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總裁【五行總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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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8-02-24 03:12:00
楔子

  美國麻薩諸塞州 波士頓

  五個俊美輕狂的男子,正擠在一家他們常常光顧的"無名餐廳"內,高舉著酒杯,互相慶賀著。

  "為我們的畢業乾一杯!"有著飄逸長髮的藍眼男子道。

  "瞧你說得像是迫不及待去泡妞似的!"看來相當精明的頎俊男子金皓天譏道。

  "拜託,女人是多可愛的東西!"先前發話的中美混血美男子藍渥特辯駁回去。

  "女人不是東西,這麼形容她們,會遭非議的。"有自中古世紀走出來公爵──穆法亞,優雅地糾正這個視女人為無物的好友。

  "老天,法亞,我真懷疑你這麼紳士怎麼把女人?"藍渥特索性先喝一口啤酒"壓驚"。

  穆法亞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

  "穆法亞當女人是水晶,小心捧著;你卻當女人是衣服,一件換過一件濫情的可以。"出身黑道之家的火耀司,邪佞地瞥了眼自命風流的藍渥特。

  "臭’’火神’’!你又當女人是什麼?"藍渥特不服氣。

  "是麻煩!"火耀司吸了一口煙,一臉不屑。

  金皓天忽然注意到從剛才就不哼聲的房藍道,"房,你的看法呢?"

  "傢俱一件。"他簡單明瞭的下著評斷,彷彿"第二性"對他而言根本毫無意義。

  "哈──"登時,其他四人笑成一團。

  "房,真不愧你老爹是投資房地產事業的。傢俱!?女人是傢俱!?妙!妙啊!"藍渥特笑得前僕後仰。

  "別鬧了。大家來乾一杯!從今爾後就得各奔東西,祝我們五人前程似錦、友誼常在!"金皓天打斷先前的"女人論"再次高舉著啤酒。

  霍地,其餘四人也起身舉高喊:"乾杯!祝友誼常存!"











  第一章

  廣袤的草原與山嶺的銜接處,有一棟檜木所搭建的房屋,遠遠看,它似乎很渺小,但只要走近一瞧,便會看出木屋主人的用心之處。

  建材是精選上好的原木,樸拙卻不失韌性,不論山嵐、霜雪欺淩,它都能屹立不搖,這讓它在繁華的西雅圖裏突顯其幽然與獨卓,一如它的主人──穆法亞。

  在美國,尤其是西雅圖,只要提及"穆林集團",大夥都會露出欽讚的口光,因為二十八歲、中英混血的穆法亞,已是掌握全美百分之九十林業的?子。但他卻一點兒也不驕矜,那股置身紅塵之外的卓然氣質,讓人感覺和商人扯不上半點關係。

  這三年來,穆林集團積極擴展下游產業,其中以穆林出版集團發展得最迅速。

  因此一些知名的歐美作家,紛紛跳槽至他的旗下,而美國文學作家"楓葉",就是他今年的主打作家,他對"她"自然抱以十分的期待與關注。

  可是最近三個月,他一直聯絡不上這位作家,而且她承諾於八月中旬截稿的那本"婚禮",一點兒眉目也沒有,眼看合約規定時間已近,她依舊杳無音訊,向來沉得住氣的他,也顯得有些浮動。

  他當然知道,有些作家常常為了寫一本巨著而隱居塵囂之外;但完全不對外聯絡倒很少見。

  "少爺,有您的信。"一名身著英式管家服的中年男子突然出聲。

  "謝謝你,卡斯。"他從容地從管家手中銀盤上接過信件。

  卡斯是他母親從英國陪嫁過來的管家,儘管自己一再要他不必行這麼"大"的禮,卡斯依然堅持著主僕之分。

  卡斯退下之後,他看了信封一眼,一見封上的楓葉鋼印之後,一度緊蹙的眉心霍然開朗,不疾不徐地展開信紙──


  先生:

  非常謝謝您的支持與關注。

  實因有迫不得已之因,所以必須向您告罪。敝人欲取消與貴公司合作的計畫──"婚禮"。至於已收的訂金,將以兩倍金額作為賠償,尚祈體恤。

  順祝  業祺

  楓葉


  當下,穆法亞感到屋頂似被人惡意掀了起來而且更糟的是,此時還飄著冬雪。

  儘管如此,他不是平靜地令人為他找出楓葉的電話撥了過去。

  響了三聲,就聽見一個很獨特的磁嗓,透過錄機傳來──

  "您好,我們現在不方便接聽您的電話,請留下您的電話與交代事項,我們將盡速給您回電,非常謝謝您的來電。"

  話落,嘟地一聲響──

  "我是穆法亞,我想與楓葉女士討論一下’’婚禮’’合約的相關[宜,如果方便,請盡速回電。謝謝!"

  收線後,他又撥了一通電話,"賈姬,如果楓葉白天打電話到公司,請立刻通知我。"

  "她是美女嗎?"她醋意橫生的問。

  "賈姬,我想你偏離主題了。你是穆林出版的總編輯,作家的任何問題你都該知道,如今對方有意毀約,這是件大事,和她是不是美女無關。"霜冷已現,但仍舊維持不慍不怒的口吻。

  "法亞,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生氣嘛。"賈姬嘟著朱唇撒著嬌。

  "唉。"他輕喟,決定收線。對於這個胸大、腦袋勉強過關的法國女娃,他還真有點頭疼。

  由於她父親是美國出版界的龍頭,人脈與實力不可漠視,當初他是想借力使力,讓自己的穆林出版能因異業結盟而奠定基礎。而她父親唯一的條件便是要他的獨生女擔任總編輯,為了合作,他勉為其難地答應了,誰知這卻弄得他得時常收拾她闖下的爛攤子。

  其實,她對編輯也非全然無知,只是對作家的篩選,竟是以是否為美人作為標準,只要是美人一律封殺,理由是──

  她擔心那些女人會奪去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天啊!套一句火耀司的話──是個麻煩!

  這些年來,他一直視女人為"人",結交與否只在於對方是否值得交往,不會以美醜、高矮來分野。但他並不否認美人的確賞心悅口,但也僅止於欣賞而已。

  "法亞──"她還繼續使出纏功。

  "夜深了,晚安。"他不聽她道別便收線。

  這是他第一次對女士"不尊重",但他一點兒也不覺得抱歉,因為英國人的紳士風度,是留給懂得自我尊重的人!

  ※     ※     ※

  西雅圖的市中心,有八棟以八卦陣排列而成的原木建築物,每棟約有三十層高,八棟環繞的廣場便立著"穆林集團"的中英文篆刻字體,強調的正是他們以林業起家的特色。

  在這個居民多為美國人的城市,許多人不免對這特殊造型的環狀建築感到好奇,後來經過媒體披露,人們才知道原來穆林集團退休的大東家,正是中國富商穆青山在迎娶英國望族的太太後,居美國所創立的企業。

  為了不忘本,穆青山便以八卦建築突顯中國人所推崇易經。果然,他的巧思引起廣泛的注意,也為穆林集團帶來更大的商機。

  八點鐘一到,穆法亞的黑色勞斯萊斯轎車便駛進了穆林集團的大樓,才一走進辦公室,就看見大門被無禮的推開。

  "法亞!這個臭老女人,真的太過分了!"一身酒紅色套裝的金髮女孩環胸怒道,乳溝也刻意擠得更深陷。

  "賈姬,你忘了該有的禮貌!"他幽冷地睇著她。

  "法亞──對不起,人家氣昏了。"她索性巴上他的胸膛,以豐滿的雙乳磨磨蹭蹭,試圖化解他的冷怒,及達到色誘他的目的。

  "賈姬,現在是上班時間,請你自重。"他毫不留情地扯下她的雞爪。

  "你──"金髮似乎在冒煙,但一想到穆夫人的寶座,她硬是將怒火壓了下去,"我只是氣壞了,所以──"

  "所以就忘了禮貌,也忘了現在是上班時間?"他冰冷以對。

  "法亞──"看出他的怒意,她連忙噤口。

  雖然每個人都認為他溫文懦雅、風度翩翩,但那眼神中隱隱透露出的危險訊息,卻教人不敢造次。

  "坐吧,找我什麼事?"他不帶感情地睇著她,逕自坐進辦公椅。

  "哦,就是那個楓葉剛剛打電話來,說什麼都要解約!她以為她是誰啊!我們穆林還怕找不到更好的作家嗎?"她一口氣劈裏啪啦地詛咒。

  "她是當紅的一線文學作家,也是穆林目前的搖錢樹,你忘了嗎?"他冷冷地拋出了這麼一句話。

  其實,他們穆家目前的資產,他十輩子也花不完,他並不是這麼在意穆林出版旗下的作家,是否能為他賺錢,他在乎的是他們著作的品質與口碑。而楓葉的品味與水準,正與穆林的追求目不謀而合。這也是他不想放棄她的原因!

