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純情涮涮鍋【情人火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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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10-06 17:56:00
【楔子】

  甩上大門、丟開背包,走到冰箱拿出冰啤酒,拉開拉環、灌飲、甩冰箱,岳幼菫的動作一氣呵成,完全沒有女孩子特有的溫柔氣質。

  「Shit!」懶得抽取在冰箱上置物籃裡的面紙,她粗魯地翻起手背,抹去殘留在唇邊的酒漬。

  「咦?幼堇,妳什麼時候回來了?」岳母馮茵茵正好結束「電話串門子」的「例行活動」,鬆張筋骨地由房裡走出來,一到客廳就發現岳幼菫又在喝啤酒了。「女孩子不要喝那麼多酒,真不像樣!」雖是陳腔濫調,總比視而不見來得好。

  「買了不喝,放著生蟲啊?」岳幼堇想都沒想就回嘴。

  「生蟲?」馮茵茵陡地認真思索起來,而且突發奇想。「欸,萬一酒裡真生了蟲,我們是不是可以要求啤酒廠商賠償?」

  岳幼堇一聽差點沒跌倒,忙扶住冰箱穩住傾斜的身軀。「拜託!妳想錢想瘋了!?」

  或許人活到某一個年齡,總會覺得錢放在身邊比較有點安全感,像她老媽就是。

  兩年前,老爸兩腿一伸,面帶微笑地「飄」去跟上帝「同居」,之後,留下不少保險理賠金給老媽;她就搞不懂,老媽為何還要想些有的沒的?那些理賠金夠她們母女倆躺著吃喝一輩子了。

  「妳這丫頭就是不懂,世界上沒有人嫌錢多的。」訕訕地抓回天馬行空的幻想,馮茵茵一轉身,想到個「最急件」的問題。「欸,妳今天不是去相親嗎?結果怎麼樣?」

  自從老伴「變心」之後,馮茵茵最擔心的,非岳幼菫的終身大事莫屬。

  好好一個女孩子跟人家念什麼體育系?對啦,她承認幼菫不是什麼絕佳的讀書料,打幼堇小時候開始,那丫頭的手腳動得永遠比腦子快,她雖然不是很滿意女兒選了體育系,但至少也撈個大學生做做,不至於讓她面子掛不住。

  問題是,擺脫了學生生涯,那丫頭偏偏去做什麼體育老師--老師還算是體面的工作,但她對「體育」這兩個字又有意見了。

  人家女孩子不都是文文靜靜、溫溫柔柔,而且大家不是也說女兒比較貼心的嗎?偏偏她的女兒就是跟人家的不一樣。

  每天在運動場上跑過來、衝過去,不僅沒半點女孩子該有的氣質,反倒成天跟飛揚的汗水、粗魯的運動員為伍,成了個道道地地的男人婆,無怪乎她這個做老媽的,擔心自個兒的女兒嫁不出去。

  她是可以養幼堇一輩子啦,可是老臉皮掛不住嘛!

  隔壁那個阿花的女兒,嫁了個有學問的教授;再過去那個阿惠,一個長得不怎麼樣的女兒也要跟個企業小開訂婚了,更別提其他的誰誰誰……哪家的女兒沒有個好歸宿?就屬她家的最不長進,到目前連隻跟在身邊亂飛的蒼蠅都沒見過。

  害得她這個苦命的媽,只得三天兩頭「命令」自家女兒拋頭露臉地去相親,她要敢拒絕就斷絕母女關係。

  「後!別提了,說起那個不長眼的豬頭就有氣!」岳幼堇才剛讓冰啤酒壓下的火氣,一下子全衝上頂點。「妳知不知道他怎麼說我?」

  「怎麼說妳?」馮茵茵所有的神經緊繃了起來,她做足了心理準備,聽人家怎麼數落她的女兒。

  「他說女人個長臉蛋就得長身材,如果沒身材也得長腦子。」岳幼菫的眼冒出火花,看來這回氣得可不輕。「那隻死豬玀說我不僅不長臉蛋也不長身材,那也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嘛,不跟他計較;可更過分的是,他竟敢說我沒腦子!?真他媽的混蛋!」

  「什麼?」馮茵茵的聲音拔高了起來,兩隻老拳握得死緊。「那混球竟敢這麼挑剔妳?」

  「那可不。」捏扁了手中的空啤酒罐,岳幼菫長臂一拋,啤酒罐呈拋物線,優美地落入垃圾桶裡壽終正寢。「不過我也沒讓他好過,他敢這麼損我,我就回給他一句:『我再怎麼沒腦子,也知道你這種人不能嫁!』然後拍拍屁股走人,帥吧?」勾起得意的笑,她覺得自己帥斃了!

  馮茵茵閉了閉眼,再也提不起力氣罵她了。這種下場千篇一律,她聽得都會背了,真想叫女兒下次換個新鮮一點的劇情。

  「我看吶,下次我陪妳去算了。」垂下肩膀,再好的心情全糊了。

  「不會吧?」岳幼堇瞠大不算小的美眸,驚恐地瞪著她。「還有下次?我不嫁人、陪妳一輩子總行了吧!?」

  「妳可別肖想讓我養妳一輩子。」冷冷地睞她一眼,馮茵茵沒得商量地打回票。

  「後!我又不是沒賺錢,了不起以後每個月給妳……」扳扳手指,岳幼堇細數自己的薪資和花費。「一千?」一元復始嘛,她給一千已經不少了。

  「付房租都不夠。」掏掏耳朵,馮茵茵再也沒聊天的興致,轉個身準備回房。

  「別這樣嘛,媽。」蹦蹦跳跳地擋住馮茵茵的房門,她還有話說。「我們是母女嘛,算得那麼清楚幹麼?那不然我……再加五百?」她沉痛地伸出五指退讓一步。

  打個大呵欠,推開女兒那張礙眼的臉,馮茵茵推開厲門,涼涼地撂下話。「這個禮拜天,咱們一起去相親。」

  哇咧!典型的有異性沒人性……呃,要女婿不要女兒,哪有這種媽啦?岳幼菫悶得跳腳,卻只能對著硬邦邦的門板發牢騷。

  哎~~家門不幸喔!

【第一章】

  挑開餐盤裡的青椒,岳幼堇鄙夷地睨著那美麗的綠色食物扮鬼臉。

  凡是外表看起來醜醜的東西,全在她挑食的範圍之內;例如苦瓜,是第一個被淘汰的醜東西,然後像青椒、茄子、榴槤之類,包括長得怪怪的火龍果,也在她的否決範圍。

  人嘛,東西還沒吃到嘴裡,單單看到那些長得奇形怪狀的模樣就沒了食慾,何況還得將它們放到嘴裡?呵!免談!

  「挑食對身體不好。」坐在她對面的男人,就是今天的男主角譚恪亞忽然開口;他注意她的動作好一會兒了,沒想到她這麼大個人還會挑食。

  「嗯?」岳幼堇眨了眨眼,神經質地左右觀看,好一會兒才將視線定在對面那個在她看來,長得過分白淨、像極了吃軟飯的男人。「是你在跟我說話嗎?」

  「是。」漾開和煦的笑,譚恪亞的眼兒微瞇。「我們園裡難免會收到挑食的小朋友,那些孩子的成長速度,往往較不挑食的孩子來得差;妳的運動量那麼大,對妳而言,挑食特別是個不好的習慣。」

  「園裡?」咦?這傢伙是幹什麼的?剛才介紹人在介紹他的身家背景時,她根本心不在焉,所以除了名字,她對他一無所知。「動物園嗎?」把動物當成小朋友?怪人一個。

  「不,是幼稚園。」譚恪亞不以為忤,依然笑容滿面。

  「啊?」她愣住了,不自覺地多看他兩眼。「你是說……你在幼稚園任教?」老天!她是高中的體育老師,對幼兒教育距離太遠,都不曉得現在的幼稚園有男老師。

  實在是土斃了!

  「不,我是園長。」扯開優雅的嘴角,他極有耐心地重複介紹自己的工作性質。「階了園裡的內務之外,還兼任幼兒體能老師。」

  換言之,以她任教的制度來看,他就是校長;兼任幼兒體能老師,大概就跟她一樣,是個體育老師的意思。

  「喔。」她不想露出太過驚訝的表情,但她克制不住。「原來我們是同行。」說完話,一張嘴還合不起來,因為這傢伙完全顛覆她對幼稚園園長的印象。

  在她的認知裡,幼稚園園長該是個有點年紀,然後較具威嚴的老女人,而不是像他這樣,像個……小白臉似的大男人。

  太弔詭了。

  「可以這麼說。」譚恪亞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她特地挑出來的青椒,心裡著實覺得可惜,忍不住為她上了一堂營養課。「幼堇,妳不知道青椒裡含有大量的β胡蘿蔔素和維生素C嗎?β胡蘿蔔素可轉換成維生素A,對視力有很大的幫助,維生素C則有助於血管擴張和增強修補損傷組織能力,更可以去斑美白,對女孩子而言,都是很重要的營養成分。」

  「啊?」岳幼堇讓他唬得一愣一愣,大腦有點運轉不良。她最怕這種營養啦、生物啦、科學之類的東西,單單聽到那些名詞,她就一個頭N個大,不然她也不必選擇不用大腦的體育系。「嘿、嘿嘿……」除了乾笑,她還是只能乾笑,不然還能怎麼辦咧?

  「呃,不好意思,我習慣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這是在幼幼稚園裡養成的習慣,他幾乎不用思索便將它應用在日常生活裡,戒都戒不掉;看她略顯呆愣的模樣,讓他有絲懊惱。

  「那沒關係啦!」率性地揮揮手,她不會把這等小事看得太嚴重。「名字本來就是取來讓人叫的,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那妳……」為什麼一副適應不良的樣子?

  切了塊豬排飯的豬排放進嘴裡,岳幼堇吃得津津有味,完全不顧形象的邊吃邊講話。「偶忍樣(我怎樣)?」

  「嘴裡有東西的時候不要講話。」譚恪亞再度忍不住犯了職業病。

  岳幼菫停下進食的動作,把口裡的菜餚擠到左邊口腔裡,手指隨意抹了抹嘴角。「你這個人規矩怎麼那麼多?」實在有夠煩的。

  「我是擔心妳噎著了。」沮喪地擰起好看的眉,譚恪亞顯得有點哀怨。

  「呸呸呸,你別詛咒我。」睞了他一眼,岳幼堇繼續大啖起來。

  「欸……」伸出手,譚恪亞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停頓半晌後,終究忍了下來。

  他的條件還算不錯,長得應該也還可以,可是每回相親都注定敗北。

  其實他知道原因。現在的女人似乎都不太喜歡小孩……呃,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應該是說她們不太喜歡別人的小孩;偶爾跟孩子們玩玩、逗逗他們可以,但要她們長期跟活潑好動的小孩子為伍,十個有九個不願意。

  雖然他可以選擇園裡的老師成為伴侶,但人類的感情過於複雜,他不想因為情感的牽扯而失去園裡任何一位優秀的老師,所以他從不追求自己園裡的女老師。

  當然,除了他的職業背景,最大的問題出自於他的「敬業」。幼稚園時期的孩子們,活動力特別旺盛,動靜之間,經常忘記師長們耳提面命的常規訓練;身為園長,只要孩子們稍有不注意的地方,他便會好聲好氣地提醒,久而久之,就成了要不得的習慣。

  因為除了在園內的時間外,他平時生活中也經常如此;沒有女人受得了他的囉唆,說得更白話一點,新生代稱為「龜毛」,因此之前的相親沒一次成功。

  看著那堆像小山一般的青椒,譚恪亞有點坐立難安。他實在很想勸岳幼菫吃掉那堆有營養的青椒,又擔心她「嫌棄」自己太過嘮叨,因為他覺得岳幼堇是個滿特別的女人,而他並不覺得討厭。

  每回相親遇到的女人,雖然大部分的禮儀都還算合格,但卻顯得做作不自然。吃多了伯胖、難吃也不敢說,講一句話拐十八個彎,害他得猜個半天才猜得出對方的意思。

  但岳幼堇不同。雖然她看起來有點……呃,粗枝大葉,餐桌禮儀也稱不上及格,會挑食更是個致命傷,但她的率直著實吸引著他,至少她會坦白對他說:你這個人規矩怎麼那麼多?而不是像其他女人,當面講的都是客套話,私底下才在背後傷人。

  他不想放棄這個坦白又率直,笑起來很陽光的女人。

  如果是她,一定不會拒絕跟孩子們親近--說不出為什麼,他就是深信不疑。

  「哎呀,老人家的膀胱就是不好,才坐沒兩下就直跑廁所。」馮茵茵和介紹人自洗手間裡出來,大老遠就扯開嗓門喳喳呼呼。

  「誰教妳喝那麼多咖啡?」以狂風之姿掃光眼前的豬排飯,岳幼堇的餐盤看來頗為狼狽,殘留點點飯粒不說,最醒目的還是那堆青椒。「咖啡利尿,而且會讓人亢奮,晚上睡不著可別賴我陪妳聊天。」

  「妳這丫頭,用餐的時候別說那些有的沒的!」馮茵茵大剌剌地拍了下她的後腦勺,差點沒將她拍進滿是青椒的餐盤裡。「不好意思啊,譚先生,我們幼堇就是粗魯了點,她沒啥惡意的。」

  「欸,有人這麼損自己的女兒嗎?」岳幼堇不滿地揉著後腦,不忘跟母親來番唇槍舌戰。「我到底是不是妳生的啊?」

  「妳給我閉嘴啦!」馮茵茵擰了下她的手臂,扯著尷尬的笑臉對上譚恪亞。「她就是這個樣,譚先生可千萬別介意。」

  基本上,馮茵茵對譚恪亞滿意極了。斯斯文文帶有濃濃的書卷氣,又是一個幼椎園的園長,在這個不景氣的時代,女人和小孩的錢最好賺了,經濟上絕對不會有問題;幼堇要是真能嫁給條件這麼優秀的男人,她一定每人三炷香感謝神明。

  不過看起來似乎困難重重。如果她是男人,除非瞎了眼,不然怎麼可能娶幼堇這種粗魯又沒大腦的女人回家當老婆?帶出去多沒面子啊!哎~~

  「很痛欸!」岳幼董完全不瞭解母親的用心良苦,她搓著手臂,含怨地瞪了馮茵茵一眼。「肯定要瘀青了啦!」

  「不會,伯母別放在心上。」向馮茵茵淺淺一笑,他指了指餐盤裡的「青椒山」。「把青椒吃了,我說過它會增強修補損傷組織的功能,多吃一點,或許就不會瘀青了。」

  「油~~」岳幼菫嫌惡第撇撇嘴。「才不要,那麼醜的東西肯定很難吃!」她早有既定印象,不肯妥協。

  「不難吃,事實上它挺好吃的呢。」挾起地盤裡的一片青椒,他還做示範動作--吃給她看。「妳看,好吃又營養,我不會騙人的。」

  「是~~嗎~~」岳幼堇的尾音拖得老長,滿臉狐疑的神色。「才怪!你是幼椎園園長欸,誰個曉得幼稚園的老師最會演戲了,否則怎能將那些小鬼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說的是實話。」譚恪亞並不放棄,仍舊企圖說服她。「不然妳試吃一塊好不好?一塊就好。」上帝保佑,希望她會喜歡青椒微嗆的氣味。

  「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

【第二章】

  像被抽走了龍筋的龍王三太子,剛回到家的岳幼堇乏力地賴在床上,動彈不得。

  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反正就是原本高二B的班導周老師,因為酒後開車發生重大車禍,不得不住院休養,以至於同樣是體育老師的她,臨危受命接下高二B的代導師。

  她衷心企盼這個任務只是「短期代打」,因為她實在受下了高二B那群頑劣的「好動份子」!

  今天,是她接下這侗「麻煩班」的頭一天,卻已經讓她「鬢邊摔摔叫」,死了不少活躍的精英細胞--

  一大早,滿懷崇高的理想,岳幼堇就像剛出校門的準老師般,興沖沖地到高二B和學生「情感交流」。想不到教室的門一開,一個板擦立即迎面而來,讓全然沒有心理準備的她「滿面全豆花」。

  很好,她當作這是同學們「迎接」她這個代班導的「見面禮」。關於這個班級的學生有多壞、多惡劣,她在接到代班導通知時,曾「探險」過各科教師早已向她知會過了,並且個個露出深感同情的目光。

  她將那些老師的警告拋諸腦後,堅信世界上沒有天生的壞痞,只要她耐心地使用「愛的教育」,在惡劣的學生,終有一天會像「春風化雨」那般,一個個都變成品學兼優的好孩子。

  「各位同學好,相信你們已經知道周老師請假的事情,接下來將由我暫代導師的工作,你們可能有一段時間得跟我共同相處;我叫岳幼菫,西望我們相處愉快。」清清嗓子,她將準備好的見面詞,流暢地一口氣說完,等待同學們的回應。

  通常這個時候,該是學生們熱情地歡迎年輕貌美的老師來代課,然後是一些令人飄飄欲仙、笑得合不攏嘴的讚美詞--

  正當她沉醉在幻想的情境時,一本厚重的英文參考書「咻」的一聲,由她耳邊穿梭而過,當場令她的美夢幻滅。

  什麼崇拜的眼神、讚美的言辭?那些小鬼崽子根本沒將她的話聽進耳裡,全班四十幾個孩子或坐或站或躺,有些拿書本、筆記亂丟,甚至有些還玩起騎馬打仗的遊戲,全然沒把她這個自認還算美麗的代導師放在眼裡。

  她忍住發火的衝動,畢竟頭一天跟這些學生接觸,她不想讓他們留下太壞的印象,所以拉拉白色運動褲的褲管,故作優雅地坐上擱在講台的教師椅。

  就在她坐下的瞬間,那些好動的孩子們陡地以不懷好意的眼神盯著她,彷彿她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似的。

  「既然你們的活動暫時休息了,那麼請你們在位子上坐好,我們現在來點名。」不管有沒有學生缺席,點名是每個老師必做的工作,尤其在接任的第一堂課,她也可藉機記下他們的大名。

  只見學生們聳了聳肩,各自交換著她所看不懂的眼神,然後訕訕地找到位子坐下。

  岳幼堇可樂了。她相信自己的理念,至少這些學生還能將她的話聽進耳裡,只要她繼續努力,假以時日,說不定還會獲選「優良教師特殊貢獻獎」。

  結果這整堂課全部都是她一個人在講話,除了幾聲還算配合的「有!」之外,全是她對他們的期望和未來的相處模式,說得她頭昏眼花、學生們眼冒金星,有的睡到連鼾聲都「響徹雲霄」。

  然後下課鈴響了,她總算結束任務般地深吐口氣,露出完美的笑容,由位子上站起,準備「功成身退」,不料身後卻傳來所有高二B學生們的笑聲大合唱,唱得她莫名其妙兼滿頭霧水--

  「哇哈哈!你看看她……像隻猴子似的!」一個男學生指著她身後的某一處,誇張地捧著肚子大笑,其餘的孩子們則笑鬧成一團。

  「她以為她是誰啊?」一個男孩--顯然是這個班級帶頭的那個--靠著椅子往後傾斜,人剌剌地將長腿跨上課桌,嘴裡還囂張地咬了根牙籤。「叫我們好好讀書?書有什麼好讀的?值得我們浪費生命去用功嗎?」未了還哼哼兩聲,以極睥睨的眼神看著她。

  聽聽他那是什麼口氣?分明想氣死聖人!

