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末日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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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浪漫】（二）

大學是唸假的嗎？
唸大學當然要愛情、社團、學業三大必休學分都及格才行的。

※ ※ ※

宜文和小潔兩個人情同手足，國小時一起玩耍，國中時一
起讀書，直到上了大學還是受到命運的牽引，連聯考分數都同
燈同分，進了同一個校系。小潔小時候是漂亮的小公主，長大
成了氣質出眾留著捲捲長髮的飄逸模樣；宜文卻從頭到腳一派
學生打扮，雖然眼神中流露出聰慧的光芒卻還是總是被誤認為
高中生。不變的是，兩人總是形影不離，參加社團也不例外。

「我昨天在幹部會議上知道我們社團要集體出遊，我順便幫你
填了名字。你不用再去登記了喔！」宜文一見到小潔就開心的
說著。
「出遊？去哪裡？跟誰啊？」小潔問。
「我們要去淡水，主要是跟社上的同學，這次活動應該會很熱
鬧才對。」
「那次要呢？」近來小潔對於加入一大群人參與的活動愈來愈
覺得意興闌珊，聽到宜文擅自幫她登記了心理反而覺得提不起
勁。
「你跟著我就對了。放心，保證好玩。」宜文笑嘻嘻的說。

假日的淡水擠了滿滿的人，小潔一次又一次的整理著被風
吹亂的頭髮，宜文則活躍的穿梭於來參加這次活動的各派人馬
當中。被冷落的小潔自顧自的看著人群、看著風景，宜文遠遠
的帶了一個頭髮梳的整整齊齊，穿著乾淨襯衫的男孩到小潔身
邊。
「張雲潔小姐，這位是邱祐成先生，是我們社團的資訊股員。」
「邱祐成先生，這位張雲潔小姐是傳說中的幽靈社員。」宜文
幫他們相互介紹。
「你們好好聊一聊吧！」說著宜文又高興的滿場飛了。
「你好。你有參加過我們社團的活動嗎？」
「有啊。宜文在時我幾乎都會在吧。」
「你對哪些活動印象深刻？」
「沒有特別印象。」
「那你來過淡水嗎？」
「來過幾次，但是沒去過幾個地方。」
「對了。我的專長是做網頁。你會做嗎？」
「沒興趣。」

兩人對話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這個穿戴整齊的男孩，邊
走著邊慢慢的往小潔的身旁靠過去，而當小潔快步想向前追上
宜文時，他拉了拉小潔的手。
「你看，天空好美，走那麼快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小潔用力的甩開他的手，使勁向前跑。
「宜文，我想走了。」小潔低聲的靠在宜文耳邊說。
「難得出來玩怎麼這麼沒興致。」「你等我一下，馬上好。」宜
文跟其他出遊的同伴交代一聲之後，告訴小潔，「走，我帶你去
一個秘密基地，等我們玩夠了再回來捷運站跟他們會合就行
啦！」

宜文帶著小潔抄小路，走到一處人煙稀少的海邊。
「太陽快下山了，這裡剛好可以看夕陽。」宜文告訴小潔。
「你有沒有看到？那邊好像有山。」宜文說。
「空氣污染太嚴重了，我什麼都看不到。」
「你要用心看。」「你有沒有發覺，生活也是一樣。考得最好的
那個人不一定學的最多；走的最快的那個人可能早就忘了沿途
的風景。」「其實我很羨慕你，從小就像是集千萬嬌寵於一身的
公主，但是你不能因為大家都對你好就視為理所當然，甚至浪
費了大家對你的好心好意。」
「你真的覺得我集千萬嬌寵於一身？」小潔望著遠方，淡淡的
說。
「扯遠了。總之，難得出來，照張相吧！」宜文換了話題。
「好啊！」

宜文拿著相機，四處尋覓合適的路人，遠遠的岸邊，坐著
正拿著筆記本振筆疾書的男生。
「同學，打擾一下，能請你幫我們照個相嗎？」宜文客氣的問。
「好啊！」那男生抬起頭，宜文被他銳利的眼神所震懾，竟忘
了要回去小潔身邊。
「你們要在這裡照嗎？」男孩起身，疑惑的問著宜文。
「不…不是，要到我同學站的那裡。」宜文仰起頭，對著這個
男孩的下巴說，男孩跨著大步伐，兩三下站在小潔面前等著宜
文。

