑕,當下三步併成兩步地來到大廳。

一名衣著華麗的男子背對大門,正抬頭怡然自得地欣賞著廳裡的掛畫,他聽到了東方煒的腳步聲,緩緩地轉身,露出了一抹優雅的笑。

「不愧是好兄弟,我就知道將事情交給你,就會辦得妥妥當當。」貴公子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皇……」東方煒也吃了一驚,跟著就要彎身行禮。

「免了,我這趟出宮可沒打算讓人知道,你還是叫我一聲義兄吧!賢弟。」他擺擺手,要東方煒不必多禮。

「大哥,要來怎麼不事前說一聲?」東方煒也露出了笑臉,這一趟也算是將事情辦圓滿了,現在皇太子人都來了,他運審判這道手續都不用做,直接交給義兄即可。他預備將事情交代完整後,帶著無瑕先遊江南一圈,再帶她回京。

「事情已經火燒眉毛了,我不來可不行。」皇太子笑臉一斂,神色轉為嚴肅,對著東方煒開口道。

「宮裡出了什麼事?」東方煒奇怪地抬頭。

「我帶了父皇的聖旨,來江南與你會合……」皇太子輕嘆一口氣。

「為了什麼事?」東方煒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凝神細聽。

「父皇病危,下了一道聖旨,命我帶回『雲琤巫女』的人頭!」

「鏘」的一聲,東方煒手上的杯子已經被他捏得粉碎,鮮血從掌中慢慢滲出,染紅了他的白衣,但他卻是一無所感,腦中只盤旋著皇太子那一句讓他心魂俱裂的一句話……

「雲琤巫女」的頭!

羽山 於 2007-06-12 20:19: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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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6-12 20:20:00
第十章

一夜之間,東方煒以為即將在眼前的幸福,徼底地崩裂了。

「兄弟。」皇太子輕嘆一口氣,帶著無奈的語氣述說著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情形和變化。「你此行下蘇州城,張明德將你在這辦的事全都回報宮中,我將整件事串在一起,重新徹底調查那『昊天居士』的底細,這才知道他之所以能順利進宮,和蘇縣令脫不了關係。」

東方煒仍是鐵青著一張臉,默然不語。

「這『昊天居士』既是蘇縣令推薦,那必定和『慈雲寺』、『靈藥』扯上了關聯,我讓太醫重新檢視了他給父皇服用的藥丸,這才發現裡面所摻的成分,是會讓人上癮的。」皇太子背過身子,似不忍看見東方煒失魂落魄的模樣,他慢條斯理地繼續道:「太醫們花了半天的工夫,才將調和的藥方子開出來,送給父皇服用,但效果不大,父皇這些年的身子已經大不如前,禁不住這些折騰,病不但沒養好,在知道了一切之後,發了好一頓脾氣,要我南下,將這件事有關的人全部都抓起來,一個也不能放過。」到這裡,東方煒彷彿聽到了一線生機,他急忙起身,對著皇太子說:「那『昊天居士』給皇上服的,必定是『慈雲寺』流出的靈藥,我知道解除的方法,就是無瑕的血,她的血可以中和藥性!」

「你確定?」皇太子咦的一聲,半信半疑。

「此事千真萬確。」東方煒跟著將自己也曾受傷的事簡述了一遍,眼眸中不由得流露出

一絲希望,若是無瑕真能醫好皇上的病,或許就可免除一死。

「既然如此,可以治病的靈藥立即給我,我派人快馬送回,至於救不救得了,就只能聽

天由命了。」皇太子沈思片刻,做出結論。

「多謝大哥。」東方煒拱手道謝。

「先別說我,此事成不成功,真的聽天由命了。」皇太子莫測高深地說著,輕搖手上的

扇子,緩緩地踱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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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對東方煒而言可說是度日如年,一來回京送藥的人馬始終沒有消息回報,二來因為這是皇上親自下令扣押「慈雲寺」相關人等,再加練無瑕身繫著當今聖上安危,所以她被囚禁在一個與所有人隔離的地方,就連東方煒也沒有機會見上她一面。

在心力交瘁、卻束手無策的十天過後,一名帶著聖旨、騎著快馬的使者來到了「間霞別苑」。

「東方公子!有人帶消息回來了!」張明德高興地來到東方煒的房間,告訴他使者已經在向皇太子宣讀聖旨了。

「謝謝你。」東方煒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很快地來到了皇太子的房間,他看到太子手上已經接過了聖旨,神色不如以往的凝重,莫非是有好消息?