  而賈姬似乎不能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不能不提醒她。

  "我不相信你會在乎她那點銷售量。"賈姬還沒察覺自己的無知。

  "為什麼不?"他噙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法亞──"她瞪著不可置信的藍眼。"如果楓葉女士再打電話來,請直接轉給我。"他堅定地說。

  她雖不服,不敢再有異議,"我知道了。晚上我家有個聚會,我爸特別邀你一塊來。"她已走近他的辦公桌。

  "很抱歉,今晚我有約會,請代為向令尊致謝。賈總編輯,你也該回到你的辦公室了。"他禮貌地下著逐客令。

  "什麼?"她又急又怒,又不敢發作。

  "我現在很忙,你下去吧。"這次他起身,輕輕地將她推出門外。

  旋即,他又按下內線交代秘書。"下次沒有我的首肯,任何人都不能進入我的辦公室。另外,再知會總機,只要是楓葉女士的電話,立即轉入我的辦公室。"這話輕輕落下,散發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一分鐘之後,他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電話那端傳來刻意矯作的聲音,"請問穆先生莊嗎?"

  "我是。您是楓葉女士吧?"他已從秘書口中得知她的身份。

  "是的。"女子肯定道,並以絲巾將自己的口鼻掩仕,略作變聲效果。

  "我想今早您與我們的賈總編輯,有點誤會──"

  "哪是誤會?誰教我理虧在先呢?"她說著反話,其實心頭怒得很。

  "我們可否見個面,再討論有關’’婚禮’’這本書合約問題?"安撫最好的方法在於時機,而見面通常更能達到效果。

  "我想──沒這個必要。很抱歉,我必須毀約,您放心,我不會見利忘義,將此書的版權賣給其他出版商,我只是因個人理由不能再與貴公司合作。我想,還是由律師直接處理這事吧。"

  她不得不毀約,因為她並非原作者,原作是她的先母。

  兩個多月前,母親因血癌辭世。當時,她真的很難過,於是決定將母親生前不論出版過、或未曾發行的著作,全都收錄起來,計畫為她老人家開設一個網站,作為紀念。

  在清點母親的遺作時,突然憶起這本未完成的作品──"婚禮"於是找出合約,準備和對方解約,才發對方竟是赫赫有名的穆林出版團。

  就利益而言,能讓他們公司出版母親的書,的確會造成轟動,但是,母親天生淡泊名利,否則不會下嫁給窮劇團團主的父親,也不會將她大部分著作以女兒的名字簽約。所以,她沒有理由讓母親的作品流落在外。

  "楓葉女士、楓葉女士──"穆法亞連續喚著風葉兒冒名頂替的名字。

  "咳!咳!"風葉兒忽然回神。

  "你還好嗎?天氣漸涼,要多添加衣服。"他說得真誠。

  "謝謝你。"本想就此掛上電話,但他這麼一關心,到口拒絕竟說不出。

  "讓我們給彼此一個機會好嗎?我直飛紐約與你商談,不勞你長途奔波如何?"他動之以情。

  "……好吧。"反正解約也是得簽字。

  "謝謝你。我們就約這個月月底如何?"他禮貌地詢問。

  "你真體貼。"她突然脫口而出。

  "這是應該的,何況您是長輩。"他自謙地道。

  長輩?哦!對,她現在是"長輩"。"那就月底在您紐約的辦公室見好了。"她也爽快地回道。

  ※     ※     ※

  風葉兒,你準是瘋了!收了線,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他的紳士作風給拐去了!

  "風葉兒,換你表演了!"教室內的同學大聲喊著在門外打大哥大的她。

  "來了──"她突然故作風情地甩甩長髮,簡直是洗髮精廣告的翻版,只是那張俏麗的小臉多了三分促狹。

  一走進教室內的表演台,風葉兒又甩了一次青絲,"沙士皮亞教授,還有各位戲劇班的同學,我今天要獻醜演出的是──"停頓了一會兒,她道:"是’’情婦’’。"

  此言一起,紐約市這間頗富盛名的戲劇學府的同學,無不譁然地吹起口哨。

  於是風葉兒開始表演──

  "我最愛說的話就是謊言,我最愛看的就是男人的醜態,我最愛聽的是男人的假話──"

  這時台下的同學無不豎起耳朵,可不希望漏聽了什麼精采的隻字片語。

  風葉兒可是本系最優秀的表演者,演什麼像什麼,讓人無法不跟著她的一言一行旋轉,她就像個發光體,不燃燒殆盡似不甘休。

  "我最愛做的就是──"大腿故意學莎朗史東大幅度地交錯了一下,只是她的裙穿了"金鐘罩鐵布衫",同學當然瞧不見褲乾坤。

  "畦──"抽氣聲頓時四起。

  "我最愛做的就是沙士皮亞教授的同居人。"她一把就摟住教授的脖子,輕輕地在他老臉上烙下火紅的唇。

  美籍的沙士皮亞連忙將她推開,一臉不可造次的表情。

  "哈──"她突然噗哧地朗笑起來,"教授,別緊張嘛,這只是演戲嘛,再說,你沒聽見我的第一句臺詞嗎?稱職情婦的首要信條是──真話中藏著假話,謊言中有一分真心。"她又朝沙士皮亞教授拋了一記媚服,甩了一次長髮,表情既挑逗又魅惑。彷彿在說──我們本來就同居嘛!因為他是她的親舅舅。

  但為了避免同學知道他們是親戚,藉此說她舅舅會放水,所以才不對外公開他們的關係。

  接著,教室響起了響亮的口哨與鼓掌聲,因為她成功地扮演了情婦這個角色。

  "安靜!"沙士皮亞刻意擺出教授的威嚴。

  但喧鬧聲仍未止歇,他只好以麥克風喊道。"不想取得碩士學位的同學,可以不用聽我下面的話──"

  教室內登時鴉雀無聲。

  "碩士學位的考核標準,只有一道題,那就是各自擬定一個角色去扮演。若能將這個角色詮釋得完美,並能存證於畫面或文字就算過關。而難度越高者,還可獲得我的推薦到現今最紅的導演身邊工作。"

  語畢,沙士皮亞噙著賊笑,大步踱出教室。

  二十分鐘後,風葉兒從隱密的林間閃了出來,鑽進他的車子內,還未上安全帶就嚷著。"舅舅,你太狠了!這種爛題目也敢出。"

  "嘿!我可不放水,就算你是我媽也一樣。何況,你只是我的外甥女。"沙士皮亞老神在在地開著那部福待老爺車,往他們郊區的家駛去……

  "我要換題目!我要換題目!"她不依地亂喊亂叫一通。

  "再叫就外加一題,才算過關。"

  "什──"

  "再說一個字就外加兩題。"

  可惡!雖然風葉兒氣憤不已,卻只敢捂著嘴暗咒。

  因為她這個舅舅,向來到做到!

  ※     ※     ※

  紐約八月下旬的天氣已漸寒涼,穆法亞依約來到紐約市,順道與他的死黨,也是五行社成員的"金"──金皓天,約在蘇活區的一家異國風味餐廳見面。

  好友相聚本是一件愉悅的事,偏偏賈姬以業務為由硬是插了進來,壞了他們的興致,這午餐也就匆匆結束。

  三個人一踏出餐廳大門,立刻引起眾人的注目,因為這兩個截然不同氣質的男子──個似烈陽、一個則如徐風。

  金皓鮮明如鐫刻的五官,時而矍鑠、時而鷙猛,這是他最吸引人,也最讓人害怕的地方。

  穆法亞則是與他完全相反,他是那種優雅俊美的男子,舉手投足都流露出不凡的氣質。

  至於站在他們之間的法國女子──賈姬,就顯得有些格不入,她渾身上下的名牌,一臉的傲氣,就如過度包裝的禮物,不免有些俗麗。她還不自覺。

  金皓天對於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或東西,絕不會多瞧一眼,因此在司機將車子駛向他時,僅和穆法亞握手道別,"木,再見,我會再打電話給你。記得──"他笑得邪佞,手掌又做出五的手勢,旋即鑽進座車,漸行漸遠。

  穆法亞淺淺地笑了。

  是他的錯,不該讓賈姬硬插進來的。

  那個五的手勢是他們五行社的獨有暗號,表示這個聚會只有五行社的成員才能參加,也就是說,下次要和"金"見面,必須單獨前來。

  "法亞,你這個朋友真不懂禮貌,連走也沒和人家打一聲招呼。"賈姬嘟唇怨道。

  "不要隨便批評’’金’’,是你突然打斷我們的飯局,失禮在先,又怎能責怪於他?"穆法亞直言不諱。

  "我是因為有公事,所以──"她還想強辯。

  "賈姬,聰明的女人是不會找藉口為自己脫罪。"語調輕柔,卻說中痛處。

  "法亞,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她突然有些氣餒。

  "我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他從不讓她跨進心間,因為她根本不夠格。

  "你──"她氣得花容變色,但旋即壓下怒氣。這裏是公共場所,美人第一信條是──不讓外人看見自己失控。

  "楓葉女士聯絡上了嗎?"他見她讓步,也就順勢轉個話題。

  "她家裏電話沒人接。真是的!我們為她大老遠飛來,這個老巫──"差點說她是老巫婆,立即收口,1老太太怎這麼粗心。"

  "待會兒再試一次。你先回飯店,我還要去一下穆林在蘇活區的風鈴工作室。"他只想一個人安靜一下,手一舉,為她叫了一輛計程車。

  她卻將車門關上,追上他,"我也要去──法亞。"

  穆法亞決定了,回到西雅圖,不管任何關說與壓力,他都要支開賈姬。反正穆林不缺她這麼一個礙手礙腳的總編輯!