他看到小潔一驚，竟對著小潔猛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那天你接到我電話了嗎？我晚上打給你的。你是不是沒有把
我的電話存起來？聽說你們班游泳早考完了。」
「你說什麼？我不知道。」小潔一臉無辜表情；她對這個男生
高壯的身材，藏著光芒的眼睛，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先幫我們照相吧！」宜文趕忙打圓場。
「你真的沒想起來嗎？」照完相後，男孩口氣十分和善的問。
「你有什麼居心啊？」小潔語氣中帶著冷淡與不悅。「我不隨便
給男生電話號碼的，你認錯人了。」
「怎麼可能，我也還記得你耶。」壯碩男轉向宜文。
「我同學還在等我們，先走一步囉！謝謝你幫我們照相。」宜
文對他粲然一笑，和小潔回頭離開。
「你們仔細想一想。」壯碩男大聲的向她們喊著。

「張大小姐。萬人迷。原來這就是你最大的煩惱啊。」宜文糗
著小潔。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心頭像是被什麼重重的壓迫著。」小潔
不高興的噘著嘴。

找到社團同學之後再度加入了他們的行列，祐成依然努力
的想和小潔攀談，天漸漸黑了，大隊人馬也開始覓食，遠遠的
又看到那個壯碩男的人影，小潔下意識的躲到祐成的身後。
「又見到你了，同學。」壯碩男的臉上帶著陽光而來，猛對小
潔發光。他忽然注意到小潔旁邊的祐成。「你是他男朋友嗎？」
壯碩男語氣中帶著惋惜，而祐成啞口無言的回應這個壯碩的男
孩的問題。
「不是，他是我的好朋友。」小潔在好字上特別加重。
「喔。掰掰，有機會在學校遇到在好好聊一聊好了。」壯碩男
一臉了解的表情，快步離開這一群人。「你隨時都能打電話給我
喔！」他最後回頭大聲的對著小潔說。

「原來你喜歡的是這一型的。」祐成說。他悶悶不樂的看著那
男孩離去的背影。
而小潔也懶得解釋。好好的淡水半天之旅，就這樣被攪
亂，小潔回程中一句話也不講，宜文也若有所思的一句話也不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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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浪漫】（三）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的過去、現在、未來。

※ ※ ※

「最近過的如何？」宜文問。
「我好懷念我們小學的時候。」
「對啊！小學時老師疼我的呢！生活也單純多了。」「想想我
的大學生活，忙著當社團幹部，忙著準備功課，忙著扮演好我
自己的角色；可還是敵不過你大小姐，回眸一笑百媚生。」
「我不認為這是真正的快樂，那些交心好友，並肩作戰的夥伴
，有幾個是真心的？」
「至少人家願意敷衍你。有的人連做做表面都不屑。」
「那你又何必在意這種人？」

時光飛逝，宜文與小潔從小學時一同玩耍、國中時發憤讀
書，直到現在，兩人即將結束同班的歲月。不變的是，她們總
是形影不離。宜文忙著準備考試，小潔忙著和男的好朋友難分
難捨，兩人似乎找到各自生活的重心。

「愛情永遠是個無限迴圈，我愛的人不愛我，愛我的人我不愛。
在我心裡，愛情不過是一種小小的信仰，可是在大學四年裡缺
席的，竟是愛情的甜蜜與驚喜感。」小潔哀傷的說。
「怎麼連你也這麼想呢？」宜文望著心中的公主黯然神傷，卻
更是百感交集。「祐成呢？你們感情似乎不錯。」
「他對我來說，只不過是一種情感的賭注。可惜我輸了。而且
是輸給我自己。」
「這麼優秀的男孩，你應該珍惜的。」
「我從來不覺得我在談戀愛。」

祐成從遙遠的門口走來，「小潔，祐成來接你了。」宜文說。
「今天就只聊到這裡喔？你不覺得捨不得嗎？」小潔不捨的問
著宜文。
「我還要準備考試啊！」宜文指著書包裡厚厚的原文書。「不是
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不用擔心自己未來的。」

愛情？蘇格拉底說，愛情就像是拾麥穗，如果一路上不能
回頭，只能留下最大最美的那一顆，撿了又丟，到頭來，手上
可能半顆也不剩。小潔出神著想著她心中神聖的愛情信仰論。
「去西門町吧。」祐成像是對小潔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小潔向來扮演著被動的角色，被動的接受祐成的邀約、被
動的配合祐成的行動。小潔試著緊握祐成的手，祐成快步的向
前走，不一會就把小潔拋在後頭，小潔追上，再一次握住了祐
成的手。「你能不能走慢一點？我剛剛想了好多事。一下就到
了大四，我希望能慢一點。」

