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元玥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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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二）

　　其實不該和夜行蟲耗這麼久的。

　　這人不過是江湖上，下九流的一隻淫蟲罷了！什麼時候來收拾他，都不怕他
溜走的，可千不該萬不該，讓她在這時候聽到他的惡事。

　　因為天一亮，她便要去赴一場重要的決鬥。高手過招，毫釐之差，便是生死
勝負之別，她原該好好休息一天的。

　　不過既然讓她在此刻知道這件事，她就不能一走了之，只因一走，便又是一
個無辜的女子受害。

　　本來她可以一劍給個痛快的，可是……

　　元玥笑笑－這樣就無法讓他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她甩開披肩的長髮，加快腳程。

　　輕煙般的身影，凌波縹緲，蒸散融化於暗夜之中，直到天濛濛亮出曙光，人
影才自薄霧中走出，唇畔噙笑，燦若朝陽。

　　「我以為元姑娘，從不遲到。」開口的是名銀髮老者，眼中藏著慈善的笑意
，形容清雅，一襲白衣，仙風道骨。

　　「我沒來遲，是褚盟主來早了！」元玥拔出長劍，笑容未改。

　　「元姑娘美貌如前，豪烈依舊啊！」老者持劍護守，嘴角也是抹笑容。

　　「褚盟主是知道我的，我就不說廢話了！」元玥轉身弓步，向前劈劍。

　　「年輕人不要那麼心急嘛！打架之前，可以先打聲招呼啊！」老者側身轉開
，再一撩劍，反守為攻。

　　旭日升起，天亮出一方藍，陽光映灑下，楓紅的樹林，熠熠閃閃，兩道白色
的人影交纏其間，劍光冽冷。

　　元玥身形雖是曼妙，下手卻是凌厲，劍劍快如閃電，招招密不透風，勁道又
狠又準。老者以柔克剛，放軟身子，放慢步調，緊緊扣住她的攻勢。

　　致使元玥雖搶了先機，卻難以主導情勢。好幾次她斜刺的劍光，都只能從老
者肩膀貼過。

　　白玉般的面頰，漸漸滲出汗滴，淌進眼角，就在她眨眼的縫口，老者反手絞
出一道寒光，纏住劍鋒，以千鈞之力壓迫著她。

　　元玥急速後退，被逼往身後的楓，腳跟沙沙地踩著地上的紅葉。只見地上隱
隱冒出熱氣，被她踏到的樹葉霎時焦枯。

　　老者大驚，不斷稱讚：「好功夫！好功夫！」

　　原來元玥竟在最危急的時候，使了兩種精妙的武功。先一招「石沉大海」引
掉老者的功力，再以一招「烈火焚風」將真氣洩了出去。

　　「好說！」元玥背踏著楓樹，借力使力，騰地躍起，抽開劍身，原本被纏住
的劍鋒，滑膩而出。

　　元玥安然翻落在地上，傲然一笑：「再吃我這劍！」

　　她凌空平斬，霜紅的樹葉，刷落片片：「去！」楓葉為劍氣所駕馭，似燃火
弓箭，成排飛射疾刺老者。

　　老者環住雙臂，鼓蕩真氣，潔白的寬袖，倏地漲大：「轟」地一聲，刺來的
紅葉，消散成點點粉末，頓時火光寂滅，元玥向後顛了幾步。

　　老者揮揮衣袖，兩截白袖迎風翩然：「服輸了？」

　　元玥抹抹唇畔，兩瓣紅唇滲血艷然：「服輸了！」

　　老者將劍收入劍鞘：「一年不見，元姑娘武藝又進步不少，連老朽都險些吃
不消了！」

　　元玥報以笑容：「褚盟主客氣了！這一仗著實痛快，明年九月『紅葉鎮楓樹
林』，再向盟主討教。」寒劍沒入鞘中，她擺了個請的姿勢。

　　老者聳肩，面露不解的神色：「老朽不記得何時答應過元姑娘，要再戰一次。」

　　元玥臉色沉下：「褚盟主不是每年都會赴約，今年為何變卦？」

　　老者的目光透出狡獪的精光，對上元玥黑白分明的瞳眸：「咱們是打了三年
，可不表示第四年我還得跟妳打啊！」他逕自向前走去。

　　刷地一下，元玥以劍身擋住他的去向。

　　老者不悅：「元姑娘，江湖上沒這規矩吧！」

　　「褚老頭你不用作戲，也不用吊我胃口，你知道我嗜武成痴，不會輕易罷手
的，有什麼要我做的，你說一聲就是了！」元玥將劍收回胸前。

　　「『九天修羅』能有如此聰慧好武的弟子，真令人羨慕。」老者的眼神，掠
過絲落寞，但旋即隱沒在強顏的笑容中：「是這樣的，我想妳該知道犬子褚追雲
……」

　　元玥斂眉：「褚追雲！？你是說那個風流成性，好色成疾，鎮日留連在花間
柳巷，秦樓楚館的褚追雲。我想江湖上不知道他的人不多吧？」

　　「犬子雖是不肖，也不至於到了好色成疾的地步，元姑娘口上留情，為老朽
留一點顏面吧！」老者臉上隱隱發熱。

　　元玥雙手抱胸：「褚盟主算計我在先，我自然是不留情面在後，沒道理裡子
讓你佔了，面子還替你留吧！」

　　老者尷尬地笑著：「元姑娘快人快語，我也就直說了！我自負武學全才，可
犬子於武學卻是一竅不通。縱然我費盡心機，也無法讓他學武。所以我想藉助元
姑娘的力量，希望妳有法子讓他學武。只要他能和妳對打上百招……不！不用！
只要五十招就好了！只要這樣，我這一生就無遺憾了！」

　　元玥凝神沉吟：「五十招！？」

　　老者急切道：「他要能和妳對上五十招，妳要再約我幾次都可以，不管何時
何地，老朽一定全力奉陪。」

　　元玥看著他，綻出笑容：「我約你這麼多次做什麼？只要再一次就好了！因
為下一次我就會贏了你！不過在打敗你之前，我會先完成你的心願的。」

　　老者眼神一亮：「妳真有辦法讓他學武！」

　　「你要不相信我有辦法，又怎麼會找我幫你呢！？」黑瞳因自信而晶燦。

　　老者追問：「那妳有什麼辦法呢？」。

　　元玥嘴角緩緩上揚：「很簡單！只要讓他『娶』我，我保證他一定會學武。」
陽光下她的笑容粲然奪目。

　　老者驚呼出口：「娶妳！」

　　一陣風順勢吹過，樹葉彷彿也受了震撼，抖索一地，滿天霜紅的樹林裡悠
悠回蕩著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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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三）

　　「娶她！」褚追雲大叫：「是我爹瘋了，還是這女人瘋了？」

　　他坐了下來，順勢拿了杯酒，一飲而盡，旁邊的女子很快為他
斟滿一杯。

褚追雲和他爹褚晏南從來都是不對盤的。褚晏南好的是刀劍棍
棒，而褚追雲愛的是琴棋書畫。褚晏南自從愛妻死後，便獨身多年
，可褚追雲卻是鎮日徘徊於溫柔鄉中，紅粉知己無數。

　　此刻，他便是在江南第一名妓花舞影的別苑之中。在座的除了
他之外，還有花舞影和他的好友－「多情劍客葉慕丰」。

　　本來他的興致正好，卻讓個消息壞了情緒。

　　花舞影的貼身俾女－曉筱，闖了進來，說門外有個自稱他未婚
妻的女子，嚷著要見他。她還說這樁婚事是褚晏南同意的，他非娶
她不可。

　　「莫名其妙，這樁婚事我是決不承認。」褚雲高聲對著外頭喊
著。

　　一道白影從牆外翻躍而進，翩然落地：「只怕是由不得你不承
認。」來人正是元玥：「你就是……」元玥打量著褚追雲。

　　「就是妳……」褚追雲睇視著元玥。

　　四目相接，元玥只覺一陣悚然，雞皮疙瘩全起。

　　雖然元玥早聽聞過褚雲貌賽潘安，卻沒想到他五官立體，面如
冠玉，脣紅齒白，比女子還要美貌，尤其是那雙水亮的眼睛，怕要
羨煞多少女子。

　　親眼見到之後，她才知道原來男人有一雙水汪汪，彷彿會說話
的眼睛，是件令人寒毛直豎的事情，即便這男子看上去並不娘娘腔。

　　看到元玥，褚雲不得不承認，目光為之一亮。

　　這女子不施脂粉，可五官明朗，膚若凝脂，眼瞳黑白分明，清
亮有神，英氣勃發，自信的光彩，讓女子艷然炫目，一襲的白衣，
則使她出塵絕色。

　　不過他是不可能接受她的，因為…。

　　他嘲弄著她：「姑娘！我爹沒和妳說過，我喜歡的是溫柔婉約
的女子嗎？」

　　元玥聳肩：「公子！你爹也沒和你說過，我欣賞的是英勇神武
的男子吧！」

　　褚追雲站了起來：「好個刁嘴的女子。」

　　元玥拂開青絲：「你最好習慣我的刁嘴，因為往後我們就是夫
妻了！」

　　「夫妻！」褚追雲笑著：「既然是夫妻，妳不知道妻該以夫為
貴嗎？沒人教過妳三從四德嗎？出嫁從夫，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妳
改掉這惡口。」

　　「三從！？」元玥伸出手指頭來：「第一從妻，第二從妻，第
三還是從妻。」

　　原來窩在一旁看熱鬧的葉慕丰忍俊不住，笑了出來：「了不起
！了不起！」他起身抱拳，對元玥致意：「葉某有幸能敬姑娘一杯
嗎？」

　　他滿上一杯酒，敬向元玥。

　　元玥回以微笑：「難得葉公子敬酒，只喝一杯，怕不夠誠意。」

　　只見她橫劍而出，以劍身將桌上的倒扣的三只酒杯，一一豎正
。長劍一勾，挽起酒壺，倒出三道澄澈的流液，酒香立時溢出。

　　順暢的動作，一氣喝成，就像是尋常人用手斟上酒的動作。

　　她又以劍尖挑起酒杯，手上使勁，酒杯騰地跳起，她反手再以
劍身頂住酒杯，劍身略斜，酒順勢入喉，酒盡杯空，她咚地甩開，
酒杯扣回原來位置。

　　劍光起落間，三只酒杯，叩叩叩，連三叩安回原位。

　　葉慕丰喃喃道：「好驚人哪！」

　　褚追雲眼神一暗：「我爹是派妳來嚇唬我的嗎？」

　　元玥注意著他眼神的變化：「錯了！糾正你兩件事，第一我不
是他派來的，是他請來的。第二，我不是來嚇唬你的，是來威脅你
的。」

　　「妳……」褚追雲第一次發現，原來也有女人是令他討厭。

　　「姑娘我不管妳是來嚇唬人的或是來威脅人的，這裡是『舞影
館』不容妳在這裡撒野！任妳本事再高，也不該恃強凌弱，私闖民
宅。」開口的是沉默以久的花舞影。

　　她的聲音和人一樣，溫婉柔媚，不過看得出來，她的意志也同
語氣一般，是堅定不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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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四）

　　元玥看著她：「私闖民宅？我不是打了招呼才進來的嗎？」

　　花舞影淡雅地笑著：「妳是打了招呼，可我還沒應了妳。」

　　「應我！？」元玥瞇起眼睛：「妳這麼說倒提醒了我，我正是
來要妳應我的。既然妳已經知道褚追雲是我的未婚夫，從今以後不
許妳再和他往來，否則……」

　　「否則如何？」褚追雲側身護住花舞影：「好個不知禮義廉恥
的女子。我什麼時候承認妳是我的未婚妻，妳憑什麼要脅舞影？」

　　「禮義廉恥！？」元玥勾嘴一笑：「你和我說禮義廉恥……那
要不要我提醒你什麼是倫常綱紀，什麼是父母之命？」

　　「別拿我爹壓我，我早就和他不相往來。他在北方作他的武林
盟主，我在南方當我的風流才子。他過他的橋，我走我的路。我不
會認妳作未婚妻的，妳想嫁我，我還不要娶妳呢！」褚追雲輕蔑地
瞥了她一眼。

　　「褚追雲看來你還沒弄清楚狀況，這問題不在你娶不娶我，而
是我嫁不嫁你。我說要嫁的話，就由不得你不娶。」元玥收起劍，
雙手環胸：「不過別害怕，姑娘我並不想嫁你，反倒是巴不得你能
拿出點本事休了我。」

　　眾人驚呼：「啊！」這女子也委實奇怪，一下要人娶她，一下
又要人休她。

　　她伸出手指點向褚追雲：「我和你爹說好了！你要能和我打上
五十招，我就給他點面子，讓你休了我。」

　　「哼！荒謬！」褚追雲冷笑一聲：「原來這就是你們的目的，
想逼我學武。告訴妳，我是不會屈服的。妳甘心當個有名無實的妻
子，隨妳。妳要天天出現在我的面前，也隨妳！了不得當是多頭狗
在我耳旁吠叫就是了！任妳本事高強，也奈我不得！」

　　他反過身子，一手搭在花舞影的肩上，一手拉著她的手，順勢
坐了下來：「舞影，咱們繼續喝酒吟詩，別搭理她。」

　　元玥劍未離鞘，以劍鞘掃向兩人相握的手。褚追雲近乎本能反
應，推開花舞影的手，以自己的手掌擋住劍鞘。

　　元玥眼眸瞬間燦亮：「嗯！倒是學武的料！」沒忽略褚追雲敏
捷的反應力。

　　「見人就咬！妳果然是頭發了瘋的母狗」褚追雲倏地站起，破
口大罵。

　　「褚追雲收回這句話。」元玥以劍鞘抵住他的頸間。

　　「姑娘，隨便拿劍抵著自己的夫君，可是一點都不可愛喔！」
葉慕丰在此時出劍，撩開元玥的劍鞘。

　　他出手快捷，頗有名家風範。

　　看著他的身手，元玥臉上浮起抹笑：「我有說過要當個可愛的
姑娘嗎？」反手抖出長劍，刺向葉慕丰。不過劍招輕柔，只有試探
的意味，沒有攻擊的意圖。

　　「姑娘想過過幾招？」葉慕丰回應她的笑容，畫了幾劍，帶開
比鬥的場地。

　　「賜教了！」元玥劍轉輕靈，步伐飄忽。

　　褚追雲在一旁看得真切，葉慕丰招招絞鎖的緊，元玥步步脫逃
的靈，劍光相激，劍氣流轉，兩人翻轉靈動的身形，說不出的好看
。一來一回中，兩人的神情逐漸改變，聚精會神的面龐，因興奮而
發亮。褚追雲怔了半晌，有些恍惚，腦中閃過幾個早該酸腐的畫面
。眉頭深鎖，他百味雜陳。

　　眉頭再舒開時，兩人竟結束了比試。

　　葉慕丰收劍抱拳：「姑娘果然高明，在下輸得心服口服。不知
姑娘可是『九天修羅』的傳人，元玥姑娘，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葉
某也不算輸得丟人了！」

　　「啊！九天修羅！」褚追雲暗吃了一驚！

　　他不是江湖中人，武林中的事情，他並不關心。

　　可他卻聽過「九天修羅」這號人物。聽說他非男非女，亦正亦
邪，是神是魔。做事從無章法規矩可尋，只憑個人喜好情緒而為，
行事極端，有時慈悲如神佛，有時殘忍賽惡魔。由於他是江湖百年
難遇的武術奇才，傲世狂人，因此即便他很早就隱於世外，武林中
還是流傳著不少關於他的傳奇。