  就在煩躁不已時,他看見前方不遠的風鈴工作室門口,正聚集一群手執著畫筆的工作者,團團地將"目標物"圍起來,專注地揮動著畫筆。

  殺風景的賈姬走近這群街頭畫家身邊,往中間眺去──

  一抹令人驚豔的身影立刻印入她的眼中,同時也烙進後方穆法亞的心底……

  這女孩美得驚心,花瓣似的柔唇,彷似掐得出水。晶瑩明亮的眼眸了光彩照人外,更添獨特的醉人秋波。午後的秋陽透過那發滲落燦燦光彩,襯得如凝脂的肌膚更加雪白。纖手在一陣秋風揚起,吹動了她肩上的雪紗時,動了動,更添韻致。

  突然間,穆法亞的心口開始有了縫隙……她的倩影鑽了進來。

  "哈啾!"女孩突然打了個噴嚏,連忙以手掩住口鼻,而肩上的雪紗也在這時飛走……

  "啊──"女孩忽而低聲驚叫。

  畫者們慌亂地叫道。"葉兒,你快坐好,否則我的畫就完了。"

  "哈──"她突然笑了起來,而且狂笑不止。

  "笑什麼?"其中一人佯怒道。

  穆法亞也很好奇,前一刻鐘才似天女的佳人,為何轉瞬間就變為頑皮精靈。

  "真正的藝術家,不是讓特兒一動也不動地讓他畫個夠。若有誰能將我剛才打噴嚏的難過樣兒畫出來,那麼那個人才有可能成為未來的畢卡索!"

  話落,她旋即起身,準備去找那條母親生前最喜歡的雪紗絲巾,卻發現一個猶如從中古世紀走出來的男子──不,是似公爵的男子將紗巾拾了起來。

  "這是你的吧?"穆法亞淡淡地勾起唇角問道。

  "是──"她看傻了眼。這個男人真的──好看極了!

  "還給你。"

  "謝謝你──"風葉兒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穆法亞的臉,有幾秒的怔忡。

  她從沒在紐約見過這麼優雅的男人!儘管他身著現今最時尚的西裝,仍掩不住他天生的貴族氣韻。

  "小心著涼。"他見她身著單薄,關心也就自然地流露。

  "謝──謝──"風葉兒平日的口若懸河竟在面對穆法亞時,完全不見了,只有晶彩的目光疑疑地隨著他打轉。

  賈姬見了醋勁十足,一把住穆法亞的手臂,像是宣示所有權的說:"我們進去了,只不過是個出賣肉體的三流模特兒!"

  出賣肉體!?

  這下子風葉兒回神了,忙不迭地喊住準備進風鈴工作室的賈姬,"你這只火雞說什麼!?"惱火的反擊,火力十足。

  聞言,賈姬一怔。

  她自小至大誰不是將她捧在手心上,從沒有人敢這麼羞辱她!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竟然敢公然損她,她非討回公道不可!

  "你說什麼!?"賈姬也顧不得形象了。

  "我不過是據實以告罷了。"風葉兒滿眼不以為然。

  "你又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浪蕩女!"賈姬以法文罵道。

  喲!以為她聽不懂法文嗎?風葉兒也還以顏色,"是你自己吧?"上下打量她那身火紅的衣著,暴露程度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她這身輕涼打扮是應工作之需。而那個女人──怕只是為了她身邊的男人吧!

  賈姬沒料到她會說法文,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繼而轉向穆法亞求救,"法亞,她欺負我。"一臉委屈。

  只見他一臉不認同,"你不該這麼罵她,收回那句話,並向她道歉。"他也以法文指出賈姬的錯誤。

  "法亞──"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會說法文,那剛才的惡言,他不都聽見了?

  唉!都是那個死女人害的!害她在法亞面前失控!

  她惡狠狠地瞪了風葉兒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以法文對她說。"對不起。"這才化解了一場戰爭。

  見狀,風葉兒不禁好奇,這個男人和那只火雞究竟是什麼關係?她為什麼那麼怕他?

  也許他翩翩的外表只是一種假像。正如她平日雖率性、勁爆,私下卻是……

  "很抱歉引起這場糾紛。"穆法亞率先向風葉兒致意,旋即準備進入風鈴工作室。

  而一直愛慕風葉兒的學長──蘇百利連忙上前,"你還好吧?"

  "當然。"她驕傲地抬高下顎,突然喊住穆法亞,"先生,請等一下。"又是一句法文。

  穆法亞驀然回首,她已走近他,就在他的身邊拋出了一句中文,"換個女人吧,她配不上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麼雞婆。不過說中文有個好處,便是他若聽不懂,她也不會太難堪。

  "她不是我的女人,但還是謝謝你的忠告。"他極淺的笑容流露出玩味。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中、英、法文皆通。

  "你又是來自何方的精靈?"他專注地睇著她。

  世界彷彿靜止了。

  而這段中文對話,當然旁人都聽不懂。

  "救命啊!"突然,殺風景的求救聲從十公尺外來。

  不消三秒鐘,一個搶犯疾速往穆法亞與風葉兒的身邊撞來──

  "啊!"風葉兒躲避不及,整個人被撞退了五公尺遠,而穆法亞也在第一時間以腳絆住那名肇事者,趁其跌得狗吃屎時喝令:"抓住他,移送法辦!"優雅頓時消失,冷鷙遂現。

  在搶匪被其他男子圍困之際,他連忙奔至風葉兒的身邊。"小姐,你沒事吧?"

  扳正她的身體,只見前一秒還鮮活靈動的她,竟陷入昏迷……

  他的心彷彿狠狠刺上一刀!

  "快叫救護車!"抱著她,才驚覺他不想就這麼與她擦肩而過。

  而愛慕她的蘇百利上前,想搶過風葉兒,惡狠狠地瞪著穆法亞與賈姬。

  "我來抱她,你們這對闖禍精別接近她!"

  "注意你的遣辭用句。她──現在是我的責任。"穆法亞不容他人置信的寒氣,瞬間從週身四溢。

  蘇百利不禁打了個寒顫。

迷戀 於 2015-05-25 17:07:02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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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紐約市立醫院的急診室裏,此刻正忙成一團,醫生與護士全圍著一名陷入昏迷的女孩,連院長也出面指揮急救過程。不知情的人會以為是哪位大人物受傷或病危了。

  雖然的確是有大人物在場,但他不是病人,他正是全美的林業?子──穆法亞。

  穆林集團紐約分公司的人馬一風聞他在此,立刻紛遝而至,才知虛驚一場。

  而院長尼爾森也在前一分鐘,接獲紐約市最具影響力的另一號大人物──金皓天的電話,要他全力搶救目前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想來,這女子的身份非凡。

  "各位,如非病人家屬,請先離開,當然穆先生除外。"尼爾森冷冷地說,勢利眼昭然若揭。

  一直未發一語的穆法亞終於開口。"尼爾森先生,請先為她找一個安靜的病房,杜絕閒雜人等。"平靜的口吻,有著不容漠視的威嚴。

  "是!雪麗,快為這位小姐安排住院。請問如何稱呼這位小姐?"尼爾森謙恭地問。

  穆法亞平靜的眼頓時陷入為難。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是風葉兒。"遠遠隔在人牆之外的蘇百利高聲喊道,"我是她的學長,我有她的電話──"其實他也只是她同校的學長罷了。

  尼爾森和穆法亞這才憶及他的存在。

  "讓他過來。"穆法亞出聲了。

  蘇百利這時可是昂首闊步的走近。

  "拿來。"穆法亞簡單地令道。

  "拿什──麼?"蘇百利的盛氣在下一秒,就穆法亞的貴氣給壓下去。

  "她家或是聯絡她家人的電話。"他淡笑,似在嘲笑蘇百利。

  "我只知道聯絡她的這個電話,但不知道是否能聯絡上她的家──"話未盡即被截去。

  "拿來。"無溫度的命令句仍不失雅。

  蘇百利從沒見過有人可以不怒而威,跟前這有如英國紳士的男子卻是這麼一個人。

  "哪。"他按下電子記事簿,立刻秀出一排阿拉伯數字。

  他直覺這電話號碼有點眼熟,但焦慮旋即取代疑惑,忙不迭地撥起蘇百利秀出的號碼──

  對方的電話是傳來風葉兒的錄音留言,那輕俏的聲音彷若此刻她正健康活潑地站在他的跟前……

  他的心竟蠢蠢欲動了起來……那是一種很奇妙,也很難描述的感受。這促使他不自覺地看向病床上緊閉雙瞳的她──

  她的容顏沒有絲毫痛楚,宛如睡著了一般。

  突然有種怪誕的念頭鑽進他腦門──他彷彿知道,"昏倒"這個對一般人而言的"意外",對她是命定的常態。

  "嘟──"電話那端準備錄音的聲音霍然響起,喚回他短暫的失神。

  "您好,敝姓穆,我不知風葉兒的家人是否能聽見這通留言,但我還是想碰一下運氣,因為風小姐目前正在紐約市立醫院,請與我聯絡,我的電話……"溫文爾雅的談吐看傻了一旁的眾人。