「你下去休息吧!」皇太子揮揮手遣退使者,對東方煒比了一個向前的手勢,表示要與他詳談。

「皇上的身體如何?」東方煒關心地詢問。

「靈藥有效,父皇的身子已經逐漸康復,這才有心思讀了我送去的信,重新下一道聖旨。」皇太子淡淡一笑,示意東方煒坐下。「父皇知曉了這救命靈藥的來源後,倒是下了一道旨,要我詳查此案,若是『雲琤巫女』並無涉及此案,自可無罪開釋。」

「真的?」東方煒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下,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不抱任何希望地問道:「除了無瑕,皇上是不打算放過任何人了?」

「此事鬧得太大,也太嚴重,皇上的意思,是要我嚴懲,寧可錯殺不可錯放,好絕了一些心生歹念的惡徒,不能再讓『慈雲寺』的事重蹈覆轍。」皇太子也知道東方煒指的是誰,輕嘆一口氣。「她是『慈雲寺』的住持,也是這整件事的開端,要保她一命,難!」

「現在可以讓我見無瑕了嗎?」東方煒此刻,只想見練無瑕一面,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

「也好,先讓她有個底,好方便我等一下問案。」他提醒東方煒,要他先提示練無瑕該怎麼應對,能勉強保住她的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在這個關頭上,絕對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我明白。」東方煒點點頭,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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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練無瑕的身分特殊,她一直被安置在房間裡,裡裡外外站了無數的侍衛,嚴密地戒備著她的安全。

「無瑕!」東方煒激動地向前,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對、恍如隔世。

「公子。」練無瑕的臉頰緩緩流下兩道淚,和東方煒分離了整整十天,感覺上卻像是分開了一輩子似的。

「讓我們獨處。」東方煒忍住心中的激動,轉頭對旁邊的人道。光是這麼望著她不夠真切,他需要牢牢地將無瑕抱在懷中,才能確認她是完好無恙的。

「這些天妳過得好不好?」東方煒拉著她的手坐下,仔細地檢查練無瑕,看看她是不是有哪裡不對的地方。

「我很好,只是見不著公子,心裡覺得不踏實。」練無瑕伸手不停地抹著眼淚,就怕眼前的人是出自幻覺。

「無瑕,有我在,不會有事的。」東方煒扶著她坐下,心知時間剩下不多,必須盡快同她把話說清楚。「妳聽我說,這件事還有解決的辦法。」

東方煒將皇上因為服用真正的靈藥而痊癒、並且打算饒恕她的事簡單地說了一次,即使她對皇上有救命之恩,但是「慈雲寺」一事鬧得太大,所以她必須想好要怎麼回答所有的問題,如此才不會被牽連進去。

「公子,那麼住持師父呢?」練無瑕聽完之後,抬頭問道。她知道那一晚東方煒將住持師父給救了回來,但後來因為皇太子的到來,兩人雙雙被拘禁,至今她都沒能見上師父一面,「我不知道。」東方煒不願意給無瑕太多的期望,只能安慰道:「皇太子奉命審查這一切,他會給住持師父一個辯白機會的。」

「我可以見師父一面嗎?」練無瑕請求道,自「慈雲寺」那一場大火後兩人就失散了,她真的想見師父一面。

東方煒直覺地想拒絕,但是看到練無瑕一臉的期盼,他又無法狠下心拒絕她的要求,再說這即有可能是他們師徒的最後一面了。

「她在地牢裡,我帶妳去。」

不同於軟禁練無瑕的客房,地牢裡既昏暗又潮濕,練無瑕在東方煒的陪同下走著,想到住持師父居然被關在這裡,無瑕下不到幾級階梯,就已經淚流滿面了。

「住持師父!」隔著鐵牢,練無瑕忘情地叫著。真是師父!一段日子不見,師父憔悴了許多,但真的是師父!