　　不過對他而言，「九天修羅」只是一個故事，一個他娘說給他
聽的故事。

　　童年的故事，不該從記憶中被扯了出來，更不該是他爹拉的手。

　　他打量著「九天修羅」的徒弟－元玥，益發覺得她可厭。

　　只見她收了劍，粲然一笑：「葉公子好眼力，年輕一輩中有這
樣眼力，這般身手的已是不多了！方才那招『情到深處』使得不錯
，可惜的是『多情劍客』也太過多情，劍貼得太黏太緊，落得『死
纏濫打』，反而使劍氣無法肆溢。」

　　葉慕丰朗聲笑著，別有深意注視著元玥：「姑娘見解當真不凡
！只不過姑娘錯估了一點，不是我多情，而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情。」

　　元玥大笑：「葉公子這可是在勾引我？別忘了我可是『有夫之
婦』。」

　　褚追雲在一旁看著，差點沒吐血。他的「未婚妻」和「好朋友
」竟然當著他的面「調情」。真不知道這兩個會武功的人，到底打
算把他置於何地？

　　不過…

　　他攀著元玥的話接口：「無妨！君子成人之美，兩位郎情妹意
，在下自當成全。看在慕丰的情面上，咱們方才的恩怨一筆勾消。
從此之後，你們俠女劍客，江湖相伴。」他摟著花舞影：「我們才
子佳人，琴瑟相合。」

　　「不和我對打的話，永遠別想才子佳人，琴瑟相合！」元玥旋
身飛向褚追雲，硬生生地將花舞影擄了過去。

　　褚追雲只覺一陣風過，手便空下來，連看都還來不及看清楚，
人就不見了。

　　元玥一抬手將花舞影扛上肩膀，花舞影不住扭動手腳，握緊粉
拳擊打著她：「啊！放我下來。」

　　褚追雲順手抽出葉慕丰的劍：「放下她！」

　　元玥望了他一眼：「喔！你想和我打！」

　　「不！」他搖頭：「整件事，從頭開始便是我、我爹和妳之間
的事，舞影於此無關，妳不該將她牽連進來。我不知道妳和我爹究
竟有什麼協議，不過…」

　　褚追雲忽地一笑，橫劍抵住自己頸間：「我若自裁，妳一定什
麼也拿不到！」

　　元玥挑眉，凝視著褚追雲：「很好！挺聰明的嘛！」

　　褚追雲和她相對：「過獎！讀書人就剩這腦子。」

　　「好！」元玥將花舞影拋回褚追雲身邊，他安住她的身子，向
後蹌了幾步。

　　元玥撩開頭髮：「褚追雲，初次會面，我也不打算把你逼死。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你只要能和我對打上五十招，我就會誠心誠
意，祝福你和花姑娘雙宿雙飛。否則身為人妻，我只好阻止你和任
何女人相好。其實我也不喜歡傷害女人，只是…」

　　她頓了口，扯了個笑容，慢慢地轉過身子，背對著褚追雲：「
忌妒中的妻子，是很可怕的，我不敢保證，我會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

　　褚追雲咬牙：「妳…」怒意從齒縫中迸出：「沒見過妳這樣的
女人。」

　　元玥回頭，帶著笑容：「那…這回可讓你長了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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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五）

　　一抹笑不自覺地從元玥臉上浮現。

　　此刻，她正倚坐在「高昇客棧」二樓的窗口，目光眺著街道的那頭，視線隨著
一名男子移動的腳步調整。不用說，那名男子自然是褚追雲。

　　從「舞影館」出來之後，他的步伐就是氣急敗壞地。

　　元玥啜飲了口酒，嘴角噙笑－看來褚追雲真的是被她氣壞了。

　　她不喜歡褚追雲，這男人脂粉氣頗重，看上去便不夠瀟灑例落，雍容大度。若
不是為了和褚宴南的比試，她是決不會和這種男人扯上關係。

　　不過，話說回來，惹怒褚追雲倒還是件有趣的事。

　　「大爺求求你，把小翠還給我吧！」一名老婦的叫聲，轉走她的注意力。

　　這名老婦不知道為了什麼事情，在街道上和兩名大漢拉扯起來，好些人開始圍
在旁邊指指點點。

　　「走開！」其中一名大漢，把老婦踹在地上。

　　「啊！」老婦痛得喊出了聲，手扶著傷處。

　　元玥起身握起桌上的劍，卻忽地鬆了手，眼角掃向褚追雲的身影。

　　只見他正飛快地奔向老婦，元玥看著他，慢慢地坐了下來。

　　她倒好奇褚追雲要拿什麼本事為老婦出頭。

　　「借過！」褚追雲推開兩三個圍觀的人，以自己的身體護住即將挨第二腳的老
婦，這腳下得不輕，俊臉扭變了形。

　　他忍著痛站了起來：「兩位大爺這是怎麼回事？老人家怎麼得罪了大爺？」

　　「小子你想替她出頭是不是？」剛才出手打人的大漢，上下打量著他。

　　另一個眉毛粗短的大漢說道：「這老太婆欠錢不還，既然還敢來纏著老子，自
然是討皮痛，你小子看不過去要替她還錢，是不是？」他瞧褚追雲一身衣服，質地
精細，像是有錢人的樣子，便想趁機敲他一筆。

　　「老人家欠了多少？」褚追雲伸手探向懷中。

　　「一百兩！」大漢伸出手指比著，指節厚肥。

　　褚追雲停了手：「一百兩！？這老人家欠得了一百兩嗎？」

　　「公子！不是的！」老婦爬了起來：「我欠的錢原是還了…」

　　「還！？」打人的大漢，啐了一口：「妳還的不夠利息呢！？」

　　「剩下的利息老太婆一定會還大爺的，大爺先把小翠還我吧！」老婦跪在地上
磕頭哀求著。

　　「兩位大爺也太過霸道，不但放重利，還強擄婦女。」褚追雲攙起老婦。

　　「你小子要就替她還錢，不就滾到一邊，別礙老子的事！」兩名大漢斜瞪了他
一眼。

　　「這事我是一定會管，我…」褚追雲溜了下眼，忽然改口：「我沒錢就是了！」

　　「沒錢！？那你是尋老子開心！」原先打人的那名大漢，直接朝著他揮拳。

　　他一挨揍，元玥便伸手探劍，摸到了劍，手卻頓了下來，心中轉過個念頭，讓
褚追雲吃吃苦頭也好，這樣他就會知曉學武的好處！

　　她換了個姿勢，悠閒地支著頤，任隨著褚追雲一拳拳地挨，一腿腿地受。

　　看了會兒，她的眉頭逐漸凝緊，「嘖！」了聲，別過頭去。

　　元玥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是因為褚追雲被打的慘，而是在拳打腳踢的當口，
他竟然自始自終都護著那張秀氣脂粉的臉。

　　真的很噁心，扥住臉龐的手指，順上額頭邊，揉推著太陽穴。

　　「五、四、三、二、一」她數著慢慢恢復平穩的呼吸，才回頭瞧瞧褚追雲。

　　兩惡霸歇了手，揚長而去，圍觀的群眾窸窸窣窣地散去，街上就剩褚追雲和那
名老婦。

　　老婦拉起褚追雲，滿臉的歉意：「公子！真不好意思，把您給連累上了！」

　　「哎呀！」老婦碰到褚追雲的傷處，疼得他臉變了形。

　　「對不起！對不起！」老婦慌地放開了手。

　　「不礙事！不礙事！」褚追雲擠出個笑容，反過頭來安慰老婦：「老人家別看
我這樣不濟事，我可很挨得住打！」

　　挨得住打！？元玥臉上出現一絲笑容－這樣好，學武的人便要能挨住打。

　　她吃了口菜，繼續待在酒樓上，看看褚追雲要怎麼料理這件事。

　　褚追雲從懷裡掏出瓶藥：「您別不信，我從小跌打損傷慣了，抹上這藥，一下
子就沒事了！老人家！我看您剛剛好像被揍了拳，快拿這藥揉揉，若不即時化淤行
氣，等傷到筋骨臟腑，可就不好了！」將藥瓶塞給老婦。

　　「公子！謝謝！您真是大好人！」接過藥瓶，老婦眼淚咕嚕地滾了下來：「若
那時能早遇到像公子這樣的人，說不定…」

　　褚追雲拍著她的肩膀：「老人家別哭！別哭！」他最怕看到女人哭了！

　　「嗚！嗚！嗚！」老婦的眼淚止不住地掉落。

　　褚追雲搖搖頭－女人總是這樣，越安慰她，她就越忍不住眼淚。

　　還好這幾年，他已經找到應付之道了！

　　他抽出方潔白的帕子：「嗯！嗯！嗯！」地將鼻子擤出了聲。

　　「公子！」老婦被這聲音吸引住了，轉過臉看著他。

　　褚追雲抖抖帕子，在老婦面前晃了晃：「老人家說了不怕您笑，我最看不得人
哭了！旁人一哭，我的心就酸了…」他說著，還語帶哽咽。

　　「我…我跟著難過啊！」他眼眶說紅就紅，翹起兩指細白的小指，撩高了手帕
遮住偏垂的頭。

　　老婦瞠目結舌，止住了眼淚：「這…」年紀一把了，還沒遇到過男人這樣哭的。

　　她初見這公子，英俊斯文的，怎麼會…，說真格的，這…這挺噁心的。可對待
恩人，好像不該有這樣的反應，她該說什麼才好呢？

　　褚追雲雖然遮住了臉，可露出來的肩膀，還不住顫動：「嗯…」不過偏垂的俊
臉，嘴角偷偷地上揚著。

　　褚追雲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個樣子有多噁心，他自己就在銅鏡前，瞧過好幾
回了！當時他就想過，若是人們掉下來的雞皮疙瘩，可以換成錢的話，他早為自己
賺得千頃良田，連幢華屋了！

　　元玥摟緊雙臂，透著衣服，都能感覺到顫慄而起的雞皮疙瘩！

　　後悔啊！當初不該答應褚晏南，不該沾惹褚追雲，不該袖手旁觀，連方才那口
菜都不該吃的，她…她現在好想吐哪！

　　老婦張大的嘴，終於擠出完整的話：「公子我不哭了！您…別難過了！」

　　褚追雲收起帕子：「喔！您不哭了！」他就知道這方法從來都是有效的。

　　元玥打了個冷顫，從頭到尾，她都瞧得清楚，褚追雲犧牲形象，不過就是為了
讓老婦不哭罷了！可她弄不懂，褚追雲怎麼會想出這種方法，若照她的性子，一劍
橫了過去，看誰還敢再流一滴眼淚的。

　　褚追雲對老婦露出個安撫的笑容：「您不哭就好了！您慢慢告訴我，到底是怎
麼回事？我替您盤算該如何才好。」

　　想起這事情，老婦又開始鼻酸，可她看了一眼褚追雲，連忙吸了口氣，忍住酸
楚的感覺：「事情是這樣的，我那短命兒子死得早，就留下我媳婦和孫女。我那媳
婦，人又乖又勤勞，可操勞過頭了。唉！生了場病，人就這麼死了！您不知道我那
媳婦真的是很乖啊！她死的時候，我好傷心，和死了兒子的時候，一樣傷心哪！可
是您看看我也知道，我們實在太窮了！沒法子替她辦喪事啊！就在這時候，張家那
兩名大爺，張天和張霸說是看我們家可憐，願意借筆錢讓我們辦喪事。起先哪！我
也是不想和他們借錢，您說要是還不出來的話，那可怎麼辦？不過，他們說錢不用
急著還也沒關係…」

　　老婦滔滔地說著，元玥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她不是不同情這名老婦，可這名老
婦說話實在太沒重點，弄得她都快聽不下去了！

　　她將視線調回褚追雲身上，褚追雲從方才到現在，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煩的表情，
他始終陪在老婦的身旁，偶而拍拍老婦的背，已示安慰。

　　她注視著褚追雲的眼神，這才發現，原來那雙眼睛竟是如此溫柔和溫暖。

　　她別過頭，啜了口酒－那男人也沒那麼討人厭，最少他溫柔的眼神，挺好看的。
這是第一次，她被褚追雲的目光吸引著。

　　過了好半天，老婦才將來龍去脈說得清楚。

　　老婦欠了這兩人十兩，傾盡家產還了十幾兩。誰知兩人剝以重利，硬要老婦償
還五十兩，今日一早，還擄去老婦十六歲的孫女－小翠。老婦在街上守著他們經過，
苦苦哀求不成，反而遭了一頓打。

　　「小翠被他們架了去，怕是…」說著說著，老婦又紅了眼睛。

　　「老人家別擔心，我有辦法替您解決這事。」褚追雲拍胸脯保證。

　　老婦打量他一身的衣服：「您要我還錢？」

　　褚追雲笑笑：「不！我是要替您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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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六）

　　褚追雲發了豪語，倒勾起元玥的好奇心－這男人要用什麼方法「討債」呢？

　　她一路尾隨褚追雲，只見他行色匆匆轉回「舞影館」，看他走了進去，元玥
便冷笑起來。她還以為這男人有什麼了不得本事，看樣子是回去找葉慕丰來幫他
解決這件事。

　　她靠著「舞影館」門外的樹，雙手環胸，等著褚追雲出來。

　　她轉轉脖子－弄不懂褚追雲到底在想什麼，大男人一個，不學武功，卻老賴
在會武功人的身邊，真是不求上進。

　　聽到褚追雲的腳步聲，她立刻側身躲到樹後，只探出頭，看著褚追雲步出「
舞影館」，一瞧見褚追雲，她馬上張大了嘴。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臨敵無數，她從未嚐過何為「寒毛直豎」「頭皮發麻」，此刻她真真切切地
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褚追雲竟然一身素衣，穿著女裝，扮成女子的樣態。

　　太可怕了！元玥可以清楚地察覺，全身的毛髮，正緊繃地豎起。

　　這種感覺是可怕，而不是噁心。

　　褚追雲並無濃妝豔抹，動作也非矯柔作態，略施脂粉的他，五官看上去柔和
了許多，薄妝下，「她」潔淨素雅，甚至可說是美若天仙。

　　如果是在尋常地方見到「她」，她必然會覺得驚艷。可她已經知道他是男人
了，這種情形下，她只覺得驚心的令人窒息。可怕哪！

　　看著褚追雲鑽進一輛馬車，元玥一溜煙地竄滑到馬車底下。

　　馬車杜魯杜魯地搖晃，到了城外才停了下來，褚追雲下得車來，看了眼逐漸
昏黃的天色，喃喃自語著：「希望還來得及。」

　　車子往回奔去，褚追雲則快步走向附近一座小橋，元玥跟隨在後，身形隱於
樹堆草叢中。

　　褚追雲走向橋心，元玥看了一下，四周再無適合遮掩之地，她只得提氣施展
輕功，藏形於橋底。

　　之前，她聽褚追雲和老婦的對話當中，曾經提及那兩人住在這一帶，今兒個
出去收些利息，約莫傍晚時會回到家，這樣看來，褚追雲是打算在這裡攔截二人
，只是他為何要扮成女子？莫非…