  "總裁,這件小事交給屬下來辦就好。"穆林集團紐約分公司的總經理鞠躬哈腰地說。

  深潭般的眼神僅是溢著淡然,"你們全回去工作,並好好招待賈姬,我會再與你們聯絡。"簡單明瞭的指示,飽含不容置疑的強勢。

  "法亞──"賈姬不依。

  "回去做好你總編輯的工作,我希望儘快見到楓葉。"淡漠卻不容駁斥的語氣,似在暗崳著她是打著與楓葉洽商的口號隨自己來紐約,那麼現在正是她該"盡職"的時候。

  "是。"她當然知道他暗指什麼,即使不願留下他與那個女人單獨相處,也無可奈何。

  這時,病房也準備好了,風葉兒被小心翼翼地送進病房,半小時內只見醫護人員進進出出,一會兒抽血、一會兒打針,忙得不可開交。

  "難道沒有更先進的方法?"穆法亞感覺那些針劑彷彿是打在自己身上,顯得有些浮躁。

  "穆先生,由於沒有她的身份證明,我們無法立即查閱她的健康紀錄,所以只能一步一步來。"尼爾森連忙解釋。

  "反正先讓她醒過來。"他的語氣也顯出煩躁。

  在一陣急救過程中,穆法亞一步也不曾離開她。而蘇百利像是和他競寶似地,也撐在一旁。

  突然間,穆法亞出聲,"你認識她多久了?"

  "什麼?"蘇百利沒料到對方會這麼問。

  "你除了知道她叫風葉兒之外,還有呢?"他雖然在問話,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我──"蘇百利登時辭窮。因為風葉兒向來神秘,沒人知道她的父母是何許人也,她也從不和人談及此事,所以,他曾猜她是孤兒,但她沒有孤兒那孤傲受傷的神情,反而多變如雲,讓人猜不透她。

  原來這個寶貝她的乾淨男孩,根本不算"認識"她!

  穆法亞低低地笑了。

  "你──你笑什麼?"蘇百利不禁惱羞成怒,因為穆法亞的笑容對他不啻是種侮辱。

  "動怒無助於你對她的瞭解。"他已經很寬大了。

  也許一般人以為他溫文的外表是不具威脅的,但他的四個死黨都知道,他的笑容與爾雅的表相之下,是絕對的冷情,只是他的家世與教養將他"包裹"的無害罷了。

  "可惜,你對她的瞭解比我更貧乏。"他反擊。

  "這是前一分鐘的事。從此刻起,我將完完全全瞭解她。"他自信地道。因為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或人,很少有得不到的。

  "你──"蘇百利自知拚不過他,頓時無言。

  "我的葉兒呢?葉兒呢?"這時房門突地打開,一個身材魁梧的英國大佬慌亂地喊道。在看見床上昏迷的風葉兒時,整個人衝動地奔向床前,卻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擋下。

  "先生,請你別吵醒她。"穆法亞堅定地說,捍衛的口吻如守護心愛的女人一般。

  沙士皮亞先是一怔,繼而打量這個俊美的男人,暗忖他為何會出現在此,而且還命令自己?

  就是一瞬間,他從這個混血男子的身上,看見一種掩飾不住的天生貴胄氣韻,宛若中古世紀的翩翩王子,優雅卓爾,卻又大權在握。

  "你是?"沙士皮亞恢復了平日的鎮定。

  穆法亞直覺他應該"見"過此人,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他是什麼人。

  "敝姓穆。您是?"他不疾不徐地問。

  "我是葉兒的──"正當他準備出他與風葉兒的關係時,一抹細小的聲音阻斷。

  "皮亞,我在這裏──"風葉兒終於張開雙眸。

  "你醒了!"三個大男人一下子全攏了上來。

  "我──"她看了看他們三個人──

  他也在這裏?

  皮亞舅舅與蘇百利一臉焦急,並含著驚喜。而俊偉綠眼的他異常平靜,但又不像完全的漠然。

  她從未接觸過像他這麼處之泰然的男人!

  面對這麼一個男子,她身上不畏逆境的因數突然高竄了起來

  她突然有點想挑戰這個男人!

  她想看他大笑,看他失控,看他焦慮,看他……不再漠然,就是想看他為一個心愛女人流露出愛的目光。

  她的閃神,皮亞誤以為她摔傷腦袋,而且病得不輕:"葉兒──你別嚇我。"

  "皮亞,應是這個先生救我的吧?"她探詢著他那深如人海的綠色瞳眸。

  "舉手之勞,你的──朋友也幫了很大的忙。"他不居功。

  "學長,謝謝你。"她彷彿知道穆法亞就是會這麼說似的。

  "葉兒,這是哪兒的話,若不是我拉你當我們的模特兒──"蘇百利急於解釋。

  她僅是搖頭,就截斷了他的話。"皮亞,替我辦出院手續,我們回家吧。"

  "好。"沙士皮亞二話不說,立即應允。

  "她的檢驗報告還沒出來。"穆法亞似在緩阻他們的行動。

  這麼做似乎有違他平日的作風,隱隱之間,他有點擔心這一交錯,可能就是分道揚鑣。他竟為這種可能的結果,有了一絲絲的悵然。

  "謝謝你們救了葉兒,但我們有專任的醫師及周詳的病歷,我想回到原來的醫院比較適當。至於費用,我──"

  "算我的。因為她是在與我談話時受傷的。"從容的語氣,藏著一股不容商量的態勢。

  沙士皮亞再次震驚。這麼年輕就能有這樣的氣勢,相信來日將會更加出類拔萃。

  就在他準備辦出院手續時,穆法亞已按下電話鈕。

  "尼爾森,請替風小姐辦理出院手續。"他有力地道。

  二十分鐘後,沙士皮亞推著右小腿骨脛處擦傷的風葉兒走至醫院門口時,一臉興味地回過頭問道。"穆先生,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僅是淡笑,"小人物,不足道也。"

  沙士皮亞自忖閱人無數,這個俊逸的人男孩絕對不是小人物!既然對方不願說,再深究下去也沒什麼意義。

  他於是詭笑起來,"你是天使,守護葉兒的天使。"又朝穆法亞眨了眨眼,拋了個頑皮的笑容。

  "這是我的榮幸。"他答得真誠。

  好久不曾有這種特別的感覺……

  守護天使?他是嗎!?

  就在沙士皮亞扶風葉兒從輪椅下來時,穆法亞突然走近他們,一把抱起風葉兒,"我來。"

  "你──"她竟然羞紅了臉。

  "我只是做一個紳士該做的事。"他面不改色的,但心跳卻不聽指揮地加速。

  淡淡的體香透過髮梢拂進他的鼻端,也竄入他的心間……

  "小夥子,你搶了我的工作哦。"沙士皮亞調笑道。

  "是嗎?"他不以為然。

  "她可是我的寶貝,你搶了我的鋒頭。"沙士皮亞還是不放過他,似乎覷出更多的興味。

  "她是病人,你還有興致討論誰搶了誰鋒頭的問題?"他微蹙眉心往座車走去。

  "那你就好人做到底,再送她一程好了。"他想探探穆法亞的底限。

  "不行!"風葉兒喊出了聲。

  這是她的"秘密",除了皮亞舅舅,其他人都不可以涉入,即使是──

  他認真地睇了睇那雙水晶瞳眸,似想找出她這麼快回絕的原因……

  突地,他輕輕地將她送進房車前座。"紳士不做淑女不願意的事。"

  沙士皮亞顯得失望。而風葉兒鬆了一口氣,但仍小心掩去隱隱的失落。

  她才想挑戰他的,在此時打退堂鼓……這全是因為"隱疾"的關係!

  "不過,還是謝謝你送我們上車。"沙士皮亞故作瀟灑道也走進駕駛座。

  發動引擎的同時,穆法亞卻問了一句出乎他自己意料的話。"您是這位美麗小姐的什麼人?"

  "哈!"沙士皮亞朗笑出聲。原來這小子不是真的無意!於是玩心再起,"附耳上來。"

  他竟真的附耳上去,也悄悄交出一張紙片給沙士皮亞,低聲道。"請轉交給葉兒。"

  皮亞睇了他一眼,決定賭上一把!"我是她的同居人。小子,你──遲了一步。"話落,便加足馬力往前衝……笑聲不絕。

  穆法亞一時不能反應。

  她……和這個男人同居?她是那老男人的情婦!?

  胸口似乎在頃刻間灌入過量的紅酒,微微酸楚中,還有難以形容的脹痛感。

  "鈴……"他的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賈姬的聲音從彼端來,將他拉回現實。

  "法亞、法亞,你有沒有聽見我的聲音?"她像只火雞叫個不停。

  火雞──這個形容詞還真貼切!