「你這麼喜歡我啊？」祐成停下腳步，盯著小潔看。
小潔沉默。
「你一直都喜歡我吧？」祐成得意的追問。
「我一直在容忍你。好幾次我對你的行為不滿，想要對你發脾
氣，卻因為我對愛情小小的信仰而容忍了。但是現在我要告訴
你，我跟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找不到絲毫戀愛的感覺。」
「愛情這種東西是不能秤斤秤兩的，當一個人閒到可以計較別
人對他的付出時，我只想告訴你：你太閒了。」
「不是的。我檢討自己、回想我們在一起的一切；我不喜歡你
的哪一點？你的頭髮？你的手心？不。是我們之間相處的方
式。」小潔的嘴唇微微發抖。
「你喜歡的根本是愛情本身，而不是任何一個人吧！這樣的
你，永遠得不到幸福的。一輩子。」祐成的語氣出乎意料的
平穩且冷淡。「我也不想一再接收你的情緒垃圾了。」
「真正的垃圾是你。在你懷疑我跟其他男生背叛你的同時，卻
拗不過學妹的撒嬌接送她回家；在你的愛漸漸溫暖我的心時，
你卻開始因為我那千分之一的回報而驕傲的像隻天鵝。」小潔
緩緩的、冷靜的面對祐成。「我不希罕你的愛，也不會因為你
的詛咒而失去了自己，請你留點口德。」

小潔頭也不回的離開。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能夠選擇自己
的未來了；像是祐成這樣一個乾淨、優秀的男生，有著好家庭、
聰明的頭腦，和她約定了要一同出國、一同過好生活，沒什麼
可挑剔的。換個角度想，他對於小潔的生活，又有什麼助益？
愛情是雙方的付出，彼此的承諾，如今的小潔，手上已經沒有
任何籌碼。是該面對未來的時候了；是該擺脫過去的時候了。
小潔跟祐成之間，擁有的不是愛，愛經過化學變化之後，成了
最傷人的利器。

是該面對未來的時候了；是該擺脫過去的時候了。小潔用
不知哪來的勇氣，選擇離開。就算是同樣主角、同樣背景的故
事，經過了不同的情緒沉澱、改變了任何一個小小的抉擇，都
有能力改變故事中角色的一生；一旦決定離開，就永遠也別回
頭了。

小潔一個人在街頭漫無目的的走著，有著一個人的輕鬆，
也有著一個人的孤獨，走著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
「小潔，你在哪裡？」宜文打的。
「我想是台北吧！」小潔真的不知身在何處。
「你跟誰在一起啊？」
「我跟我自己。」
「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叫祐成去載你。」
「他拋棄我了。」
「我剛剛跟他聊過了，事實跟你想的不同。他太愛你了，愛到
幾乎傷害自己，所以才會急得逞一時口舌之快。」
「我不是他，所以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我曾經愛過他，
而那一切都已經過去。」
「你不要衝動。」
「既然決定離開，就永遠別回頭。」小潔掛了電話，關了手機，
一個人向前走，走向一個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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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浪漫】（四）

「你不要怕，就算你沉下去我也會把你接住的。」

※ ※ ※

不孤獨、不寂寞，小潔欣然面對一個人的生活。失去了愛情，還
有堅固的友情。雖然一開始有點難受，不過小潔深刻的感覺到了她是
一個人，一個完整的個體，不附屬於任何人，也不需要誰替她負責，
小潔喜歡這樣的自己。

宜文總算長大了。對於長大的自己，她很滿意。纖瘦的身材、精
心雕琢的臉龐；學著有禮貌的應對進退，無論是眼神、微笑，充滿自
信就是魅力的表現。只要發揮出這幾年來她埋頭努力的成果，宜文相
信自己一定是眾人矚目的焦點；想起昔日為了贏得眾人目光而努力的
演著好學生角色，今天，她終於可以抬頭挺胸。