　　她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橋上的變化，橋上傳來的是褚追雲低切的啜泣聲，嗚
嗚咽咽喊著：「娘！」風吹散「她」的哭聲，聽來悲切哀傷。

　　元玥忍不住皺眉－這男人倒是厲害，哭聲怎麼都不像是假的。

　　碰！碰！碰！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益發清晰：「姑娘！怎麼了？說來給我們
兩個兄弟聽聽，說不定我們有法子替妳解決！」

　　如褚追雲所預想的，這兩個人果真上勾了！

　　褚追雲細著嗓子：「你們…？」回過頭瞅著兩人。

　　幸好元玥看不到這幕，否則她一定從橋下摔進河底。

　　褚追雲以手絹掩住唇鼻，只留一雙美目，淚眼汪汪地盼著兩人。這一顧盼流
轉，直叫張天張霸兩兄弟看得魂都飛了！

　　眉毛粗短的大漢，嚥了口口水：「我叫張天！」指著另名大漢說道：「這是
我弟弟張霸！姑娘好面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見過啊？」他這麼說倒不全是為了
攀談，而是真的覺得這女子頗為眼熟。

　　「我向來少出門，怎麼可能見過兩位爺！」褚追雲佯裝打量著他們，抖索著
身子，向後退著。

　　「姑娘不要怕，我們不是壞人。」張天小心翼翼地挨進「她」。

　　「我娘說不要隨便和人說話，又說人不可貌相。雖然兩位爺外表看來正直威
武的，也不能擔保不是壞人。」褚追雲深諳「欲擒故縱」之道。

　　聽「她」這麼說，兩人竊喜在心：「姑娘！我們是看姑娘哭得傷心，才想來
問看看，有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姑娘既然是外地人，就更需要人幫忙了！」

　　褚追雲張大眼睛：「這麼說你們是好人了！」

　　兩人拍著胸脯，異口同聲：「好人！好人！我們是這一帶最好的好人了！」

　　褚追雲擠出一滴眼淚：「那…大爺您要幫幫我啊！」

　　「姑娘！有什麼困難妳儘管開口！」

　　褚追雲低垂著頭，以手絹拭著眼淚：「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家窮，娘生了多
年的病，終於丟下了我。親朋好友能借的，全借了，卻連口薄棺都籌不出來。兩
位爺要肯幫這個忙，小雲為奴為婢，作牛作馬都會報答兩位爺的。」自古以來扮
演窮人，有個基本戲碼是必備的，那就是「賣身葬母」，貌美之窮女還可以多一
幕「以身相許」。

　　元玥悶住笑－這故事挺老套的，不過騙這兩個人倒還有效。

　　仗著一身本領，元玥身子略略滑出橋底。

　　「小雲姑娘！妳早說嘛！我這就帶妳回家拿錢。」張天握住「她」的右手。

　　褚追雲馬上滑出右手：「大爺真是『好人』！」右手藏於身後，緊緊捏握成
拳，漲成了紅紫色。

　　撞見這幕，元玥忍不住抿唇竊笑－色相犧牲至此，褚追雲的確好生委屈。不
過他也真是固執，明知道學了武功之後，事情便簡單不少，何苦這般費心耗力？
看樣子，要他學武恐怕…

　　才在思量的當頭，三人就轉身離橋，元玥只好再施輕功，跟隨於後。

　　到了一棟不算大的房舍前，褚追雲假意扭捏了一下，這才進去。

　　「這裡就兩位爺住啊？好大喔！」褚追雲觀察著屋內的狀況。

　　「是啊！就我們兄弟倆！」張天和張霸色咪咪地盯著褚追雲的背影。

　　褚追雲摸著桌子：「兩位爺真不容易，沒個女人在家！還能把這裡整理的這
麼乾淨。」想探出有關小翠的事情。

　　張霸接口：「平時白日是有請個婆子整理整理，不過屋子裡只有兩個男人，
畢竟不是辦法！」

　　「也是！不過兩位爺這次幫了我，往後我自然是要盡心服侍兩位爺。只是眼
前我還在服喪，這裡…」「她」張大眼睛四處看著，一步步細細地向後退著：「
又沒半個姊姊妹妹的，我一個女人待太久，總不大方便！不如兩位爺先把錢給我
，我簽了只賣身契約，往後再來報答大爺。現在就我一個女人…」「她」身子緊
繃，看上去緊張不安。

　　張霸連忙安撫「她」：「妳別怕，這裡還有個女的。」

　　「啊！怎麼還有別的姊妹啊？在哪兒啊？我怎麼沒瞧見！」褚追雲停了步。

　　張天看「她」聽到還有別的女子之後，神態放鬆不少，便說道：「事情是這
樣的，我們兩兄弟，最愛幫助別人了！我們幫那女人料理她娘的後事，她就留下
來報答我們了！其實我們原是沒打算讓她報答的，不是有句話，什麼什麼恩不望
報的，我們就是這種人，不過她很堅持，我們就讓她留下來了！」

　　「大爺們真是太好了！小雲真是好運，能遇到像大爺這樣的好人！對了！那
姑娘人在哪兒呀？我好想見見她呢！」「她」眼巴巴地望著兩人。

　　張天遲疑了會，和張霸對望了一眼，又轉頭看著褚追雲，見「她」一臉巴望
，這才下了決心：「妳等一下，我去把她叫來。」

　　他走進最裡面的小房間，鬆綁了小翠的手腳，解了她纏口的布，低聲吩咐她
好好配合兄弟兩人演戲，然後才把她帶回大廳之中，將她介紹給褚追雲：「小雲
姑娘，她就是我說的那個姑娘，叫做小翠。」小翠雖是瘦弱，可還算清秀，只這
幾天擔驚受怕，又傷心難過的，因此臉色極差，眼袋浮腫。

　　褚追雲熱乎地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瞧！眼睛哭成這樣，讓人看了也跟著難
受，唉！命苦的，咱們都是死了娘的！」

　　褚追雲抽抽答答地哭著，惹得小翠也開始哭了：「娘！娘！」褚追雲索性和
她抱頭哭起來，趁機附靠在她的耳畔：「別怕！妳奶奶叫我來的。」

　　「啊！？」小翠叫了一聲，不敢置信的看著「她」，褚追雲怕露了馬腳，立
刻把她抱緊：「啊！阿娘！我好想妳啊！」她抬起手絹，抖了一下，藉機遮住張
天張霸的視線，對著小翠眨了一下眼，略帶淘氣而溫柔的眼神，和驚惶的眼神相
對的片刻，心意跟著流通。

　　小翠蘶顫顫地把手撘上「她」的肩膀，表示對「她」的信賴。

　　褚追雲跟著收了「眼淚」，鬆開小翠的肩，卻還握著她的手：「妹子！咱們
雖是苦命，可還好老天保佑，讓咱們能遇到好人，往後咱們盡心服侍兩位大爺，
下半輩子也算…」「她」低垂頭，狀似嬌羞：「有了依靠！」

　　張天張霸聞言是樂不可支：「小雲！妳和小翠既然投緣，今天就留下來和她
一同吃個飯吧！」

　　「今天…」褚追雲皺眉：「怕是不方便吧！」

　　「吃飯哪有什麼方不方便，到哪兒不都得吃，妳放心在這裡吃，晚些我們兩
兄弟送妳回去。」兩人不讓褚追雲有推辭的機會，便差遣小翠去張羅酒菜。

　　菜色上桌了，張氏兄弟提了壺酒，弄來四只大酒杯招呼褚追雲，他們見褚追
雲一副人事不知的樣子，便打算以酒灌醉「她」。

　　他們頻頻勸酒，褚追雲卻不斷推辭：「爺！不行！我真的不會喝酒！啊！」
她忽然尖叫一聲，整個人跳上椅子，打翻了酒杯。

　　看「她」臉色大變，兩個人趕忙探問：「怎麼了？怎麼了？」

　　褚追雲抖著手，指著地下：「有…蟑螂…爬…爬過…我的腳！」

　　兩兄弟笑了出來：「蟑螂！？我替妳宰了！」低身在地上找著。

　　小翠握著「她」的手：「小雲姐！妳別怕！等會看到我替妳踩死她！」

　　褚追雲抽出手，在嘴上比著不說話的姿勢，自己卻高聲喊著：「謝謝妹子！」
從袖口掏出一包藥，迅速地倒進酒壺裡，紙張窸窣的聲音，全讓她的聲音蓋住。

　　「這死蟑螂不知逃了哪去？怎麼也看不到！別讓老子看到，叫你死無全屍」張
天張霸尋不到蟑螂，又回到位子上坐下，胡亂擦了兩下桌子，張天重新倒了杯酒給
褚追雲：「小雲！別怕喝口酒壓壓驚！」

　　褚追雲拍拍胸口，藉著寬大衣袖的遮掩，從懷中勾出包藥粉，才坐了下來：「
這…酒…真能壓驚嗎？」她舉起酒杯，卻又放了下：「可我娘說，酒不是好東西，
是不能喝的。」

　　「怎麼會不能喝！？」張天和張霸一口氣飲乾自己酒，他們喝酒的當口，褚追
雲就把藥粉倒進自己酒杯之中，手法例落乾淨。

　　這一切都沒逃過元玥的視線，不管先前是否喜歡他，她都不得不承認，褚追雲
心思細密，反應敏捷，手法巧妙，是個學武的人才。不過，這人挺奇怪的，不管先
天後天條件，俱屬上乘，為何不願學武。

　　她盯著褚追雲，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她」看上去，就像是個愚蠢的美女。

　　只見「她」猶豫了一下子，又再度端起酒杯：「那我喝一小口好了！」「她」
沾了一下唇，面露驚訝的表情：「還蠻好喝的耶！」

　　「她」放下酒杯，為兩人倒酒：「難怪爺們喜歡喝！這真是好東西。」

　　「當然是好東西了！」兩人一仰而盡。

　　褚追雲笑笑，伸出五隻手指頭：「爺！您看這多少呢？」她一隻隻的扳下，兩
個人跟著減少的手指數喊著：「五、四、三、二、一」。

　　喊完一時，兩名大漢咚地倒了下來，褚追雲臉上露出笑容。

◇轉載自貓咪樂園◇wwei◇元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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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七）

　　「呼！」兩名惡漢讓褚追雲用冷水硬生生給澆醒。

　　褚追雲笑笑，沉回原來的聲音：「清醒了嗎？」他撩開裙擺，大剌剌地將腳
踏在椅子上：「清醒的話，就看清楚，我是你爺爺不是你奶奶。」

　　「你…」兩人想掙扎，卻發現全身都讓人綁住了！

　　「我很面熟是嗎？」褚追雲撩起袖子，露出不少瘀青處：「想起來了嗎？這
些全拜兩位所賜。」

　　「那你想怎麼樣？」落在別人手中，張霸的語氣已無以往凶惡。

　　「報仇啊！」褚追雲亮出把刀子，不忘保持笑容：「兩位是『好人』，我可
是『惡人』，對了！順便告訴你們，那句話叫『施恩不望報』，你們是施恩不望
報，我可是有仇必報，文言一點的說法叫做『睚眥必報』，瞪了我一眼也要報仇
。至於怎麼報仇呢？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

　　待在一旁的小翠接腔道：「褚大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褚追雲摸摸她的頭：「說白一些，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舉妳為例
，他們誣妳欠債，妳便要他們還錢。剛才大哥不是替妳寫了一張借據嗎？」

　　張天張霸同時大喊：「借據？！」

　　小翠從懷裡拿出一張紙，甜甜地笑著：「就是這張對不對？」

　　「嗯！」褚追雲點頭：「不過這張還不值錢，要他們簽了字才值錢！」

　　小翠咬著唇：「褚大哥！如果他們不簽呢？」

　　褚追雲晃晃刀子：「那大哥便拿這刀子，削了他們指甲，剃了他們眉毛。」

　　兩兄弟聞言大笑不止，他們原以為這娘娘腔的傢伙，有什麼兇殘的手段，整
治他們，這才大氣不敢喘一下，怎知他比個娘們還手軟。

　　褚追雲拿著刀子，在他們臉上比畫，自言自語著：「不常拿刀，果然使不順
手，會不會指甲沒砍好，剁了手指，眉毛沒剃好，刺了眼睛？」

　　兩人哽住了笑：「簽了！簽了！大爺你借條拿來，我們簽字就是。」忙不迭
地簽了字，才大著膽子求饒：「大爺，字我們簽了，您就饒過我們兩人吧！」果
然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褚追雲以刀背，拍拍他們的臉：「怎麼能饒過你們！小翠姑娘那筆帳討了，
可你爺爺我的仇還沒報呢！對了！小翠…」

　　小翠連忙應答：「褚大哥什麼事？」

　　褚追雲溫柔地笑著：「我報仇的方法有些殘忍！妳還是先把臉別過去，晚上
才不會做惡夢。」

　　小翠聽話地摀起眼睛，轉過身去。

　　褚追雲翻過刀背，刀身冷冷地在張霸的臉上滑動，張天跟著嚇出一身汗：「
大爺饒命！饒命啊！我們再也不敢了！」

　　小翠忽然開口：「褚大哥！他們挺可憐的，咱們要不要饒了他們？」

　　「小翠！對付惡人是不可以手軟的。」褚追雲舉高刀子，狠狠地往下刺去，
兩人慘呼一聲：「啊！」

　　褚追雲停了手：「啊什麼啊！？我刀還沒刺呢！算你們好運，方才我突然想
起，讀書人應順天道而行，上天既有好生之德，我又何忍趕盡殺絕？這樣吧！若
你們兩痛改前非，我就網開一面，既往不究。」

　　兩人暗喜高喊著：「是！是！以前都是我們的不對，以後我們會重新做人。
」嘴上說得誠懇，心頭卻想著－好一個書呆子，這麼好騙，解了大爺的繩子之後
，一定讓你嚐嚐厲害。

　　褚追雲將刀收起來：「口說無憑，我是不會相信的。不如這樣，你們寫下只
切結書，白紙黑書，神鬼共鑑的，也不怕你們賴了！」

　　張天堆著笑：「大爺！我們就會幾個大字，這…怎麼寫什麼切結書？」

　　褚追雲敲敲兩人的頭：「真是的，平時怎麼不好好唸書呢？好吧！我替你們
兄弟倆寫一張，你們簽了字，也就算數了！往後再也不得為惡，知道嗎？」

　　看著褚追雲當真拿了紙筆，洋洋灑灑寫起字來，倆兄弟暗自覺得好笑－這人
倒真是呆裡呆氣的，怎麼會相信，一張紙便能奈他們兩如何，剛才是大意，才會
著了他的道，等一會，便要他十倍還來。

　　褚追雲把紙拿來，兩人想也不想，大筆一揮，簽下名字。褚追雲捲起了紙，
高聲喊著：「縣太爺，這兩人認了罪狀了！您可以出來了！」

　　原來，褚追雲來張家之前，已讓小翠她奶奶，去請縣太爺半夜來張府辦案。

　　這縣太爺怎麼肯半夜來辦案，原因很簡單，他與褚追雲是在妓院中相識的，
有些不好說的事情，全讓褚追雲知道了！再晚，也不好不來「探查民情」「為民
解難」，況且褚追雲替他整治地痞流氓，他只需坐享其成，就可獲得清譽美名，
自然是何樂不為。