  這又讓他想起了風葉兒!

  "法亞──"她又叫了。

  "什麼事?"他冷冷地回應。

  "楓葉又有狀況了……"

  他一邊執著手機,一邊走進紐約市的楓林大道……賈姬的聲音似乎變得很遙遠……一片楓葉就這麼飄進他張開的手中。

  也許"楓葉"沒有賈姬說得這麼難掌控,只是"人"不對!

  他該自己上場了。

  ※     ※     ※

  沙士皮亞一路駕著車子往約市郊駛去,頑黠的笑容仍噙在嘴邊。

  "皮亞舅舅,你對他說了什麼?"風葉兒一臉戒備地瞧著一向鬼點子特多舅舅。

  "小丫頭,心疼啦?"他似乎瞧出葉兒的雙瞳閃著一種躍躍欲試的簇火,這是她不曾對任何男人發出的。

  她太會作戲,而且很投入,連眼神也能說謊。

  如果他只是她的教授,一定會她的演給蒙過去。但他不單是教她戲劇教授,也是她的親舅舅,所以能覷出她眼神裏所含的隱意。

  在某些地方她很像他去世的妹妹克莉絲,才華橫溢、心思敏捷,卻擅於隱藏內心的秘密。只是她們的隱藏方式截然不同。

  克莉絲是將自己隱藏在文字背後,所以儘管她的著作紅遍全美,甚至被翻譯成多國的版本,但沒有人見過真正的她。

  而葉兒則是將自己獻身舞臺,像太陽散盡她精湛的演技,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但真正的她卻是孤單、寂寞的。

  因為她和她的母親都是血友病的患者,當年克莉絲為了生下葉兒乎死在產臺上,為此,風傳仁──也就是葉兒的父親索性結紮。

  "皮亞──"她刻意省略舅舅兩個字,以示抗議。

  他卻不以為意地反問。"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她冷靜地應道。

  "這不就結了。"他則老神在在地笑著,繼續開著車朝她常就醫的醫院駛去。

  "你真的很過分。"她說了一句中文。

  "你又用中文罵人。"他雖不知她說什麼,但看她齜牙咧嘴的樣子,用肚皮想也知道沒好話。

  "我對你只有四個字。"她賊賊地道。

  "哪四個字?"這賊丫頭總有辦法引起他的注意。

  "交換。"她邪笑道。

  "成。"

  "你先說。"

  "你耍詐!小丫頭。"他搖頭苦笑。

  "我不耍詐,只愛──"

  "只愛說謊。"他下了評語。

  "哈!好吧,見你這麼瞭解我,我就告訴你,我對你只有──歌功頌德四個大字。"

  "歌功頌德?老天,丫頭,你弄錯了,那是國際影、戲劇學會給我的,而不是你。你只會折我陽壽。"老臉又是一陣哭笑不得。

  "看在我隨時會死的份上,麻煩你快說吧。"笑談生死是她與舅舅不避諱的事。

  "葉兒──"皮亞不禁感傷了起來。

  "我還沒死,別哭喲。"她笑著趨散窒悶。

  他旋即斂下沉重,戲謔地說。"我只是告訴他──你是我的同居人。"

  "什麼!?"高分貝的魔音倏現。

  "叫這麼大聲作什麼?反正他不是你同學。"他說得理直氣壯。

  "天啊!"她白了他一眼,真是家門不幸啊!

  他不替她"把"住那個男人,還把人家推出門!

  "不過,我有他的手機號碼。"他逗著她。

  "在哪兒?"熄了一半的微火,燃了起來。

  "丟了。"他說得再自然不過。

  "丟了!?"尖鳴又起。

  "你不是不愛閒雜人等嗎?"他故意反問。

  "他是救命恩人。"她雙肩一垂,有如鬥敗的公雞。

  "你愛上他了?"他試探問道。

  "舅舅麻煩你別太發揮戲劇的想像力好嗎?"她連忙否認。

  "是嗎?"他拋出一抹詭笑。在車子轉進醫院的停車場時,神秘地說,"待會兒複診完後,我會送你個小禮物,慶祝你大難不死。"

  "什麼禮物?"這個怪舅舅,沒事獻慇勤──有鬼。

  他卻不點明,只輕輕地拍了拍西褲口袋,那裏有穆法亞要他交給葉兒的聯絡電話及姓名。

  古怪的是,這小子竟然以中英交錯書寫自己的名字與電話。

  唯一的英文字便是他的姓,其他的全是中文。

  這個人難道不怕葉兒看不懂中文嗎?

  在這裏出生的中國小孩,頂多會幾句中文,而且還得怪腔怪調,若不是葉兒的父親執意教她中文,只怕她也和這裏的ABC小孩一樣,對母語是一問三不知,就更別提寫了。

  "舅舅──"明知他賣關子,她還是想知道。

  "套一句你老爸生前最常掛在嘴邊的話──佛曰不可說。不是不說,而是時機未到。"

  "拜託,不是不說,而是不報!"她真拿他沒轍。

  兩小時後,他們從醫院走了出來,同樣是中國人的醫師,一再叮嚀:"小姐,我還是老話一句──多休息。"

  "是,遵命,楊大醫師。"她向他舉手敬禮,逗笑了兩個男人,疼在心底。

  回到車上,沙士皮亞從口袋中取出紙卡,"這是你的禮物。"

  "這──"一見這中文字,忽然好感念父親當初的堅持。

  父親是個傳統的男人,否則不會一心想光大他自組的"龍傳人"劇團及中國文化。有趣的是,他竟娶了一個完全與他文化信仰背道而馳的美國女子,相知、相愛……直到他辭世的那一刻,都央求母親下輩子再嫁給他……

  希望有一天,她能再次回到父親的家鄉──臺灣。

  探著紙卡上的兩行字──


  願飛舞的葉兒,再次起舞。


  落款下方便是十個中文字的電話號碼。顯然他只想和她"分享"這個號碼!

  她登時說不出話來……

  這代表什麼?

  "想打電話就打吧。"皮亞似乎看穿她猶豫的心。

  "誰說那是電話號碼?"她矢口否認。

  "我的妹妹嫁的是中國人,看圖像認字的常識,我還有一點。"

  "啊──打電話。"她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叫道。天啊!我明天還要和老媽生前合作的出版商見面,可是,我現在這樣子──"

  "延期吧。"他建議道。

  "嗯。"她答得有氣無力。

  "我來吧,電話給我。"

  她卻失神地將穆法亞給自己的紙片交給皮亞。

  "風葉兒,你確定他是那個出版商嗎?"他笑看那紙片。

  "嘿!"她尷尬地笑道,立刻抽回紙片。

  沙士皮亞搖搖頭,發動車子,"還是先回家吧!怎麼冬天還沒過完,春天就來了?"他暗指她情苗初長,不願承認。

  "舅舅!"她抗議。

  "哈!"他寵溺地朗笑。

迷戀 於 2008-02-24 03:13: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文數:2424
發表時間:2008-02-24 03:14:00
第三章


  紐約市 金莎飯店

  金壁輝煌的大廳正流洩著優美的音樂,穿梭於此的賓客全是上流社會的仕紳名流,而這棟頗富盛名的豪華飯店正是五行社成員──"土",房藍道在紐約市的產業之一,而穆法亞也就順理成章地下榻在好友的飯店中。

  大廳的左側是香榭廳,一身名牌的賈姬已在裏頭等著"獵物"上門。

  兩天前,她意外接獲沙士皮亞的延期電話,於是她故意將見面的時間提前了半小時,打算先行會會楓葉這個老巫婆。

  就在這時,香榭廳的門邊悄悄地走進一名中年婦女,早已坐定的賈姬看了看她事先透露的穿著──

  過膝的素色長裙,外加一件安格拉小羊毛的淡灰色外套,復古的包頭,古板的老花眼鏡──這應該就是楓葉那個老怪物了!

  她旋即堆起一臉假笑,走近這個老古板。

  "你就是楓葉女士吧?"矯飾的熱情,很快就被老花眼後方的厲瞳看得一清二楚。

  原來是這只火雞!"不敢當。"風葉兒鎮定地壓低聲音,發出字正腔圓的美語。

  "這邊請,我是賈姬,謹代表穆林集團歡迎你。"

  "謝謝!"穆林會用這種女人?老媽的作品還真是所托非人!她當初的決定是對的!真不知是鬼迷心竅,還是一時心軟,怎麼會答應讓那個穆法亞來紐約!?

  "為何不見穆先生?"她一時半刻還未將穆林集團的負責人,與曾經遇見的穆法亞聯想在一起。

  "真抱歉,他有個重要會議尚未開完,所以可能會晚一點到。不過,他已將此事全權委託我處理。"她連忙遞上自己的名片。

  總編輯──賈姬?!