  「給妳一點教訓,以後罩子放亮一點,少管我們的閒事。」男孩又說話了,語氣充滿警告意味,然後無視她眼底的怒火,開始和其他同學笑鬧。

  什麼教訓?岳幼堇不安地偏頭看向自己身後--沒有啊,什麼都沒……哇咧!她的屁股怎麼一片磚紅?當真像隻猴子似的!

  懊惱地用戶猛拍屁股,卻怎麼也拍不掉像吸附在白色運動褲上的磚紅色,惱得她幾乎抓狂。

  「別費心了,我們經過特殊處理,拍不掉的。」帶頭的男孩發出戲譫的嗓音。

  那些是學校操場跑道的紅磚土,加點水再上點白膠,趁著有點乾又不會太乾的情況下,將之薄薄鋪在講台的教師椅上,任何人坐上那張椅子,八成都感覺不出椅面上有異物存在,然後就注定得報銷一件褲子或裙子,例無虛發。

  「你們……」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正想大肆發作,不巧上課鈴隨之響起。

  「希望我們「相處愉快」啊,岳老師。」男孩將手臂枕在腦後,警告之意不言而喻。「改明兒見。」

  岳幼堇的俏臉青紅交錯,眼見任課老師已往教室走來,她只得忍下火氣,紅著一張屁股回教師休息室。

  她才不會就這樣束手就擒。會的,她會想到辦法對付那些惡劣的學生!

  結果,她還來不及構思和高二B之間的「作戰計劃」,從回到教師休息室到放學為止,掃掉她任課的時間,不時傳來各科教師對那些孩子的批評和無奈,聽得她再高昂的鬥志,也不免被磨去大半,成了隻病懨懨的戰敗公雞--

  「煩死人了!」岳幼堇煩躁地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一下子抓頭髮,一下子又撫順它;此時,賭氣不吃晚飯的肚子開始呱呱叫,叫得她的心更煩了!

  「我怎麼這麼笨?我幹麼為了那些臭小子折磨自己的肚皮?」突然,她一躍而起,敏捷的身體像彈跳中的兔子,行動力一流。

  「媽!我肚子餓了,有沒有……」邊跑邊嚷的聲音在滑進客廳時自動中止,兩顆眼球瞪得老大。「你怎麼會在我家?」

  譚恪亞才剛坐定不久,等著馮茵茵到廚房倒水之際,不意會這麼快就見到岳幼堇,心中不禁有絲竊喜。

  「我的幼椎園就在下兩條街的轉角處,正好到附近辦點事,所以便冒昧地前來叨擾了。」因為途中他正巧遇到剛和鄰居串完門子的馮茵茵,因此來不及事前打電話跟她「通報」一聲。

  「喔,的確是挺冒昧的。」她脫口而出,沒注意譚恪亞的表情僵了下。她知道那家幼稚園,挺氣派的,一看就像專門吸取父母血汗錢的水蛭。「我媽咧?」

  這樣問很奇怪。明明她才是主人,她卻還反問身為客人的譚恪亞,這屋裡的另一位主人到哪兒去了?不過這就是她可愛的地方,只是憑直覺就開口,完全不經腦袋思索。

  「在廚房……」語音來不及消散,只見她一陣風似地飆往廚房的方向,在廚房門口遇到端水出來的馮茵茵。

  馮茵茵臭著一張臉問:「幹麼?」

  她就躲在廚房邊,偷覷著女兒會不會把握機會和譚恪亞相處,沒想到這丫頭當真笨到沒藥救了,不找男人找她媽,真是笨到極點!

  岳幼堇摸著肚皮,少根筋地沒發現母親的臭臉。「我肚子餓了,有沒有……」

  「沒有!」就算有也不給吃,餵老鼠總此餵這笨丫頭來得強。「我今天沒煮飯,要吃自己想辦法!」

  「嗄~~」岳幼堇可委屈了,不甘願的聲音拖得好長。「那有沒有泡……」

  「也沒有。」她最氣這丫頭吃那些沒營養的泡麵,怎會好心地為她「存糧」?「過期了,全讓我丟了。」

  「怎麼可能?」岳幼堇總算發現母親的不對勁,小心地偷睨她的神色。「我上個禮拜才買的欸,泡麵可以存放半年,如果真過期了,也該讓我拿去換吶。」

  「丟都丟了,妳要我到哪裡去生給妳?」端著茶水往客廳走,幾步的工夫便到了譚恪亞面前。「來,喝茶,別理她!」

  譚恪亞將她們母女倆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畢竟這屋子也不是太大,頂多三十坪左右。真是什麼樣的母親養出什麼樣的女兒,他在欣賞岳幼堇的同時,也明白地看清她的率直承自何處,忍不住在心頭悶笑。

  「謝謝。」禮貌性地點了下頭,譚恪亞掛心的卻是岳幼堇的肚子。「幼堇,妳還沒吃晚飯嗎?」都八點多快九點了,難怪她會肚子餓。

  岳幼堇踢著椅腳生悶氣,壓根兒懶得理他。

  「她不知道發什麼神經,一回到家就嚷著不吃飯,氣沖沖的樣子像老娘我倒她會錢似的。」說到這個,馮茵茵也不爽了,乘機向譚恪亞訴苦。「她賺的錢我可沒拿過一分一毫,每天還得替她煮飯洗衣的;可她下了班還要給我臉色看,恪亞,你倒是替我評評理。」

  「呃……」他苦笑,遇到這種場面,似乎說什慶都不對。「伯母,我看她可能是餓壞了,說話直了些,沒別的意思;幼堇,不然我帶妳去吃飯,好不好?」

  「我可以自己去。」拜託!她可是個成年人欸,又不是他幼稚園裡怕走丟的小朋友。

  「一個人吃飯多無聊?」馮茵茵見機不可失,忙著敲邊鼓助興。「我這老太婆才剛嚐過那種滋味,哎~~人老了就不中用,連吃個飯都沒人肯陪我,哪像妳人在福中不知福,有人陪妳吃飯還嫌……」

  話才說到一半,眼前哪還有個人影?

  呿!原來嘮叨還是有效用的嘛,可以趕著人家出門約會呢!

※   ※   ※

  由於知道馮茵茵一開始叨唸便會沒完沒了,岳幼堇連忙拉著無辜的譚恪亞逃離家門,以免他也遭受池魚之殃。

  「受不了,我媽真的老了,像侗老太婆似地叨唸個沒完。」其實馮茵茵也不過五十歲,離正格的老太婆還有一大段距離,偏就那張嘴老得特別快。

  「她是為妳好。」清風徐徐,一如他溫柔的嗓音。

  「喂,我媽沒告訴你嗎?」她看著他被風吹亂的髮,心頭飄過一絲疑惑。

  她明明叫媽推掉他,為什麼這傢伙還厚著臉皮來找她?難不成他的臉皮是銅牆鐵壁、百毒不侵?

  「告訴我什麼?」他不記得馮茵茵有特別交代他什麼事。

  「你裝傻啊?」沒道理啊,難道老媽沒跟他講清楚、說明白?「這麼重要的事,我媽都沒跟你說?」

  譚恪亞釐不清她是說笑還是正經,卻隱隱有種不願探究的心態,感覺她說的不會是他想知道的事,心頭不禁有點忐忑。「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喔。」原來如此。她知道馮茵茵在打什麼主意,八成想讓她嫁給這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這讓她的腳步變得艱難了起來。

  「拒絕」是一門很令人沮喪而且深奧的科目。如何拒絕得漂亮又不傷人,才是真正的大學問。

  她自認為做不好這一點,才將這個任務推給老媽,沒想到老媽跟她一樣沒「料」--不會拒絕別人的料。

  除了高二B,譚恪亞成了她此刻的第二個煩惱,一向豁達的腦筋,因這兩件解不開的麻煩而打結了。

  聽見她肚子鼓譟的聲響,他體貼地岔開話題。「妳想吃什麼?」他相信他們會有別的時機談這些事,但不會是她肚子餓的現在。

  「嗯……」很好,這傢伙又給她出了題「問題三」。「不知道,沒什麼特別想吃或特別不想吃的東西。」腦袋裡閃過各式各樣的小吃,她卻舉不出令她特別有食慾的東西。

  「我聽園裡的老師提過,有一家火鍋店感覺還不錯;我們一起去嚐嚐好嗎?」他的車就停在前方不遠處的幼稚園廣場裡,多走兩步就可以取車了。「聽說有四種鍋,任君選擇。」

  「哪四種?」雖然時序入伙,但秋老虎發起威來還是很悶熱,她不確定自己會對那些熱騰騰的火鍋有興趣。

  「瑞士鍋、涮涮鍋、鴛鴦鍋和麻辣鍋。」市面上大概也只有這四種鍋了,特殊的是,那家店同時具備這四種,選擇性較多。「妳想吃哪一種?」

  「我想想。」選擇題,該怎麼挑?「你呢?」

  瑞士鍋是甜的,而她不愛甜食;她又不吃辣,所以麻辣鍋順道被剔除;她是不曉得譚恪亞愛下愛吃辣,但她和他又不是情侶,還是避開容易令人遐想的鴛鴦鍋,那麼她可能只有一種選擇……

  譚恪亞沒有說話,兩個人安靜地走了幾步,竟不約而同地選在同一個時間開口。

  「涮涮鍋吧!」四個字二個疊音,兩人同時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互看一眼,忍不住相視而笑。

※   ※   ※

  「喂,我不吃蝦。」挑起煮得捲紅的肥美蝦子,岳幼堇直接將蝦子丟到譚恪亞的小鐵鍋裡。

  此刻兩人正坐在一家名為「猴子&西瓜的家」的火鍋店,感覺還不錯,挺溫馨的。據說是一對夫妻開的,還有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但現在沒有任何事比填飽肚子還重要,所以岳幼堇沒空多問。

  「為什麼?」譚恪亞蹙起眉,挾起蝦子開了口。「妳知不知道……」

  「停停停!」岳幼菫忙伸手阻止他發表長篇大論,那種理論她聽一次就頭暈,絕對不會再想聽第二次。「別再跟我提什麼營養那一套,我不吃蝦,純粹是懶得剝『皮』,OK?」

  「是……懶得剝『殼』吧?」不是不吃?譚恪亞小心地問。

  「後!叫你別計較那麼多的嘛!」這個男人怎麼這麼囉唆?她可不喜歡一句話重複好幾次。「都一樣啦,給你吃你還嫌個屁啊?」不是聽說海鮮對男人很補嗎?她可是為了他好欸。

  揚起輕淺的笑,譚恪亞開始動手剝蝦;他的動作俐落而優雅,很快地將兩隻蝦子剁得完美無瑕。

  「喏。」將剝好的兩隻蝦子同時放到她碗裡;他發覺自己喜歡看她吃飯,因為她吃東西好快,感覺食物十分美味可口。「吃吧。」

  岳幼堇愣住了,瞪著兩隻蝦子好半晌,才抬頭看他。「你……不吃嗎?」

  「看妳吃,我就很高興了。」不變的溫柔笑臉,讓她心裡微幅震盪。

  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早從她幼稚園大班起,老媽就不再為她剝蝦殼了,她也因此儘量減少觸碰蝦子、螃蟹之類的海鮮,因為她懶。

  可他跟她什麼都不是,甚至連朋友都還稱不上,為什麼要為她剝蝦殼?

  「快吃啊,涼了就不好吃了。」他催促著。

  正巧老闆娘走過來收拾桌面上的殘渣,見到譚恪亞盤裡的蝦殼和岳幼堇碗裡的兩隻蝦,一雙漂亮的眼笑瞇了起來。「好體貼的先生,你的女朋友真幸福。」

  自從開了這家店以後,羅凱媐看多了各式各樣的情侶,大多都是女人為男人剝蝦殼,會像譚恪亞這般為女朋友剝蝦殼的,她倒是頭一回看見,除了她老公之外。

  見岳幼堇頭低低的,沒啥反應,他笑著應道:「沒什麼,只是舉手之勞。」

  「大西瓜,妳又在混了?」老闆閻子厚由廚房裡出來,看似責備的語氣,卻不著痕跡地接過妻子手中的空盤。「就愛找客人聊天。」

  「臭猴子,不然每天跟你乾瞪眼吶?」睞了他一眼,羅凱媐嘟起小嘴。

  「西瓜本來就只能看猴子的。」閻子厚霸氣地摟著妻子的肩,笑著向譚恪亞點了下頭。「不好意思,請慢用。」

  譚恪亞含笑目送他們夫妻倆離開,隱約瞭解「猴子&西瓜」的由來。

  「幼堇,為什麼不吃晚飯?在學校受氣了?」他突然想起她惡劣的心情。

  「沒什 啦!」奇怪了,她的鼻頭怎麼酸酸的,甚至有點不敢看他?

  淺淺地嘆了口氣,他幾乎能感受她刻意拉遠的距離。「我沒有探究的意思,只是不想看妳這個模樣,跟我的印象中差太多了。」

  她不解地問:「什麼模樣?」

  「無精打采的模樣。」指了指她碗裡的蝦子。「現在的妳是隻死蝦,而不是上回我見到的活跳蝦。」

  「什麼比喻嘛!」真搞不懂這男人在想什麼,但她的確因他的形容而放鬆,不覺輕笑出聲。「爛透了。」

  「至少妳笑了不是?」凝著她陽光般的笑容,他渾然不覺時間已經晚了。「想跟我聊聊嗎?」

  「真受不了你。」好吧,她妥協了,而且她也的確需要一點意見。「我今天接了一個代班導的工作,結果……」

  哇啦哇啦地將今天的糗事一口氣說完,她才終於喘了口氣,感覺清光了心頭的垃圾,心情好多了。

  見他深鎖眉頭,好半晌不答腔,她忍不住問了。「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好建議可以給我?」

  「妳想怎麼做?」他反問。

  「不知道。」她老實的回答。「就是沒想到才問你啊。」

  「這麼說吧。」其實幼稚園裡也有類似的調皮學生,只不過「程度」上遜色許多。「以暴制暴,妳懂我的意思嗎?」

  聽到那個「暴」字,就讓人心口發麻。「你要我跟他們打架?」她瞪圓了眼。

  「不是。」他仰頭看了眼大花板,有點受不了她的直線思考。「要讓他們變好最快的方式,就是拿妳最強的長處壓倒他們,這樣很容易便讓他們對妳信服。」

溦淇 於 2015-05-25 17:06:57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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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岳幼菫做足了心理準備,好整以暇地在操場上等高二B學生來上體育課;上課鈴響將近十分鐺後,那些學生才懶洋洋地緩緩步入操場。

  「什麼秋天嘛,熱死人了!」人還沒走近,岳幼堇就聽見抱怨的聲音。

  「看這種大氣,不到十一月是不會變得涼爽了。」

  「後!現在冬天越來越往後延了,會不會將來的寒假變暑假嗄?」

  「你是熱到頭殼壞去是不是?寒假變暑假,虧你想得出來。」

  三三兩兩的交談聲,斷斷續績地傳入岳幼堇的耳裡;她有點慍惱,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學生,索性坐在操場中央,等那些大牌的學生靠近。

  「嗨,岳老師,原來妳都不怕太陽曬的啊?這麼早就來等我們了?」

  「嘿咩,女人不是最怕曬黑的嗎?難怪妳的膚色這麼『賤賤美』。」

  「笨死了!女人是一白遮三醜,不怕黑只有一個可能,本來就是『醜陋』的女人就不怕,因為怕也沒用,哈哈哈……」

  「後,你可真缺德!」

  「本來就是咩,我只是實話實說!」

  嘲諷的尖銳字眼不斷衝著岳幼堇而來,她不發一語地等待大部分學生都到達了,才拍拍褲管站了起來。「後面的走快一點,尤其是你,陳立揚!」

  陳立揚便是高二B的頭頭,她因此特別記得他的名字。

  通常老師面對一個多達四、五十個學生的班級,往往不可能每一個都印象深刻,之所以能讓老師留下特別的印象,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特別乖巧、品學兼優又有禮貌的學生;另一種,則是無可救藥的那種,不是特頑皮就是特頑劣,而陳立揚屬於後者。

  「催什麼催?這不就來了嗎?」以媲美蝸牛的速度,陳立揚慢條斯理地緩步靠近,一點都沒把她的叫喚當一回事。

  「上課鐘響都已經超過二十分鐘了,你們以為還剩下多少時間可以上課?」一堂課不過五十分鐘,他們花了將近一半的時間才全體集合,那麼還能上些什麼東東?

  「那就別上啦。」陳立揚無所謂地聳著肩,得意地承受其他同學崇拜的歡呼。

  「既然學校開這門課,就有上課的必要;你們的爸媽不是花錢讓你們來學校混的!」她氣壞了,口氣也嚴厲了些。

  「少來說敦那一套。」陳立揚槓上她,冷冷地頂了回去。「愛上不上隨妳便,最好是讓我們自由活動;以前周老師也是隨便我們愛幹麼就幹麼,妳何不學學人家周老師那樣上道?」

  「每一個老師的任教態度不同,周老師是周老師,我是我,請你們別混為一談。」要爭自由是不?行,她就不信自己會爭輸他。

  「是不同。」勾起邪惡的詭笑,陳立揚一屁股坐上操場中央。「他是男人,妳是女人嘛,怎麼會一樣?」最基本的身體構造就不一樣,何況是那顆腦?