宜文和小潔偶爾會聯絡，但是兩人的關係，也悄悄地從人前的好
友，演變成人後的暗自較勁。只要身在同一個社會，再好的朋友也有
必須競爭的一天，對於友誼更是一個大考驗。

「喂，張雲潔嗎？你快點開電視。」
「哪一台？」小潔懶懶的翻著考試的參考書，聽到宜文的聲音精神百
倍。
「體育台。在轉播棒球友誼賽。」
「嗯，看到了，棒球賽我看不太懂，你有看棒球的習慣啊？」電視裡
身材魁武的投手正來勢洶洶的咻咻咻，一顆接一顆的速球。
「我看的懂才怪。重點是那個投手的名字，左下角，看到沒？」
「吳恩傑？」小潔唸出電視上的那個名字。
「吳恩傑耶，我們國小時班上那個常考第一名、接力都跑第一棒的男
生。」
「這名字很常見，一定是同名同姓啦！吳恩傑小時候最愛找我麻煩，
化成灰我都認的出來喔。倒是你，記那麼清楚是因為暗戀過他嗎？」
「這種事…」宜文忽然害羞了起來。
小潔再次仔細端詳電視上那個投手的大特寫。「我知到他是誰了，大一
在淡水遇到的那一個男生，你記得嗎？」
「不知道。」
「啊，是他。之前有個男生教我游泳，還有在淡水幫我照相那一個，
還有這一個，通通都是同一個，不可能，世界上哪有這麼巧的事，不
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小潔愈講愈大聲，幾乎要尖叫。

「你說什麼？這一個那一個不可能？說清楚。」
「我大一時有個校隊的男生教我飄浮，你走了之後他跟我要了電話，
在淡水時你正好找他幫我們照相，他一看到我就問我怎麼沒打電話給
他，但是那時我早就忘記他了。不過今天我仔細看一次之後，我確定
一定是那個男生，而且這個投手，幫我們照相的男生，教我們游泳的
校隊男生，全是同一個。」
「這麼有緣？好像童話故事耶。我還是覺得他是我們的小學同學，看
起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不過他的眼神，好憂鬱。」宜文陶醉的說。
「你看錯了，是殺氣。他的綽號就是殺手。」小潔有點漫不經心。
「算我花癡。」宜文趕緊收回過於外露的情緒。
「我要繼續看書了，你也好好努力吧！為了半年後畢業而努力。」小
潔說。
「這麼有緣，難道你沒有感受到任何一點感動？」宜文問。
「感動也沒有用，現在的我，只想找到自我的價值。再見。」小潔說。

真的找到自己了嗎？真的安於現在的自己嗎？小潔反覆問著自
己。書本上的字彷彿蒙上一層薄霧，在小潔腦中浮現的，是小時候
的自己；領前幾名獎狀的自己，以讀書為興趣的自己；和以前比起來，
現在的小潔簡直是廢柴。那投手丘上的他呢？是不是在投手丘上找到
了自我？

小潔找到了他的手機號碼，凌晨十二點整。要打、不打、要打、
不打。我真的成了廢柴，小潔想著，一頭倒進棉被堆裡。

最後半年的行事曆，先把考試的標誌畫完之後，整本行事曆剩不
了多少空隙了，剩下的空隙是補習、總複習，還有幾份畢業報告。小
潔有點焦慮，玩了四年的她，禁不起考試的測試；宜文非常愉快，四
年裡期待已久的這一天終於來到，她要用考試來肯定自己、證明自己；
小潔決定了，考試成績不等於個人價值，她要暫時讓自己的思緒淨空，
她要一個人，流浪；她相信旅行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也能感受到世
界的脈動，在了解自己的價值之前，必須先去體認人類的渺小。

此後，在宜文焚膏繼晷的準備考試時，小潔開心的排著旅遊計劃，
訂機票，聯絡相關人士，順便整理自己，準備迎接全新的體驗。小潔
要離開了，在離開之前，她還有最後一個願望，在一個陰天的下午，
她以實現自己最後心願的心情撥出那通電話：「請問吳恩傑在嗎？」
「我就是。」他的丹田有力，十足的運動員聲調。
「請問，你在投手丘上，有沒有找到你的自我價值？」
「你是哪位？」
「我是張雲潔。」小潔知道，他其實什麼都記得的。
「我喜歡站在投手丘上的感覺，迎著風，不閃避對手的眼神，投手與
打者之間的戰爭，是棒球場上最大的一門學問。但是我只找到了一半
的自己。」
「那另外一半呢？」
「等我找到了就能告訴你了。那你找到自我價值了嗎？」
「我才剛要出發。」
「你找到時，」吳恩傑的聲音柔和了。「記得告訴我。」