　　他一出來便和褚追雲做揖：「褚兄足智多謀，為地方除惡，真是世人之典。」

　　褚追雲回禮：「大人客氣了！您視百姓若子女，解困於倒懸之中，不辭勞苦
，夜半審案，為百姓謀福，為聖上分憂，這才真叫褚某佩服哪！」

　　縣太爺大笑：「哈！哈！哈！好說！好說！不敢當！不敢當！來人啊！回府
！把這兩個惡霸押解入牢。」他揮揮手，叫出幾個差役，捆走兩個惡人，臨走之
際，讓褚追雲給叫了住：「褚兄！還有什麼事嗎？」

　　「大人，您忘了這！」他把兩人認罪畫押的紙，給遞了上去，湊上前的時候
，低聲問道：「這兩人欠小翠姑娘的一百兩，做數吧？」

　　縣太爺嘿嘿笑了兩聲：「既有借條，白紙黑字，有憑有據，欠債還錢，怎麼
會不做數呢？」

　　褚追雲笑笑，交換了眼神：「大人英明啊！」

　　躲在屋頂上的元玥，搖頭一笑：「嗯！這小子挺有意思的，和我原先想的，
不太一樣嘛！真不虧是褚晏南的兒子，兩父子一樣…」笑容忽地凍結住，她想起
了某件事情。

◇轉載自貓咪樂園◇wwei◇元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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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八）

　　「這兩人下手怎這般狠辣！」花舞影心疼地為褚追雲推揉背上的傷。

　　「還好啦！」褚追雲話說得輕鬆，其實暗咬著牙。

　　他離開張府之後，先回住處休息一天，才來找花舞影。此刻，他躺在她的床上，
由著她為自己療傷。原以為挨了一頓拳腳，算不得什麼，誰知，睡了一覺後，才真知
道筋骨散成一團。

　　他皺緊眉頭，背後除了酸疼之外，怎麼會有些涼濕。

　　他伸手探探，一滴水珠沁入手背：「舞影！妳怎麼了！」

　　他倏地翻起身，見到花舞影正揩拭著泛紅的眼角，見褚追雲看著她，便擠個笑容
：「沒事！藥膏弄到眼睛，嗆得很！」

　　褚追雲摟住她的肩：「還騙我，早知道妳看了難過，就不叫妳推了！其實這沒什
麼了得的，不就是幾塊青紫，又不是什麼三刀六眼的。凡成就大事人，哪個不把吃苦
當作吃補的，我這可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花舞影笑了出來，貼靠著他：「『惜春院』的姊妹們和我說，你真傻，一開始花
錢，替那婆婆還債不就沒事了！何苦叫人打成這樣？她們還說，慕丰不夠朋友，你讓
人打了，他竟不替你討回這筆帳，還讓你男扮女裝去和那兩個惡人鬥。你要是『失身
』的話，那虧不就吃大了嗎！？」

　　褚追雲朗聲大笑：「哈！哈！那妳怎麼和她們說呢？」

　　花舞影略仰著臉：「我說！你不是真傻，而是有幾分呆氣。你認為為了公道，便
不該替婆婆還錢，因為這樣，只會助長這兩個人的氣焰，於事無益。而慕丰呢！正因
為是你的好朋友，而不願意出手。他知道，如果不用武功可以解決的事情，你是不會
高興讓他動武的。」

　　褚追雲握住她的手：「舞影妳真不愧是我的知己。『士為知己死』，說吧！我能
為妳做什麼？」

　　「貧嘴！」花舞影失笑：「不過有個地方，我倒是弄不懂。這件事既然可以找縣
太爺出頭，你又何必淌進去呢？」

　　「這妳就不知道了！那個縣太爺…」褚追雲冷冷地揚著嘴角：「柿子挑軟的吃。
若不先把刺把起來，他不知道推到什麼時候，才來處理這件事。到時候，怕人家一個
好好的姑娘家，早被糟蹋了！」

　　「你說的是那個小翠姑娘！」花舞影悄悄地抽出手，近似自言自語地低語著：「
為什麼你對每個姑娘，都這麼好呢？」

　　褚追雲拉回她的手：「因為我是男人，男人本來就該對女人好！」

　　花舞影凝視著他：「那…那位元玥姑娘呢？」

　　褚追雲倒抽了一口氣：「她算女人嗎？」他撇撇嘴：「不要告訴我，她也算女人，
我會被妳嚇到的。」他從未看過這樣的女人，如此霸道，這般好武。他真想不懂，怎麼
會有女人像他這樣嗜武成痴的。武功！？哼！

　　花舞影淺笑：「我倒覺得，她是個特別的女人…」

　　「特別！」褚追雲打了個冷顫：「是啊！特別恐怖！」

　　花舞影看了他一眼，眼底掠過抹幽幽的黑。

　　她和褚追雲相識多年，未曾見過他對任何女子動怒，只有這名女子…元玥。她的直
覺告訴她，現下他雖然對她動怒，可說不定有朝一日，他會對她動心、動情！這個真性
情的姑娘，能引發他的怒意，也可能激起，他潛藏的熱情。

　　長久以來，她總覺得褚追雲，隱藏了部分的他。她曾想過，那部分藏久了，會不會
被永遠遺忘？而元玥…會喚醒他嗎？那她呢？難道她就不能…

　　「妳在想什麼？」褚追雲搖動手指，在她眼前晃蕩：「妳不會被那個女人嚇到了吧？」

　　花舞影綻出朵笑：「怎麼會？」側身貼上褚追雲的胸膛：「我只是在想，有天你有
了妻子，會不會丟下我呢？」淡雅的香味，隨著豐腴的身軀飄繞著。

　　褚追雲顛了一下，拍拍她的頭：「怎麼會呢？妳是我的好妹子，好朋友，我怎麼可
能丟下妳呢！」

　　溫柔多情的美目深深勾纏著褚追雲的眼眸：「好朋友！？你不覺得我們朋友做太久
了嗎？」

　　縷縷幽香沁入褚追雲的毛孔，花舞影環手圈住褚追雲的頸間。

　　花舞影向來溫婉柔媚，不曾這樣主動熱情地撩動他。褚追雲身子僵直，下意識嚥了
口口水，扯出個不太自然的笑容：「朋友長長久久，不是很好嗎？」汗從他的背後滲出。

　　花舞影唇色灩然，在他的耳畔低語著：「不好！追雲！你看不出來我想做的不只是
朋友嗎？」她愛他，而且要讓他知道。

　　不要！她不要錯過褚追雲！不要把他讓給別人！他對她重要的！

　　她伸出柔軟的舌瓣，膩上褚追雲的唇，摩娑挑動著他的情慾。

　　褚追雲推開糾纏的慾念，粗嘎低聲：「舞影！別這樣！別誘惑我！我怕我給不起承
諾…」話逐漸咕噥在嘴上，粉嫩的舌再度封住他僅存的理智。

　　花舞影摩娑著他，喃喃細語：「我不要承諾！我只要你…」羅衫不知何時已輕解細
褪至腰際，兩人樸臥在床上。

　　碰的一下，門竟然在此時被踹開：「不行！我也要他！」貿然闖進來的，不是別人
正是元玥。

　　褚追雲跳坐起來，張大了眼：「妳…」

　　這女人是鬼啊！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再想之下，才發現不太對勁，馬上拉起被毯蓋
住花舞影：「妳好不知羞，怎麼闖進…」情慾頓消，代起是猛燃的怒火。

　　「我做什麼害羞？」元玥雙手環胸：「衣不蔽體的人又不是我。」

　　「妳…」這是褚追雲第二度讓她氣得說不出話。

　　她皺皺眉，聳聳肩：「這未免好笑了吧！？衣衫不整的是你們，為什麼害羞的人要
是我。」

　　「這麼有妳這種…」褚追雲明明被氣瘋了，卻不知如何反駁。

　　「我這種什麼！？這種未婚妻嗎？我之前便警告過你了！你現在名義上是我的男人，
我是不允許你和任何女人相好。我已經很客氣了！進來前還敲過門的，怎知你們兩打得火
熱，聽都沒聽到，我只好踹門了！」她說這話時，臉不紅氣不喘，絲毫沒有尋常女子嬌羞
之態。

　　其實，這一刻，她可是等了許久。

　　這兩天的跟蹤，讓她清楚知曉褚追雲不學武的決心，不過…她總有法子讓他學武的，
雖然這招委實有些狠辣…

　　「好！」褚追雲沉下臉來。

　　不錯！他是沒打算學武，可一個男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男人可以讓人爬到頭上，可
不能讓人欺負到床上，這女人擺明就是：「妳就是要我學武囉！」

　　他挺直胸膛：「我可以學武，不過要跟妳學。」伸手指向她。

　　「跟我學？」元玥有種被反將一軍的感覺，雖說事出意外，不過意外才有挑戰：「好！
我吃虧點收你作徒弟。」

　　他揚起嘴角：「妳先前是說要對打五十招嗎？現在我和妳挑戰一百招？」

　　「一百招？」元玥頗感驚訝，看來這「徒弟」真的很有意思：「褚追雲！你要想清楚
喔！江湖上能和我對上一百招的，也算是人物了！你有這本事嗎？」

　　「要想清楚的人是妳！」褚追雲直視著她：「我們那一戰，我會邀請江湖各門，九派
好手一同觀戰，如果對上一百招，我會在那時休了妳，屆時定要讓妳在武林萬教中，再無
立足之地。這樣妳還敢嗎？」他挑釁著。

　　元玥朗聲笑起：「自從我出道以來，你還是第一個真正敢威脅我的人。你聽好！沒什
麼是我不敢的，不過就怕我敢教，你還不敢學。」

　　褚追雲胸中一股豪氣被激起：「妳敢教，我便敢學。」

　　「好！」元玥轉身：「那現在就跟我走吧！」

　　「現在！？」叫出來的人，是一直沉默的花舞影。

　　元玥出現之後，她竟連話也插不上，想到這點，她胸口悶疼。

　　元玥回頭看了眼褚追雲：「怎麼？你要丟不下美人，也別想和我學什麼武功了！要走
趁快！遲了！追不上我，我也不想教你了！」

　　褚追雲抓起衣服披在肩上：「任是刀山油鍋，閻殿森羅，也絕對奉陪。」

　　花舞影翻起身來，伸手想拉住褚追雲，卻還是無力地放手。

　　元玥看在眼裡，對她一笑：「花姑娘！若他能和我對上一百招，我會來喝你們的喜酒
的！到時我一定包個大紅包給妳。」她是想逼褚追雲，可沒意思要傷害另一個人，花舞影
算是無辜受累的。

　　花舞影看著她，連笑都扯不出來，恍惚間，好像有聽到褚追雲和她說些什麼，約莫是
要她放心之類的話，可她不確定，耳朵聽到的，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所有的感覺似乎開始
不真實起來，眼前也逐漸模糊！

　　「舞影！妳怎麼了？眼睛怎麼…」走進來的是葉慕丰，他原是專程來找褚追雲的，方
才他在褚追雲的住處撲了空，這才來「舞影館」找人。怎知他一進來就只見花舞影一個人
坐在床上，還…衣衫不整的。

　　礙於禮法，他該是迴避才好，可花舞影的表情怪怪的，他又放心不下，只得小心地往
前走去，探問著：「追雲呢？方才我好像有看見他和元玥姑娘的背影，他是從這裡出去的
嗎？他…」這話叫他怎麼問下去呢？

　　晶瑩的水珠，滾落地面：「他…」花舞影只覺得委屈，看到葉慕丰之後，淚便止不住
地流下。

　　葉慕丰只得略蹲下身來，表示友善地撘著她的肩：「怎麼了！？怎麼哭了？」

　　像抓著浮木般，花舞影攀住他的背：「我很傻！對不對？」

　　葉慕丰先是呆了一下，回神後便輕拍著她的背：「不會啦！怎麼會傻呢？」任著花舞
影的淚，濕了他的衣裳。

◇轉載自貓咪樂園◇wwei◇元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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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九）

　　「你這麼會這麼笨啊？」元玥大吼著。

　　她已經教了褚追雲三天了，前兩天讓他練習肩臂功、腰功、腿功等基本功，
他都做得不錯，怎麼今天連一些最基本的手型都做不出來。

　　元玥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中的怒意：「看好！像我這樣才叫『衝拳』！」
她兩腳開步站立，與肩同寬，兩手握拳抱於腰間，肘尖向後，拳心向上。

　　元玥個個環節拆開來作：「左拳從腰間向前旋臂猛力衝出，力達拳面，臂要
伸直，高與肩平，同時右肘向後牽引。然後收左拳，眼視右拳。注意！出拳時要
轉腰、順肩，爆發用力，定勢時…」

　　褚追雲雖然一步步跟著做，可注意力卻逐漸渙散，元玥的聲音跟著不斷遠去
。而兒時的畫面，卻一幕幕如潮水湧現，拍打著腦海。

　　「追雲！這招沒學會！不准休息！」褚晏南對他從來都是嚴峻的。

　　「南哥！你這樣凶，雲兒怎麼會有興趣學武呢？」他娘顏映雪就不同了，她
會拉起他的手，跟著比畫著：「雲兒，這動作要由快到慢，要去體會快速衝拳、
快收拳的寸勁。對！對！就是這樣子！雲兒真的很聰明呢！」娘笑起來，很好看
的，娘笑了！他也跟著笑了！

　　「南哥！你看！雲兒學得很好呢！」

　　娘看著爹，爹卻只是牽牽嘴角：「我褚晏南的兒子本來就該這個樣子！」

　　「褚追雲！」元玥拍擊著他的拳，重重的一下，將他從記憶中狠狠地抽離出
來。他看著元玥一眼，如夢初醒。

　　元玥惡氣難消，越罵火氣越大：「你倒底有沒有用心啊？沒心學得話，別浪
費我的氣力，現在就滾回女人床上，咱們連打都不用打了！你根本就沒資格當我
的對手，你滾！我不想污了我的名，髒了我的手。」她已經教到沒有耐性了！想
當年她學武的時候，從不曾這樣的。

　　元玥罵得難聽，褚追雲緊緊地握著拳，拳上青筋暴露，他咬著唇，就差沒咬
出血，對視了好一會，他硬生生將氣忍下胸口：「我不會走的，我還要學！」

　　「學！」元玥斜睨著他：「用什麼？就用那張嘴嗎？之前，你話不也說得很
滿，那時還以為你有幾分志氣，怎知真要你學時，這般渙散。告訴你，我喜歡武
學，不想看到有人用心不在焉的態度學武。」

　　褚追雲意志堅決地回答：「我是不喜歡武功，可我說要學，便會好好的學！
」承諾過的事，他從不逃避。

　　「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她甩開長髮，指著木屋旁的大水缸：「我去城裡
晃晃，日落時分我會回來，到時你要自己把水缸的水倒滿，我便相信你是真有心
學，否則我馬上就把你趕走。」

　　之前！為了讓褚追雲專心學武，她將他帶到城郊荒僻的林中，這裡缺水缺得
凶，若要挑水，得走段困難的山徑。這幾天為了訓練褚追雲的腰力、腿功，她是
讓他挑了幾回水，可從沒讓他挑過一滿缸的水。因為她深知這幾趟走下來，絕對
可以要走褚追雲半條命的。