鐵牢裡的中年尼姑緩緩睜開眼,眼眸中的驚喜一閃而逝,跟著又回復到原來木然的表情。

「師父!我是無瑕,您怎麼不看著我,師父,和我說話啊!」見到住持師父陌生的表情,練無瑕喚得更急了。

「東方施主,縣令大人對於『慈雲寺』指控的一切,貧尼都承認,我既已認罪,為何又帶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姑娘過來?我雖是罪犯,但行刑前希望能得到一點安寧。」她對練無瑕視而不見,只是對東方煒木然地開口。

「師父!您在說什麼?我是無瑕!是我啊!師父!」練無瑕聽到住持師父這麼說,心裡一慌,淚流得更兇了。

「住持師父?」東方煒也不明白她的用意,這應是她們師徒所見最後一面,該有許多話想說,住持師父不應該是這種態度。

「東方施主,我的罪行已認,也畫了押,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住持師父乾脆別過身子,背對著兩人。

「公子!我師父怎麼了?她為什麼不認我?」練無瑕轉身抓住東方煒,焦急地問道。「你說師父是不是病了?還是怎麼了?」

「無瑕,妳大激動了,休息一下吧!」東方煒心念一動,隱約猜到了住持的心意,於是他伸手點住無瑕的睡穴,將她一把抱起。

「擅自帶人來見妳,是在下的不是,以後不會再發生了。」東方煒恭恭敬敬地朝住持師父行了一個禮,眼眶不自覺地紅了。

為了保無瑕的命,所以住持寧願兩人不曾相識,她寧願放棄這最後與無瑕訣別的時刻,這一切都是為了保住練無瑕的命,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她的心意。

一直到東方煒抱著練無瑕離開了,住持師父緊閉的眼,才緩緩地流下兩道淚痕。她可以放心地離開了,無瑕在那位東方公子身邊會過得很好,那麼,世上再也沒有讓她擔憂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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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無瑕悠然轉醒之後,對上的是東方煒關懷的雙眼。

「無瑕,妳的身子覺得怎麼樣?」東方煒將練無瑕自床上扶起,餵她喝了好幾口熱茶。

「我沒事,謝謝公子。」她垂下眼,想起了剛才在地牢的一切,難過得險些又要掉淚。

「皇太子等會兒要問妳話,我瞧妳身子仍然不舒服,還是先休息再說吧!」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不放心地開口。

「公子,無瑕沒事,我也想見見皇太子。」為了師父的性命,她必須賭一睹!

「妳確定?」

「是,我可以回答問題,公子無需為無瑕擔心。」她抬頭,給了東方煒一個安撫的笑容。

「妳在這等著,我去請皇太子過來。」東方煒低身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溫柔地囑咐著。

「公子。」東方煒起身走沒幾步,練無瑕卻忽然開口喚住他。

「什麼事?」

「沒。」她還是溫柔地笑著,凝目將他看得更仔細了,她想將他俊雅的容顏收藏在心底。「公子為無瑕做的,已經太多了。」

「若是妳願『以身相許』,我就不與妳計較。」東方煒咧開嘴,俊臉上雖有些許疲倦,但只要想到再過一陣子就可以帶著無瑕回京,他亦別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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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練無瑕的堅持,所以這一次的面談只有皇太子和練無瑕兩人,就連東方煒都不能在場,後者雖然感到奇怪,但仍是什麼也沒說,只是在門外守候著。

過了約莫兩、三個時辰,一臉凝重的皇太子走出了房間。

「大哥?」皇太子臉上的凝重表情,讓東方煒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

「你和我來。」皇大子停頓了一會兒,示意東方煒和他到別處詳談,兩人來到了「問霞別苑」的另一個房間,皇太子以淡漠的語氣開口道:「我與練無瑕談過了,她所坦白的事實與兄弟你的說法卻是不同。」