小潔感受到了一股電流，從拿著話筒的手心流竄至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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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浪漫】（五）

要把每一天都當作是活著的最後一天，盡自己所能的讓生命精采，這
是一種悲壯的末日哲學。
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 ※ ※

宜文不懂這幾天小潔溫潤的笑容，更害怕小潔無來由的對她和
善，她從來不是這種人。宜文心中有著不詳的預感，猜測小潔背叛
了自己，更害怕小潔勝過了自己。

「這個人也許明天就回來，也許永遠不回來了。」小潔喃喃的念著。
「你還好嗎？」宜文關心的問。「中午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
「我約了人。」小潔甜甜的笑了起來。

「殺手，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小潔害羞的問。
「當然。好久不見，張雲潔。」殺手摸了摸小潔的頭。
「你好高。」
「除了身高之外，我什麼都沒變。」
兩人並肩而行，很有默契的停在同一家店門口，相視而笑。
「我一直夢想這一天的到來。我想親手把這個拿給你。」殺手遞給小
潔一張他們倆個小時候的合照，穿著洋裝的小潔開懷的笑著，殺手靦
腆的低著頭。「我和你。」
「你過的如何？」小潔問。
「這又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殺手回頭翻了一下他的背包，拿出一
本綠色的筆記本。「不過我習慣把自己的心情寫在筆記本裡，不嫌棄
的話，你可以翻翻。」
「我也有耶。」小潔從袋子裡也拿出了一本一模一樣的筆記本，和殺
手交換。「自從有次我考第二名，得到一本日記本作為禮物之後，我
就養成了這個習慣。」
「那一次我是第一名，我們兩個拿到一樣的禮物。」殺手愉快的補充
著。

「要說的話太多，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殺手深情的望著美麗的
小潔。
「你可以給我多一點時間，把我心中所有的話全部說完嗎？」殺手說
，眼中閃爍著光芒，他所散發出的氣息，和出賽時完全不同，有一種
喜悅，夾雜著惶恐。
「我不想答應你，但是我無法不答應你。」小潔為難的說。
「你不用勉強，我可以體會你的感覺。現在的你，是個有著優越感的
大學生，將來你可能成為高級知識分子，可能為人師表，而我將我的
生命投注於棒球場裡，和你太不同。」
「其實這不是問題。我很羨慕你，找到了一個跟別人談論時會充滿自
信的職業，我跟你差得多了，我已經迷失在主流價值觀之中，而且迷
失很久了。」
「我答應你，在我找到自己時，第一個告訴你。那時候，我們就可以
聊到世界末日了。」小潔專心的望著恩傑的眼睛，對他保證。

二零零五年，世界盃棒球賽熱鬧展開。第一場引人矚目的賽事，
非中韓大戰莫屬，終場中華隊以5：0大勝韓國，投手吳恩傑成功完封
韓國，滴水不露。
「吳恩傑無疑是本屆世界盃最閃亮的一顆新星，綽號殺手的吳恩傑，
在學生時代即展露頭角，記者現在為您訪問到本戰的大功臣。殺手，
對這次比賽有什麼感想？」紮著馬尾的年輕女孩，用清晰甜美的聲音
問著。
吳恩傑看著女孩，眼睛一亮。「我除了感謝隊友的幫忙之外，我特別
要感謝我心中的那個女孩，因為我一直堅持著一個信念：當我遇到她
時，一定要表現我的最佳狀態，我辦到了。」男孩把自信寫在臉上。

比賽結束之後女孩聽到男孩在遠處向她喊話：「張雲潔，你找到
自己了嗎？」
女孩興奮的指著筆記型電腦內的採訪稿，「我找到了，一半。」
「現在我要開始尋找另外一半了。」
男孩趕交通車，女孩趕發稿，兩人沒有多餘的時間交集。
「記得我的手機號碼嗎？我一直沒改，隨時等著你的電話。」

女孩一邊收拾手邊的東西，一邊在筆記本上記下此刻的心情，『
我採訪的第一場世界盃棒球賽，記錄了歷史性的一刻。中華隊大勝韓
國，投手受到了英雄式的喝采，這是他棒球生涯中最精采的一戰，也
是我人生裡最精采的一刻。我覺得幸福的想哭，心中塞滿了巨大的快
樂；可是我好怕，幸福向來不是這麼唾手可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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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浪漫】（終）

從此以後….