　　褚追雲滿口應承：「可以！」

　　「希望你說得出，做得到。」話甫說完，元玥便轉身離去。

　　走到城裡，元玥直往酒樓衝去，悶悶地喝了幾口酒。

　　她捏握著酒杯－真是麻煩自找，為什麼要去逼一個不愛武功的人學武呢？逼
到了，又如何呢？

　　這幾天她動輒怒罵褚追雲，也虧褚追雲有那本事，忍了下來。可對於學武，
他是被動的，真的學起拳來，總是晃晃忽忽的。

　　不是心甘情願，不是自動自發的學武者，怎麼可能體會武學中，那種心動形
隨，意發神傳的樂趣。

　　為什麼她自己之前，沒有發現這一點呢？褚追雲的態度是讓人惱，可她怎麼
能全怪他呢！？把他逼到絕境的人是她啊！她何必和他老頭一樣逼他呢？

　　她不自覺地加了勁道，全然不知酒杯已讓她捏碎。

　　幾個鄰坐的客人，面面相覷著。

　　她暴喝：「該死！難道就沒有方法，讓他心甘情願的學武嗎？」

　　原先觀望的客人，都嚇了一跳，紛紛付錢離座。

　　可元玥渾然不覺，她出神地望著窗外，點點滴滴回憶著和「九天修羅」學武
的種種過往。

　　「客倌！客倌！」店小二的叫喚聲，終於把她叫回現實中。

　　「什麼事？」她問，注意到小二緊繃害怕的態度。

　　「是我們掌櫃的問您，要不要溫熱酒啊！？您待了很久，酒都涼了！」店小
二握著盤子，手不自然地抖索著。

　　元玥瞄到捏碎的酒杯，逸出了笑，丟了錠銀子在桌上：「不用了！包點酒菜
給我就好了！」她看了眼天色，才發覺外頭竟下著雨，街上冷冷清清的，沒幾個
人晃蕩：「小二！這雨何時下的？」

　　小二答著：「喔！好一會了！客倌！您沒傘哪！要不要借一把走？」

　　元玥笑笑：「不用了！淋點小雨不礙事的！」

　　她結了帳，拿走酒菜，往木屋走去，一路上雨越下越大，她的步伐也越形匆
忙：「真便宜了褚追雲那小子，只要把水缸挪出屋簷下，不就滿滿都是水了？」

　　她是這樣想的，可回到木屋時，才發現褚追雲不在，水缸也沒被挪動。她探
頭看著水缸，只有八分滿：「這小子不會這麼呆吧？」

　　她看著挑水的那條小徑，泥濘不堪的地上，碎踩著褚追雲的腳步。

　　她向遠處望去，雖說天色暗昏，視線不明，可隱約見到一條人影，荷著兩擔
水，正搖搖晃晃地向這裡走來。

　　人影益發清晰，正是褚追雲，他淋了一身濕，沾了一腳的泥，臉色慘成死灰
，蒼白的唇角，卻還帶著笑。

　　元玥真的是沒有想到：「你…你何苦這麼死心眼？怎麼這麼死腦筋呢？真是
笨哪！？」話雖這樣說，可語氣卻一直軟了下來。

　　褚追雲走了過來，把水倒進水缸：「我答應妳，要自己倒滿一缸水的。」話
才說完，人就厥了過去。

　　「欸！欸！」元玥丟下手邊的東西，接住他癱軟的身子：「你別昏倒啊！我
不會照顧病人哪！你快醒醒啊！」

　　褚追雲全無反應，她只得伸出手來，拍著他的臉：「拜託你醒醒哪！」這才
發現他的臉燙得嚇人。

　　「哎呀！」她想也不想，翻身背起褚追雲：「做什麼逞強嘛！現在還不是…
，哎呀！拜託你別死哪！」她從沒遇到人昏倒，這下真讓她慌了手腳。

　　她從小和她師父長大，只照顧過她師父，沒照顧過別人。可她師父身體安好
，從沒傷風感冒的，她哪看過病人啊！

　　大雨飄泊中，元玥背起他，直向城裡奔去，兩人身上濕糊了一片：「別死啊
！」元玥是心急如焚，褚追雲倒像是睡著般，安穩地賴在她的背上，偶而才跟著
崎嶇的路面顛動一下：「你放心，你是我的好徒弟！我不會讓你死的！」

　　到了城裡，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藥舖，元玥吼叫著：「開門啊！」夜雨嘩啦
啦地響著，遮蓋住裡面的應答聲。

　　「開門啊！」沒有空的手可以拍門，元玥索性一腳撞開了門。

　　「姑…姑娘！」差點嚇壞了前來開門的大夫，雨傘滾落在院子中。

　　元玥急道：「大夫你快看看他會不會死啊！？」沒有心思安撫受驚的大夫。

　　大夫回過神來：「喔！」

　　「妳快把他帶進裡頭，我來瞧瞧！」他領著元玥快步走進昏黃的屋內。

　　「爹！」屋內一名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燃起一副蠟燭，好奇地打量兩人。

　　大夫吩咐著：「晴兒！快幫他們夫妻兩弄套乾的衣服。」一面為褚追雲把脈。

　　元玥心都懸在褚追雲身上，沒聽清楚大夫稱呼他們為夫妻。

　　小姑娘拉著元玥：「夫人！妳先和我進房，我替妳拿件衣服。」

　　元玥搖開手：「我沒關係！他怎麼樣了？」眼睛直勾勾盯著褚追雲。

　　看她這樣焦急，大夫放開手，先說些話讓她寬心：「夫人！您別擔心，他這是
外感風邪導致惡寒、發熱，我下帖發汗劑應該就沒事了！」

　　元玥終於鬆了一口氣：「太好了！我還以為他會死呢！」

　　小姑娘笑了起來：「夫人！他既然沒事了！您可以放心地更衣了吧！」

　　夫人！？元玥覺察到有些不對勁，一時卻說不上來，哪兒不對。

　　她瞧著自己，全身溼透，髮絲糾結，雨水沿著衣裙漉漉地滴落在地上，真可謂
狼狽已極：「真對不住！弄得一地濕的！既然沒注意到！」

　　大夫慈祥地笑著：「沒關係！我想您是太擔心您丈夫，才會沒注意到。看得出
來你們夫妻情深呢！」他年過半百，從沒看過一個女子，有這等氣力背著丈夫來求
醫，若不是情深義重的，誰能做到這樣呢？

　　大雨滂沱的，真是為難了這個做妻子的。

　　元玥臉上倏地一紅：「夫妻！？」－難怪他們叫她夫人。

　　她急著想辯解：「我們不是夫妻是師徒！」轉念一想：「嗯！不對！我們也可
以算夫妻，可是不是那種夫妻。」天啊！她在說什麼？元玥懊惱著。

　　「啊！師徒！？」大夫和他女兒對望：「那他是妳師父，也是妳丈夫了！」

　　元玥連忙否認：「不！不！不！我才是他師父。他…是我丈夫啦！可只是未婚
夫，而且不會長久的那種…」哎呀！她要怎麼說才好呢？都怪這場雨把她弄糊塗了
！不過大夫看病為什麼要問這麼多問題呢？元玥心頭疑惑著。

　　看她語無倫次，大夫也不好再問下去，萬一兩人是私奔的，問下去不就難堪了
嗎？他問了個比較重要的問題：「那夫…姑娘，需要由我來幫他換衣服嗎？」

　　「當然！當然！」總算有個問題，不會讓元玥難回答了！

　　大夫一臉和善：「那我替他換件乾的衣服，晚一些，妳衣服換好的話，跟著晴
兒，到後頭那間房間歇息一下，這樣才有體力照顧他。」

　　元玥吃驚道：「啊！？為什麼要我照顧他？」

　　大夫不解：「啊！難道要我照顧他？」

　　「嗯！？你是大夫，不是應該你來照顧病人的嗎？」元玥從沒看過大夫，可她
聽人家說，大夫是用來治療照顧病人的，難道不是這樣嗎？

　　「這…」大夫和他女兒，瞠目結舌，面面相覷，不知怎麼和她說才好，只好一
起轉過頭，錯愕地看著她。

　　元玥臉上發熱，臨敵對仗無數，從沒有這般困窘的感覺。

　　這都要怪褚追雲啦！她暗自罵著。

　　她是真的沒看過大夫，怎麼知道如何應對才好。

　　元玥咬牙撐下：「那…我來照顧他好了！麻煩您把他拖到後面去！不！是『帶』
到後面去！對了！對了！我先把銀子給您！」

　　她掏了銀子給大夫，只覺得現下腦中一片混亂，大夫後面說的一句話，更弄得
她頭昏腦脹的。

　　「姑娘！現在天氣冷，不容易出汗，妳要記得用衣被替他溫覆。還有服藥過後，
注意一下出汗的情形，最好是微微出汗，不宜太多，而且以週身四肢出遍為佳，如果
只有頭部或半身出汗，病邪不易全解。」

◇轉載自貓咪樂園◇wwei◇元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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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十）

　　在元玥的「照顧」下，褚追雲的病「竟然」真的痊癒了！不知是不是心存感激，
病好之後的他，益發勤奮認真，武學進展神速。

　　「很好！就是這樣！繼續壓腿！」元玥很滿意他最近的表現。

　　褚追雲做好壓腿練習之後，元玥才開始教他腿功：「人體四肢以腿最為長，控制
範圍大，攻擊距離遠，俗云『若要武練成，功從腿上生』。你好生練習，總能達到『
出腿如利箭』『一腿力千鈞』」的境地。」

　　褚追雲照著元玥的教導，反覆演練幾種攻擊的腿法。

　　看他專注的樣子，元玥臉上浮出笑意。褚追雲近來爭氣的很，總算不枉她費心救
治：「你繼續練習，我到後頭沖把臉。」

　　元玥走後，褚追雲並未鬆懈，天氣雖冷，他還是練出一身的汗。

　　他資質奇佳，雖說是初練乍學，踢起腿來，倒是響亮有力，挺有個樣子的。

　　「了不起！」有人鼓掌稱讚著，從樹堆裡走了出來。

　　「慕丰！你怎麼找到這裡的？」猛然看到葉慕丰，褚追雲先是吃了一驚，隨後便
露出笑容，迎上葉慕丰，兩人擊出手來，清脆地拍了一聲後，反手緊握住對方的手。

　　彼此暗較手勁，褚追雲面有得意：「怎麼樣？我的力氣最近大了不少吧？」他神
采煥然，體格較往常精壯不少。深秋風寒，他身上卻也只穿件單衣。

　　葉慕丰收了手：「真是了不起！」

　　「承蒙抬愛，愧不敢當！」褚追雲報拳為禮，難掩自得之色。

　　葉慕丰嘿嘿笑著：「你有什麼愧不敢當的，我不是說你了不起，我是說元玥姑娘
了不起，竟然能激起你學武的興致。」

　　褚追雲不以為然地，轉過身扶著旁邊的樹幹，進行原地踢腿的練習：「我才沒什
麼學武的興致呢！只是既然已經開口挑戰她，自然是得好好學武了！這和興致無關！
一點關係也沒有，我還是討厭武功的。」他踢得直，出腿快速有力。

　　「還嘴硬呢！對了！元玥姑娘呢？怎麼沒看到她？」葉慕丰探頭四望，轉身往小
木屋的方向走去。

　　褚追雲連忙歇了腿，擋住他的去路：「你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她的？」

　　葉慕丰饒有興味地看著他：「自古英雄配美人，我不找女人，難不成來找男人？
況且就算我來找她，也沒什麼了不得的，你緊張什麼？」

　　褚追雲不答反問：「你不會想對她下手吧？」

　　「咦！你的態度怪怪的！」葉慕丰不懷好意地笑著：「你原先不還祝福我們兩，
俠女劍客共游江湖嗎？」

　　「濫情劍客！」褚追雲揚起嘴角，算是回應他的笑容：「我現在良心發現，你是
狂蜂浪蝶，鎮日花間柳巷，處處多情，不值得託付終身！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好好
的一位姑娘，讓你給糟蹋了！」

　　「好好的一位姑娘？」葉慕丰笑得詭異：「說！這陣子，你們兩個…」

　　熱氣竄上褚追雲的臉上，不知道怎麼會突地冒出那一句話。

　　說到好好的一位姑娘時，一個畫面閃進他的腦裡。

　　昏倒的那天，他從惡夢中驚醒時，元玥就伏在他的身邊，她的手撘在他的手上，
像是很久前就陪在他身旁，不曾離棄遠離。

　　當時他愕然良久，這是那個動輒怒罵他的元玥嗎？

　　那個舞刀弄劍、霸氣凌人的女子，怎麼會守在他身邊？

　　有些不敢相信，他悄悄地想抽出她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真的很暖哪！

　　現在想想，他那時一定是異常虛弱，才會感動莫名。

　　「你們兩個…」葉慕丰一直挨逼著他。

　　「我們兩個什麼也沒有。」褚追雲踢開葉慕丰。

　　葉慕丰側身躲避：「沒想到我們兩兄弟，真有一天為了女人翻臉哪！」

　　褚追雲瞅了他一眼：「誰和你為了女人翻臉哪！我這是尊師重道，剷奸除惡。怎
麼說她也是我師父，怎好看她遇人不淑。」沉下身來，以下腿後側掃向葉慕丰下盤。

　　「呦！來真的！？」葉慕丰眼明手快，一躍而起：「可惜你要玩，我還不敢奉陪
呢！傷了你，舞影那兒，我就難過了！」

　　「舞影！？」褚追雲霍地立身：「我好久沒見到她，她現在好嗎？」

　　葉慕丰盯著他瞧：「想她，怎麼不自己去見她？」

　　褚追雲靠近他：「我也想去啊！只是我師父不會准許的。」

　　葉慕丰不解：「你這是學武，又不是坐牢！」

　　「你不知道好武成痴的人，有多可怕，他們簡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現在沒法
和你解釋。你來的正好，等會幫我弄一樣東西，說不定我今晚就有機會去看舞影了！
」褚追雲低聲在葉慕丰的耳邊咕噥：「你去拿…」

　　葉慕丰刷開身子叫道：「有這必要嗎！？」

　　「有必要什麼？」元玥凌空騰飛而至。

　　葉慕丰眼睛一亮：「元玥姑娘，好久不見？」

　　元玥落地，甩開長髮：「葉慕丰！？你挺有本事嘛！找褚追雲找到這裡！不過以
後別再來找他了！我可不希望你干擾他練武。」

　　褚追雲不滿道：「妳也太霸道了吧！就一個朋友來找我，有何不可？」

　　元玥斬釘截鐵地說：「當然不可以了！我是你師父，你功夫要不學好的話，浪費
的是我的時間。」順手將手上的毛巾丟給褚追雲：「接著，擦把臉後，自己到後頭吃
飯，休息後下午再來練過。」

　　褚追雲接過毛巾，還繼續爭辯著：「練武！？妳就只知道練武，難道妳不曉得，
除了練武之外，人生還有很多事要做的。」

　　元玥聳肩：「我是沒有啦！你要有的話，就等武功學好再做吧！」

　　葉慕丰在一旁看著他們，他原以為兩人感情該進步不少，怎知一開口，也是水火
不容的槓上。可褚追雲方才提到元玥時，表情真的有些些不同，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他才想問些試探的話，元玥已經先開口了：「葉慕丰見到你正好，最近都沒人可
以陪我對招，害我悶的很！老教些基本功，不知道功力有沒有退化？」