  風葉兒很不以為然,但卻不露聲色。

  "那你可以作主到什麼程度?"她一語命中紅心。

  "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將新作交予我方出版。"賈姬極力討好。

  "我在電話已和穆先生說得很明白,我要解約。"她斷然拒絕。

  "為什麼呢?"她真想大罵這個不知好歹的死老太婆,但卻不想讓穆法亞看輕自己的本事,只好捺下性子詢問。

  "我寫不出東西了。"她據實回答。因為真正的楓葉已蒙主寵召了。

  "那我們可以延長時間,再半年如何?"她討好道。

  "再半個世紀都不可能。"輕柔細語下著斷句,也截斷了後路。

  "你──"真是不識抬舉!

  "我只想討論解約的細節。"

  "那就等著接法院傳票吧!"登時,她抓狂地低叫了起來。

  "看來,穆先生沒有找到一位好的溝通者。"她冷笑著。

  "你說得是。"渾厚而謙和的男聲,突然在她倆的背後響起。

  "法──穆先生。"賈姬連忙改口。因為穆法亞不喜歡人家在辦公時間直呼他的名字。

  穆法亞矜冷地掃了賈姬一眼,卻更勝淩厲的指責。

  "對不起,我遲到了。"他連聲致歉。同時明白這是賈姬的詭計!

  風葉兒卻怔住了……

  他就是穆法亞──穆林集團的負責人!?

  如浴春風的氣韻,絲毫沒有半點商人的氣息,他……怎麼會是全美排行榜上的市儈商人?

  "你是?"她只想由他口中知道他是誰。

  "我就是千辛萬苦’’哀求’’你與我見面的穆法亞。"微微頷首,紳士十足。

  "原來──你就是──他。"她竟有些口吃。

  "別被媒體創造出的假像騙了。我只是做好我的工作,蒙祖上庇蔭,得以享有盛名罷了。"他自謙道。"我可以坐下嗎?"

  "當然,請坐。"慌亂的應對中,風葉兒才想起自己現在是楓葉。

  "你願意將新作繼續交給穆林嗎?"他禮貌的問。

  "我──"她猶豫了。集結母親生前作品勢在必行,但打官司這種勞民傷財的事,也非她的財力可為。偏偏那本"婚禮"母親根本未完成,怎麼合作?

  "有什麼困難嗎?"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怕要讓你失望了。"

  "真的很遺憾。"他以退為進。

  "我承諾過,我不會將這本書交給任何出版公司。如果你願意解約,我亦承諾你,永不再以楓葉之名出書。"她說得十分慎重,也是事實。

  湛藍色的眼瞳,似乎閃著有別於這個年齡的光彩……

  他突然有些閃神。

  這眼神……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個條件很誘人。但我有一個問題──"他想起手中的資料。

  "請問。"

  "為什麼你的著作都是以年僅二十二歲的風葉兒為作者?"由於風葉兒是以中文直譯的名字,所以他沒有將她和兩天前見過面的風葉兒聯想在一起。

  "只是不想讓人認出我罷了,因此以家人的名字簽署。"打從她十八歲,就開始代母成為著作人了。

  "那麼,現在就產生了個問題。"穆法亞冷靜地說道。

  "什麼問題?"她竟有些緊張。就是有一種不知所以的感應──他將提出的問題,八成很難搞定。

  "既然風葉兒為法定著作人,那麼若要解約的話,她也需在場,並由她出面簽名,以示負責。"公事公辦的態度裏還多了一份平和。

  "這──"她果然沒料錯!但她現在是她母親,又怎麼扮自己呢?

  "有困難?"他看出她的為難,然而在商言商,有時細微之處更是成敗的關鍵。

  尤其他並不想和她解約,因為她是美國近代少見的出色文學家,這麼逼她,只不過想讓她就範!或者是道出實情。如果他能夠為她做到的,一定代為解決。

  "是有一點──"她突然靈光一現。

  "我可以知道嗎?"他依舊彬彬有禮。

  "我女兒──小葉,她的手在今年初受傷了,所以──"她故作吞吐狀。

  "不能簽名?"這點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也不是;只是──正在複健的她,若真要簽名,可能會和原筆跡有些差距,所以──"精湛的演技已蓋過事實。

  他卻不語。

  而她的心再次狂跳……怕他根本不相信。

  "還是請她來一趟,簽個字,總是合法的程式,至於字體,我想,我說了算。"他大方地說道。

  "那賠償金──"她知道他不會敲竹貢。

  "她來了再說吧,小事一樁。"他輕描淡寫地說。

  "真是太謝謝你了!"她果然沒看錯人。

  "我可以知道你為何想取消合約嗎?"儒雅的鏡框後方是一雙精明洞悉的眼,彷彿可以一眼看穿謊言。

  "如果我說,是我再也寫不出好東西呢?"她突然感慨的說道。

  儘管她在父母有意的培育與薰陶下,語文造詣比一般人來得好,但是有些深層的東西,沒有經歷過與體認過,就是寫不出來。

  "我很抱歉。這對一個作家而言,的確是一大戕傷。"他寧願選擇相信她說的是真話,這一點他也很驚訝。

  "再一次謝謝你的體諒與大度,但我可不可以有個不情之請?"她突然慧黠地眨眨眼。

  一抹熟悉感又襲進穆法亞的心間……

  "請說。"他發現自己很難不喜歡這個長輩,因為此刻她的身上,竟可以嗅到童女的單純。難道她的成功是因為她的單純?

  "我只想和你討論合約的事。"她瞧也不瞧賈姬一眼。

  始終不發一語的賈姬,登時不平地抽氣。

  "成。"也回以一抹瞭然於胸的笑。

  "年輕人,我欣賞你的果斷與儒雅,也相信你的眼光──"她刻意瞄了一眼賈姬,詭譎地笑道:"但我相信一粒屎,只會壞了一鍋粥。"她說了一句中國成語。

  "你──"熟悉感又上心頭。

  "我的祖母是中國人。"她又編派了一個謊言。

  "原來如此。"理智上,他是該懷疑這種說法;但感情上,他再次選擇信賴她。這對他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那我們何時再見?"她問道。

  "看你方便。"他縱容她耽誤自己的時間。

  "你是個紳士,想來是很多女孩青睞的對象。"她突然想知道他更多的事。

  "你謬讚了。"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優勢,但卻不驕矜。

  "可惜──"她竟有些遺憾。

  "可惜?"這話倒引起他的興致。

  "以一個母親的立場,我是不會容許我的女兒愛上你。"她彷彿走進母親的思維裏,卻不知為何會轉入這個話題。

  "為什麼?"他不知自己也有吃癟的時候。

  "高處不勝寒吧,而且,小葉她……"她陡然收口。她的病一直是她的隱憂,所以才會幻化成火鳳凰盡力燃燒自己,怕的就是,有一天她也會如母親那麼……悄悄地走了。

  她要人們記起的是她最燦爛、最絢麗的一面,而非垂死的病容!

  "小葉──她──"探人隱私是他不會做的事,但這個小葉,讓他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這點他也覺得不可思議。

  "我想,今天就談到這裏吧。"她突然收口。病對她而言是個黑洞,能不觸及就不觸及。"我會和小葉商議一下,再與你聯絡。"旋即起身,挺直背脊往飯店門口走去。

  "楓女士──"他跟了上來。

  "還有事?"她也是一驚。

  "代我問候小葉。"他似乎讀出小葉是楓葉心頭的隱疾。

  "嗯。"感動突地湧至胸口。

  登時,她明白,這個男人最迷人之處不在金錢、不在外表,也不在權勢,而在於他的細膩。

  她怕感動的情緒會脫軌而出,連忙轉身就走。

  穆法亞望著她的背影,竟有種揪心的感覺。

  彷彿感應到她是個孤獨、也是個值得人好好疼惜的老人家。

  這個忘年之交,他交定了!

  ※     ※     ※

  風葉兒一走出金莎飯店,馬上致電給她的密友,"喂,雪子,救命!"

  "你又在演戲了,對不對?"裏見雪子顯然不將她的求救當一回事。

  "我真的成了放羊的孩子,現在連講真話你也不相信。嗚……"她故作悲鳴狀。

  "少來啦!快說,有什麼倒楣的事想找我去擋?"雪子倒是挺瞭解她的。

  "什麼倒楣,你這張損人嘴,小心嫁不出去!"她佯怒叫道。

  "放心,還有一個墊背的──你的嘴比我更毒。"雪子得意地笑著,一口咬下日本進口的富士蘋果。

  "我可是天使的──"

  "饒了我吧’’風’’子美人,快說,否則我可要出去找人攝影了。"

  "真是太沒人情道義了。"她還準備開罵,又被截話。

  "還有三十秒。"

  "你──算你狠!"

  "彼此、彼此。"

  "我要你──演我女兒……"風葉兒開始細說穆法亞的要求。

  "可以,但有條件──"雪子聽完後,突然心生一計,賊賊地笑道。

  "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但卻是你的救命’’女兒’’!哈!"

  "要我幹嘛啦?說吧。"風葉兒認命道。

  "當我鏡頭下的模特兒。"又咬了一口蘋果。

  "什麼角色?"現在只能任她宰割了。

  "等愛的女人。"雪子說道。

  "這麼糟的形容詞虧你想得出來!你到底是不是名攝影大師裏見聞山的女兒啊!"