「什麼?」東方煒一愣,不大明白皇太子的意思。

「那位練姑娘,承認了她是『雲琤巫女』,承認『慈雲寺』的陰謀,承認了她知道靈藥乃是害人之物,更承認了這一切的一切,她都參與其中。」皇太子說到這裡,神情一斂,開口道:「我先前承諾過你,若是她並無涉入此案,就可以免了她的死罪,但是如今看來,恐怕愚兄得讓你失望了。」

「不可能,無瑕她不可能……」東方煒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跟著想起了剛才無瑕不自然的神情,知道她一定是為了無法使住持師父免除死罪,所以寧願和住持師父同罪。他想明白了這一點,於是開口解釋道:「我明白了,無瑕會這麼做,一定是因為那位撫養她長大的住持師父。」

東方煒於是將他剛才帶著練無瑕前往大牢之事說了一次,更將主持師父為了保護無瑕,不願意與她相認的事情也說了一遍。

「是嗎?」皇太子聽完之後也覺得頗有道理,他雙手交握於背後陷入沈思之中,半晌後才開口道:「這件事真有點棘手,父皇早已經吩咐過要徹查此案,相關人等的口供和說詞都得要上呈,這事若是如你所說,要如何取得練姑娘的口供就是一個難題。」

「大哥,讓我再見無瑕一面,讓我來勸她,她會聽我的。」東方煒雙手抱拳請求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的。

「你去吧!這是最後一次的機會,此事不能再拖了,江南我不能久留,明後天在公堂之上就得結案。」皇太子淡淡地說道。「賢弟……」

皇太子忽然喚住了舉步要離開的東方煒,語重心長地道:「我知道你喜歡那位練姑娘,若是事情到了無法扭轉的地步,你要看開一些,世上佳麗無數,你又何必苦苦癡戀於她呢?」

東方煒錯愕了一下,但仍是雙手抱拳,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我會說服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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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房間的東方煒,跟著來到軟禁練無瑕的房間,他先要房間內服侍的人全部離開,然後百感交集地坐在練無瑕的面前。

「為什麼這麼做?」他神情凝肅地問。

「公子說什麼,無瑕不明白。」練無瑕垂下眼,不願意正視他的臉,怕那會動搖了自己的決心。

「既然不明白,為什麼不敢抬頭看我?」東方煒伸手捏著她的下巴,迫使練無瑕抬頭。「看著我,雙眼看著我,然後告訴我,妳為什麼這麼做?」

練無瑕身子微微發顫,清澈的眼緩緩移動,最後視線停在東方煒的臉上。「公子,無瑕只是聽從自己的心。」

「聽從自己的心?」東方煒苦澀地揚起嘴角道,拉起她的手平貼在自己的胸口。「那妳聽得到我的心嗎?在妳做出了這項殘忍的決定時,妳可曾想過我?這些日子妳和我的一切,原來對妳來說,什麼也不是嗎?一切只是我在自作多情嗎?所以妳可以毫不留情地捨下我?」

練無瑕垂眼不語,眼眶一紅,險些掉下淚來了。

「妳一心只想為住持師父擔罪我懂,但是妳可知這一認之下,妳不但辜負了住持師父的心,也辜負了我的情。」東方煒知道已經沒有時間了,要是再不將自己的心意說明白,只怕一切都來不及了。「妳曾說過,那一場大火讓我們相遇,在妳眼前的是一段新的人生,你要陪在我身邊,這一生一世都要服侍我,這些話難道妳都忘了?妳是我下江南找到的、這一生我想與之共度的姑娘,我不會放手的。」

「公子,不要再說了。」練無瑕拚命搖頭,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妳從沒出過蘇州城,但是此事一了,我會帶著妳四處走走,去看許多妳從未見過的東西。」東方煒以溫柔的聲音開口道:「還有京城,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要你認識的地方,無瑕,別放棄我,那一場大火中我救了妳,妳就已經不是『慈雲寺』的巫女,妳是我救起的姑娘、我的人。」

練無瑕像是被火燙到般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她抬起淚眼婆娑的瞳眸,嘴唇蒼白而顫抖,以懇求的聲音道:「公子,請你不要再說了。」