　　她從背後抽出劍來，目光燦亮：「賜招吧！」做出請的動作。

　　葉慕丰嘆口氣：「元玥姑娘，咱們能不能不要一見面，就打架啊？」

　　元玥順手脕了個劍花：「我和你不比武的話，還能做什麼？」

　　葉慕丰無奈一笑：「追雲說你好武成痴，倒是不假…」

　　褚追雲插口：「我現在收回這話。」

　　「喔！？」葉慕丰和元玥把目光聚在他身上。

　　褚追雲笑笑：「她不是好武成痴，是好武成疾，根本就有病了！」

　　葉慕丰忍俊不住：「追雲！這該不會就是你說的『尊師重道』吧！？你們平日就
是這樣說話嗎？說真的，像你們這樣，生活起居上要怎樣相處呢？」他碎碎念著，沒
注意到兩人不友善地盯著他。

　　「要你管！」元玥和褚追雲很有默契地回答。

　　兩人彼此互瞄兩對方一眼，隨即移轉視線。

　　元玥飛身橫劍出手斬向葉慕丰：「不比劍的話，就別在這裡擾亂人！」

　　葉慕丰向後躍了一大步：「哇！又要打人了！不行！今天還沒吃飯，沒力氣打，
改天再戰了！」話才說完，人一溜煙就走了！

◇轉載自貓咪樂園◇wwei◇元玥◇

◇轉載自貓咪樂園◇wwei◇元玥◇

【元玥傳奇】（十一）

　　葉慕丰雖在中午離開，可黃昏時候，又潛進樹林裡，看到元玥離開後，
這才現身：「追雲！追雲！」他壓低音量叫著褚追雲。

　　「來了！」褚追雲躡手躡腳地挨近他。

　　葉慕丰拿出個包袱，先從裡面掏出壺酒：「這就是『杜康居』的『醉仙
釀』，要不是我曾救過那老闆，他是怎麼也不可能，把這酒給我的。」

　　褚追雲才接過酒，葉慕丰就按住他的手：「喂！這酒烈得很，你真要用
這灌醉元玥姑娘！」

　　褚追雲把酒搶了過來：「你當她是一般女子啊！？她酒量絕好的，能灌
醉一頭牛的酒，還不見得能灌醉她呢！你就不用替她擔心了！何況，不灌醉
她的話，我怎麼有辦法去『舞影樓』呢？今天的情形你是看到了，你來，她
都不讓我見了，更不用說是我去找舞影了！」

　　「好吧！」葉慕丰被褚追雲說服後，又從包袱裡拿出東西，拿到一半，
他放了手，乾脆把包袱整個攤開：「算了！還是全給你。」

　　「什麼東西？」一股香味溢出，褚追雲湊近看，裡頭裝了好幾樣精緻小
菜。

　　褚追雲突然撲身擁住葉慕丰的肩膀，害葉慕丰嚇了一大跳：「你幹嘛？
」

　　「慕丰！你不能體會我有多感動！」褚追雲放開手，不停地搖頭：「這
段日子以來，我幾乎天天吃著她煮的飯菜…」

　　葉慕丰皺眉：「有這麼難吃嗎？」

　　他思量了一會：「嗯！她的廚藝和我的武藝相當，也就是說…還有進步
的空間。」話雖如此，每頓飯菜，褚追雲還是照樣吃的精光。

　　葉慕丰嘖嘖嘆道：「啊！？這對個姑娘家而言很慘哪！」

　　褚追雲不自覺想替她辯駁：「話不是這麼說！她師父『九天修羅』好武
不好食，她自然也只在乎有沒有架好打，不在乎有沒有美食可吃。再說！她
的好處和尋常姑娘是不同的，我倒認為她不太需要會煮菜。」

　　葉慕丰用手肘頂著他：「咦！？你是不是對元玥姑娘有好感了？」

　　「不是！」褚追雲瞪著他：「我只是持平說公道話而已！」

　　他才不可能對她有好感，就算有的話，也只是一點點小小的好感。這也
沒什麼特別！人和人相處久了，本來多多少少就會發現對方的優點。何況那
次她對他有救命之恩，照顧之情，幫她說說公道話也是應該的。

　　褚追雲這麼相信著，只是這心境轉折複雜，他沒打算和葉慕丰解釋，索
性把問題丟回給他：「你呢？你不是一開始就對她很有好感，怎麼現在來了
，反而偷偷摸摸地不敢找她？」

　　葉慕丰抬高下巴：「這你就不懂了！我還是很欣賞她的，只是我發現她
實在太好戰了，而我近來卻疏於練劍，這一比試之下，丟臉事小，失望事大
。她要對我失望了，以後就不會找我練劍，這樣的話，我就更沒有機會接近
她了！所以…」他說著，手指延著眼角往前畫去：「目光要放長遠些！哎呀
！？她來了…」麗人倩影出現在拉長的視野中，葉慕丰身形向後一遁：「那
我走了…」

　　「葉慕丰？！」元玥施展輕功追上前去，不過到了褚追雲身邊便停下來
：「他又來做什麼？怎麼看他鬼鬼祟祟的。」

　　「他來送酒菜給我們的。」褚追雲將飲食重新打包好。

　　「啊！太好了！這樣我就不用煮飯了！」元玥接過包袱端看著：「沒想
到葉慕丰人不錯嘛！帶了這麼多東西！不過他怎麼不留下來一起吃呢？」

　　褚追雲先把酒挑出來，免得讓元玥打破：「他怕妳又找他打架！」

　　元玥朗聲笑著：「跟他說看在酒菜的份上，下次我讓他十招。咦！這酒
…」她一把擄過酒壺，挑開瓶塞：「好香哪！」醇厚的酒味霎時四飄。

　　她想也不想，揚起酒壺咕嚕一口灌了進去：「好酒！」

　　「唉呀！」褚追雲來不及阻止，等元玥喝了一大口後，他才奪下酒壺：
「怎麼一下喝這麼多！這酒很烈哪！」雖說要灌醉她，可看她這樣喝法，又
怕她傷了身。

　　「你別緊張嘛！」酒入喉後，元玥只覺有股淳香的熱流竄奔至胸口，辣
嗆已極，可半晌之後，香氣發酵疏散，蘊貼每個毛孔，卻又是說不出的酣暢
快意：「過癮！過癮！從沒喝過這樣的酒！」

　　她想再喝一口，但褚追雲把酒壺揣得緊緊的：「酒不是這般飲法，想喝
的話，回屋裡配些下酒菜，再好好喝上兩口」

　　元玥酒興方酣，揮揮手：「不用這麼麻煩！又沒下雨的，為什麼要回屋
裡喝酒，喝酒就該在清風明月下，暢懷開飲，才稱得上是痛快。以前我和師
父都是這樣喝的。是這幾年行走江湖，規矩多了，才少這樣喝。你回屋裡去
拿雙筷子和杯子，咱師徒就坐這喝了！」

　　元玥當真坐了下來，褚追雲只好抱著酒往小屋裡走去。

　　「等一下！」元玥叫住他：「你動作太慢了！還是我來。」

　　褚追雲人還杵在那兒時，元玥已經像是一陣風，從他身邊嘯呼而過，他
無奈地搖搖頭，索性靠著樹坐了下來。

　　極目所見，遠方只剩一抹彤霞殘留，天色漸暗，烏藍靛紫深深淺淺層層
疊疊。夜風吹來有些清冷，窸窸窣窣地吹落透黃的葉，是蕭索，卻也寧靜。

　　「想什麼？」元玥回來，又吹起一陣風，朝著他拋下一塊布料。

　　他打開那塊布料，是一件長衫，灰灰暗暗的，可看起來很保暖。

　　窩心啊！褚追雲看著她，緊緊揪著手上的長衫。

　　若是尋常人，這也只能說是點體貼的小動作，可…是她哪！她竟然…

　　「呆什麼？穿上去啊？」元玥瞟了他一眼：「上次我被你嚇到了！這次
可不敢冒險讓你再發燒了！」

　　沒注意褚追雲的眼神有異，她一屁股坐下，倒了兩只酒：「乾杯！」

　　看她興致高昂，褚追雲也跟著喝上一杯，酒入喉暖肚，香味滿溢，欲罷
不能，可後勁極強，才幾口便覺得熱燙微醺。

　　褚追雲一杯未盡，可元玥已經吃了好幾口菜，還喝了兩杯酒：「真是好
酒！怕連師父都沒喝過呢！」她倒是越喝越順口。

　　「喝這麼快，很傷身的。」褚追雲阻止她再喝下去，可酒精竄到四肢，
他的動作，微微不穩了！

　　「你這人很奇怪欸！」這酒其烈無比，酒精開始催發，元玥臉色緋紅：
「你不是打算灌醉我，好溜出去找人，怎麼現在還阻擋我喝酒。」順手又喝
乾一杯。

　　褚追雲口齒不清地咕噥著：「我只打算讓妳醉到昏，沒打算讓妳醉到死
，好不好？不過！妳真是很聰明耶！難怪我從第一次遇到妳，就讓妳吃得死
死的。妳怎麼猜出我想灌醉妳啊？」「醉仙釀」的後勁逐漸發酵，褚追雲只
覺醺醺然，話想都沒想就吐出來了！

　　元玥得意地用手指敲敲腦袋：「隨便想想也知道！有一句話叫『禮多必
有詐』。」手指戳著褚追雲的胸膛：「還叫才子呢？連這個都不知道。還有
，你很沒用耶！才幾口就醉了！」

　　「妳咧！」褚追雲捏著元玥燒燙的雙頰：「我就不信妳沒醉！這酒叫『
醉仙釀』…是『杜康居』老闆的命啊…這酒打他出娘胎就開始釀的…那老闆
六十五歲了…這酒超過一甲子了！…妳知不知道啊…這酒整壺…喝下去…連
神仙都會醉死的…」說累了，他放開手倚著樹坐著。

　　「這麼好的酒！不喝白不喝！」元玥拿起酒壺，又喝了一大口，醉眼朦
朧地朝酒壺底看下去：「欸！我喝了半壺耶！」

　　褚追雲滑了好幾次手，才抓到酒瓶：「不可以喝了！妳會醉…」

　　「不會醉！」元玥整個人癱了下來：「可是…會暈！」

　　「起來！不能躺在這，會著涼的。」褚追雲顛著半醉的身形，晃到元玥
的身邊，他酒喝得少，神智比元玥清醒多了：「回去睡啦！」

　　他想把元玥拉起來，可元玥動手扯開他：「不要啦！」他功力不深，動
作不穩，一個溜手，反而被元玥扯下來，咚地倒在她的身邊。

　　「為什麼要回去呢？」元玥手亂揮，撘住他的肩才停下來：「你看天空
好漂亮呢！」蒼芎烏藍似海，星子明滅閃爍浮沉其間。

　　「對耶！真的好漂亮呢！」褚追雲附和著，軟在地上，動也不想動。

　　一陣風過，消散些灼熱的酒意，好不舒服。

◇轉載自貓咪樂園◇wwei◇元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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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十二）

　　元玥叨叨地說著：「以前我和師父喝了酒，就隨便躺下來，就像現在這樣看
著天，吹著風哩！說多痛快就多痛快。」

　　「欸！」褚追雲扯扯她的衣服：「妳師父『九天修羅』到底是男還是女啊？
」

　　「不肖徒弟！」元玥拍打他的手：「沒大沒小！不能叫『妳師父』要叫師祖
。」

　　「好啦！」褚追雲縮回手：「師祖就師祖。那師祖倒底是男是女？」

　　元玥望著幽暗的天：「不知道耶！我從小和師父在一起，根本不知道，男人
和女人是不同的，怎麼會知道師父是男還是女？」

　　「真的！假的！？」褚追雲瞇著眼睛側身瞧著她。

　　「真的啦！」元玥雖是回答他，可雙目卻直勾勾地鎖著夜空：「我七歲那一
年，和師父下山一趟時，才知道原來人有分男女的，而且一般養大小孩的，不是
師父，是爹娘。不過我真搞不清楚，爹和娘有什麼不一樣。嘿！那時我看到另一
個小孩，吵著要吃糖葫蘆，被他爹打了一下，轉個頭，他娘卻偷偷地買了隻糖葫
蘆給他。那時我就在想－嗯！打人的是爹，給糖吃的是娘！」

　　「對！說的好極了！」褚追雲突然翻起身來，猛力地點頭：「打人的是爹，
給糖吃的是娘！」可看著元玥的時候，卻搖了搖頭：「也不對！將來妳一定是打
人的娘，我才是給糖吃的爹！」

　　元玥狠狠地推開他的頭：「你瘋了！誰要和你生孩子。」

　　褚追雲又躺回元玥旁邊，喃喃念道：「其實嫁給我也不錯的。對了！師祖呢
！他是打妳，還是還是給妳糖吃。」

　　「師父啊…打我也給我糖吃…」元玥的聲音不知為何小了下來。

　　「怎麼了？」褚追雲翻身起來看，元玥的眼角，淌著兩滴晶瑩的淚珠，他為
她輕輕拭去眼淚：「喔！哭了喔！？」

　　「才沒有！」元玥撥開他的手，背著光，她沒有察覺出來，褚追雲的眼底深
藏著溫柔，她側彎著身：「不是淚！這是酒！是酒跑出眼眶。」

　　「哭就哭嘛！這也沒什麼，幹嘛否認！」褚追雲指著自己：「妳想念師祖會
哭，我想我娘時也會哭啊！」

　　元玥沒有反應，褚追雲卻自顧自地說：「不過我想念我娘的時候，除了哭之
外，還會去照鏡子？」

　　「為什麼？」元玥側回身子，撐坐了起來。

　　「告訴妳一個秘密喔！」褚追雲神秘兮兮地把頭伏在元玥的耳畔：「我和我
娘長得一模一樣。」

　　「真的！？難怪！」元玥挨近他的臉，用手指劃著：「上次在路上看你被人
揍的時候，你一直護著臉。你很想念你娘喔！？」

　　褚追雲撘著她的肩膀：「妳不也想念師祖？」

　　「是啊！」元玥整個頭沉在他的肩上，酸楚的感覺湧上眼角。

　　「師父！」「娘！」像是約定好的一樣，兩個人同時抱著對方哭喊起來。

　　過了好半晌，元玥推開褚追雲，點著他哭紅的鼻子：「你好蠢喔！」

　　「妳就不蠢啊？」褚追雲揉著元玥微腫的眼皮。

　　「你！妳！」半醉的兩人對看了一眼：「好好笑喔！」莫名其妙地放聲大笑
。

　　笑完之後，元玥朝褚追雲勾勾小指頭：「欸！褚追雲！過來！我跟你說個秘
密。只有我和我師父知道的秘密喔！」

　　褚追雲附耳過去：「什麼秘密？」

　　元玥壓低音量，不過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清楚：「我、是、郡、主」。

　　褚追雲又笑了起來：「嘿！嘿！嘿！那我就是郡馬了！」

　　元玥大笑：「對耶！你是郡馬耶！欸！郡馬我要睡覺了！」

　　「郡主！那我們回去吧！」褚追雲搭起元玥的肩，用力拉她起來，元玥嘴上
嘟嚷著：「師父說我親爹是…該怎麼說…是國舅。不過我那皇后姑姑…死了…」

　　「皇后？都二十幾年沒有立后？哪來的皇后？」他攙著她搖搖晃晃地走著。

　　元玥斷斷續續的說著：「就是…那一個二十幾年前…的皇后嘛！你當她怎麼
死的…皇上懷疑她與人通姦…賜死她的…」

　　「真的！？」褚追雲殘留的酒意全讓元玥的話給驚醒了！

　　「你不知道吧！」元玥顛著身子，繼續說下去：「你當我爹…國舅爺…那時
真的是因為叛亂罪被處刑…不是的…告訴你…世界沒有公理正義…也沒有事實真
相…就像師父說的一樣…我爹是因為掌握兵權…皇帝怕他心生不滿…乾脆先把他
殺了…我本也該死的…是師父救了我…」