  "風──葉─兒!"雪子大聲抗議。

  "看在你語文造詣低落的份上,我替你改個名字,就叫──’’祈春’’。"

  "我還叫春呢!"雪子回嚷。

  "你這個男人婆,虧你有這麼美的名字。"風葉兒笑諷道。

  "風──葉──兒?"她再次抗議地高呼。

  "我的寶貝女兒,媽咪在。"風葉兒一臉篤定地占起雪子的便宜。

  只聽見雪子在手機的那端哇哇大叫……

  ※     ※     ※

  秋陽斜照,金風送爽,山林間早已染上一抹秋意,轉黃的樹葉悄悄地透露出季節的更迭,但滿山的綠意未盡,仍留有幾分夏的氣息。

  風葉兒這時坐在黃綠燈交錯的草叢間,看著裏見雪子為攝影的前製作業忙碌著,身邊還跟著一名比她們年輕的女助理,由於她們的裝扮非常的男性化,也就更顯得她楚楚動人、柔弱嬌美。

  "就快好了。"雪子朝她喊道。

  "看樣子當模特兒或是演員,要比幕後工作輕鬆多了。"她伸著懶腰,索性往草叢躺了下去。

  "那是你有天分,很多演員或模特兒想要做出導演及攝影師指定的動作,通常得一次又一次NG後才能搞定。你上輩子一定是妖精,才會變臉如變天,說謊如吃飯!"雪子明褒暗貶一番。

  "雪子大師,麻煩你別影響我的心情,否則本大小姐可能一下子失憶,忘了怎麼擺姿勢。"

  "我的祖奶奶,算你狠,換裝吧!"她丟了一件羽衣般的衣裳給她。

  "這──這也叫衣服!"風葉兒瞄了一眼那輕薄的布塊,白了她一眼。

  "本來是不想讓你穿的,要不是天氣轉涼,我還不願施捨這件寶衣給你呢!"

  "你也不怕長針眼!我美麗的胴體可是要獻給──"

  "得了!別說下文了,四下無人,快換!你那美麗的胴體我沒興趣,我只貪戀你那多變的容顏。"

  "這太……侮辱我美麗的肢體了。"她故作清高狀。

  "天啊!我這是哪找來的三流模特兒!"雪子尖叫。

  "停!我換就是。來人啊!替我圍塊布,好換裝。"她一臉戲味。

  "小姐,就在草叢裏將就些吧!"

  "你確定你是裏見聞山的女兒嗎?"這麼簡陋!

  "百分之百。其實我老爸比我更簡化程式呢!"

  "真是夠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她兩眼一翻,再次認命。

  一分鐘後,風葉兒穿著那似雪紗的布塊,從草叢中站了起來。她彷若墜落凡間的精靈,純潔中還帶了三分狡黠,天真中還和著冶豔,似真又似幻。

  "如何?"她輕笑,故作風情地搔首弄姿。

  "你還是處女嗎?"雪子突然問道。

  "你這個瘋女人!怎麼這麼問!"她也是一驚。

  而這段對話及這幅美景,正好落入在不遠處作畫的穆法亞耳際。

  繪書一直是他的興趣,尤其當他心浮氣躁時,通常會藉繪畫平定心緒。

  自從見過風葉兒後,他的思緒一直無法平息,外加此次紐約行並不如預期中的順利,也就打亂他向來自製的情緒。

  他必須承認,之所以不順利,還包括了他的縱容。

  正因為無法明辨自已為何縱容,所以,他採納了金皓天的建議,來此地作畫。沒想到卻意外看見了兩天未與他聯絡的風葉兒,也恰好乍聞她們間的對話。

  顯然,她恢復得比自己想像中的好。

  再睇了睇她的清涼裝扮,他必須承認她真是風情萬種,讓人很難移開目光。

  由於她們所在的位置比較高,自然沒瞧見他,他也就樂得靜靜欣賞她的演出。

  這時雪子已舉起相機,回應風葉兒的數落,"因為我設計的這個’’等愛的女人’’,正因為沒有戀愛的經驗,所以才迫切又膽怯地默默等待愛人接近,如果你不是處女,如何表現出那種神韻?"

  "八股!那你還找我來幹嘛?"她故意說道。

  "這麼大條的事,你竟沒透露給我知道!"雪子心驚地放下照相機。

  而在一旁的穆法亞心底的那根弦,也在這時被用力扯動,一種窒息的感覺襲心而來。

  他……不喜歡有男人碰過她!

  雖然他知道性愛對紐約市,甚至對許多大城市的人而言,就像家常便飯,但一想她也如此……就感到心痛。

  此時,風葉兒突然說道:"雪子,這種事很難分享。我做與沒做過,都不是重點,你選我擔任你的模特兒,表示你認同我能將這個角色發揮得淋漓盡致,而我也準備為你及你的鏡頭,演出最精湛的’’祈春’’──一如一個等待愛情降臨的女人。"話輕輕落下後,風葉兒便拋開玩鬧的態度,開始擺出各種姿態……

  粉紅朱顏透出光暈,多情的晶眸傳達出期待愛情的波光,並用肢體配合演出。

  雪子一再地按下快門,心中不斷地訝贊──她真的好美!

  而一旁的穆法亞也怔住了,不禁猜測,此刻她的心裏在想什麼?那兒是否住著一個人影?一個讓她期待又盼望的愛人?

  思至此,他竟妒嫉起她心裏的秘密情人了。

  而風葉兒的腦袋真的藏著一個人影!

  他──好嗎?

  她忘不了,他給她的紙卡──

  願飛舞的葉兒,再次飛舞。

  此刻,她正為他翩翩起舞啊……

  "收工!"雪子用完最後一張底片,大功告成地宣佈。

  她也在瞬間醒了過來。

  "你真的太棒了!"雪子興奮地抱住風葉兒,"我要是男人,一定會愛死你的。"

  "如果你是男人,我會害死你的。"她突然有感而發地說。

  "為什麼?"雪子不解,"難道你這裏真的住過一個重要的男人?"她指著風葉兒的胸口。雖然她們是密友,但是葉兒的保護色太重,她還真不懂她。

  "也許有,也許沒有……"她答得模稜兩可。這話再次蕩進穆法亞的耳邊,複雜的情緒很難形容。

  一陣狂風像是故意將他的畫板吹落在地──咚地一聲響,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什麼人在那裏?"雪子大聲問道。

  穆法亞不疾不徐地重新搭起畫架,撥開芒草走了出來……

  "是你!"風葉兒沒有想到竟會在這裏撞見他,她慌張地找衣服蔽體,像只無頭蒼蠅轉呀轉。

  "哎喲!"慌亂中,她竟被過長的草絆住了腳,眼看就要親吻大地了……

  一個人影飛也似地來到她的身邊,成了她的墊背!

  她沒摔倒?

  風葉兒鬆了一口氣,卻在下一刻心跳加速,熱血沸騰。

  因為,她已發現誰是那個英雄兼墊背的──是穆法亞!

  火紅的嬌顏,正寫著她的尷尬與心虛。

  穆法亞卻輕鬆地起身,同時將她一把扶了起來,"真巧,兩次碰見你,你都跌倒。這次沒怎樣吧?"他以中文問道。

  "我、我──謝謝你。"雙頰既熱且紅。

  雪子見狀,有種直覺,這個爾雅高人的男子,一定是葉子心繫的男人!

  "咳!咳!"雪子故意咳嗽。

  "哦,這是我的好友──"風葉兒連忙退出他的胸膛。

  他卻脫下外套,掩去她的尷尬,並睇著她的眼瞳,忽而幽默地代為解釋:"她是雪子。我無意偷聽,實在是你們的聲音太大了。"

  "嘿!你很超過哦!"雪子抗議。

  他二人卻笑了,笑容中,有著不容錯辨的情愫在飛竄……

  忽然,雪子驚道:"這位帥哥,我和葉兒還有事,不能長談羅!"詭笑繼起。

  風葉兒這才想起,她與雪子要去找變裝的道具!"啊!對不起,我們──"連忙將外套還給了他。

  "去吧!我也有事。"他瀟灑地揮揮手,折回原來的草叢裏。

  其實,並不想這麼就和她分手的,只是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他再不撤,就太不上道了。

  風葉兒望著他逐漸消失的背影,悵然的感覺襲心而來……

  她竟捨不得這麼快和他道別?

  這……這是怎麼回事?那個灑脫的風葉兒到哪去了?

  雪子將他們倆怪怪的表情全看進眼底。

  這回,她敢打包票,風葉兒栽了!

  不過,她卻寄予無限祝福,因為那個帥哥的確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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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變身小站"在紐約蘇活區可以說是遠近馳名的變身道具商店。不管你想打扮成公主、巫婆,或是怪獸,這裏從頭到腳的行頭一應俱全。

  上次風葉兒為了喬裝成母親,就是在這裡弄了些行頭,也還真的蒙住了穆法亞。誰知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要見楓葉的女兒,也就是她本尊,於是只好犧牲色相為雪子賣弄風騷,希望她全力演出,哪裡想到,荒郊野外也能碰見穆法亞!