  「是嘛,最少就有「三點」不同。」

  「後!真受不了你的低級腦袋。」

  「少在那邊龜笑鱉無尾,昨天你還不是帶了本PLAYBOY來分給大家看?」

  幾個平日和陳立揚較好的同學立刻跟著起鬨,全都是帶有「異色內容」的狎言浪語,令慍惱的岳幼菫更加七竅生煙。

  「夠了!」她受夠了這些目無尊長的小輩。譚恪亞說得沒錯,她得盡快讓他們臣服在她的運動褲下,不然往後的日子鐵定很難過。「我知道你們看我不順眼,說實在的,我也看你們特別礙眼;不如我們來個賭注,『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如何?」

  陳立揚悶聲笑了下,睨著她的眼神更加鄙視。「妳以為現在是在打仗啊?『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看來妳的國文程度也沒好到哪裡去。」

  「你這個小鬼,少欺人太甚!」他的猜臆令岳幼堇彷彿萬箭穿心,當場窘紅了臉,羞惱得差點沒爆血管。「現在不是討論國文程度好不好的時候,你們到底敢不敢跟我挑戰?」

  「嗯哼。」陳立揚伸直雙臂撐住梭仰的上身,好笑地將她的挑釁當成猴戲看。「說來聽聽看。」

  後!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小鬼以為他在跟誰說話啊?就算她是臨時代班,好歹現在也算是他們的班導,他他他……他實在太過分了!

  深吸一氣,她努力平息直衝天靈蓋的怒火。「我的比賽條件很簡單,要是我贏了,以後你們得聽我的;反之,要是我輸了,以後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絕不會多說一句廢話。」換言之,就是對他們的劣行徹底放棄,不再試圖做任何挽救。

  「麻煩妳說重點好個好?」陳立揚百無聊賴地看著天空,大大的眼瞇了起來。「妳到底想比什麼?」

  「比體力和耐力。」很好,說到重點了,她的心情逐漸亢奮。「操場一圈四百公尺,不用多,我們比十圈就夠了,先到先贏。」

  「老師,妳當我們是棒槌啊?」摳摳鼻子後,陳立揚彈了下挖鼻孔的手指,目標當然是她--雪白的運動褲。「這麼熱的天氣,要我們頂著大太陽跑操場就算了;妳是體育老師欸,是『練家子』,好意思拿妳的專長跟我們比嗎?」

  「為什麼不好意思?」早料到這傢伙沒那麼好「橋」,岳幼堇把設想好的台詞輕鬆唸了一遍。「你們正值體力最旺盛的年紀,又是男孩子;我一個女人家,足足老了你們將近十歲,就算練過又怎麼樣?體力老早就衰退了。」

  「是喔?反正妳就是故意坑我們。」陳立揚不屑地撇撇嘴,下顎不馴地揚高。

  「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要不屑,她也不會比輸他,好歹她也曾年輕過。「敢不敢一句話,要是不敢就直接說,以後你們全都得乖乖聽我的!」

  「我有什麼個敢?」陳立揚立刻中了她的激將法,老大不高興地一躍而起,俐落的動作全然不拖泥帶水。「我跟她跑,你們怎麼說?」他看向其他同學,想聽聽他們的意見。

  「好啊,反正上課無聊死了,發洩一點體力也好。」

  「她說得對,我們現在是體能的黃金時期,就不信咱們會比輸她!」

  「啊哈!等著看我們怎麼痛宰妳吧,岳老師!」

  其餘同學也被挑起興趣,個個摩拳擦「腳」,準備跟岳幼堇來場「生死決鬥」。

  「等你們贏了再說。」岳幼堇有點驚訝這些孩子們的行動力,開始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他們的手下敗將?

  不!她絕不能輸,不管是裡子還是面子,她都不能功虧一簣!

  「十圈喔,你們可別耍賴少跑一圈半圈喏。」她孤軍奮鬥,不像他,其他同學都是他的嘍囉,得防著被人「暗算」。

  「少看不起我們!」陳立揚危險地瞇起眼,領著一干人等圍在她四周。「那種偷雞摸狗的事,我們還不屑做!」

  「那好。」她走到跑道上畫好的起跑點,扭動足踝做點柔軟操。「等著看我展現飛毛腿的功力吧!」意思是,她絕對不會放水。

  「少在那邊耀武揚威,等妳輸在我的腿下,看我怎麼『料理』妳。」他氣壞了,很少老師可以讓他這麼生氣,尤其還是個身上沒三兩肉的女人,他忍不住威嚇道。

  岳幼菫炫目地笑了。以前在學校,她最擅長的科目就是長跑,沒道理輸給這些空有蠻力的小鬼;何況就算輸了又怎麼樣?大不了不再搭理他們,凡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損失的反倒是他們這些孩子。

  可惜她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不然她真的會放任這些孩子自生自滅;但在這之前,她要看到自己的努力,免得將來這些傢伙作姦犯科,她還得負擔內疚的責任。

  陳立揚古怪地看著她的笑臉,心跳個覺漏了半拍,微紅著臉,粗聲粗氣向她吼道:「笑什麼?怪女人!」

  「怪女人才有怪學生啊!」她不以為忤,飛揚的心情讓她信心十足。「來吧!」

※   ※   ※

  繞過學校外牆,還沒將車停進學校專屬的停車場,譚恪亞便聽到校內傳出恍若古羅馬時代競技場上的熱烈鼓譟。

  大概開始了。他想。

  昨晚跟岳幼菫長談過後,她決定以體力代替武力,以她最擅長的長跑來征服那些頑劣的高中生;這讓他有點擔憂,畢竟她未必鐵贏。

  但她卻信心滿滿,不得不讓他懾服;憶起當時她炯亮的眼,他真的覺得「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俐落地將車停進停車格,他快步走出停車場,很快便看到校捨各個樓層擠滿了亢奮的學生,個個面對操場大聲鼓譟,盛大的景況讓人有些感動。

  昨晚約莫聽她提起今天上課的時間,所以他趁著教務不是那麼忙的時間,抽空跑來她這邊看看戰況,因此現在他才會出現在她學校的操場。

  他看到她了。飛揚的汗水、穩健的腳步、紅潤的雙頰;在他眼底,她是如此耀眼。

  閃過圍觀的學生和老師,他儘量讓自己接近終點的位置,然後詢問身邊的學生。「他們跑了多少圈?」

  「好像還有一圈半吧!?」女學生怯怯地回他一句,注意力已由運動場上分散到他身上。

  上課上到一半,隱約便聽到操場有人大喊「加油」的聲響,所有學生的注意力都被拉走;然後陸續有老師走到走廊上觀看,之後是少數學生也耐不住好奇地跟了出來,老師在阻擋無效之下,索性讓同學們也一起出教室一同欣賞,所以造成這種盛況。

  「謝謝。」他禮貌地朝女學生一笑,立即讓她紅了臉龐。無暇注意女學生怪異的反應,他的視線緊盯著跑道上的兩人。

  看來其他學生都陣亡了,瞧他們個個或坐或躺或喘地聚集在操場中央,那些八成就是無法完成比賽的孩子。

  唯一剩下的男孩絲毫不遜色,速度幾乎與岳幼堇不相上下。那男孩大概就是陳立揚,高二B帶頭的那個,他記得這個名字。

  他夠高、夠壯,最重要的是他滿臉自信,果然是擁有領袖氣質的孩子。

  見兩人飛掠過他眼前的終點線,只剩一圈就可以決定誰才是最後帶領這個班級的主導人物。

  基於私心,他衷心企盼岳幼堇能贏得這場比賽。

  雖然他們見面的次數寥寥可數,但不難由她的言詞動作間察覺,她是個多麼倔強又率性的女子。倘若她今天不幸敗北,人前她可能笑容以對,他擔心的是,在他看不見的背後,她恐怕會嚎啕大哭。

  而他,最不想看到那些透明水珠,自她有神的雙眼落下--

  最後一圈了!岳幼堇急促地換氣,努力保持自己呼息的平穩。

  原本料想這些小鬼們會在五圈以內就投降,沒想到陳立揚這小子還能跟她撐到最後,而且速度跟她一直保持在兩到三步之間的距離;可以的,她只要維持著這個速度,一定可以贏他在這兩三步之間!她不斷在心裡為自己打氣。

  陳立揚可不這麼認為。只差她兩三步,他一定可以憑藉最後的爆發力,勝過這個不長眼的老師,為同學和自己爭取自由!

  兩人各懷心思,誰的腳步都不敢稍停;很快越過中線,剩下最後半圈時,陳立揚的體力已然用盡,突地一陣昏眩,他的腿軟了下,但很快又撐起精神,以意志力支撐自己疲軟的雙腿。

  岳幼堇的情況比他好不到哪裡去,因為久沒練習,她只能依往年長跑時訓練出來的肺活量硬撐;加上剛起步時求勝心切,一開始就衝太快,以致現在她也覺得自己體力有些不勝負荷。

  一咬牙,陳立揚硬是加快腳步與她並肩,並不時企圖超越她。

  好!這小子還真有那麼點能耐!岳幼堇在心中叫好。

  她知道,如果這孩子輸了,他一定很嘔;但如果因為她放水讓他小贏,那麼他輸掉的則是尊嚴,所以她絕對不會放水。

  就在最後的四分之一圈,前方終點的紅布條已經遙遙在望,兩人或前或後地交錯,直到距離終點約五公尺的地方,陳立揚終於不支跌倒;而岳幼堇,一口氣衝過紅布,身子也癱軟了下來。

  聽不見全校師生的歡呼和鼓動,岳幼堇的喉嚨乾渴得近乎燒灼,就在她試圖由磚紅的跑道起身,一雙有力的臂膀適時拉了她一把。

  譚恪亞?他怎麼會在這裡?她喘、她累,而且兩眼昏花,但還看得清他的輪廓,因為他讓她緊緊貼靠在他身上,讓她能清楚地嗅聞到他身上清新的氣味。

  「別講話。」見她這麼拚命,譚恪亞掩不住心疼;急急打開由車上帶下來的礦泉水,湊近她乾涸的唇邊讓她順利啜飲,並溫柔地為她撥開黏貼在她臉側的濕髮。「妳成功了,我為妳感到驕傲。」

  虛軟地揚起一抹笑,不知怎的,她有股想哭的衝動。一定是她太久沒跑了,抑或是跑得太累,但絕對個是因為他的溫柔。

  「我想……看看……」她的聲音沙啞,每說一個字似乎都耗掉她下少體力,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倚在他身上。

  「那個孩子?好,我抱妳過去。」看她虛脫了還逞強,除了心疼,他還是心疼。

  根本無力阻止他過於曖昧的舉動,她虛弱地攀著他的肩,任由他抱著自己走近被同學們圍住的陳立揚。

  「小鬼,你、還……好吧?」之前暍了點水,令她的喉嚨不再那麼灼痛,稍微能將話說得完整。

  「我不是……小鬼!」陳立揚也很喘,俊朗的神采透著一股狼狽。「至少、我不用別人幫忙、就可以……站起來。」他硬是咬牙站起,狠狠地瞪了譚恪亞一眼,莫名地對這個陌生男人產生敵意。

  「我的體力,真的人不如前了……」她覺得好累、好累,什麼都無法思考,只想安穩地倚賴支撐著她的臂膀。「我們的約定、算數吧?」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接過同學們遞過來的毛巾,他擦拭著額上如雨水般的汗珠。「這下妳、滿意了吧?」

  「我不是、想證明自己……比你們行還是怎樣。」好睏,眼前一片白光,令她不覺緩緩閉上眼。「我只是想要……你們變好……」然後,她便失去了知覺。

  「欸,岳老師好像昏了欸。」

  「也難怪啦,十圈耶,我跑了四圈就掛了,她居然還能跑第一名!」

  「真是的,她一個女人,跟人家逞什麼強嘛!」

  幾個孩子泛起內疚,又拉不下臉表示歉意,只能涼涼地在一旁說道。

  「她可以放任你們自生自滅。」譚恪亞抱著她的手不曾放鬆,深邃的眼瞬也不瞬地盯著一張張年輕的臉龐。「在你們放棄自己之前,請想想她為了你們所做的這些努力。」之後才抱著她往停車場走去。

  所有高二B的孩子怔愣地立在原地,直到下一堂課的上課鐘響,都沒有人移動或說任何一句話……

※   ※   ※

  感覺飄浮在摸不著邊際的雲端,岳幼堇睜開痠澀的眼,一室昏黃的燈光不致令她感到害怕,唯有一絲絲的溫暖。

  這是什麼地方?茫然的眼呆滯地移動著,緩緩越過天花板、四周,清楚地確定這是個她不曾到過的地方。

  輕微的聲響,顯示有人進到房裡,她卻沒有力氣抬起頭或四肢,好看清楚來者何人,只能睜著人眼,等著對方主動進入她的視線範圍。

  「妳醒了?」譚恪亞一接近床邊,便發現她睜著晶亮的眼,即使裡面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累。「還好吧?會不會又昏了?」

  「我昏了嗎?」她吐了一氣,有點懊惱。「真沒用,才四千公尺而已。」

  「妳很棒了。」譚恪亞輕笑出聲,為她的思考邏輯。「要是我來跑,搞不好跑個到一半。」

  「不會吧?你是體能老師欸!」她信以為真,兩隻眼微微瞠大。

  他笑而不答,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在她身邊的床沿坐下。「要不要吃點消夜?」

  「消夜!?」她衝動地想抬起上身,立刻哀叫了聲又躺回原位。「我的天吶,現在有那麼晚了嗎?」也就是說,她昏了將近半天喏?遜斃了!

  「不晚,才十二點多。」不想打擊她的信心,他說得極為含蓄。

  「噢……」她掩面哀叫,因手臂的牽扯而引起的痠痛佔了大部分原因。「這裡是哪裡?」

  「我家。」就在幼稚園後方的公寓。「我看妳累壞了,怕伯母為妳擔心,所以自作主張地帶妳到我家來,妳不會介意吧?」

  「不。」她翻翻白眼。都在人家家裡睡了大半天了,現在才來說介意不挺奇怪?這點基本常識她還有,不勞他先生費心。「我能打通電話回家嗎?」她從來不外宿,卻也實在累得走不動,她只能藉由最簡單的通訊機器向母親報平安。

  「我打過了。」他一向細心,她想得到的,他全想過、也體貼地為她做了。「妳還是起來吃點消夜吧!」他擔心她撐不到大亮再吃早餐。

  「我吃不下。」嗚~~他幹麼對人家那麼好啦!不要嘛!她不想為一個小白臉心動嘛!「謝謝你,不過有件事,我想……還是跟你說清楚比較好……」

  該死!為什麼她得面對這種尷尬的境地?都怪老媽啦!都不幫人家推拒!

  「不早了,如果妳不吃消夜,還是早點休息吧。」不想在這個時候聽到任何不想聽的話,譚恪亞選擇迴避。

  他起身往門邊走,卻讓她的聲音留住腳步。

  「譚先生,我不想跟你談感情。」她的聲音由身後傳來,顯得有些飄忽。

  譚恪亞猛地閉上眼,淺淺的心痛由心底蔓延開來--

【第四章】

  靜謐的氣氛在房裡漾開,好一陣子譚恪亞都沒開口講話。

  他輕淺且微亂的呼息牽繫著岳幼堇全身的神經線,這種感覺讓她的心情很悶,也有點不知所措;原本想開門,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所以她只是蠕動著唇瓣,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過了好久,清冷的聲音響起。「這就是妳好幾次,試圖告訴我的訊息?」他的長指擱在門把上,眼瞼微斂,甚至未曾回頭看她一眼。

  「我……對不起。」這句歉意自然而然脫口而出,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不,不需要道歉。」他挺挺背脊,讓自己頹喪的心武裝一點力量。「世上最沒有是非對錯的東西就是感情,沒有人能勉強妳喜歡不喜歡的人,所以妳不需要道歉。」

  「譚……」聽他這麼說,不知怎的,她的心情更爛了,彷彿自己虧欠他更多--至於虧欠什麼,她還不是很清楚。「我並不討厭你,只是……還不到情人間那種喜歡。」

  「我瞭解。」回頭綻開與平日相同的笑容,只是那抹笑略嫌苦澀。「別介意,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妳又可以生龍活虎了。」頓了下,他的笑逐漸斂去。「明天要我送妳回去嗎?」

  「不,我可以自己回去。」既然說開了,他就沒那個義務再為她做這麼多。

  「好,那妳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了。」扭開門把,她的聲音急促響起。

  「譚……恪亞,我們難道不能做朋友?不涉及感情的朋友……」她知道自己自私,但說不上來為什麼,她就是不想失去他這位體貼的朋友。

  這次他停頓了好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過分貪心的要求--

  「當然,我們當然可以是不涉及感情的朋友。」他似乎幽幽地嘆息了聲,她聽得不是很清楚。「沒有人會覺得多個朋友是壞事,我們當然可以是朋友。」

  「真的嗎?」凝著他的背,她呆呆地笑了。

  「真的。」一腳跨出房門,他的體貼依舊。「別想太多,睡吧!」

  「晚安。」真好!他好像不很生氣欸,那她今晚一定會有個好眠!

  「晚安。」

  踩著紊亂的腳步回到主臥房,譚恪亞感覺所有的感情被抽空了。

  他以為她就是自己今生的唯一,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還好,還好當初他的堅持是對的,不和園裡任何一位老師談及感情,畢竟萬一面對如同幼堇這般的情況,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如同現在一般冷靜。

  朋友嗎?至少她不是全然地排斥他。當人生遇上阻礙,上帝一定會再為他開啟另一扇窗--會不會朋友的關係正是他和幼堇之間的窗口,他其實不需要那麼早就放棄?

  或許……或許終有一天她會改變心意,也或許會有重新接受他的一天,那麼,他是否該繼續期待?

※   ※   ※

  稚嫩吵雜的童音和響亮的音樂聲,將睡夢中的岳幼堇吵醒,她蠕動著痠疼的身軀,個住往枕頭裡鑽,直到發現任何方武都無法阻止那些熱鬧的聲音傳入耳裡,她才個很甘願地睜開眼。

  「天吶!那是什麼恐怖的『魔音』?擾得人根本沒辦法睡覺!」她沮喪地抱著薄被翻身而起,滿頭亂髮地坐在床上,天真地想呆坐一會兒,看那魔音會不會識相地消散;可惜,她失望了。

  那陣陣五音不全的童音,夾雜著一聲聲「來,跟著我做。」、「一、二……欸,小朋友們做得很好……」之類的男音,令她唇角越垂越低,約莫瞭解這些「噪音」的來源。

  兇手一定是譚恪亞那家專吸家長血汗錢的幼稚園。

  哎~~她開始同情住在這家幼稚園方圓百裡之內的住戶,每天得承受這些恐怖至極的「起床號」。

  伸伸懶腰,她下了床步到窗邊;這個角度剛剛好,恰巧可以鳥瞰整個幼稚園的全景。只見廣場上「萬頭攢動」……OK,她承認自己有點言過其實,只是看著那一顆顆不安定且晃動的頭顱,她止不住心頭發毛--天!看起來多像一隻隻扭動的毛毛蟲!