　　「沒想到師祖也是俠義心腸！」更沒想到她的身世這樣曲折，她一個人要背
這麼大的秘密－褚追雲不自覺地摟靠她。

　　「師父人不錯啦！」元玥忽然笑起：「嘻！嘻！嘻！不過他才不是…基於什
麼俠義心腸的！他說…沒養過什麼皇親國戚的孩子…養一個來玩玩…也挺有趣的
…嘿！嘿！嘿！這理由好…」

　　好不容易才讓他們走到小屋，褚追雲踢開門：「好理由，不虧是『九天修羅
』。」

　　「我也是…」元玥含糊不清地說著，腳步一直往褚追雲的房間走去。

　　「走錯了！這是我的房間，妳的在後面。」褚追雲想把她拉回她的房間。

　　「沒差…有床就…」元玥偏靠著他，胃部一陣翻湧，哇啦啦地吐了出來。

　　在完全沒有預警的情形下，褚追雲被吐了一身：「噁！妳怎麼不先通知一下
。」陣陣酸腐沖上腦門，嗆得他差些也跟著吐。

　　他就近把她安在床上，拍著元玥的背：「妳不是沒吃什麼東西？」

　　「我怎麼知道？」元玥話還沒說完，未消化完全的食物又湧了出來。

　　褚追雲再度忍住反胃的感覺，順著她的背：「沒關係！吐吐就好了！」

　　元玥乾嘔了幾次：「褚追雲！我好難過喔！」

　　見她不再吐了，褚追雲才迅速地脫下外衣，替元玥把床整好：「沒關係！休
息一下就好了！」

　　他又倒了一杯茶給元玥漱漱口：「好些了嗎？」他蹲在旁邊溫言探問。

　　元玥本要點頭，可後來臉色卻變了：「褚追雲！」她叫著。

　　褚追雲趕忙側身到她的正前方：「怎麼了？」

　　「我要吐了！」元玥朝著褚追雲吐出殘餘的腥臭，隨即咚地躺了下來，口中
喃喃念道：「我這次有通知了！」說完，眼睛一閉，呼呼地睡了過去。

　　「妳怎麼又吐了！我…我…我就剩這件衣服了！」褚追雲一臉委屈，慢慢把
沾滿穢物的上衣脫了！

　　他赤著上身，到了外頭打盆水，摸摸水溫，躊躇了會，實在太冷了！

　　他添添柴，重新燒火，等著水熱的同時，進屋去把穢物擦洗乾淨：「這世界
就是這麼回事，清醒的總是比較吃虧。不過上次是我昏倒，這次是妳醉死，咱們
也算是扯平了！」

　　他收起地上那件髒污的長衫，一時怔忡住：「可惜了這件衣服，是妳特地拿
給我的哪！」他說著，語氣輕柔。

　　忙和了半天，水也熱了，他把熱水端進來，揉揉毛巾，小心翼翼地幫元玥擦
著臉，嘴角微揚：「妳也有這樣表情啊？」他凝視著她，眼神深切溫柔。

　　元玥熟睡著，恬靜安詳宛如嬰孩。

　　轉開依戀的目光，他重新擰乾條毛巾，輕輕拭去她衣上的穢物，他低聲細語
：「我還以為妳是個不會哭的人，原來妳也有淚的。其實沒關係啦！師父不在，
妳還有徒弟嘛！徒弟也會照顧妳的。」

　　擦得差不多了，他推門出去倒水，夜風吹來清冷，可盆裡的水還是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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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十三）

　　元玥好不容易才醒來，她想撐起身子，可沒什麼力氣，又滑了下來：「好難
過喔！」頭莫名地漲痛，胃也悶悶地難受。

　　她張大眼睛盯著天花板：「不對…」有件事不大對，是天花板嗎？

　　搔搔頭，她再度起身：「不對！」這房間不是她的，那是誰的呢？

　　視線掃了一遍，停在一付文房四寶前面：「是褚追雲的房間！」

　　她從不用紙筆墨硯的，那東西只有褚追雲會用。

　　她記得清清楚楚地，那天她和褚追雲，從城裡的藥舖回來時，褚追雲在路上
買來的。那時她還笑過褚追雲，在她的訓練下，累都將他累死了，哪來的力氣讓
他琴棋書畫的？

　　嗯！那是…她定睛看著，一疊白紙中，真有張是畫過的。

　　不可能吧！？她很自然地走過去，抽出那張紙，攤開來看著。

　　不會吧！？她用力地眨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畫中一名神采奕奕，英氣勃發的女子正舞弄著劍，畫者墨跡飽滿酣暢，筆觸
行雲流水，一氣喝成，揮灑開女子恣意暢快，豪放不羈的劍勢，灑脫遒勁的姿態
，躍然紙上。

　　叫她吃驚的，不是褚追雲的才情，而是畫中女子的形貌…她是不懂看畫，可
她不會看不出來，那女子就是…

　　「熱水打來了！妳洗把臉吧！」褚追雲打著赤膊，端了盆水進來。

　　「啊！」一眼瞧見元玥拿著那張畫，褚追雲立時搶下那畫：「妳做什麼？」

　　「這副畫…你…」元玥吶吶地問。

　　「這…妳別誤會…」沒想到會讓她發現，褚追雲尷尬地接不出話。

　　其實，他原也沒打算畫她的，誰知鬼使神差似的，筆鋒暢快淋漓的揮灑，人
物的形貌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竟變成了…她

　　不知為什麼？遇上她之後，很多事都亂了調，離背他本來的想像。

　　他明明就是討厭練武的，可不知不覺中，卻被她練劍的樣態給吸引住。

　　她劍術高妙，已臻至心隨意動，人劍合一的境地。恢弘肆大的劍勢，一如她
豪狂率放的性格。靈劍出手時，盤旋起伏中變化無窮，劍招虛實交錯，剛柔並濟
，粗中帶細，偶見細膩纏綿之態，卻無糾葛不清之弊。

　　他爹劍法也可稱上精妙絕倫，可他從不貪看的。

　　因為吸引他的不是她的劍法，而是她的眼神，劍在手中時，黑亮的瞳眸裡光
華流動，乾淨澄澈中沒有一絲雜念。

　　他爹好武，談起武術時，也是這般熱切灼亮，可他們兩的眼神，就是不同。
他說不上來是什麼差別，可他清楚地知道，元玥的神采不斷地感染著他，讓他無
法如以往一樣討厭練武。

　　「你…是端水來讓我洗的嗎？」元玥開口，打破哽在兩人中的沉默。

　　「啊！？」褚追雲先是一愣，後才恢復反應：「是啊！」本能把畫藏在後頭
。

　　「謝謝！」元玥端過水盆，探探水溫呆了晌。

　　「怎麼了！？水冷了嗎？」褚追雲關心地問。

　　「不是！」元玥搖頭笑著，揉了一下毛巾：「其實你不用這麼費心的，平常
我都是洗冷水。」水熱熱溫溫的，和褚追雲今天給她的感覺一樣，不太習慣，可
又窩得心頭暖熱。

　　「也沒什麼費心啦！不過是順手而已！妳慢慢洗，我先到外頭去。」褚追雲
抓著畫，不知放在哪兒好，索性趁轉身時，揣在懷中。

　　元玥低頭擦著臉：「褚追雲！」

　　「啊！什麼事？」沒想到元玥會忽然叫住他，他回頭看著，元玥在還洗臉。

　　她嘴上含糊不清地說著：「你那張畫，挺好看的。」

　　「啊！」有些出乎意外：「謝謝！」沒想到她會稱讚他，褚追雲不自覺地摸
著懷中那張畫。

　　元玥抹好臉，正拭著手：「給我好嗎？」梳洗一下，感覺清醒多了！

　　「什麼？」褚追雲還反應不過來，呆呆地張著嘴。

　　元玥停下動作，看著他：「那張畫給我好嗎？」

　　「喔！」嘴終於合上：「好啊！妳高興就好！」沒想到她會喜歡。

　　「謝了！」元玥粲然一笑：「不過以後別再畫畫了，那太耗神了，把時間心
力挪來學武，多好啊！」

　　「再說吧！」褚追雲丟了個笑容給她，轉頭朝外走：「我先去弄早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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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十四）

　　「早飯！？」元玥叫了出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褚追雲回頭瞠大眼睛：「辰時了！姑娘！妳不會從昨晚醉到現在還沒清
醒吧！」難怪她會稱讚他，還要走那幅畫，敢情是人根本沒醒，害他方才還
以為…她也會欣賞他呢！

　　元玥馬上糾正他：「什麼姑娘！叫『師父』。」她總認為只有師徒才會
兩個生活在一起。

　　她皺緊眉頭：「昨晚！？喝醉！？怪不得我頭漲得發疼！該死的褚追雲
！昨夜你拿的是什麼酒啊？我從來沒醉過，怎麼可能真讓你灌醉。」記憶慢
慢浮現。

　　「啊！妳真沒醉過…這樣就有些對不住妳了！可妳也不能一逕地怪我。
妳貪著『醉仙釀』味道醇厚，喝得凶，任我怎麼阻止也不罷手，這才會醉成
這樣。再說我昨晚也讓妳折騰一夜…」

　　「讓我折騰一夜，你不是趁我醉的時候，到『舞影館』去風流快活了嗎
？怎麼會…」不等褚追雲說完，元玥已縱身到他旁邊，戳指著他光赤的胸膛
：「不對！你不著衣衫，說！是不是…」她瞇起眼：「昨夜動了我？」據說
女子酒醉之後，都不會有好事發生。

　　「此話從何說起啊？天地良心！」褚追雲五指併攏朝天：「我哪有風流
快活去？昨夜我可規規矩矩地呆了一夜。至於說我光著上身，就是對妳非禮
？那就更冤枉了！明明就是妳，吐髒我的衣服，佔走我的床，害我沒衣沒被
地冷了一夜…哈啾！眼下還反過來怪我。」

　　元玥斜睨著他：「真的！？」語氣緩和下來。

　　她仔細地回想著，前晚她喝了酒，好像說了些話，而且不知道為了什麼
，跟褚追雲又笑又哭的，之後似乎…似乎真吐了！吐了之後，她也睡了，倒
真沒印象和褚追雲…脫光衣服…隱隱的紅潮在元玥臉上泛開。不過…

　　她又不客氣地開口：「不過！你也奇怪了！我佔了你的床，你回我的房
，不就沒事了！幹嘛杵在這裡吹冷風？你當自己身體好啊！」

　　「我…」褚追雲一口氣差點氣到哽住：「要不是擔心妳半夜不舒服，我
幹嘛放著被子不蓋，丟著床不睡啊？」

　　他真蠢還蹲在角落，凍了一夜，不值啊！

　　他竟是為了自己…連師父也不曾如此－元玥看著他，愣了愣，低聲說道
：「其實我的身體極好，昨夜你大可不理我的。我只是沒想到你沒去找花舞
影，還特地留下來照顧我，這才這麼說的。那…算是我說得比較過分，我收
回方才那話。」

　　褚追雲嘆了口氣，怒意煙消：「唉！沒想到妳對我評價這樣低落！也罷
！當是我素行不良，品性不端，才招惹妳這樣的觀感。」鼻子有些癢，他揉
揉，忍住想打噴嚏的衝動。

　　元玥用力地拍著他厚實的胸膛：「不過話說回來，你身子倒是有些長進
，吹點冷風…嗯！什麼味道，好香哪！」

　　「唉呀！差點忘了！我的粥…」

　　褚追雲飛奔至灶頭，元玥想來幫忙，可狹小的空間，兩個人怎麼弄，怎
麼碰在一起，反倒是越幫越忙。

　　褚追雲雖忙得團團轉的，可沒敢嫌棄元玥。

　　他不說，可元玥自己也看得出來，她索性蹲在火頭邊，專門負責添柴。

　　她看看竄起的火焰，又瞄瞄身旁的褚追雲，心思逐漸恍惚起來。

　　好奇怪，褚追雲是在替她做飯呢！

　　為什麼他會照顧自己一晚，又打水給她洗臉呢？

　　雖說他向來對人是體貼，可他們一向不對盤，怎麼會對她好呢？

　　這和昨晚有關嗎？昨兒個夜他們怎麼會抱在一起哭笑呢？她倒底說了那
些話？腦中隱約有些畫面，就是記不清楚細節。

　　還有他畫她時，是抱著怎樣的想法呢？

　　他是因為討厭她，所以畫了她的像，用來練飛刀嗎？

　　可她又還沒教他練飛刀，畫了也沒用。

　　而且看他的畫裡，怎麼也看不出討厭她的樣子。

　　特地畫了一個人，不是因為討厭，難道是因為…

　　元玥腦中不斷地打轉，全然沒注意到，柴塞得太多，煙都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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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十五）

　　「咳！咳！」褚追雲讓飄起來的煙，嗆得難過，他放下鍋剷，不斷揮著手，
大聲喊著：「師父！可以了！」

　　「咳！咳！可以了嗎？」元玥終於發現煙竄了出來。

　　煙嗆得他眼淚直流：「大事都可以了！剩下的小事，就交給弟子吧！」

　　元玥站起來，撥開瀰漫的煙霧：「褚追雲你講話不用那麼委婉啦！我出去就
是了！你好好煮吧！」

　　若是尋常人說這種話，多半有諷刺與不快的成分。可元玥不然，她向來直率
，這麼說，便真是單純這麼想，聽者完全不需拐彎抹角地揣測，是否有別的意涵
，褚追雲夠了解她，便也直接回答：「那妳快出去吧！這裡煙嗆人哪！」

　　元玥走後沒多久，褚追雲便弄好熱粥和幾樣小菜。

　　他一樣樣端好，這才坐下來吃，他拿起筷子發現元玥分毫未動：「怎麼了？
」

　　元玥拖腮支頤，不知想些什麼，臉還薰著幾道黑痕，敢情從方才便在發呆。
褚追雲不覺好笑：「發什麼呆啊！臉這麼髒也不曉得洗？」他很自然地貼靠著元
玥想以袖子替她擦掉，這才想起上身還是光的。

　　手剛剛洗過，他已手腕拭著她的臉：「等會再拿條毛巾給妳擦擦。」元玥的
臉龐，細緻滑膩，觸得他心頭一震。

　　美目流眄與他視線交會於霎那。

　　是這個嗎！？元玥心漏了一拍！褚追雲凝視她的眼神，深邃處溫柔已極。

　　「褚追雲！」元玥忽然抓住他的手：「有兩件事我不問不痛快！」

　　「什麼事？」被按壓住的脈搏陡然跳得極快，這才發現和元玥竟這麼近。

　　「第一件事！我昨天胡言亂語是不是有嚇到你？」方才她一直想著，多少讓
她想出些醉酒的情節，這才知道有些可能不好說的，也說了！

　　褚追雲失笑：「妳平常惡行惡狀都沒嚇到我，這點胡言亂語算不了什麼！」
他還以為是什麼大問題！

　　「好！」元玥注視著褚追雲：「我再問第二個問題！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手掌不自覺地沁汗。