※ ※ ※

忙完世界盃的採訪，小潔依舊精力充沛，現在的她，就算連續工
作個二十小時也不累，可是主管還是堅持要在連續不眠不休的工作之
後給她一個短暫的休假，以應付未來更龐大的工作份量。

滿足的睡了一整天，睡著時夢著恩傑的笑臉，醒著時剪貼著恩傑
的相關新聞，小潔一遍又一遍的讀著恩傑的新聞報導，恨不得把內容
通通背起來。小潔總算離開溫暖的臥室之後，她整理起這幾天來散落
桌上的信件，一封紅色的信件格外刺眼，仔細一看，是宜文的喜帖。
在小潔回國之後完全失去蹤影的宜文，第一個問候竟是一封喜帖。

宜文寫了一封短信夾在裡面，說著這幾年她讀著教研所，為了研
究需要一面到附近小學與孩子相處，而在那裡，她遇見了她的太陽。
這個男生總是固定在清晨到小學的操場跑步，希望小潔一定要參與她
人生最重要的一刻。

小潔打開喜帖，看著喜帖上的照片，用力的把它往桌上一砸。約
莫十分鐘之後，小潔終於情緒絕堤，放聲大哭。哭過之後試著假裝愉
快，假裝不在意。
「喂，宜文嗎？恭喜你。」
「謝謝你的祝福。」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我和他在學校裡偶遇，一開始聊著功課、聊著你，我在他的身上看
到你的影子，這樣很好，身邊少了你，多了他。」宜文的語氣掩不住
心中的喜悅。
「所以你是他心中的那個女孩囉？」
「他的心曾經屬於你的，是你的問題。你自己放棄他的。」宜文說。
「你的喜宴，記得幫我留兩個位子。我會到，還會帶一個陪客。」

小潔掛上電話。曾經她以為她擁有了世界，現在她才了解這種想
法有多可笑，自己多麼幼稚；這是現實世界，不是童話故事，命中注
定不存在，一輩子為愛等待也不存在；這是不完美的現實世界。

宜文掛上電話。虛弱的倚在沙發上，桌上攤著她和恩傑的婚紗照
，宜文用顫抖的手翻著，照片中的女孩多麼美，這個女孩再也不會存
在於這個世界了，這個女孩將遠去，離開她最好的朋友、最愛的男孩
，到另一個世界去。

小潔在宜文和恩傑的婚禮日期上畫一個紅色的大星星，這樣重要
的日子，絕對不能忘。她穿著耀眼的紅色長洋裝，挽著男伴的手，緩
緩走入會場。這樣一個艷光四射的美女頓時奪走了大家的風采，身旁
男伴合宜的裝扮更是博得大家郎才女貌的稱讚聲。連新郎的眼神也忍
不住跟著小潔移動。

「今天是我們的終身大事，難道你還依戀著她？」宜文輕聲的在恩傑
耳邊問。
「我是不完美的，你也是不完美的，我們都一樣，沒什麼好計較的。
」恩傑安撫著她。
宜文大部分時間是坐著的，艷麗的脂粉擋不住她臉上的病容，連
敬酒都由新郎代勞，她特地拿著酒杯到小潔的身邊，輕聲的跟她說，
「這一次我贏了。」
「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我遇到了許多人，見到許多事，我發現了自
己與眾不同的一面；就算因此而失去了我最喜歡的一個人，我也不後
悔，至少我更明瞭生命的美好之處，在於不完整。生命沒有什麼輸贏
，在這裡贏了一些，也許在其他地方卻輸的徹底。」

「其實我還是羨慕你，小潔。你的人生才要開始，我的人生卻就要結
束，我不服氣的，還有好多事情…」宜文忽然蹲了下來，痛苦的抱著
頭。
「宜文，你怎麼了？」恩傑飛也似的來到宜文身旁扶著她。宜文輕輕
吻了一下恩傑的臉頰，隨即暈厥了過去。

「她得的是非典型後天免疫失調症候群，只會越來越虛弱。」恩傑和
小潔在醫院旁的咖啡店聊著。
「你辛苦了。」小潔憐惜的看著恩傑。
「我們原本只是說笑著要在你回來的那一天給你一個重量級的惡作劇
。沒想到宜文居然得了這種怪病，而我，也已經分不清是愛還是同情
；只有完成她的最後一個願望。」
「那我呢？」
「等宜文的事告一段落後，我會消失的。」

故事沒有結束。小潔希望，她的故事永遠不會結束。
她闔上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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