  搓搓手臂,她輕而易舉地在一堆小鬼頭裡找到譚恪亞的身影,因為他體型比較高大,所以很容易辨認。

  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由他擺動的肢體語言,不難發現他很努力地想挑起所有小朋友的注意。哎~~真是委屈他了。

  隨手扒了扒稻草般的亂髮,她走入乾淨清爽的洗手間。原本想隨手舀起清水漱口和洗臉,不意在洗臉檯上發現一條全新的粉色毛巾,上面還擺了一支未拆封的牙刷,然後她注意到黏貼在鏡而上的便條紙,上面幾個龍飛鳳舞的字跡,她不覺笑了開來--

  幼菫,這是給妳的盥洗用具,全新,請安心使用。

  呼呼!真是驚喜!個過挺像他會做的事,畢竟他擁有男人們少見的細心與體貼。

  快速刷牙洗臉後,她步出大門並關上大門,確定他的家門已經卡上鎖後,她搭電梯下樓,在經過幼稚園前不覺微微停下腳步。

  陽光下的他,笑容更是燦爛,眩瞇了她的眼,令她感到微微昏眩。

  加油!她在心裡為他打氣,然後才舉步離開屬於他的地方--

※   ※   ※

  進到教師休息室,幾個平日甚少交談的老師立刻像蜜蜂般急擁而上,一時間讓遲到的岳幼菫有點無措。

  「岳老師,想不到妳跑得這麼快,真教人佩服!」

  「沒、沒啦,我是體育正科班畢業的嘛,腳力難免比常人快了些……」

  「欸,話可不能這麼說;妳畢業也好幾年了,還能保持這種速度,真的很了不起耶!」

  「是啊,哪像我們辦公室坐久了,不僅體力差,連肚子也大了許多。」

  「呃……」看著地理老師的啤酒肚,岳幼堇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妳讓高二B的學生吃了頓排頭,看他們以後還囂不囂張得起來?」

  「是啊,那些學生的確需要有魄力的老師來壓制他們!」

  「那可不。」

  我沒有想壓制他們,這只是一個賭注啊!岳幼堇悶悶地想,卻沒敢打壞老師們的興致,只能乖乖地聽他們大放厥辭。

  「不過聽說周老師這次傷得挺重,恐怕這學期沒辦法趕回來任教,所以學校決定先暫時聘請一位代課體育老師來我們學校接續周老師的工作,這樣妳就不用這麼累了。」

  「真的嗎?」因為周老師的關係,她的確忙碌了許多;因為她得接下周老師分內約莫二分之一的課數,這讓她有些吃力。「校長有說新老師什麼時候會來嗎?」

  「大概下個禮拜就會來了吧,瞧妳急得。也難怪啦,單單一班高二B就令人受不了,何況還有其他班級的課程要上呢?不過這麼一來,妳恐怕就得帶高二B到學期結束了。」

  「還好我不是體育老師,不然接到那班燙手山芋還得了?搞不好讓他們氣得中風!」

  「那不就得提早退休了嗎?」

  「哈哈哈……」

  一群老師也個頂在意,岳幼堇的反應,說到後來簡直變成教師發洩壓力大會,每位老師皆乘機大吐苦水,恍若如此才能顯現出他們勞苦功高的執教生涯。

  其實她一點也不在乎那些老師們的反應,她在乎的是昨天跟她大戰一場的高二B,今天會以什麼樣的面貌與她對陣?

※   ※   ※

  趁著午休走進教室,沒有預料中的板擦飛掠而來,岳幼堇稍稍安了些心,大步走到講台中央與高二B全員面對面。

  「起立!」精神抖擻的聲音帶起全班同學的動作,四十幾個高大的學生整齊一致地起身站立,讓岳幼堇心下一驚。

  他們又想怎麼樣?

  「敬禮!」只見所有學生必恭必敬地朝她行一個抬手禮,隨著「坐下」的口號坐回位子上,而呼口號的人竟是陳立揚那個「頭頭」。

   咧!這到底是在演哪一齣,她怎麼有看沒有懂?

  「你們……」她雙手撐著講桌,雙腿竟微微發軟。八成是昨天運動過度,導致腿部肌肉輕微拉傷,所以才會產生這種錯覺;八成……

  「岳老師,昨天的比賽我們全盤皆輸,所以從今天開始,妳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雖然不一定做到最好,但我們一定盡力而為。」陳立揚依舊是班上的代表,他朗聲將同學們一致表決通過的結果報告一遍。

  「呃……是、是嗎?」原本頑劣的孩子突然轉了性,害岳幼堇心頭是掛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不曉得他們會不會「明禮暗鬥」,冷不防給她一記回馬槍?「那很好、很好……」

  「不知道老師有什麼最新的交代?」陳立揚又問。

  「沒、沒有,我期待你們接下來的表現。」她提起精神,努力讓自己不再結巴。「你們休息吧,下午的課很快就開始了,希望你們能專心上課。」

  「是。」陳立揚點了下頭,目送她離開教室。「老師慢走。」

  岳幼堇飄飄然地由高二B飄回教師休息室,心裡的震撼並沒有因這一小段路的行走而消褪;她拍了拍膝蓋,突然感謝起老媽給她生了這雙飛毛腿……

  「欸,立揚,我們這樣會個會太輕易就投降了?」待她走得不見人影,幾個學生又圍著陳立揚咬耳朵,掙扎在服不服岳幼堇的教導之間。

  「這是當初就跟她約定好的,怎麼,你們後悔了?」睨了同學一眼,陳立揚百無聊賴地撐著臉龐。

  「也不是後侮啦,只是這樣就聽她的話,好像很沒種……」

  「而且她是體育老師欸,應該本來就很能跑,我們是不是上了她的當了?」

  「對啊,以前周老師都拿我們沒轍,沒道理讓我們對一個女老師臣服吧?」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發表自己的想法,卻沒發現陳立揚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直到他一掌猛力拍向課桌,轟然大響之後,幾個同學才瞠目噤聲。

  「男子漢敢做敢當。」視線掃過每一個提出異議的同學,陳立揚犀利的眼令他們汗顏。「沒那個屁股就別吃那麼多瀉藥,既然當初你們同意跟岳老師比賽,就不要在輸了之後又反悔!」

  說實話,他也不是很甘心,但看她最後累得昏厥在那個男人懷裡,不知怎的,他的心頭就是不舒坦,卻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耐力。

  那個男人說得沒錯,在他們放棄自己之前,至少有個傻女人曾經為他們努力過,那麼,他們憑什麼自我放棄?

  「你別生氣,我們也不是反悔……」

  「對啊,說真的,岳老師還挺拚命的,不賣她面子好像說不過去。」

  「是吧?我覺得岳老師挺帥的說……」

  「至少她是很認真地想讓我們變好吧?」

  三三兩兩的雜音又起,不過這次明顯偏向岳幼董,陳立揚在不知不覺中化解了高二B和岳幼菫的隔閡;雖不知成效如何,但至少,表面上是相安無事了--

※   ※   ※

  人逢喜事精神爽。岳幼堇在經過幾天的觀察之後,確定高二B真的是有心改過,不僅讓各科老師連連咋舌,也讓岳幼堇的心情扶搖直上。

  趁著風光明媚的週休二日,她起了個大早,穿上運動鞋在住家附近慢跑,跑著跑著,竟開始隱約聽到那有點熟悉的「魔音傳腦」……

  不會吧!?今天不是週休二日嗎?難道譚恪亞的幼稚園沒有休息?心念意動,她下意識地朝幼稚園的方向跑去。

  「好,請每個小朋友拉著氣球傘的一角,然後往中央靠攏……」汗流浹背地指揮著大班的小朋友舞弄色彩亮麗的氣球傘,譚恪亞的笑容魅力不減。「對,你們做得很好;來,另一組小朋友可以在氣球傘中間跳……小心不要跌倒嘍!」

  迷眩地看著氣球傘因孩子們的舞動而漾出一波波鮮豔的球花,岳幼堇為了讓自已看得更為清楚,不覺踮起腳尖拉著幼稚園外圍的鐵欄桿,控制不住地往裡頭瞧。

  「很好,現在把氣球傘往外拉……儘量拉,拉得越開越好……」譚恪亞下經意地抬起頭,瞥見欄桿外她那貪看的容顏時,不禁微愣。「幼堇?」

  「啊?」一見形跡敗露,岳幼堇有絲赧然。「我打擾到你們了嗎?」噢!那些孩子怎能用那麼可愛的眼睛看她?看得她的心都融化了!

  譚恪亞聳了聳肩,開口詢問將眼睛好奇地站在岳幼堇身上的小朋友。「各位小朋友,你們歡迎那位大姊姊加入我們的遊戲嗎?」

  「歡~~迎~~」大真爛漫的孩子們綻開甜美的笑,迎接似地朝岳幼堇伸直他們肥嫩的手臂,令她不由自主地踏進幼稚園大門。

  一個小女孩放下手上拎著的氣球傘一角,蹦蹦跳跳地脫隊接近她。「大姊姊,我是咪咪,妳叫什麼名字?」

  「呃,我叫岳幼菫,咪咪可以叫我,岳姊姊。」見一個個孩子拋下手上的鮮豔氣球傘向她靠近,岳幼堇感覺自己口乾舌燥;為了配合他們的高度,她不得不蹲下來。

  「岳姊姊是園長的女朋友呴?」一個小男生彎著眉眼,賊兮兮的眼在她和譚恪亞之間流轉。

  「不……我們不是……」糟了!怎麼現在的小鬼那麼會聯想?她都沒意識到這種問題會出自他們口中,只能結結巴巴地否認。

  「喉~~妳不好意思喔?」小男生的眼瞇成一條線,主動拉了拉咪咪的小手。「有什麼關係?妳看,咪咪就是我的女朋友。」

  「討厭啦!小健!」咪咪不好意思地甩開他的手,逗得岳幼堇忍不住笑了。

  譚恪亞走到被孩子們圍繞的她身邊,深邃漂亮的眼凝著她微紅的臉頰。「今天怎麼有空來?」

  「今天週休嘛!」她笑嘻嘻地跟小健搶拉咪咪的手,害得小男生吃醋地嘟起小嘴。「小器鬼小健,讓人家摸一下有什麼關係?」

  「不行啦!」小健氣呼呼地擋在咪咪面前,拉著她的手交給譚恪亞。「咪咪是我的,妳要牽,牽園長的手啦!」

  「小健!」咪咪不依地直跺腳,看得一班小朋友樂壞了。

  「咪咪害羞了!咪咪害羞了!」一堆孩子跟著起鬨,讓偌大的廣場上笑聲不斷。

  「不管!咪咪,我們走!」一把拉住咪咪,小健硬是帶著她跑往另一頭。

  「人家要跟岳姊姊玩啦~~」直到他們跑遠了,還聽得到小朋友互相追逐的聲音和咪咪的慘叫。

  他就知道岳幼堇有小孩緣,果然沒錯。「他們喜歡妳。」

  「噢!我都不知道現在的小鬼這麼精明。」她差點被他們的思考模式嚇壞了。「可是他們真的好可愛!我也喜歡他們。」

  「以後歡迎妳常來陪他們玩。」注意力分出去關心孩子們的安危,譚恪亞顯得有點分心。

  「你今天怎麼沒休息?」不是已經實施週休二日了嗎?他為什麼那麼命苦,禮拜六還要工作?

  「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週休,所以為了配合沒辦法照顧孩子們的家長,我們採取隔週休的方式,單週的禮拜天上半天,並沒有每個禮拜六都休息。」

  「哦,好辛苦喔。」用手背抹去額角泛起的汗珠,眼角瞄到他遞過來一塊摺疊整齊的方格子手帕。「幹麼?」

  「大氣熱,擦擦汗才不會中暑。」抬頭看看熾熱的太陽,他的汗水其實不比她的少。「教室裡有開水,還是妳要陪我們一起玩?」

  「可以嗎?可以跟你們一起玩那個漂亮的彩球?」她的眼發出亮光,像個期待不已的孩子。

  「那是氣球傘,幼兒體能常常用到。」伸手拉她起身,他招呼著跑遠的孩子們回到廣場。「回來嘍!各位小朋友,我們課還沒上完欸!」

  「看不出來,你的嗓門有這麼大。」她發現其實他不若自己想像般的「弱不禁風」,因接觸他的工作而有所改觀。

  他露出苦笑。「沒辦法,有的孩子比較散漫,不大聲點或利用哨子吸引他們的注意,恐怕到放學都沒辦法將他們全數集合。」

  「嗯。」她低著頭笑了,看到他牽著自己的手,心跳微微加快,不禁偷偷抽回被他緊握的小手。「我真的可以跟你們一起玩嗎?」

  「怎麼這麼問?」好笑地看她一眼,溫柔的笑化解她的下安。「妳不是聽到他們說歡迎妳了嗎?來,妳一定會玩得很愉快的。」

  迎著一堆朝他們跑來的小朋友,岳幼堇放開所有的矜持,敞開雙臂迎接他們熱情的擁抱--

【第五章】

  經過一個早上的玩樂,岳幼堇中午又和譚恪亞去上次那家「猴子&西瓜的家」吃了美味的涮涮鍋,剩下來一天半的假期,她全部賴在床上補充這個禮拜流失的體力。

  禮拜一,她神清氣爽地騎著腳踏車到學校報到,才剛停好她的十八段變速寶貝自行車,在她蹲低上大鎖的時候,一個聲音由上方傳來。

  「這位小姐,能不能打擾一下?」

  岳幼堇側頭看見一雙嶄新白亮的運動鞋,往上是白色的運動長褲,再往上是成套的運動T恤,然後是男人粗壯的頸圍,最後是一張酷帥的臉--

  「嗯……有事嗎?」俐落地鎖好大鎖,岳幼堇拍掉手上的灰塵,晶亮的眸好奇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哇哇哇~~這個男人……簡直是她腦海裡夢寐以求的理想情人!

  有稜有角、酷帥的臉龐,黝黑發亮的肌膚和高壯的體型,全然是她這個女運動員最欣賞的類型,令她忍不住怦然心動。

  「妳好,我是新來的體育老師,請問教務處怎麼走?」男人露出白亮健康的牙,更是令,岳幼堇目眩神迷。

  噢!夢裡的白馬王子竟然確有其人,而且此刻正活生生地「展現」在她眼前!多不可思議啊,她竟然在教師停車場「撿」到一位白馬王子!?

  「我、我正好會經過教務處,你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妨跟我一起走?」尾音上揚,明顯帶著詢問的意思。

  「嗯?」男人頓了下,看她的眼注入一絲專注。「我當然不介意。能跟這麼美麗大方的小姐走在一塊,該是件多麼賞心悅目的事。」幾乎不用思索,男人口中滑溜地吐出讚美言辭。

  「哪、哪有?」岳幼堇立刻紅了雙頰,顯露出難得的羞赧姿態。「我才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即使明知他故意說好聽話,她仍不禁心花朵朵開。

  「妳是這裡的老師嗎?」看她也是一身運動服,大概跟他任教的是同一科目。

  「嗯,我也是體育老師。」她伸出手,禮貌性地自我介紹。「我叫岳幼堇,目前暫代高二B的班導。」

  「很榮幸認識妳,岳老師。」眸心滲入一抹輕佻,握住她的手微微施力。「魏塏堂是我的名字,希望以後我們能相處愉快。」

  「呃……」感覺他的手指勾搔著自己的掌心,岳幼堇的臉更紅了,忙不迭地抽回小手。「那、魏老師,我們走吧。」

  「沒問題,麻煩妳了。」與她並肩而行,魏塏堂顯得自然大方,半點都不忸怩。

  「別這麼說,以後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幫忙是應該的。」怎麼辦?她有種即將戀愛的預感……

  「能遇見妳真好,我可以喊妳幼堇嗎?」

  「啊?可以啊……」

  「那麼,妳也要叫我皚堂哦!」

  「是、是嗎?那好、好吧……」

※   ※   ※

  魏塏堂的出現,的確在單身女老師之間造成不小的騷動;由於魏皚堂的外型不錯,又會說甜言蜜語哄女孩子開心,所以很快地,許多年輕女老師都拜倒在他的運動褲下。

  其實不僅是女老師,連許多正值幻想年紀的女高中生,對這個新來且外表「醒目」的帥哥老師,簡直沒有任何招架的餘地;魏塏堂所經之處,無不引起女學生們的騷動和尖叫,個個都企圖引起他的注意,即使他不經意的頭來一眼,都足以令她們興奮半天。

  步入洗手間,才關好門坐上馬桶,岳幼堇便聽到洗手檯附近傳來幾個女老師的聲音;她不很確定是哪幾位老師,但這個洗手間是教師專用的,理論上不會是學生。

  「那個新來的魏老師魅力無邊,我看全校的女性同胞都讓他一個人給收服了!」

  岳幼堇心跳了下;她發誓,她絕對不是故意偷聽別人談話,但這彷彿是全人類特有的「廁所文化」,她無力阻止,但她的存在成了一種諷刺;她不出去顯得居心叵測,出去則更顯尷尬。

  「那可不,那些單身女老師和女學生們,看到他就好像蒼蠅見到狗屎,每個都像沒男人會死的花癡一樣。」

  哎~~岳幼堇在馬桶上直翻白眼,她可以肯定在外面交談的老師八成都是已婚人士,不然不會將話說得如此刻薄。

  最先開口的女老師笑罵道:「真是的,怎麼把人家說成狗屎?實在有夠缺德。」

  「那個姓魏的,本來就是狗屎。」犀利的言詞,是後來開口的那個。「妳都不知道,我有個同學以前跟他在同一所學校任教,聽他說魏老師換女人跟換衣服一樣,不只染指女老師,連女學生都不放過。」

  「嗄?這麼恐怖喔?那不就成了杏壇之狼嗎?」

  「可惜那些女人沒一個怪他,聽說連分手,他都可以讓那些交往過的女人個個服服貼貼,真不曉得被放了什麼符仔!」

  聽說、聽說,道聽塗說--岳幼堇在心裡暗嘆口氣,怎麼都無法說服自己,她的白馬王子會是如此濫情之人。

  「是喔?看得出來他對女人滿有一套的,畢竟不是每個男人的嘴都那麼甜。」

  「怎麼,妳被他稱讚過?」語氣透著-絲嫉妒。

  「啊……呵呵,沒有的事,我只是隨口說說。」

  聽起來就是言不由衷;岳幼堇忍不住在心中加入評論。

  「除非妳打定主意『爬牆』,不然我勸妳還是別信他的話來得好。」

  「怎、怎麼可能嘛!那麼多年輕女孩『覬覦』他,哪輪得到我們這種歐巴桑來胡思亂想?」

  「嘿,這妳就不知道了!」哎~~一副沒好話的口吻,岳幼堇又暗嘆一口氣。「我那同學說過,他很會玩,而且絕對不碰處女;如果他發現目前看中的獵物是還沒開過苞的清純女,沒有第二句話,他馬上會改變目標。」

  岳幼堇瞠大水眸,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剛入耳的勁爆訊息。

  不會吧!?男人不都有所謂的「處女情結」,為什麼魏老師會「反其道而行」?這不是太弔詭了嗎?