東方煒不語,只是動也不動地凝望著她。

「公子,你的心意無瑕這輩子怕是無法報答了。」練無瑕以虛弱的聲音道。「住持師父對無瑕來說……就像是娘親一樣,她對無瑕的恩情這一輩子無瑕都還不清了,我唯一能為住持師父做的,就只有這個了,請公子成全我吧!」

若不是她自幼體弱,住持師父不會專心研究藥物,更不會做出那種害人的靈藥,惹出這一場風波,若住持師父有罪,那麼她也與住持師父同罪。

「成全妳?」東方煒不可思議地低語,忽然狂笑出聲,他雖然在笑,但臉上的表情卻是說不出的詭異、恐怖。「妳當東方煒是什麼樣的人?不但無法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還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去赴死?練無瑕,妳的確夠狠。」

「公子……」

「砰」的一聲,東方煒運勁將桌面一掌劈成了兩半,練無瑕被嚇了一跳,直覺地起身,下一秒已經被東方煒緊緊地扣住。

「公子。」練無瑕駭住了,自兩人相識以來,她從來不曾見過東方煒臉上有這種狂亂、恐怖的表情。牠的雙眼赤紅,黑眸中閃著激昂的火焰。

「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妳死,不如我現在就殺了妳!」東方煒的手扣上了練無瑕的頸子。

練無瑕緩緩地開上眼睛,不掙扎也不言語。這就是她從前預知的情景了--公子親手將她殺了!

「為什麼?」東方煒發出痛苦呻吟。「我要給妳的是一個新的人生,是我與妳的未來,但是妳卻寧願選擇和妳的師父一起死,為什麼?」

「公子。」練無瑕輕輕嘆了一口氣。「殺了我吧!無瑕心甘情願死在你的手中。」

「妳!」東方煒瞪爆了雙眼,只能死死地瞪著練無瑕那張讓自己眷戀不已的面孔。他知道只要自己稍一用勁,無瑕傾刻間就會斷氣,但他真下得了手?下得了手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該親手殺了她,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她上刑台?

「啊!」東方煒霍地鬆開手,用力一推將練無瑕推倒在地,嫌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在剛剛一剎那之間,他居然真的想親手殺了她?

東方煒回過心神,將練無瑕扶起,他將無瑕拉到椅子上坐好,以壓抑的聲音開口道:「我最後問妳一次,妳當真要認罪,不顧一切地捨下我?」

練無瑕渾身一震,最後困難萬分地點了點頭。「公子對無瑕的恩情,無瑕只有來生再報了。」

東方煒抽出自己的手,明明內心已經激烈得像是要燃燒起來似的,但他仍是以壓抑過的平靜口吻說道:「抬頭看著我。」

練無瑕聞言抬頭,看到了東方煒那一雙黑眸裡的嫌惡。

「練無瑕,妳的確夠狠。」東方煒深吸一口氣,緩慢地道。「妳捨棄了我,我不會原諒妳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東方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練無瑕呆坐在房裡,任由淚水流了滿頰也無心擦去,她徹底地傷害了東方煒,這世上她最不願意傷害的人,但是,她沒有其他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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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大早,皇太子再次對練無瑕問供,但後者並沒有改變她的口供,再次坦言自己的罪行,皇太子定定地看了練無瑕幾眼,最後重嘆一口氣,緩聲道:「蘇縣令和『慈雲寺』住持的死罪不變,妳既參與謀害當今皇上一事,又以『雲琤巫女』的身分擾亂民心,實屬重罪,我現在宣佈罪行,練無瑕跪下聽判。」

練無瑕恭敬地跪下,表情木然地聽著判決。

「蘇縣令與住持師父於明日午時問斬,而妳『雲琤巫女』,於明日午,處以火刑,以處罰妳假藉神人名義、欺瞞大眾之罪。」

練無瑕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異常冷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刑罰。

「妳……當真不後悔?」皇太子在離去前,最後又問了一次。「妳雖然曾救皇上一命,但是妳若不更改口供,只怕是神仙也難救妳一命。」

練無瑕搖了搖頭,始終不曾開口說一句話。

「那麼,妳就好好過完這最後一日吧!」

「慈雲寺」一案的判決,在蘇州城掀起了極大的反應,百姓們口耳相傳著這一項駭人聽聞的重大事件,所以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守候著,想在刑場上一睹「雲琤巫女」的風采。