　　褚追雲怔忡住，元玥和他極為靠近，近得連她加快的呼吸，都能被察覺。他
忽然一笑：「那妳呢？妳又是不是對我有好感了？」

　　元玥放手大笑：「好反應！不虧是我徒弟。你就繼續猜，我是不是對你有好
感，我就慢慢看，你是不是會喜歡上我。」

　　「那師父！咱們現在可以吃飯了吧？」褚追雲望著她笑。

　　桌上小菜，看上去清脆可口，而褚追雲特地煮的野菜粥，熱氣氤氳，野菜與
白米，青白相匯，散出陣陣香味，勾人食指大動。

　　「當然囉！」元玥端起碗野菜粥，猛地扒了兩口。

　　褚追雲盯著她吃飯的樣子，嘴角逸出笑。

　　以前他很難想像，女人也會有這樣的吃相，特別是未出嫁的姑娘。

　　他所認識的，多是溫柔嫻靜，才貌雙全的紅顏美嬌娘，別說要她們如元玥這
般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就是說話也鮮少大著嗓門的。

　　最初，他著實讓她吃飯的樣子，嚇一大跳，不過相處久了…

　　「褚追雲！」元玥放下碗筷，抬頭正好迎上他溫柔帶笑的目光，她眼睛眨也
不眨地和他對望半晌：「你這樣的眼神，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你對人有意思。
難怪你能花名在外，想來被你這雙眼睛矇騙的女子，一定不在少數！」

　　褚追雲衝著她笑：「妳客氣了！除了女子之外，我還騙過男子。」

　　「噁！」元玥打了個冷顫，想起上次被騙的張氏兄弟，頭皮還會發麻：「那
…還是不要看你眼睛好！」那對眼睛，長在男子身上，是有些噁心，可她無法否
認，褚追雲溫柔的雙眸仍然好看而吸引人，方才讓他這麼一看，就忘了本來想和
他說得是什麼。

　　元玥又吃了兩口粥，想起來要和褚追雲說什麼了！

　　「好吃嗎？」褚追雲笑問，雖然看她的樣子，也知道答案，可還是想聽她親
口稱讚。

　　「對了！」元玥啪地放下筷子：「我剛才就是要問你，哪學來煮飯的本事？
這野菜粥煮得真好，入口即化，卻不過於糜爛，野菜味和米飯香融得恰到好處，
真是…」說到讚嘆處，她碗一端，呼嚕地灌下：「太好吃了！」

　　一般男人通常不喜歡女人狼吞虎嚥的樣子，那是因為下廚的通常不是男人。

　　褚追雲不一樣，他喜歡元玥這種吃法，特別是吃他費心為她煮的東西。

　　他笑著，接過她的碗，為她添滿：「那再來一碗吧！」

　　元玥夾了一口菜吃，面露讚許之色：「褚追雲！你們那個孔子，不是有句話
說『君子遠庖廚』，我還以為你們讀書人，都不下廚的，怎麼你廚藝這麼好？」

　　褚追雲把碗放在她面前，正色道：「非也！非也！讀書人以經世濟民為懷，
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廚藝與治國之道相通，士人焉可廢哉？古之廚師為開
國元勳者有之，今之文人精飲食之道者亦有之。」

　　元玥忍不住被他逗笑：「囉唆一堆廢話！那我問你，你的廚藝是古聖所傳，
還是今賢所教？」

　　褚追雲搖頭笑著：「非也！非也！他們說得多，做得少，跟他們是學不到什
麼。說實話，這點煮飯的本事，是婦人所傳，女子所教。」

　　元玥喝了兩口粥：「那你怎麼會有興趣學呢？」

　　褚追雲也盛了碗野菜粥給自己：「其實本來也不是特別有興趣的，只有次到
廚房去找個丫頭，見她忙和著，便湊上前去幫忙，沒想到還弄出盤不錯的菜。我
爹吃了挺稱讚…」

　　「啊！」元玥有些訝異：「你爹會稱讚你做菜？我以為他只想你學武呢！你
是為了討他開心才做菜的嗎？可怎麼我看你們兩似乎不大合。」

　　褚追雲先吃口粥：「嗯！這次味道真的不錯。」才回答元玥的問題：「我爹
之所以稱讚，是因為那時他不知道是我煮的。他知道後是怒不可遏，那天我看他
發這麼大脾氣，便下定決心，要好好做菜，把他氣到死為止。」

　　元玥大笑：「好理由！真是好理由！你這麼討厭褚晏南，怪不得一直不好好
學武。我硬逼你學武，想來你心頭悶得很。」

　　她過去搭住褚追雲的肩膀：「沒關係！我害你憋了口氣，自然也會幫你出口
氣，我打敗你爹的時候，一定讓你來觀戰，叫他知道他武功好，沒什麼了不起，
還有人比他更好。」談到武功，元玥的精神又來了：「吃飽飯！咱們再來練過。
」

　　褚追雲雖覺得好笑，可還是握住搭在他肩上的手：「好！」

　　不管他們先前恩怨如何，此刻他們可是「咱們」了！想到這點，浮在褚追雲
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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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玥傳奇】（十六）

　　黃葉凋蔽，轉眼間深秋已過，冬雪翩落，只剩梅花獨香。

　　雪地上元玥正揮汗練劍，她一面比畫，一面朗聲念著劍術套路：「弓步平劈、
回身後撩、歇步上崩…接下來，坐盤反撩、轉身雲劍。」元玥劍旋轉一周後，將劍
柄交於左手，左手接見後反握住劍，做了個結束的動作。

　　她自言自語：「就是這樣懂了嗎？」很自然地向右後方望去，

　　眼底一空，她的神情有些失落：「怎麼褚追雲還沒回來哪！？到底跑到哪兒去
了？」這陣子她和褚追雲練習基本劍法，可以說是朝夕相處，寸步不離。時間一久
，元玥已習慣身邊有個人在，現在猛一回頭，發現褚追雲向來的位子空了下來，心
頭竟有些說不出來的不踏實。

　　這幾天，褚追雲一直嚷著說，天氣變冷了，想弄些好吃的東西暖肚。今天一早
，見雪下得密，不好練劍，就往山裡覓食去了。

　　元玥見他不在，心頭還高興著，終於有機會練些精深的劍術，誰知道一個人劍
招使著使著，又使回基本的套路。

　　她喃喃念著：「真是的！我管他去死！他回不回來，我都得好好練劍才是，否
則劍術越練越回頭，將來怎麼打敗褚晏南。」

　　她秉氣凝神，氣沉丹田，運氣行劍。只見她目光綻亮，劍光也跟著熠閃，長劍
在手中舞動著，劍花翻滾，似澎派波浪，疊疊高起，滔滔不絕，動中有韻，起落跌
宕不絕。

　　她翻身飛出，劍尖朝著樹幹不停刻畫著，龍飛鳳舞煞是好看，可她卻突然收手
，嘎然止劍，人往樹幹挨近，樹幹上刻的赫然是「褚追雲」三字。

　　「該死！」她咒罵著：「我這是在做什麼！一定是中午沒吃好，現在才會頭昏
眼花，神智不清的。」她忿忿地收回劍。

　　自從褚追雲煮粥那次，所有燒飯煮菜的事，都由褚追雲負責，他的手藝好，叫
元玥貪吃上。今天中午他還沒回來，元玥胡亂弄了些吃的，這才發現真是「由奢入
簡難！」，吃慣褚追雲煮得東西後，自己燒得飯菜竟難下嚥。

　　「都怪該死的褚追雲，人不跑去哪兒？天都快黑了！還不回來煮飯！」她心頭
火著，從靴上抽出把短匕首，在他名字上不停地刻擦著，氣逐漸消了，動作也慢了
下來：「怎麼還不回來，天黑了，也不曉得會不會給狼虎抓了！功夫這麼差，真遇
到危險，可怎麼辦？不成！還是去找他好了！」

　　她猛然回頭，撞上另一顆頭，褚追雲不知何時回來，悄然站於身後。

　　他賣乖似地一手撫著被撞的頭：「呦！師父！妳要回頭也通知一下嘛！」

　　元玥揉著頭匕首還握在手上：「你是鬼啊！說冒出來就冒出來！」剛剛她心中
懸掛褚追雲，竟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

　　「師父！刀劍無眼，妳先收下來吧！」褚追雲做勢後退。

　　「喔！」元玥抬腿，略低著身子，樹幹後模糊的字跡，露了出來。

　　褚追雲探手觸摸著字跡：「師父！這是什麼？」隱約看出來，好像是自己的名
字，他心頭掠過絲異樣的甜味。

　　方才他本是要出聲，可聽到元玥喊的是自己名字，便輕手輕腳躡到她身邊。聽
她言語之中，對自己多所關懷，他心中一陣溫熱。

　　元玥抬頭，褚追雲的氣息，撲到面上，讓她臉上的溫度略略上升。他們好像靠
得太近了，她略側過身，瞄到褚追雲溫柔的眼神裡，漾著笑意。她避開他的問題：
「你去哪兒，這麼晚回來？」

　　褚追雲抬起左手的布袋：「抓了隻兔子，又到城裡去添了些東西，才會這麼晚
回來。」褚追雲有意無意地挨近她：「妳很擔心我，是嗎？」不想放過她，第一次
發現，她的臉龐微紅，煞是好看。

　　元玥推開他：「很熱耶！褚追雲你過去點。」都怪褚追雲逼得太近，弄得她臉
上益發燥熱。

　　元玥朝有新鮮空氣的地方走去：「你是我徒弟，做師父的自然多少是有些擔心
。我教了這麼久，你要發生什麼事，那我不是前功盡棄了！再說，你真要怎麼了，
誰弄飯給我吃呢？你說！我怎麼能不擔心你呢！」元玥越說越相信為自己一天莫名
的心緒，找到了答案！

　　褚追雲跟著她的步伐，慢了下來：「只有這樣啊！」聲音裡透出明顯的失望。

　　「幹嘛！？」元玥回頭看著他，大步跨過去，手搭在他的肩上：「走了！咱師
徒回去把這兔子烤來吃！」還是褚追雲在身旁好，探出手時，結結實實地碰到他，
心裡踏實許多。

　　褚追雲很自然地把布袋挪到右手，伸出左手搭住元玥的肩膀：「這兔子不是要
烤來吃的，我有別的法子處理！」

　　元玥側頭看著他：「真的！？你還有別的名堂！」

　　「當然！」兩人並肩走著，從背影看來，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平常，元玥是師父，可到了廚房，她反倒成了小廝跑堂。廚房依然狹小，兩人
偶而還是會碰撞在一起：「你！妳！」彼此斜瞪一眼，再交換個笑容。

　　忙和了半天，終於弄好了，兩人在桌上弄了個火爐，爐上架了個湯鍋。

　　紅通通的火爐暖暖地燒著，趨走冬天的寒意。湯鍋上熱氣蒸騰，畢剝畢剝的滾
沸聲，像是細細碎碎的笑語，讓小小的茅屋熱鬧起來。

　　桌上一碟醬，由酒、醬、椒、桂調味而成。褚追雲把兔肉切成薄片，等鍋中
湯煮沸時，用筷子夾著肉片，在湯中刷熟：「師父！這種煮法少見吧！＜＜山家
清供＞＞一書，記載著這道美食，叫做『撥霞供』，妳看這湯汁湧沸，是不是如
浪湧江雪，紅色肉片在熱氣中頻頻擺動，像不像風翻晚霞？這就是為什麼取名為
『撥霞供』的由來，美吧？」褚追雲滔滔不絕地解說著。

　　見元玥沒有回應，他抬頭看了她一眼，不料他說得起勁，元玥卻刷得開心，
不斷地用筷子翻弄肉片：「師父！妳倒底有沒有聽我說啊？」他無奈地搖頭。

　　「有啦！有啦！『撥霞供』嘛！你們讀書人真是太麻煩了！」元玥見肉好不
容易才熟了，放在碟子上沾醬，希哩呼嚕地吞了進去，吞得太快了，燙到口，她
立刻吐出舌頭，氤氳的熱氣冒了出來，她放下筷子，用手搧著。

　　「小心點！」褚追雲關心道。

　　「不礙事！不燙了！不燙了！沒想到真的挺好吃的！」元玥又夾了一塊肉在
熱湯中滾著。

　　「好吃！這片給妳！」褚追雲把手上的肉片沾醬，吹了兩口氣，涼了一下後
，放在元玥的碗裡。

　　「謝了！好徒弟！」元玥拿起來，津津有味地吃著。

　　氤氳縹緲的熱氣散在兩人中間，元玥雙頰透紅，吃相不雅，可一臉幸福滿足
，讓褚追雲忍不住輕揚嘴角。

　　想起第一次見她時，覺得她氣焰高漲，處處將他壓得緊緊，吃得死死的，那
時見到她時，總忍不住怒火中燒。

　　可現在她依然將他「吃得死死」的，不同的是，現在自己竟是心甘情願。

　　元玥低頭一面吃，一面說：「對了！褚追雲有件事情，我還沒和你說。你的
功夫，雖說有長進，可畢竟還是粗淺。為了讓你功力大增，這幾天我打算和你啟
程，到『插天峰』去取雪蓮。」

　　「『插天峰』、雪蓮！」褚追雲放下筷子，表情一僵：「那我們是要向北走
了？也就是說中間會經過京城了？」

　　元玥抬起頭：「對啦！換句話說，就是要經過你爹的地盤。據說，雪蓮百年
開一次花，對尋常人有延年益壽的功能，對練武者可增強一甲子的功力，屆時你
爹勢必也會去取雪蓮，自然你們兩人是得見面了！」

　　「非得去嗎？」褚追雲抱著一線希望問。

　　「別繃著一張臉嘛！」元玥把夾好的肉，放在褚追雲的碗中：「我是不知道
你們父子之間是怎麼了，可有一件事情我很確定！」

　　她用筷子敲敲褚追雲的碗，響起叮叮噹噹的聲音：「吃嘛！吃嘛！涼了就不
好吃了！」看她這樣，褚追雲只好先吃一片肉，肉片厚薄適中，鮮嫩滑膩，異常
美味，他的表情緩和許多。

　　元玥笑著：「沒什麼了不得的事！一邊吃一邊說就可以了嘛！」她又取了一
片肉到鍋裡：「對了！我剛說到有件事我很確定。那就是我和你一樣，都不喜歡
你爹，只要你爹來，咱們師徒就站同一邊，有什麼事，我給你靠。咱們在你爹的
面前奪下雪蓮，把他氣到死為止，你看這樣好嗎？」

　　「好！」褚追雲倒了兩杯溫熱的薄酒。

　　自從上次元玥醉倒後，她便不碰烈酒了！元玥持得理由很簡單，喝酒是為了
快樂，既然醉酒不舒服，又何必喝烈酒呢！因此興起之時，也只以薄酒助興。

　　褚追雲高舉酒杯：「師父！那咱們就乾了這杯，為師徒同一陣線而乾，為百
年一開的雪蓮而乾，為氣死我爹而乾。」

　　「乾杯！」四眸交替，兩只酒杯清脆地擊出聲音。

　　溫熱的小屋裡正漾出淡淡的酒香。

◇轉載自貓咪樂園◇wwei◇元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