  「不是吧?那不就擺明了玩弄人家的嗎?」

  「那可不,所以聰明的女人是不會上當的!」

  「那妳的意思是說……只要不是處女,都可能有機會……」

  「妳在說什麼啊?難不成妳也中了那傢伙的蠱,想跟他來個不倫的一夜情不成?」

  「不不不,妳誤會了,我怎麼可能做那麼不切實際的夢呢?」

  「哼!最好是不會;記住啊,妳老公可是我學長,他可是拜託過我要好好地盯著妳,絕對不能給妳有花心的機會。」

  「不會啦不會啦!我才不是那麼不安分的女人呢--」

  「蹬蹬蹬」的高跟鞋敲擊瓷磚的聲音,顯示兩個長舌的女老師已經離開洗手間;岳幼堇拭去悶在廁所裡的滿額汗水,鬆了口氣後才步出廁所。

  她們說的是真的嗎?那麼……她不就喪失了跟魏老師交往的機會?

  雖然長年在運動場上活躍,體內那層薄薄的膜可能早就「碎碎平安」了;但她無法確定那片膜是否真的不見了,還是莫名其妙地仍留在她身上,這該怎麼辦才好?

  管他的,反正魏老師又沒有追她的意思。除了他第一天到學校報到時,在停車場對她說那些令人回味再三的窩心話之外,對待自己跟其他同事幾乎沒兩樣,她根本不需要自找麻煩。

  那麼,如果機會不小心來了呢?那她該怎麼辦?

  吐了口氣,她對著洗手檯前的鏡子做個鬼臉--等機會來了再說唄,搞不好永遠不會有這麼一天。

  哎~~怨嘆吶!為什麼她就這麼沒有女人味!?

※   ※   ※

  「喂,譚恪亞。」說不上來為什麼,自從上回在譚恪亞的幼稚園裡,跟小朋友們一起玩過氣球傘之後,她要是心頭覺得悶,就會想到譚恪亞那個小白臉,然後就跑到他的公寓找他聊天,一陣子之後,竟也覺得理所當然。

  「幹麼?」盯著電腦思索著國慶日的特別活動,譚恪亞分神應道。

  趴在沙發上的她,停下手上翻看雜誌的動作,撐著下巴望向他坐在電腦桌前的身影。「嗯~~我聽說你們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處女情結』,是不是真的?」

  沒有理由的,她總是不經意地想起前兩天在學校的洗手間裡,聽到那兩個女老師說的八卦;因為她不是男人,無法理解男人的想法,所以找個真正的男人來問問看,做做「市場調查」。

  譚恪亞頓了下,放下手中移動的滑鼠,上半身側轉,不解地看著她。「怎麼突然問這個?」

  她是想暗示他什麼嗎?難道她有什麼不堪的「過去」,才會突然問他這麼「敏感」的問題?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啦!」她揮手想打混過去,畢竟她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講明,那是她想不透的另一個男人的問題。「我只是好奇嘛!」

  直覺她的動機並不單純,譚恪亞乾脆將整個椅子旋轉九十度,面對她進一步追問。「幼堇,妳是不是遇到什麼問題?」

  「哪有?」她什麼時候說那是她的問題?哎~~如果真是她的問題就好了。

  他不想多疑,但事情一牽扯到她,他就是不由自主的在意。「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後!他怎麼這麼煩吶?早知道就不問他了!

  「幼……」

  「夠了,譚恪亞。」受不了他一再追究的性格,她伸手阻斷他任何可能的疑慮。「我說過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如果你一定要我給你一個理由,才肯跟我聊這個話題,那我放棄,不聊總可以了吧?」

  譚恪亞神色複雜地凝著她,好半晌後嘆了口氣。

  「好,既然妳想聊,我就陪妳聊。」他總是無法拒絕她的要求,即便她已再直接不過地拒絕他的感情,他還是沒辦法不為她心軟。

  「那你告訴我,男人真的都有處女情結嗎?」她的眼清澈明亮,完全看不出任何雜質,顯示她心無雜念。

  他點了下頭。「或許吧!或者該說是中國長期的父系社會,養成男人以我為尊的心態,因此中國男人的處女情結特別明顯,但不表示別的國家就沒有……」

  「停、停停停……」她又舉起手了,下一個動作是撫著眉心。「你可不可以說得更肯定一點?你這樣模稜兩可,實在讓我越聽越糊塗。」

  譚恪亞無奈地抬頭看了下天花板,把全身所有的忍耐力全挖掘出來。「這麼說吧!不論任何人種,只要是男人就受不了戴綠帽的羞辱;然而這種事防不勝防,為了達到最高效能的阻擋,那麼,娶個處女應該是最保險的方式。」

  「為什麼?」她眨著眼,將他的解釋當成故事來聽,還聽得津津有味。

  「呃……」他的顴骨可疑地泛起粉色,私下責怪自己之前的胡亂猜測。

  單就她如此天真地反問他這個問題,他就不難瞭解她對男女之間的情事根本一無所知,怎可能有什麼不堪的過往?

  他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見他停頓了下來,岳幼堇盤坐而起並催促道:「譚恪亞,你話不要說一半嘛!你說的故事好好聽,我還想再聽,你快點講啊!」

  譚恪亞苦笑了下,拿她的天真沒轍。

  他們現在涉及的話題可是限制級的,她一個女人家猛追問,反而讓他這個大男人不好意思了起來,感覺有點本末倒置。

  「我們談得夠多了,妳就別再追根究柢了好嗎?」不是他臉皮薄,只是她早表明個願跟他有更進一步的交往,所以這類的問題……他與她,實在不適合共同討論。

  「譚恪亞!」岳幼堇由沙發上跳了下來,對他單方面中止對談感覺很不滿意。「你知不知道話說一半很不道德?這樣我今晚就沒辦法好好睡了,整個頭腦一定會繞著這個沒解答的問題打轉!」

  她浮躁地向左走了兩步,然後回頭往右走了兩步,換言之,就是回到原點,杵在他面前,仔細研究他有沒有繼續「講故事」給她聽的可能。

  譚恪亞搖了搖頭,決意不再與她討論下去,腰部一用力,將椅子轉回面對電腦的位置,佯裝專心研究末完成的活動規劃。

  「欸,算我拜託你好不好?」好,她反省,剛才她的態度的確稱不上好,所以她改用「溫和」的語氣來訴求。

  一陣子相處下來,譚恪亞怎會不瞭解她在想什麼?只是他認為,他們真的不該繼續鑽研這個「太具某種色彩」的曖昧問題。

  「好不好嘛?譚恪亞。」不行,那撒嬌的方式呢?她笨拙地拉著他的手臂搖晃。

  「別鬧了,幼堇。」他閉了閉眼,關閉活動研究的視窗,免得被她粗魯的動作刪了檔案還是怎的。「我不認為我們適合討論這個問題。」

  「為什麼不適合?」重點是,為什麼這個男人如此龜毛?不僅規矩一大堆,更慘的是,他完全不懂得變通!「我們不是朋友嗎?」

  「是,我們是朋友。」這還有疑問嗎?不然她三天兩頭窩在他這裡是窩假的嗎?

  「既然是朋友,那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朋友有難就該兩肋插刀,她不過問個普遍且極具益智性的問題,他就小器得不肯為她解答。

  聽他之前的侃侃而談,他分明知道正確答案!

  「話不能這麼說,關係不能這麼算。」真糟!他要怎麼跟她解釋男女分際的定義?男人和女人之間,不是什麼話都能毫不遮掩地攤開來談,怎麼她就是不懂!?

  「你這個人……不是我在說,我從來沒見過比你還『ㄋㄧㄠ摸』的男人!」她的耐心原就寥少得令人髮指,如今又遇到他如此優柔寡斷的男人,實在令她忍無可忍!

  譚恪亞聞言蹙了蹙眉。「什麼叫做『ㄋㄧㄠ摸』?」那是哪個國家的語言?他怎麼完全聽不懂?

  「後!你是遠古時代的原始人ㄏㄧㄡˋ?」她翻個大白眼,有種跟古人對談的錯覺。「『ㄋㄧㄠ摸』就是龜毛的意思咩,龜毛你總該懂了吧!?」

  這次譚恪亞連眉尾都聳起來了。「女孩子別說那種難聽的話。」雖然還在他能接受的範圍,但聽起來就是有點刺耳。

  「哪會啊?我們學校的學生稱這種『名詞』為『習慣用語』。」狐疑且不懷好意地盯著他的腦袋,她開始認真地思索,他該不會真是古時候的人,不小心走錯時空了吧?

  她看過古裝小說,很多作者都寫過時空錯置的情節,不是現代人不小心回到古代,就是古代人走錯時空來到文明昌盛的現代。

  要是這些荒誕且毫無根據的理論能夠成立的話,依譚恪亞的「症頭」分析起來,他一定是由遠古時代來到現在,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其實以他溫文儒稚的氣質,還真像極了古時候的文人,那種白衣飄飄、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呃,總而言之,還不就是那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苦惱地皺起眉,直到腦子裡充斥著那一堆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時,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國文程度真的爛透了!

  「那些學生是新新人類,而且還不很懂事;但妳不同,妳是老師,因此妳必須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因為妳是學生們身教的重要指標。」

  「啊~~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啦!」她嗤笑著,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注息力被他輕易轉移了。「喉!你耍賴!故意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回答我的問題。」

  「不是我不告訴妳,實在是我們不合……」他試著跟她講理。

  「少跟我說什縻合適不合適的屁話!你說是不說?」大刺刺地雙手插腰,她惱了,有種被戲耍的感覺。

  譚恪亞頭痛地以掌心撐住彎曲的膝蓋,確切體驗到有理說不清的痛苦。「這……不能說啊!」

  「譚恪亞,你根本沒把我當朋友!」所有理智一飛沖天,岳幼堇氣惱地伸手猛力推他一把。

  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手,譚恪亞冷下防地被她推撞到身後的電腦桌,腰部結結實實地撞到鍵盤架,腦後則撞上電腦螢幕--

  「噢!」腰背和後腦同時受到撞擊,他不禁悶哼了聲。

  岳幼堇被他這一聲悶哼嚇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掌心,再看看他痛皺的臉龐,一股心虛感油然而生。

  「譚恪亞,你……沒怎麼樣吧?」天吶!她真的沒想到自己才輕輕一推,譚恪亞居然就受不住地「身心受創」;她不是故意要害他撞到的,只是習慣手腳動得比腦子快,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還、還好。」眼角抽搐了下,他深吸口氣,藉以平撫腰間和腦後的疼痛。

  「可是你流汗了 」

溦淇 於 2007-10-06 17:59: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文數:536
發表時間:2007-10-06 18:00:00
【第六章】

  秋去冬來,轉眼間大氣轉寒,歲至終了,新曆年的三天連假即將來臨。

  「岳老師,三天假期,不曉得妳可不可以撥一天給班上同學?」陳立揚到教師休息室繳交生活週記,趁著休息室裡只有岳幼堇一人,他低聲詢問。

  「嗯?怎麼了嗎?」呵!這可稀奇了!她頗感興趣地挑起眉尾。

  總體而言,高二B這學期的表現已經讓大部分的老師跌破眼鏡,因為他們不再是固定的吊車尾班級,也不再是所謂的頑劣放牛班;雖然不太可能一夕之間,搖身一變成為高二的優良班級,但至少已經由「底一名」躍升為中上的程度,連校長都對她讚譽有加。

  不過雖然他們改變甚多,所有她交代的事,他們大都能如約做好,但與她之間始終還是保持著有點遙遠的距離,從來不會主動接近她,因此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是這樣的。」陳立揚清清喉嚨,盡責地轉述全班一致通過的協議。「我們打算在這三大裡抽一天舉辦同學會,屆時請老師一起共襄盛舉,抽空參加我們的同學會。」

  「同學會?」漾起好看的脣花,她的笑意更深了。「你們每天在學校裡見面還不夠啊?該不會是乘機跟校外的女生聯誼吧!?」

  陳立揚發窘地紅了臉,視線竟然不敢定在她臉上。「呃……事實上,是有些同學私下在校外交了女朋友,他們希望能讓老師認識他們的女朋友們,順便……為他們鑑定一下……」

  他不安地偷瞄休息室的入口,深怕同學們的秘密讓其他老師偷聽了去,那可就糟了!因為這是學校明令禁止的,大家都嘛暗著來。

  「哦?」有些得逞的快感,她忍不住促狹地問:「包括你的女朋友嗎?」

  他的臉更紅了,有點羞惱地瞪她一眼。「我……我才沒有交女朋友!」

  「交女朋友是無所謂,不要影響功課就好了。」她不是老古板,不會禁止學生談戀愛。

  雖然大部分的學子,在求學階段結交異性朋友只會有兩種下場,一是無心課業,功課一路下滑跌停;但也有因彼此的激勵而讓課業突飛猛進,她希望他們會是第二種。

  「我想,他們應該都有相當的心理準備。」這是他的猜測。

  「那就好。」將生活週記放到桌面右側,她又有疑問了。「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相信我的眼光?」

  「呃……這是同學們的意思,我只是代為轉達。」他盯著天花板,讓坐在位子上的岳幼堇只能看見他微冒短髭的下巴。

  「你是說,這純粹是同學們的意見,你並不希望我當跟屁蟲?」她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不,我衷心期待妳……呃,岳老師可以參加我們的同學會。」

  他的臉紅得不能再紅了,再紅下去,她很擔心學校會發生火災,起火點就是教師休息室、她的位子旁邊。

  岳幼菫忍不住開懷大笑,猛地拍打他的肩。「奸啦!不逗你了;討論好時間之後通知我,我會準時參加。」

  「是,我一定會通知老師。」陳立揚撫著被她拍疼的肩,揚揚唇,興高釆烈地走出休息室。「老師再見!」

  「嗯,掰掰。」經過適才的小插曲,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事實上,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冬天了。雖然她是運動員,但她怕冷,很怕冷,所以每年冬天,她的心情都處於低潮期,跟濕冷的天氣一模一樣。

  「咦?」一腳踩進教師休息室,魏塏堂立刻發現岳幼堇愉悅地哼著小曲兒,臉上隱隱現出光輝。「幼堇吶,妳今天心情很好喔,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喔,是你啊,魏老師。」不經意地露出耀眼的笑臉,岳幼堇滿心歡喜。「哪有什麼好事?不過心情不錯倒是真的。」

  「哦?」微瞇起眼,魏塏堂不禁注意起這朵平日就在身邊,卻不曾特別注意的清麗小花。「我有這個榮幸與妳分享嗎?」

  「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想起陳立揚的尷尬,她忍不住又笑了。「是我們班,他們希望我可以參加他們在新年假期間舉行的同學會,如此而已。」真的不是什麼太特別的事,但對她而言,已足夠令她歡愉好幾天了。

  「同學會?」其實他對高二B的「歷史」也略有耳聞,只是有點可惜,他到任的時間稍晚了些,來不及目睹她與高二B學生之間的賽事。「看來妳真的征服他們了。」

  「其實不能說征服。」她根本沒有想過要征服那些學生,只希望他們學會尊重;尊重老師、尊重同學,最重要的是尊重他們自己。「我只要求和平相處。」她很幸運,被他們惡整的生涯沒有維持很久,充其量不過那麼一天而已。

  不過,雖然她付出很大的體力去和高二B比賽,但說來說去,譚恪亞該佔大部分的功勞;要不是他教她這個「撇步」,搞不好她到現在都還在和那班冤崽子惡鬥呢!

  「妳是個挺有智慧的女人。」魏塏堂有點吃味,為她在學校和學生們之間的旺盛人氣。

  她微愣。頭一回有人將她和「智慧」兩個字畫上等號,害她心裡「群魔亂舞」。「啊!?呵呵呵,是你太看得起我了……」她笑得好生心虛啊。

  「不,我不會看錯人的。」突然將手覆在她翻動教師紀錄的手上,魏塏堂露出自認為最具魅力的笑容。「我有這個榮幸,跟妳一起參加高二B的同學會嗎?」

  她驚訝地瞠大眼眸,一雙眼離不開自己被包覆的小手。「魏、魏老師?」

  「叫我塏堂。」微勾唇角,他笑得令她心跳失速。「我們不是在第一次見面就約定好了嗎?妳老是忘記,該罰。」

  「罰……」什麼?她來不及發音,頭一抬發現他貼靠自己好近,她心下一驚,不假思索地將臉一側,感覺一股熱氣拂上頰畔,心跳猶如煮沸的開水,躍動不休。

  嘖!可惜!魏塏堂偷香不成,不禁暗啐一口。

  「你、你……」天吶!她快休克了!白馬王子吻她了欸!她一定是還在作夢!

  放電的眼鎖住她的無措,他進一步要求道:「幼堇,妳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我!?」她的眼瞠至最大,不敢相信自己有榮登「衛冕者寶座」的機會。「可是、可是你的女朋友,不是……教數學的張老師嗎?」雖然心花怒放,她卻沒忘記之前在校園裡被廣為流傳的流言。

  「我跟她上個禮拜就分手了。」撇撇嘴,他顯然不想提及往日戀人。「怎麼樣,願不願意?」

  「願意。」不假思索,她脫口而出,爾後才發覺自己似乎回答得太快,不覺懊惱地羞紅了臉。

  「那太好了!」他狀似興奮地在她的小手上捏來捏去,捏得她好不自在。「那我們就約好一起參加妳班上的同學會,好讓同學們都知道我們的關係。」

  「呃……嗯。」心情一下子變得沉悶,這該是兩人之間的事,為何非得搞得人盡皆知?