東方煒自然地得知了練無瑕的判決,但是他並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直到有人在門外急促地敲門,告訴東方煒不得了的事情。

「東方公子,那個『慈雲寺』的女尼,在牢裡摟牆自殺了,現在已經奄奄一息,正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等著見公子一面。」僕人神色緊張地通報他。

 東方煒臉色一變,隨著通報之人很快地趕到囚禁住持師父的大牢中。

「您這又是何苦呢?」東方煒將一臉是血的住持師父扶起,對於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懊惱。

「東方公子……」住持師父看到東方煒,露出了一抹笑,拚著最後一口氣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一些話。「……一切就拜託你了,公子。」

住持師父交代完自己的遺言之後,頭一偏,死在東方煒的懷中。東方煒將她的屍首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對她磕了幾個頭,他眼眶紅潤地抬起頭,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晚輩一定不負所託,請師父放心吧!」

就在東方煒正要走出鐵牢之時,附近牢房忽然傳出了一陣哀求的聲音,東方煒直覺地轉頭,居然是那一名曾經假扮「雲琤巫女」的女子。

「公子!救救我!我是無辜的,我根本和這些人沒關係!我只是大人買回來的一名舞孃,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她神情狼狽地喊著。

東方煒不為所動,舉步就要離開,走了幾步卻又忽然停止,他轉回頭,若有所思地凝望著那一名女子,腦海中慢慢形成了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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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一名穿著夜行衣的男子忽然出現在囚禁練無瑕的房間外,他蒙著臉,背上馱著一只布袋,戒備地望著四周等待著。

一直等到房間門前的侍衛換班的時候,他快速地從陰暗處出現,迅如閃電地出手,點倒了門前的侍衛。

跟著黑衣人背著布袋推開房門,此時房間內的練無瑕也被驚醒了,她隱約看到門口站了一個人影,嚇得從床上坐起。

「你是誰?」

黑衣人並沒有回答,他一個縱身就來到練無瑕的面前,伸手點了她的睡穴,將她的身子打橫抱起,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問霞別苑」……。

羽山 於 2007-06-12 20:20: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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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6-12 20:20:00
終曲

練無瑕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置身在一間破廟裡,她想起了昨天夜裡有一名黑衣人闖入自己的房間,然後自己就被點了穴、昏了過去。但是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妳醒了?」熟悉的聲音自外面傳來,練無瑕一呆,傻傻地看著走進來的東方「公子?你是來救我的嗎?」練無瑕不確定地問道。公子果然是一個好人,昨天他雖然是那麼地生氣,但是知道自己被劫後,還是趕來救她了。

東方煒不語,只是走到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公子,昨晚那個黑衣人是誰?他為什麼要劫持我?」練無瑕好奇地開口。

「劫妳自然是為了要救妳,妳不知道那黑衣人是誰?」東方煒撇撇嘴角,弄了半天她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救我?」練無瑕瞪圓了雙眼,驚呼道。「那個黑衣人是公子!」

「是我。」

「可是……可是……」練無瑕受到的震驚自然是不小,跟著她又想起了皇太子的判決,自己是今天要處決的死囚,那公子將她劫了出來,不是也犯下了重罪嗎?

「公子,快帶我回去吧!無瑕……已經給公子添了很多麻煩,不能,不能再拖累公子了。」練無瑕焦急地開口,起身就要往外走。

東方煒長手一伸使力將她扯回自己懷中,將這個頑固又無感的女人緊緊地鎖在懷中,他有些生氣地開口:「我不可能看著妳認那莫須有的罪名,更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妳上刑場,所有人都想救妳,就妳這個可惡的女人拚命往死胡同裡鑽去!妳真想氣死我?」