  「怎麼了?妳好像不太開心?」女人真難懂,說變臉就變臉;不過沒關係,他什麼本事沒有,哄女人開心他最行!

  「沒……沒有啊。」不期然地,女老師們在洗手間的對話又竄進腦裡,她咬了咬唇,決定先問清楚再說。「魏老師,我聽說你……不和處女交往?」

  「我不是讓妳叫我塏堂?」佯裝慍惱地敲敲她的腦袋,他才斂起笑容凝著她。「怎麼問這個?難道妳還是處女?」

  「處女」這種東西很麻煩。他還年輕,根本不到想定下來的時候,偏偏那些自認為純潔的女人,老愛拿那片薄薄的薄膜做文章,搞得他一個頭兩個大,試過幾次之後,索性拒絕與處女交往,省得曾添一大堆麻煩。

  「呵……呵呵,怎、怎麼可能?」她笑,笑得嘴角快抽筋了。

  「不是就好。」話一脫口,發覺她凝住笑意,立刻加以解釋。「妳知道,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快快樂樂,不管任何方面;我不是說我不喜歡純潔的女孩,而是萬一有了做某種事的衝動,而對方又什麼都不懂,那不是太殺風景了嗎?」

  「呃……說、說得也是……」突然覺得這個理由太過牽強,但她卻說不出哪裡個對勁,心頭隱隱有點悶。

  「所以不要想太多。」說著又拉起她的小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等同學會結東之後,我們再去夜遊?」然後,嘿嘿嘿……

  「啊?」她眨了眨眼,扯開僵硬的笑。「好啊,沒問題。」

※   ※   ※

  沒問題才代表問題粉大條!

  誠如之前所想,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那片東西」還在不在,萬一就這麼跟魏塏堂交往,然後跟他OOXX……就算她真能裝作自己「身經百戰」,但到最後關頭卻發現什麼都是裝出來的,那不就糗大了!?

  怎麼辦呢?到婦產科檢查?

  不行,感覺好像要去「賣」的。聽說處女可以賣到比較好的價錢,如果她真到婦產科檢查「那東東」還在不在,一定會引起婦產科醫生的特別注意,她丟不起這個臉。

  難道自己來?自己把那東東弄破?

  不行,她完全沒經驗,根本個曉得該怎麼做,才會做到絕對安全又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那麼,她到底該怎麼辦呢?

  煩惱地在床上翻來覆去,眼見灰姑娘恢復原狀的十二點就快到了,她還想不出個好辦法,這該如何是好?

  和那些小鬼頭的約定就在三天後,假期的最後一天,也就是說,和魏塏堂的約定也在那一天。

  客廳裡的老鐘盡責地響起整點響,依照往例,幾點就會敲幾聲,那麼,十二點就會敲十二聲;當鐘響到第八聲時,她陡地由床上跳了起來!

  剛才腦子裡閃過一絲想法--找個男人先做一次,不就什麼都解決了嗎?

  既可以搖身一變,變成「有經驗」的女人,又可以擺脫處女的身分,那不是太美妙了嗎?

  呵呵!她實在太聰明了!

  但當鐘響第十聲時,她又亂了。

  找誰呢?誰願意要她的那片薄膜呢?又有誰願意幫她……

  「噹~~」第十二聲鐘響,老鐘完成它的任務,準備睡覺去了,渾然不覺自己給岳幼堇一個靈感,讓她憶起一個願意為她兩肋插刀的男人--譚恪亞。

  事不宜遲,她也不管時至午夜,跳起來三兩下套上厚厚的太空衣外套,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穿著拖鞋便直奔譚恪亞的公寓。

※   ※   ※

  「妳瘋了!」幾乎是咆哮,譚恪亞的怒吼由公寓裡響起。還好不是滿月,不然會讓人誤以為狼人現身了!

  「沒有啊。」拖鞋留在門外,外套掛在門邊的衣架上,冰冷凍僵的腳趾則跟她一同安坐在譚恪亞的客廳裡,岳幼堇滿臉無辜,渾然不覺自己的提議有問題。「我很正常,沒有幻聽也沒幻視。」

  「我說的不是那個!」譚恪亞煩躁地在客廳裡來回走動,藍白相間的直條紋睡衣,晃動得令她頭暈。

  「那你說的是哪個?」微睏地打了個呵欠,動腦過度的下場就是害她昏昏欲睡,很想、很想賴進溫暖的被窩。「快嘛,人家……呵~~想睡了……」

  「妳怎能睡得著!?」譚恪亞快瘋了,恨不得搖醒她的腦袋。「沒有男人會不喜歡純潔的情人,他擺明了跟妳玩玩而已!」

  「你不要說他壞話。」岳幼堇嘟起嘴,英氣的眉微微聚攏。「他很好,跟我夢裡的白馬王子一模一樣,會讓我遇見他,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譚恪亞咬了咬牙:心臟一陣凝縮。

  他錯了嗎?他的確錯了。一直以為在她的身邊夠久,她就會發現他的存在,沒想到等待的下場,是讓其他男人乘虛而入。

  該怪誰?怪她?還是怪那個介入的男人?

  不,最該怪的,是他自己。因為他不夠積極,沒讓她明瞭自己潛藏的感情!

  「他有什麼好?」寒著聲,他咬牙切齒,握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他樣樣都好。」像小女孩崇拜偶像似的,她微睏的眼漾起水樣的光彩。「他又高、又壯,皮膚黝黑,完全適合我這個在運動場上討生活的女人。」

  譚恪亞一陣心痛,但她卻看不出來。

  「妳說的都是他的外表,內在呢?」難道外表可以取決人的一切!?他也夠高、夠壯,唯一的不足是皮膚略顯白皙;這不是他能選擇的,他曬不黑,一直都維持白嫩的皮膚,難道這也是他的錯!?「我不相信妳是這樣膚淺的女人。」氣急敗壞的他用了極為犀利的批判。

  「你說我膚淺?」她瞇起眼,強打起精神睨他。

  「只看外表不看內在,不是膚淺是什麼?」醒醒吧!那樣的男人到底哪一點值得她如此付出?

  「或許吧。」她不是看不見譚恪亞的好,只是他與自己的「期待」不符。「或許我就是那麼膚淺的女人。」

  深吸口氣,他差點沒讓她的回答氣死!「妳太讓我失望了!」

  「那你想怎麼樣嘛?」她也惱了,為他所說的「失望」一詞。「我們是朋友欸,我不知道對朋友也該有所期待,我只知道朋友應該要互相幫忙;一句話,我的忙你幫是不幫?」

  她大半夜跑來他這裡,不是為了跟他吵架,而是拜託他幫自己一個「小忙」;誰知道他居然反過來罵人,真是不講理的臭男人!

  「怎麼幫?」他無法欺瞞自己,心裡不曾對她有過慾念,但不該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這太荒謬了!

  「就……那樣幫嘛!」奇怪了,她的心跳怎麼那麼快?連魏塏堂親她時,心跳速率都沒有現在的快……

  「什麼這樣那樣?我聽不懂!」撇開頭,不想看那張擾亂心神的麗顏。

  「騙、人!」冰涼的腳趾逐漸回溫,怒氣是讓幼堇全身充滿活力的泉源。「剛才你明明就懂,怎麼一轉眼又不懂了?你分明裝傻嘛!」

  「就算我裝傻又怎麼樣?」譚恪亞卯上她了,恨不得能馬上令她打消這個愚蠢至極的主意。「至少我不會笨到去做這麼沒大腦的愚蠢事!」

  衝到他面前戳刺他的胸口,她真的氣暈了。「你在說什麼鬼話?跟我做愛是沒大腦的愚蠢事?男人不都說女人全是一個樣,跟誰做有差別嗎?」

  「當然有。」被她戳退一步,他的膝後抵住另一座長型沙發。「我寧缺毋濫,沒感情不做!」男子漢有男子漢的堅持,他又不是種馬,不隨便跟女人「交配」。

  咧開大大的笑容,岳幼堇總算抓到他的語病。「大豬頭,我們有感情啊!」

  「妳說什麼?」他愣住,被她的話所誘引,以為情愫發生在不知不覺間。「我們……有感情?」不是他單方面相思?

  「我們當然有感情!」她再正經不過地點了下頭,按著他的肩沉痛地說。「我們有哥兒們般的朋友感情。」

  如同寒夜裡被潑了盆冰水,譚恪亞的心全涼了、凍了--

  「所以你更應該義不容辭地幫我。」她頭頭是道地繼續企圖說服他。

  「妳……」牙齦都咬疼了,他很想、很想掐死她!「不幫!」

  「我一定是聽錯了。」掏掏耳朵,岳幼堇天真地眨巴著大眼。「八成又忘了清耳垢,來,乖乖的,再把『好』這個字說清楚一點。」彎起紅唇,她像在哄小孩般地拍著他的俊臉。

  「妳、沒、聽、錯!」所有的忍耐全數爆發,譚恪亞再也無法維持君子風度。「我說了不幫,不幫就是不幫!」怕她沒聽清楚似的,他火大地一再重申。

  岳幼堇挑起眉尾,不敢置信地狠瞪他。「你再說一次,真的不肯幫我?」

  「不、幫!」再說幾次都一樣,他的決定不會更改。

  「很好。」驕傲地抬起下巴,岳幼堇的眼炯亮得幾乎噴火。「我聽得很清楚了!」轉身抽走衣架上的外套,她抱著厚重的外套站在門邊。「你這個不知變通的大豬頭!不用錢的享受都免費送到你手上了,你還不知感恩享用;沒關係,我會找到辦法的!」

  一道驚雷閃進腦裡,譚恪亞反射性地拉住她的小手。「幼堇!」

  「放手!」他都讓她受到這麼大的羞辱了,還留她做什麼?

  「告訴我,妳想怎麼做?」她一直是不懂得放棄的人,由她和學生比賽一事就可清楚得知,他不能讓她貿貿然地離開公寓。

  「我有必要告訴你嗎?」該死的臭男人,去撞牆啦!「什麼都不是先生。」

  「什麼都不是先生?」這是什麼跟什麼?譚恪亞被她唬住了。

  「等我走出這道門,我們就不是朋友了。」一點「小忙」都不肯幫她,這種朋友不要也罷!「既然不是朋友,那麼你對我而言,不是『什麼都不是先生』嗎?」

  「需要做得這麼絕嗎?」她的論調令人無法苟同。

  「我不需要不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朋友。」奇怪了,怎麼每句話聽起來都好像在繞口令似的?她的國文程度果然爛透了!

  「妳一定要這樣是不是?」冷著聲,他從來不曾如此憤怒過。

  「既然你都表明不肯幫我了,我不另外想辦法能怎麼樣?」她也從不曾如此沮喪過。「雖然我長得不怎麼樣,可是我相信,一定很多男人願意幫我這個忙,即使他們從來不是我的朋友!」

  屋裡出現長時間的凝窒,沒有任何車聲、人聲阻撓他們之間的瞪視,兩個人都好像非得把對方拆吞入腹般仇視著彼此,只有或輕或重的喘息在空氣間迴盪--

  「如果妳要去外面隨便找個莫名其妙的阿貓阿狗獻身,不如就我來吧!」

【第七章】

  不願岳幼堇如此輕賤身體,譚恪亞幾經掙扎,終於還是將她留下,答應為她完成她所謂的「小忙」。

  當他毫無預警地按掉電燈開關,岳幼堇開始緊張了。

  「恪、恪亞……」她吞了吞口水,感覺心跳像打仗前的戰鼓,「咚咚咚」地算不出每分鐘的速率。「為、為什麼要關燈?可不可以把燈打開?」一定是黑暗在作怪,不然她不會這麼緊張的!

  「不行。」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堅持。既然她堅持他得幫她這個忙,那麼,他堅持將燈關掉,只讓月光的亮度使他們看清彼此。

  「可是好黑……我……」女人一向膽小,但她可不承認這一點,充其量只能說是……沒啥安全感,對,沒啥安全感。

  「怕嗎?」關上燈的同時他早已閉上眼,所以他比她更早適應屋裡昏暗的光線,也很快地看清她略帶倉皇的秀顏。「倘若真的怕,就打消這個念頭。」他還沒放棄說服她的衝動,仍企圖讓她政變生意。

  「我、我才不怕!」倔強的、逞強的,她咬緊發顫的牙關,不肯承認自己是因為緊張而顫抖,她寧可相信自己的牙齒之所以打架,是因為天氣太冷。「黑、黑黑的就黑黑的嘛,反正有你陪我。」兩個人共處總比一個人獨處好,至少多數贏少數。

  輕輕的嘆息在屋裡漾開,譚恪亞不得不佩服她的固執。

  既然如此,他吏堅持要在暗黑的情境裡抱她。這樣,即使以後她遇上不同情境、不同男人,只要關上燈,她就會想起他--這是他單方面的自認,期盼在她往後的歲月裡,遇到幽暗的景況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來。」拉著她的手往房間移動,沒有任何開燈的意圖,只在淡淺的白牙色月光下,引導著她的腳步進入他的房間。「小心,這裡有……」

  他的提點猶在口中,卻已經來不及了,來不及聽進她的耳膜裡。

  「噢!Shit!」一聲驚呼,她絆到房門口的布墊--

  因為看不清楚,所以她只能小心地拉著他,腳底板幾乎是平貼著地面前進;好巧不巧,為了跟上他略快的速度,她一個跨步剛踩上踏墊,另一腳立刻不假思索地尾隨而上,卻正好卡進踏墊下方,互相牽絆之下,她整個人以極不雅的姿態往前傾倒……

  譚恪亞及時撈到她不平衡的身軀,很想叫她別再說這麼粗魯的言辭,但此情此景,他不得不承認她那句「Shit」用得非常貼切,不禁悶聲笑了下。

  「謝謝。」岳幼堇七手八腳地扶住他的肩,在有點困難又不是很困難的情況之下回穩身軀,然後狐疑地抬頭睨他一眼。「請問譚恪亞先生,你現在是在取笑我嗎?」

  「噗--」他發誓,他不是故意笑得這麼傷人、這麼沒理性,但他實在忍不住。尤其在她才說了髒話,又突然這麼正經八百地反問時,他憋不住嘴裡那口氣,硬是「噗哧」一聲大笑出來。

  「你還笑!」岳幼堇從來不知道被人取笑是如此令人羞窘的事,因她大刺刺的個性,遇到類似的情況她會一笑置之;唯有他,令她體會這種嘔人的羞惱,不禁微慍地狠瞪他一眼。

  「咳。」他努力地壓抑笑意,但唇角就是不住地往上揚。「我絕對不是……嗯、嗯、嗯嗯嗯……」

  「譚恪亞。」她知道他還在笑,她就是知道。「你是喉嚨梗了魚骨還是魚翅?」

  「我、我沒吃魚……」任何魚都沒吃,在今天晚上。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笑我。」慍惱地撥撥頭髮,她的臉紅成一片;還好月光昏暗,不然他一定會看出她的不自在。

  譚恪亞又悶哼幾聲,撇開頭喘了口氣。「嗯、嗯……我沒有,真的沒有。」

  「那你在嗯什麼嗯?」這個人,說謊不打草稿!「你分明在笑我!」

  破、功!

  「哈哈哈--」譚恪亞朗聲大笑,再也受不了她的挑釁,乾脆不加遮掩地笑出聲來。反正她早就看穿他的把戲,而且他實在憋得太辛苦,不笑出來恐怕會得內傷。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在笑我!」不曾如此在意別人的訕笑,唯有他,令她怒不可遏。

  但譚恪亞卻是樂不可支。她越惱,他笑得越是愉快,感覺什麼仇都報了。

  「夠了哦你!」戳了戳他的胸,他還在笑。「欸,別說我沒警告你哦!」非常時期要用非常手段,她就不信自己撂不倒他。

  「妳想怎塵……嗯!」原本還想向她的警告挑釁,沒想到下一瞬間,她竟用紅唇堵住他的嘴,方式真是--不同凡響啊!

  他驚愣地瞠大雙眼,呆呆地讓她親吻自己的唇;她的吻技很笨拙,卻完全能挑起他每一顆為她而鼓動的情慾細胞。

  「ㄣˊㄣˇㄣ ㄣˋㄣˋ。」她悶聲一連幾個「嗯」抑揚頓挫,嗯得他滿頭霧水。

  「什麼?」利用換氣的瞬間,他乘機稍離她的唇問道。

  岳幼堇似乎很喜歡吻他的感覺,既然用話無法表達她的意思,那麼她乾脆用行動表示;伸手掩住他的眼,要他把眼睛閉上。

  譚恪亞懂了。原來她「嗯」了一大堆,就是說「把眼睛閉上」,如此而已。

  但岳幼堇顯然不再滿足於觸碰他的唇,她略顯急躁地拉扯他的直條紋睡衣,甚至粗魯地扯掉他胸前的鈕釦,令他再難維持表面的冷靜。

  她要動手是吧?好,他捨命陪君子,跟她一起來,反正他們今晚就是為了做愛,其他什麼都不必也不須多想。

  撩高她的棉質T恤,火熱的指由她腰縫間的空隙往上鑽,當指尖碰上她因情潮波動而凸起的蓓蕾時,指尖不禁微微一頓。

  她沒有穿內衣?她該死的沒有穿內衣!

  「嗯~~」一聲陌生的低吟由她喉間響起,她張開氤氳的眼,無辜又可愛地眨了兩下,懵懂地問道:「什麼聲音?」

  抿唇一笑,在月光的照拂下顯得邪魅而誘人。「妳發出來的聲音。」

  「怎麼可能?」像羽扇般的眼睫快速眨了好幾下,她根本無法接受他的答案。「我才下會發出那麼奇怪的聲音呢!」

  譚恪亞也不跟她辯,壞心眼地以掌心揉搓她胸前敏感的紅花,立刻令她難耐地發出嬌吟。「嗯~~」

  「還說不是?」朝她耳窩噴了口氣,感覺她身子發軟,不住往他身上貼近,這令他滿心歡喜。「明明是妳的聲音。」他的聲音也變了,變得低沉而性感,若有似無地愛撫著她緊纖的耳膜。

  「你別、貼我那麼近……」她的腿不斷發軟,就快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了。「這樣,好奇怪……」連她的聲音都不對了,嬌嗲嬌嗲地,跟平日都不一樣,感覺好可怕!

  「是疋妳貼著我,不是我貼著妳。」輕笑地提醒她事實,他有種惡作劇的快感。

  不敢置信地瞧他一眼,鼻間嗅聞著他身上清爽的男人味,她彷彿莫名地醉了。「是、這樣的嗎?」她喃喃地唸著。

  「是這樣沒錯。」沒想到還沒碰到床,她的反應就這麼可愛,害他幾乎忍不住撕破她的衣服。「是這樣沒錯。」強調似的,他再次重申,並克制自己不可以太過急躁。

  當他的指碰觸到滑潤的肩,她也扯開他的睡衣領口,將發燙的小臉貼在他的胸口上。「好涼喔……」

  「冷嗎?」他知道她怕冷,因為入冬後,她每回來這裡,總是嚷著要開暖氣,因此他早將空調的溫度調整好了,但又伯她褪去衣服之後發冷,於是不免擔憂地問道。

  「不冷。」虛軟地搖了搖頭,她只覺得渾身發燙。「我好熱……」

  閉了閉眼,終究耐不住地褪去她的T恤。「我們還沒開始呢!」

  「唔……」接觸冷空氣的肌膚浮現粒粒疙瘩,她向他更貼靠了些,渾圓的胸部平貼在他的胸腹之間,惹得他慾火高漲。

  「不後悔嗎?幼堇。」他最不想做的事便是傷害她,所以他必須確定她沒有任何勉強,半點都沒有。

  「譚恪亞。」突然輕喊他的名,然後便沒了下文。

  「嗯?」怎麼了?現在後悔或許還來得及喊停。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是我認識最囉唆的男人。」不滿地嘟嘍著,灼熱的唇印上他冰涼的胸口。

  猛抽口氣,他被她搞得哭笑不得,簡直可以用「水深火熱」來形容。嫌他囉唆,又要委身於他,他都搞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了。

  「我不想妳有任何後悔。」抬起她的下顎,深黝的眼凝著她氤氳迷濛的水眸。

  輕嘆口氣,熱呼呼的氣息噴拂他的下唇。「要是會後侮,我就不會來找你了……」

  譚恪亞再難自抑地緊摟著她往後仰躺,兩人交疊地跌入柔軟的床。他在下、她住上,身軀交纏、唇唇相依。

  他的吻熱烈而狂騖,軟舌頂開她虛軟的牙關,竄進她溫熱的口腔,追逐著她、糾纏著她,直到她無法喘息……

  「呃……」她需要空氣,因為肺部的空氣全讓他掏空了。

  暫離她誘人的紅唇,炙烈的唇沿著她優美的頸項往下滑,仔細地吮過她每個毛細孔、細細地品嚐她的甜蜜,以絕對膜拜的心情吮吻她的肌膚。

  她是這麼地吸引著他,但他卻僅只能擁有她一夜的美麗,教他如何能不眷戀、如何能不瘋狂?

  「別這樣……」她快要沒辦法呼吸了,身體泛起恐怖的酥麻,分不清是快感還是痛苦,總之逼得她猛憋著氣,害怕自己一喘息便會昏眩過去。「你要嘛就用力一點,不然……就別亂咬我……」

  咬她?淺淺一笑,滑溜的舌尖惡意舔過她胸前挺俏的甜蜜花蕊--

  「譚恪亞!」幾乎是尖叫,柔細的指插入他的黑髮,欲拒還迎地將胸口更往他嘴裡送。「我不要了!」她受不了這種折磨,叫她去死還快一點!

  「要停嗎?」沙啞的、壓抑的,他藉著大口大口的換氣平息自己債張的慾望。「幼堇,妳還有考慮的機會,現在停還來得及。」即使結果令他痛苦,但他也不要讓她受到絲毫傷害。

  是的!是的!別再來了!她在心頭吶喊,吐出唇辦的卻是柔弱嬌軟的虛喘。「不……不要停……」

  她會被自己的聲音嚇死,她竟然厚顏無恥地教他繼續如此變態地折磨自己!?不是她幻聽就是她瘋了,這不是真的!

  但脫口的話收不回來,她知道身體背叛了她,她想要他更多、更深入的愛撫。

  很難形容心頭複雜的心情。譚恪亞輕嘆口氣,臣服於心心念念的女體,不再和自己的慾望拔河。

  或許這輩子僅此一次愛她的機會,他不該傻得不懂得把握。

  「想要就聽我的。」是她向他索求的,就必須聽從他的指令。他翻身壓上她,密密實實,沒有一絲縫隙。「做得到嗎?」

  「嗯……」事實上,她已經沒有反駁的能力,虛軟的身體像沒有意志的布娃娃,簡直可以隨他搓圓捏扁,她再無任何異議。

  「把臀部拱起來。」寬額冒出汗漬,他必須先清除她身上最後的屏障,才能讓她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他。

  茫茫然地,她聽話了。感覺有一股力量拉扯著她的底褲,之後屁屁一涼,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然沒有任何退路。

  「妳知道,即使現在要我喊停都不可能了。」黑眸混雜著痛苦與興奮,貪婪地掃視過她每一寸光滑的肌膚,包括她腿間最私密、迷人的微鼓山丘。

  「別看……」突生一股羞意,她無措地想拉棉被蓋住自己的身軀。

  「不,別遮。」輕而易舉攫住她蠢動的雙手,不讓她有任何機會遮掩自己的美麗。「我想看清妳,完完整整的妳。」而這將是他這輩子最美麗的記憶。

  「你好過分……」控制不住急竄而起的赧然,渾身白嫩的肌膚被他的輕狂逼出迷人粉色。「你真的好過分……」

  「這就是妳要的不是嗎?」輕嘆口氣,他曾試圖阻止,可惜沒有成效,以致兩人變成這等模樣,全是她一手造成,根本沒道理責怪他的不是。

  「唔……」她幾乎被羞澀淹沒,因為他說得沒錯,這就是她要的結果。「你到底還想怎麼樣嘛?」不自覺地,她語帶撒嬌,用她從來沒用過的語氣對他。

  定定地看著她,他的眸底全是藏不住的慾望。「妳知道的。」

  「不知道,我怎麼會知……啊!」一聲驚呼,感覺異物穿透她的身體,逼得她拱起上身,毛細孔漾起薄汗,無措地攀附著他強壯的手臂。

  「放輕鬆。」天!她好小,他不過探入一根手指,立即被她緊緊吸附,他忍不住輕緩地移動起來。「放輕鬆,妳會舒服一點……」

  「嗚~~」輕淺地嗚咽了聲,她脹紅了臉,無力地搖著頭。

  怎麼可能嘛!說的比做的簡單!他這麼可惡地欺負她,教她如何輕鬆得起來?

  細碎輕柔的吻花落在她敏感的耳後、頸項、胸乳之間,吮去她的恐懼、緊張,教她逐漸放鬆緊繃的神經。

  指尖幾乎戳進他的臂肌,慢慢地,內部肌理急劇收縮,她柔聲輕轉,直到耐不住地哽咽出聲。「嗯……」

  「舒服嗎?」感覺她為自己準備好了,他再難說服自己冷靜自持。

  他等待得夠久了!

  「嗯、嗯……」全身的力量被抽光了似的,她虛軟無力地放開他的手臂,掩著小臉不敢看他。

  「別害羞。」在他面前,她最不需要的情緒就是怕羞。「這是很自然的現象,那就是人類的慾望。」舔吮她的手背,試著令她的罪惡感減到最低。

  「恪亞……」透過指縫偷覷他的俊顏,她的嬌態顯得傻氣且可愛。「記不記得我問過你處女情結的事?你還沒有告訴我真正的理由。」

  「還不到時候。」現在還不到她能全然理解的時刻,除非他們完成整個必經的過程。「等一下妳就會知道了。」

  開始動手脫去自己最後的衣物,溫柔地拉開她的長腿,置身在她敞開的山谷之間。「忍耐一下。」

  為何要忍耐?她眉心輕蹙,不是很瞭解他的意思,直到一股緊繃的壓力衝進體內,她彷彿在一瞬間成長。「啊--」

  幾乎不用經過大腦思考,晶瑩的水珠沿著眼角滑向羞紅的雙頰,她終於懂得他之所以要自己忍耐的理由。

  「別哭。」除了親吻她,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除她的恐懼和痛楚,僅能藉由溫柔細碎的吻令她緩慢沉澱。「一會兒就不疼了。」

  她抽噎著,直到呼息逐漸平緩,然後她提出第一個問題。「以後……都會這麼疼嗎?」若真如此,為什麼那麼多人愛做這麼可怕的事?

  「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這是一個過程,由女孩成為女人的過程,其間的痛楚誰也改變不了,他只能柔聲安撫。

  「真的嗎?」眼角掛著淚,她顯得天真且無辜。

  「嗯。」耐不住吻她的衝動,他熱切地吻著她的柔軟,緊繃地等待她的疼痛逸去。「還好嗎?」

  只見她眉心微皺,個安地扭動了下臀部。「不……不是很好。」

  「還痛?」他想得沒錯,她果然太小,承受不了他的強壯。

  「不是……」莫名地,她的臉火紅一片。「怪怪的……好像……」麻麻的、癢癢的,好像有點空虛、需要某些東西來填補似的,但這些話她卻說不出口。「我不知道……」

  撥開她額前的髮,小心謹慎地審視她的眸,直到她無措且躁動地扭動身軀,他倏地輕笑了起來,驀然懂得她的需求。

  「你……討厭!笑什麼嘛!」說不出所以然,她就是想罵他,也當真開罵了。

  他抬起上身,攫住她的腰眼,緩緩退出她的幽谷,卻在完全脫離之前猛地一個衝撞,立刻讓她驚駭地尖叫出聲--

  「是不是這個?」他笑,不變的是依舊溫柔的笑容。「妳是不是想要這個?」

  緊咬著唇,她羞紅了臉,適才瞬間的快感和震盪似乎還在下腹間盤旋。「我……我怎麼知道?」

  「真的不知道?」他促狹地問。

  「你……」懊惱地睞他一眼,她的臉像朵盛開的嬌豔的紅牡丹。「好、好嘛,我承認很……很舒服……可以了吧?」支支吾吾地,她艱澀地表達自己的感受。

  「很好。」漾開笑容,溫柔的笑裡滲入一絲男人的自得。「那麼,我們可以正式開始了。」

  「什……」驚恐地瞠大雙眼,在她以為已經結束之際,他竟然說才正要開始?

  她不懂,真的不懂,但他完全沒給她發問的時間和空間,一連串逼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撞擊令她暈眩,止不住的嬌吟由唇邊不斷逸出--

  「懂了嗎?」他的呼息紊亂且濃濁,熱舌出入在她耳窩之間,粗嗄且低沉地在她耳邊低語。「這就是為什麼……男人會有處女情結的理由……」

  什麼跟什麼?這算什麼理由!?水眸茫然地對上他的眼,除了喘息和呻吟,她再也發不出其他任何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加快動作,如吟唱般在她耳邊輕吟。「情慾就像毒蠱,一旦試過了……便成了上癮的毒犯,再難戒得掉--」

  「啊--」陡地一股灼燙的熱流噴灑在她體內,引起深處一陣控制不住的痙攣和收縮,除了眼前的絢爛彩虹,她什麼都抓不到……

【第八章】

  躡手躡腳地打開家門,岳幼堇小心得像小偷闖空門,在清晨六點時分。

  她知道馮茵茵大概每天都會在五點半左右出門散步,所以在她偷偷離開譚恪亞的公寓之後,還到附近漫無目的地閒逛了下,才有那個膽子回家,只因怕不小心被老媽逮個正著。

  她從未有過沒有事先告知就「夜不歸營」的紀錄,除了才剛過去的這個晚上;所以她絕對不能被老媽看到她剛進門,不然事跡就敗露了。

  輕巧地關上門,她才準備鬆口氣,不料馮茵茵的聲音像幽靈般由她背後響起,差點沒將她嚇得三魂掉了七魄。

  「捨得回來啦?」冷著聲,馮茵茵的話裡滿是嘲諷。

  昨晚她就發現這丫頭興沖沖地往外跑。女兒長這麼大了,她也懶得管束她的行動,就當她去夜遊試膽子算了;沒想到這個丫頭翅膀長硬了,硬是到天亮了還不回來,也難怪她會在客廳守株待兔,給她來個捉姦在床……呃,不,是當場活逮!

  「媽、媽?」她從來沒這麼正經地叫過她老媽,這次純屬意外,因為她結巴。「妳、妳今天怎麼還……還沒出去散步?」完了!千算萬算躲不過老媽一算,她就這麼倒楣,活生生地讓老媽抓包了!

  「嗯,女兒都不見了,還散什麼步啊?」好整以暇地蹺起二「娘」腿,馮茵茵準備來個「開堂審問」。「到哪兒去了?現在才回來。」

  「呃……」急中生智,平日不甚靈活的腦袋硬是擠出一個還算合邏輯的理由。「我、我去吃早點。」

  「是喔。」由茶幾底層拿出修指甲的磨刀,馮菌茵慢條靳理地修起指甲來了。「幾點出門的啊?」

  「啊?」怎麼口氣像在審問犯人似的?岳幼堇有絲委屈。「五……五點吧?」不是她不確定,而是她根本「謊報」。

  睨著指甲磨得光滑的邊縫,馮茵茵還有問題。「那我四點五十分就做好的早點,妳怎麼不吃?」

  哇咧!岳幼堇傻眼了。老媽早八百年前就不再為她準備早點了,怎麼第一次「嚐鮮」作怪,就讓她當場「英雌氣短」,被老媽堵個啞口無言?

  「妳根本昨晚就出去了是吧?」吹掉指面上磨出來的細粉末,她等著死丫頭自己招供。「是誰有這麼大的魅力,讓妳等不到天亮就偷跑去『幽會』?」

  不是她愛管女兒的戀愛事,但她至少要知道「兇手」是誰;日後萬一不小心留了什麼後遺症,才找得到債主來負責。

  「我、我……」岳幼堇「我」了半天,驚嚇之餘竟擠不出半個字。

  「我個屁啊我!」算了,這丫頭也沒交過什麼男朋友,最近在她身邊晃的男人,數得出來只有那個小白臉,她還能指望誰?「妳長大了,我也不需要管妳,不過妳要知道妳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是我最基本的要求,OK?」最後還秀了個漂亮的英文ending,完美!

  「嗯。」岳幼堇頭垂得低低的,小臉上滿是歉疚。

  原以為會被老媽海罵一頓,沒想到老媽臨時轉了性,用她最無法抵擋的「柔性喊話」打擊她脆弱的小小心靈,害得她差點沒把昨晚的事全盤供出--不,她不能說,絕對不能說,不然譚恪亞就慘糟了,十成十一會被她害死。

  她一個人造孽就夠了,不需要拉那個倒楣鬼陪葬。

  「知道就好,我要出去散步了。」將磨刀放回原位,馮茵茵拍了拍運動褲站了起來。「這幾天妳不是放假嗎?看妳那兩隻眼紅得跟猩猩沒兩樣,還是快去補個眠吧!我走嘍。」交代完畢,她便轉往大門走去。

  可能是昨晚限本沒時間睡,被譚恪亞擾到天亮,害地一時衝動地酸了鼻頭。「媽……」

  「怎麼?」挑起眉,馮茵茵已打開大門,腿都跨出一隻在門外了。

  「沒,妳慢走。」

  「知道了!」

  大門闔上之前,岳幼堇還可以聽見老媽滿嘴牢騷和嘀咕。「散步本來就是慢慢走,我又不跟人家參加競走;這丫頭啥時變得這麼有禮貌了?挺不習慣的說……」

  心頭漾起溫暖的熱流,成功阻擋了清晨的寒意;她極不文雅地打個呵欠,渾身痠痛地回房補眠。

※   ※   ※

  愣愣地看著天上浮動的白雲,譚恪亞沉寂得像一尊雕像,個把個鐘頭沒半絲動靜。

  「園長,好無聊喔,你都不陪人家玩。」綁著兩條可愛麻花辮的小女孩嘟著嘴,無聊地撥弄著沙丘堆裡堆疊好的城堡邊緣。

  「嗯?」童稚的聲音稍稍拉回他的思緒,不甚清醒的眼終於移轉到小女孩身上。「對不起咪咪,園長在想事情,有事嗎?」

  雖然在放新年連假,但咪咪住在桃園的外公生了病,大人們趕著去處理她外公的住院事宜,不得已才將她丟到幼稚園裡來;反正他一個人也閒得發慌,便順理成章的接下照顧這個小女生一天的工作。

  「園長在想什麼事啊?」大班的小女生雙眼骨碌碌轉動,精明的神態像極了小大人。

  什麼事?他要如何對一個才六歲的小女孩,解釋他心裡解不開的愁緒?

  「不是什麼太特別的事,咪咪不用擔心。」扯開輕淺的笑,卻不似平日那般自然。

  「真的嗎?」小女生顯然不是很相信他的話,她將沙叉叉在沙土堆上,拍了拍蓬蓬裙站了起來,緩步朝他走近。「園長,你是不是在想岳姊姊?」

  他愣了下,唇邊的笑意微歛。「咪咪怎麼會突然提起岳姊姊?」

  「因為岳姊姊好久沒來跟咪咪玩了。」偶爾,在有上課的禮拜六,岳姊姊總會跑來跟他們一起上園長的體能課,但是她好一陣子沒來了,咪咪有點想念她。「園長,你打電話叫岳姊姊來好不好?我們一起去吃麥當勞。」

  對小朋友而言,麥當勞是他們的天堂,也是款待朋友最好的場所,因此她想和岳姊姊一起去麥當勞的遊樂區玩。

  「恐怕不行喔,咪咪。」他也想她,但……「或許岳姊姊有事要忙,所以她可能不能來陪咪咪。」推吧,除了推拖他別無他法。

  「為什麼?」大大的眼漾著懷疑。「岳姊姊不是園長的女朋友嗎?為什麼她不能來跟我們一起吃麥當勞?」

  爸爸媽媽也都放假啦,要不是因為外公生病了,爸媽也會陪在她身邊。既然岳姊姊是園長的女朋友,為什麼她放假的時候,不想跟園長在一起呢?

  喉嚨像梗了一大塊硬物,他不曉得該怎麼跟咪咪解釋大人之間複雜的感情。

  「不是……園長、沒有女朋友。」閉了閉眼,他多希望咪咪的童言童語可以成真。

  淺淺的秀眉不甚明白地擰了起來。「是嗎?那園長不是很可憐嗎?」

  小舅跟園長差個多老欸,可是小舅舅都有女朋友,而且他女朋友的肚肚裡還有小baby。媽媽說小舅舅就要和女朋友結婚了,而且很快就會當爸爸了,以後一定會很幸福;但是園長什麼都沒有,沒有女朋友也沒有小baby,這樣他不是太可憐了嗎?