「我……我沒辦法。」她眼睛一酸,又想哭了。

「昨晚住持師父已經在牢中自盡了。」東方煒忽然開口。

「住持師父死了?」練無瑕臉色蒼白地抬頭,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沒錯,她並沒有立即斷氣,拚命忍著最後一口氣,等著和我說話,然後她才嚥氣的。」東方煒摟著她,低聲地說著。「想知道住持師父和我說了些什麼嗎?」

停了片刻後,他才又道:「她最後的遺言,是交代關於妳的事,她說,這蘇州城裡還有許多人身上有靈藥的癮頭,妳若是執意要和她一起死,就真的會議她罪大惡極、死後也不得安寧了。」

練無瑕聽到這裡,臉上已經淌下兩行淚。她知道師父在說謊,她知道早在大火發生之前,師父已經將所有人的癮頭都解了,師父之所以會這麼告訴東方煒,用意也是要她不可輕生,必須好好地活下去。

「妳的師父告訴我,藥的成分她都傳授給了妳,妳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傳人,所以妳必須好好地活下去,她要我一直守在妳的身邊保護妳,日後若是還有人為這靈藥所苦,妳就必須負起責任,別再讓世人受害更深了。」東方煒伸手輕輕揩去她眼中的淚水,無限憐惜地撫摸著她姣好秀麗的面容,溫柔地道:「這是她的心意,若是妳還不能明白,就真的要辜負她一片苦心了。」

「師父,對不起!」練無瑕淚流滿面,忽然撲到他的懷中,放聲痛哭。她想起了住持師父的慈愛,還有她的犧牲,不禁流下了更多傷心的淚水。

「一切都過去了,別哭。」東方煒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道。

「我不值得……不值得大家對我那麼好,住持師父,還有公子你,每一個人都對我這麼好,我……我的心裡好難受。」她哽咽著說出內心的感受。

「別哭了!我也已經承諾了住持師父,這一生都會好好守著妳、保護妳的安全。」東方煒經經地揩去她的淚水,說出自己的承諾。

「公子!可是……可是劫死囚,也會讓公子受罰的,無瑕不能再牽連公子了。」練無瑕焦急道。現在就算她已經不想死,但一切也已經太晚了,皇太子已經判了罪,誰也更改不了判決的結果。

「只要你願意為住持師父、為我好好地活下去,不再動什麼輕生的傻念頭,其他的妳就不用擔心了。」東方煒淡淡一笑,似乎對劫獄之事半點也不緊張。

「可是……」練無瑕尚猶疑著。

「妳難道不相信我?」東方煒直直望進她的瞳眸,尋求她的承諾。「那一場大火將妳帶到我的身邊,命運已經將我們牢牢鎖在一起,這一生我是不打算鬆手!」

練無瑕一愣,垂淚的臉上緩緩浮上一抹笑,眼中再次新增了淚水,但是這一次卻是因為純粹的喜悅。

「不許再有那些犧牲、離開我的愚蠢念頭,知道嗎?」東方煒挑高一道眉,再次露出專制的霸氣。

「好。」她揚起一朵美麗的笑,一抹讓他心醉的微笑。

兩個人不再說話,只是緊緊相擁、靜靜享受在彼此懷中的喜悅與滿足,半晌後,東方煒忽然開口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回去?」練無瑕緊張地抬眼。

「別怕,我說了一切有我。」東方煒淡淡一笑,牽起練無瑕的手,緩緩走出了破廟。

再次回到「問霞別苑」已經將近傍晚,在回程的路上,練無瑕聽到的是「雲琤巫女」已經被處決的消息。她驚訝地看著東方煒,希望他給自己一個解釋,但後者始終是噙著一抹笑意,什麼也不肯多說。

東方煒和練無瑕一下了馬,「問霞別苑」裡的人早已經將他們回來的消息傳給了張明德。東方煒牽著一臉緊張的練無瑕,神色坦然自若地走進屋裡。

「你的膽子不小,倒也知道回來。」皇太子坐在大廳,面無表情地說道。

「義兄何出此言?不過就是錯過了問斬『雲琤巫女』這個節目,你知道我一向不變湊熱鬧的。」東方煒淡淡一笑,在皇太子的對面坐了下來。

「你也知道『雲琤巫女』今日問斬?」皇大子「嘿」的一聲冷笑。

「當然,我不去刑場,是因為未過門的妻子膽子小,見不得血腥,所以我就帶著她遊湖散心去,這才回來晚了。」東方煒神色自若地為他和皇太子各斟了一杯茶,接著又笑道:「大哥,這是我下江南後結識的女子,名叫練無瑕,過些日子就要娶她過門,到時候大哥別忘了來喝杯喜酒。」