  譚恪亞苦笑,對她的問題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沒關係啊園長。」小女生拉了拉他的毛衣,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咪咪當你的女朋友好了,那你就不會可憐了。」

  「咪咪要當園長的女朋友?」見小女生認真地點著頭,他不禁摸了摸她的髮辮。「那小健就沒有女朋友了,不就變成小健很可憐了嗎?」咪咪和小健就像一對小冤家,常被園裡的老師提出來調侃。

  「小健吶……」小眉心打了好幾個結,這個問題對她而言太難了。「可是咪咪只有一個啊,不能同時當園長和小健的女朋友……」

  輕嘆口氣,咪咪無疑擊中他心頭的痛處。世上也只有一個岳幼堇,她不可能分裂為兩個、三個甚至更多,所以她的心也只能給一個男人。

  可惜,他成不了那個男人--

※   ※   ※

  連假的最後一天,大氣有點陰,但還算晴朗,是個滿適合郊遊烤肉的日子。

  岳幼堇搭著新店客運搖搖擺擺地晃到終點站,由於陳立揚特別交代,要她不用攜帶任何用具,所有配備同學們會準備,所以她全身的行囊就只有身後的小背包;跳下公車,她一個人悻悻然地往約定好的碧潭橋頭走去。

  那天離開譚恪亞的公寓前,她曾留了一張紙條給他,希望他能來參加這次的同學會。

  其實會邀請他來參加也是一時興起,因為不想讓同學太注意她決定和魏塏堂交往一事,所以她又自作主張地拿譚恪亞當她的擋箭牌,希望他能模糊同學們的焦點,至少可以為她保留一貼顏面。

  仔細想想,自己對譚恪亞並不公平。總是憑恃著好朋友的關係,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他……說利用好像太過誇張,但他的確是她不可或缺的支柱,至少在心情不好或遇到困難時,是很好的發洩對象或軍師。

  要不是他的「以暴制暴」,她和高二B不會演變成目前和平相處的情勢,更別提參加他們的同學會了。她這樣算不算太過依賴他呢?

  「……老師!岳老師!」

  「這邊啦!後!妳竟然最後一個到,像烏龜在爬似的。」

  「拿出妳的魄力啊!賽跑的時候不是跑得很快嗎?快啊!我們等得快昏了!」

  才遠遠看到吊橋,學生們的吶喊聲就像啦啦隊在加油似的,彷彿擔心她聽不見,卯足了勁兒拚命喊,喊得周遭的遊客都帶著好笑的神態看著她,教人挺不自在的。

  嘆了口氣,她拔開腿往吊橋頭直衝。這些死孩子,就會抓時間損她,她怎能軟腳地中了他們的計呢?她才不讓他們有嘲笑自己的機會。

  「喔,岳老師,妳真的粉慢溜~~」一個小平頭摘下棒球帽直搖晃,早已等得不耐煩了。「魏老師和妳朋友都來了,就屬妳最後一名。」

  她頓了下,下意識尋找譚恪亞的身影,才一抬頭,就發現他站在吊橋頭倚著纜繩,對她揚起一抹溫柔的笑。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說不出心頭是怎樣的歡喜,她不覺愣愣地望著他傻笑。

  「幼堇。」一個略嫌不耐的男音扯開她的視線,可能因為背光的關係,高大黝黑的俊顏看起來更黑了。「怎麼連妳的朋友也來了,為什麼不事先跟我商量?」

  咦?不是人多才好玩嗎?他幹麼這麼小器?「我……」

  「不好意思,是我主動向她要求要跟來的。」將魏塏堂的不滿攬到自己身上,譚恪亞似乎早已習慣為她擋掉所有的麻煩。「希望你別介意。」

  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都笑得這麼有誠意了,魏塏堂只得聰明地隱忍下來,訕訕地瞪了他一眼。

  「恪亞,你怎麼來得這麼早?」她原本以為他不會來了,所以感到特別驚喜。

  「早睡早起習慣了,沒事就早點來看風景。」他手上提了大包小包的木炭、一點靈,顯然是同學們硬塞給他的;反觀魏塏堂,手上才拎著兩瓶礦泉水,看來輕鬆又快意。

  「那些小鬼沒欺負你吧?」她和學生們的女友們都受到特別的禮遇,所以也不需要幫忙提東西,但為什麼魏老師可以這麼輕鬆?或許因為他是學校老師的身分吧,同學們不好太過為難他;她自我安慰地想。

  「一日不做事,一天不吃飯。」偶爾他也看看禪學的書,並不十分在意同學分攤給他的勞動機會。「既然厚臉皮地跟來了,總不能閒閒讓人服務吧!?」那多不好意思?」

  魏塏堂在一旁冷哼著,被身後跑上來的陳立揚撞了下。

  「嘿!小心點!」害他差點沒拿隱手上的曠泉水。

  「對不起。」沒把魏塏堂放在眼裡,陳立揚的眼直盯著譚恪亞,話卻是對著岳幼堇說的。「走吧,岳老師。」

  「嗯。」全然沒發現眼前三個男子之間的暗潮洶湧,她歡愉地拉開腳步,領著所有人往烤肉區邁進。

※   ※   ※

  「怪了,火怎麼老生不起來?」魏塏堂臭著臉,搖著報紙的手顯得意興闌珊。「搞什麼嘛!是不是買到潮濕的木炭?火種咧?」理所當然似的,他指揮著圍成一圈圈的學生,可是沒有半個人搭理他。

  「再試試看吧!」岳幼堇弄得灰頭土臉,也不是很清楚問題出在哪裡。「說不定等一下就生起來了。」

  「這麼麻煩,早知道我就去泡飲料算了。」雖然是冬天,但烤肉就是要配上冰涼的飲料才過癮,所以他早支開譚恪亞到戲水區泡飲料,沒想到生火會搞得他如此狼狽。「妳那朋友在搞什麼鬼?泡個飲料泡這麼久……」

  「我來吧!」譚恪亞正巧走來,將他的牢騷聽得一字不漏;帶著歉意的笑,他恍若無事地在岳幼堇身邊蹲下。

  「看你有多厲害?」高傲地由鼻孔噴氣,魏塏堂已經被那些燒不起來的木炭搞得火冒三丈,口氣變得更差了。

  將他的牢騷聽進耳裡,岳幼堇心裡有絲難過。

  為什麼他是這麼沒耐心的人?火點不著她也很急啊,但何必拿無辜的譚恪亞生悶氣呢?他跟她想像的白馬王子全然不同……

  她會不會太過迷戀那副外在的形體,而看不清他這個人的本質呢?

  這樣的他,她一點都不喜歡。

  「沒關係,讓我試試看。」無意挑起她和男朋友之間的不快,他安靜地接過岳幼堇手上的木炭夾。

  事實上,在泡好飲料的回程途中,他已經幫好幾組同學生好火,但這點小事著實不須居功;看了看快速炭,他馬上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放錯面了。」將快速炭翻轉半圈,在上面放了顆火種,再以打火機點燃火種--奇蹟似的,適才一直點不著的木炭迅速燃燒,瞧得岳幼堇滿臉不敢置信和魏塏堂「滿面豆花」。

  「恪亞,你好厲害喔!」抹了抹漆黑的小臉,她全然不曉得臉上滿佈髒污。「你是怎麼辦到的?」

  「這種易燃炭有兩個面,其中有一面燃燒較快,另一面則相反。」平靜地架上鐵網,他不認為這有什麼好得意,不過是「江湖一點訣」。「我們園裡也曾舉辦營火晚會,就是使用這種易燃炭,用兩次就知道了。」

  「哇~~」手忙腳亂地將醃好的肉片放到架上,自己拿下一瓶也遞給他一瓶烤肉醬,她興奮得彷彿已經將肉吃進口裡。「快點,我肚子好餓喔!」

  好笑地搖了搖頭,他忽然發現魏塏堂不知何時沒了蹤影。「妳啊,先去把臉洗一洗,簡直像隻小花貓。」

  「啊?」茫然地攤開雙手,後知後覺地發現手上全沾滿了黑色的炭粉,而她剛乎還一直用手摸臉、擦汗,不難想像她的臉有多糟。「噢!Shit!」

  「女孩子講話不要那麼粗魯。」微掀嘴角,黑眸裡有絲輕鬱,卻巧妙地讓烤肉的煙霧遮蔽。「我是無所謂,但妳現在有男朋友了,至少要顧慮他的感受。」

  岳幼堇僵了下,百味雜陳地瞧著他隱在煙霧裡的臉,起身拍拍褲管,對著他頭頂上的髮旋低語。「我……去洗洗臉。」

※   ※   ※

  吃完豐盛的烤肉,每個人的肚皮鼓得像皮球一樣,於是大夥兒決定去劃船消耗補充過剩的熱量,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劃水區前進。

  譚恪亞坐在河畔,遙望著水面上所有船隻的其中一艘,上面坐著他心愛的女人和她的男朋友,其中滋味苦澀得難以形容。

  「為什麼不把她搶過來?」悄悄的,陳立揚不知何時坐在他身邊,睨著和他相同的一艘船,感覺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如果你真的愛她,為什麼將她拱手讓人?」

  陳立揚始終不曾忘記和岳幼堇比賽長跑的那天,就在終點她即將癱軟之際,是誰支撐著她虛軟的身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男子的心之所繫,為何他不試圖爭取?

  「感情不是用搶的就行了。」譚恪亞的視線沒有離開過那艘船,兩個坐在河畔的男子,看起來好像各自對著空氣在自言自語。「如果真有那麼容易,天下間還有什麼做不到的事?」

  這回答讓陳立揚感到詫異。「你試過?」

  「這跟有沒有試過沒半點關係。」輕嘆一聲,淺淺地化在風中。「她說不想和我談感情,如果是你,不放棄行嗎?」終於側臉看他一眼,譚恪亞的眸底有看不穿的深思。

  陳立揚不安地撇開頭,顴骨微微泛紅。「干我什麼事?別扯到我身上。」

  「是嗎?」意有所指地說了句,譚恪亞勾起嘴角,將視線重新栘回湖面,焦距依舊定在心之所繫的女人臉上。

  兩個男子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只是安靜地看著船隻劃動;而心湖,就像那陣陣被船槳劃動的水波,漩起複雜且數不清的細碎漣漪--

【第九章】

  冬日的陽光沉得早,約莫五點左右,天空已逐漸灰暗;臨別之際,陳立揚凝了眼沉默地收拾垃圾善後的譚恪亞,終於忍不住將一直被魏塏堂霸佔的岳幼堇拉到一邊的大樹下「密談」。

  「什麼事這麼緊張兮兮?」岳幼堇的心情有點沉悶,雖然一整天和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共度一個還算「普天同慶」的假期,但總覺得有點若有所失;但一旦面對她的學生,她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以對,尤其是全班帶頭的陳立揚。

  「老師今天好像玩得挺盡興喔?」年輕的男孩語氣裡滿是嘲諷。

  岳幼堇有點心不在焉,神經線大條地反問:「不錯啊,難道你玩得不高興?是不是嫉妒同學們有女朋友啊?」

  「我才沒那麼幼稚呢!沒女朋友還不是可以玩得很開心?」蹬踢著地上枯黃的小草,事實上帶點言不由衷。「喂,怪女人,魏老師是不是想追妳?」

  「啊?」她沒想到自己會遇到如此開門見山的問題,臉部表情微微僵硬。「有、這麼明顯嗎?」

  「是啊,不然他幹麼來參加我們班的同學會,還一直黏著妳不放?」這女人果然不頂聰明,大家都看得出來了說。

  「是、是喔?」嘿嘿乾笑兩聲,對這個大男孩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尤其是自己的感情問題。「你知不知道,小孩子太聰明有時候很討人厭?」

  陳立揚咧開嘴笑著,青澀的臉龐有股莫名的世故。「我只比妳聰明一點點。妳不會笨笨的答應他的追求吧?」

  「什麼叫笨笨的?」揚起眉,岳幼堇對他的評論不滿到極點。「好歹我是你的導師,你可不可以稍微尊敬我一點?」

  「可以啊。」無所謂地聳著肩,他不置可否。「只要妳變得比我聰明。」

  「我當然比你聰明!」她可不承認自己的腦袋會輸給這個小鬼頭,即使他精明滑溜得過分。「我才是老師,不是嗎?」

  「沒有人規定老師一定比學生聰明。」摸了摸身邊乾裂的樹皮,眸底有股淡淡的複雜。「如果妳答應魏老師的追求,那麼,妳一定比我笨上許多。」

  少年有少年的心事,唯有他自己知道。

  自從和岳幼堇長跑過後,莫名的,他開始對這個與眾不同、性格特異的女老師有了不同的看法,更多的是連他自己都理不清的好感。

  雖然他還年輕、稱不上成熟,但默默觀察一整天下來,他有他屬於男人獨特的看法。

  很明顯,魏塏堂對岳老師很有興趣。但以魏皚堂今天的表現來說,他只給這個空有外表的老師三十分,根本不及格。

  反觀譚恪亞,雖然他是以岳幼董朋友的身分來參加這次的同學會,但他卻細心地照顧到每一個同學的需要並適時伸出援手,因此即使不甘心,他還是給譚恪亞滿高的評價。

  以岳幼堇的性格來說,陳立揚很清楚自己對她的好感不可能有任何發展的空間,因為這女人古板得可怕,絕對不可能和他發展時下流行的姊弟戀,所以對她這份莫名其妙的迷戀,他會小心翼翼地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

  但站在岳幼堇的立場來看,譚恪亞和魏塏堂兩相比較之下,他會把票投給前者,並期待自己的建議可以讓這個沒心機的老師選擇真正的好男人--畢竟她是自己偷偷喜歡的女人,他衷心期盼她能得到幸福。

  「欸,你是來找我碴的是吧?」就說嘛,這小鬼哪有這麼乖巧,還會給她好臉色看?原來是故意找碴來的。「魏老師……人不錯啊,我覺得他挺適合我的。」不知怎的,她心虛得厲害。

  「哪一點適合?」他猛翻白眼。「就因為他跟妳一樣,都屬於四肢發達那一型?」

  「喂!」白癡都知道,「四肢發達」絕對不是什麼好話,這個她還聽得出來。「我們背景相同,都是體育老師,這有什麼不好?」

  「不是不好,但我覺得魏老師沒有『他』來得好。」指了指繫緊垃圾袋的譚恪亞,不給她看走眼的機會。「妳不覺得他比較體貼嗎?」

  剌痛!

  岳幼堇深吸口氣,很快抹去心頭漾起的異樣感受。「我知道恪亞很好,但他並不適合我……」他有資格得到更好的女人,卻不該是她。

  「因為他不是體育老師?」陳立揚嗤笑了聲,搞不懂她的腦袋構造。「你們大人好奇怪,談戀愛本來就是只憑感覺的東西;感覺對了就在一起,感覺不對就分開,如此而已,關背景、條件什麼事?」

  岳幼菫輕顫了下,帶著絲絲羞惱。「你……人小鬼大!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

  「我才懶得管妳呢!」佯裝不在手地噴了口氣,眸底覆滿認真的光芒。「只是妳這麼笨,搞不好被人騙了都不曉得;這種事可不能開玩笑,看在妳是我老師的分上,我才會好心地提醒妳。」

  「謝謝後,」她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一個笑臉。「謝謝你的雞婆!」

  「不客氣。」他還當了真,禮貌地應了聲。「但願妳『孺子可教』也。」像個老學究,他正經八百地答腔。

  「夠了你,什麼毛病嘛!」岳幼堇被他的模樣逗笑了,沒好氣地以手肘輕撞他的腹部:率先轉身趕上其他人的腳步,她回頭喊道:「走了啦!想賴在碧潭隱居啊?」

  笑著迎向她的呼喚,卻在她轉身時刻斂起笑容。「我真的希望妳能幸福……」

  淡淡的、淺淺的祝福,化成風似地吹進岳幼堇不安的心湖,揚起一波波看不清的迷障,久久、久久……

※   ※   ※

  依照和魏塏堂的約定,岳幼堇和他揮別了同學們及譚恪亞後,便一起去烏來夜遊、看風景,只是一路上她的心緒紛擾,根本無心於眼前的美景。

  「怎麼一路上都悶不吭聲,是不是累了?」等到兩人獨處時,魏塏堂似乎又恢復成她想像中的溫柔模樣,卻讓她的眉皺得更緊。「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好嗎?」

  來了!她的眼角驚跳了下,知道他這一整天下來,最期待的時刻已然來臨。

  不答應也沒反對,她茫茫然地隨他進入一家不知道是什麼性質的店,感覺既像飯店又像旅社;待她回到現實,競發現自己已站在一間幽幽暗暗的房間裡,她甚至看不清房裡的裝潢,只感覺到一股不安籠罩著她。

  一雙大掌由背後攬上她的腰,她倏地狠震了下,分下清心頭的感覺是期待還是恐懼,只知道自己心跳得厲害!

  略嫌急躁地透過衣料撫摸她的身軀,響在耳邊的聲音顯得極為興奮。「妳肯定不知道,這一刻我等了多久。」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反抗的思潮長出嫩芽,在晦暗的房間裡,她感覺不到任何親密的氛圍,有的,只是驚惶。

  耳邊的喘息是急躁的、肉慾的,在她身上游栘的手是強勢且陌生的,跟那個男人給她的溫柔、體貼全然不同。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到底是出了什麼差錯,為什麼她會有股想逃的衝動!?

  「等、等一下……」幾乎是逃離似的,她控制不住地拉開他的手,移開兩步暫擭喘息的空間。「我們……談談好不好?」

  「談了一整天還不夠嗎?」對他而言,上床是最後的目的,他永遠搞不清女人為什麼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矜持?他湊近一步,不滿地發現她倒退一大步。

  「我、我覺得我們這樣……太快了。」這算什麼?男女朋友之間不該只有肉體關係;雖然一天下來,她和他說了不少話,但全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極為表面的交談,這樣對他們的感情沒有絲毫幫助,對彼此根本都還是膚淺的認識而已。

  「快?」他訕笑,把她的想法當笑話。「哪會啊?我覺得感覺很好啊,會在一起本來就是極自然的事,妳不要想太多了。」他試著平撫她的抗拒。

  感覺很好?

  談戀愛本來就是只憑感覺的東西,感覺對了就在一起,感覺不對就

溦淇 於 2007-10-06 18:00: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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