「是嗎?練姑娘長得的確很美,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兄弟可知有時候美人就會誤事,說不定還會為自己惹下殺身之禍哩!」皇太子不知道東方煒在玩什麼把戲,卻也只是不動聲色地刺探他。

「說到美人,大哥今日斬的『雲琤巫女』才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我曾見過她乘坐轎子遊街,那種風采,可是令蘇城所有的百姓都為之瘋狂的,就這樣將她斬了,未免可惜。」東方煒輕嘆一口氣,又轉頭對張明德笑道:「上一次蘇縣令帶著她來這裡,兄弟我險些就著了她的道,還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所以話說回來,這樣的女子斬了也罷,也算大哥為兄弟我出了口氣。」

皇太子哈哈一笑,頓時明白了東方煒敢大搖大擺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了。當初蘇縣令為了要引出練無瑕,不惜找了一個假的「雲琤巫女」遊城,如此一來,這蘇城人民認得的「雲琤巫女」反倒是那一名冒牌貨,東方煒一定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敢大膽將死囚掉包。

皇大子轉念一想,此事是該就此打住了,否則他不但會失去一名義弟,更會讓人覺得宮中的禁衛軍十分無能,居然讓死囚被劫;再說,「慈雲寺」一案的主嫌也都被處決了,這個練無瑕只是無辜被牽連,何況她的確是救了父皇一命,若是再追究下去,倒顯得自己大過小器。

「這杯喜酒我是無論如何都會向你討的。」皇太子笑著開口,跟著不懷好意地道:「不過你可要記牢我這份恩情,日後,那些上刀山、下油鍋的困難事情,你是怎麼跑也跑不掉的。」

「這個自然。」聽到這裡,東方煒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原先他也沒有十分把握義兄的反應為何,只是大膽賭上一把。

「那就這樣吧!我也該回京覆命了。」皇太子拍拍東方煒的肩膀開口道。「這件事你辦得不錯,就讓你在蘇州城多玩上一陣子,過些時候再回京吧!」

「多謝義兄。」東方煒起身,恭敬地送行。

就這樣,「慈雲寺」一案到此,才算是完完全全地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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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城風情無限,春色明媚,這一日,東方煒帶著練無瑕在湖邊租了一艘畫舫,在溫暖的涼風中,享受著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樂趣。

「你看!湖裡好像有東西!」一邊欣賞著風景,練無瑕忽然開口。

東方煒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見到了湖底隱約有一團東西,他命令船家將船划了過去,以竹竿子將水中物挑起,這才看清楚那只是一件泡了水的衣服。

「幸好只是一件衣服,我還以為是有人溺水了!」練無瑕鬆了一口氣。

「妳不會以為到哪裡都會有人落難吧!」東方煒有些好笑地開口,伸手將她黏在臉頰上的頭髮撥好。

「可是你就是這樣救到我的。」練無瑕也有些不服氣地開口。

「這種事一輩子只會發生一次。先是大火、接著又投湖,跟著還被人追殺,到了後來連皇上都要殺妳,世上有這種際遇的,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東方煒笑著吻上她的唇。「而這世上能救妳的,也只有我東方煒一人。」

「是!所以小女子只能以身相許啦!」練無瑕也調皮地笑道。

「一個練無瑕就夠了,再來更多只怕我也消受不起。」

兩人對望一眼,忍不住地笑出聲來,一陣微風吹過,東方煒直覺地將她攬得更緊,伸出手在她精緻約五官上游走,以手描繪著她的美麗,最後露出了一抹滿足的微笑。

練無瑕,這個擁有一雙澄澈眼眸的女人,終於是屬於自己的了……。

羽山 於 2007-06-12 20:20: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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