  這會兒她得好好替雪子打扮一下,否則雪子那男人婆的身段准穿幫。

  "雪子,你到底好了沒?"風葉兒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去赴約。

  "老天,這……像什麼?簡直是……恐龍再現!"雪子東倒西歪的從更衣間走了出來。

  只見踩高跟鞋的紅髮女娃,身穿一件綠色小洋裝,右手還掛著假石膏,那身怪異的打扮,真是"笑果"十足。

  "哈!"風葉兒不禁大笑出聲,"天啊!真是……太、太……"她竟不知該用什麼形容詞。

  "我不去了!這麼醜!"雪子抗議。

  "我就是要醜化’’我’’!所以,這個形象太好了。"她交出信用卡給店員;不容雪子後悔。

  "你這個死老太婆!"她覷了眼葉子的造型,"哪有媽媽這麼有氣質;女兒生得這模樣?"

  "當然有!很多新聞不是報導,父母是博士,兒女卻是嬉皮的嗎?反正就這麼一次,你就將就點,誰叫這是你欠我的。"信用卡一收回,她就揪著雪子往外走去。

  "你這狠心的巫婆,小心得不到王子的眷愛!"雪子狠毒地詛咒。

  "我當然得不到王子的愛羅!因為我不是公主。"她一心只想替母親拿回版權,其他事容後再想。

  "你、你──我真是敗給你了。"雪子用那只"斷了"的手去撈裙擺。

  "女兒,你的右手斷了,忘了嗎?待會兒簽字不要穿幫了,否則,我會將你丟進醬缸裏!"她威脅道。

  "你這個──"雪子正準備大罵時,卻看見對街有一個身著火紅風衣的金髮美女,正在對一個挺拔又眼熟的男人"哥哥纏"!

  風葉兒見她沒繼續回嘴,十分好奇,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對街──

  穆法亞!?還有火雞!?

  "葉兒,他不是你那個心頭肉嗎?"雪子不知是有意,還是少根筋,就是這麼順口喚道。

  "去他的心頭肉!"風葉兒越想越火,竟沒了平日的鎮定。

  "葉兒──你、你真的為他著迷了。"雪子更加篤定了。正所謂當局者迷,那她就推她一把吧!"上!"

  "上!?上什麼上?演戲啊!"風葉兒一怔。

  "這不是你最拿手的嗎?反正你現在是風老太太,又不是葉兒,誰知道?"雪子鼓勵道。

  正在猶豫之際,旋即眺見火雞的五爪正抓住穆法亞的手臂,一股衝動倏而化作力量,她大步往前一跨,決定拔開那只火雞手!

  "喲,這不是穆先生嗎?"風葉兒已換成老成的聲音,手邊還掛著"受傷"的雪子。

  "哦──楓女士,這麼巧,還沒到預定的時間就見到您了,不知這位是──"他很難將雪子的模樣聯想成她的女兒,因為……那模樣就像化妝舞會上的小丑。

  風葉兒準備回應時,賈姬卻冒出聲,"法亞,你沒忘了我們正在趕赴另外一個約會吧?既然和楓女士的約定時間還沒到,我們就──"

  "不急。"穆法亞顯然不想錯過與楓葉交會的時刻,總覺得在她的身上找到一抹熟悉的感覺。

  "法亞──"賈姬不平地跺腳。

  風葉兒卻故作大方地笑道:"那就不打擾了,但別忘了,我們約定──"她朝賈姬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諷笑淺現。

  賈姬再次受到刺激,就在風葉兒準備走人時,拐了她一腳。

  "啊──。風葉兒驚叫出聲,連勾著她手臂的雪子也如骨牌效應往下跌……

  穆法亞卻在第一時間將風葉兒抱個滿懷,突來的熟悉馨香味倏地鑽入他的鼻端,一陣眩惑襲進他心間。

  這味道……很像葉兒的!為什麼楓女士身上會有這味道?

  風葉兒連忙站定身子,故作鎮定地咳了一聲,"謝謝你,穆先生。"

  在彼此還來不及多作回應時,只見雪子如倒栽蔥跌在地上,而且假的石膏手臂也摔了出來……

  雪子一臉哭笑不得;風葉兒則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賈姬索性放聲大笑,只有穆法亞低下身子扶起雪子,而且連同那只石膏也給拾了起來,"你還好吧?"

  "我──我──"雪子真想大罵。

  "我想,我們先走一步!"風葉兒連忙住雪子的手臂往回走。

  "楓女士,我們約定──"穆法亞低聲追問。

  "照舊。"她隨意揮揮手,卻發現腳有點疼,都是那個火雞害的!越想越不甘心,登時放開雪子,慢慢往回走……

  "楓女士,你──"他也瞧出她的不對勁。

  其實,她也沒那麼痛,但是這一拐子的仇,不能不報!

  "穆先生,我只有一句話,離這女人遠一點!不然,你的下場可能比我現在的狀況更慘。"一個轉身,她刻意加大瘸跛的效果。

  目睹風葉兒復仇的雪子,在她走回自己身邊時低聲喝采:"過癮!"

  "我現在若是風葉兒,就烤了那只火雞!"她一臉痛恨。

  "哈!"雪子繼而大笑。

  "笑什麼?"她突然察覺自己的情緒似乎太過激動。風葉兒應該是個深藏不露、神秘美麗、情緒收放自如,而且視人生如戲的人,而非率真演出的"妒女"!

  "現在你的女兒醜態橫生,風老太太打算怎麼赴約?"雪子一語驚醒夢中人。

  "天啊!"這該如何是好?

  "只剩兩小時,你用你那詭計多端的大腦好好想想吧!我要閃了。想來,那位穆公子是不會相信我是你的女兒了!拜拜!"雪子隨手丟了石膏、假髮也拔了下來。

  風葉兒陡然覺得今年紐約的秋天好冷!

  一面巨型的玻璃正由四名工人搬近她的身邊,她看見了自己的形象……

  霍然,靈光一現!

  嬌俏的容顏,旋即閃著一抹勝利的微笑……

  ※     ※     ※

  金莎飯店

  晚餐時間已近,風葉兒身著綠色的兩截式褲裝,俐落地走進飯店。及臀的長髮以葉瓣狀的髮夾夾著,足蹬兩寸的墨綠色真皮高跟鞋,一隻同系列的皮包之外,還帶了公事夾,整個人簡潔俐落,青春卻不失穩重。

  她一踏入大廳,立刻引起許多訝讚的目光,她卻瞧也不瞧周圍打探的波光,只是一路前行。

  才一走進香榭廳,就睇見穆法亞優雅地坐在右側半隱藏式的包廂裏;而他看見她也是一怔。

  "小姐,請問有事先訂位嗎?"侍者禮貌地上前。

  "我找穆林集團的穆先生。"她與穆法亞遙遙相對。

  侍者連忙應道:"請跟我來。"

  她仍舊遠眺著他,一瞬也不瞬。

  他也一樣。

  只是他不明白她為什麼也來這裏,而且正朝著自己的所在位置走來……像是他們約定好似的?

  突地,一個念頭閃了進來!

  她已站在他的面前,"你好。"她自信地談笑著。

  "你好。"他已起身迎接她的到來。

  "不請我坐?"她反問。

  "樂意之至,請。"他風采依舊,翩翩動人。

  "謝謝。"她優雅地選了他正對面的座位。

  "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想和我一起用餐嗎?"答案似乎已然躍出,但他希望從她口中知道真相。

  "穆林集團的總裁,也有腦筋打結的時候?"她正扮演著精明而慧黠的角色。因為楓葉的女兒,不是弱者!

  她打定決心,要替母親買回版權,所以不能示弱。

  "當然會有。尤其對一個擅於作戲的人,我不免疑惑。"他也談笑道。

  她是愛作戲,也一向引以為豪,那是她的保護色,別人越看不清,她越安全。只是一旦戲被瞧出是作的,那就傷人,也傷己了。

  她並不想傷害他,更不想讓自己受傷。如今……這戲是演下去……還是作罷?

  暗喟一聲後,她似有定奪。"那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戲也好,真的也好,但現在坐在穆先生面前的我,正是楓葉的女兒──風葉兒。我來的目的,正是以著作人的身份與你解除合約,至於賠償的部分──"

  "原來你就是楓女士的女兒!"這點他的確有些震驚,此時此刻,她出現在他的面前,不正說明了一切。

  "是的,如假包換,這點沒有演戲,我可以提出證明檔,如果你願意以合理的方式解除合約的話。"認真的眼神閃著絕不更改的波光。

  "那你在醫院用的名字,還有你朋友叫你的名字,為何與合約上的名字不同?"他又問。

  "就中文而言,這三個字是完全相同的,只是以英文而言,一般是用音譯,而正式的證件則是一個字一個字直譯的。所以,很少人會將它們聯想起來。"她說出自己名字的玄妙之處。

  "難怪。"他突然懂了似地點頭。

  "所以,你當然不知道這個名字,其實是是同一個人。"她淺笑道。

  其實,她就是不希望人家認出她來。出版商也僅能知道風葉兒這個代號,真正的作者一直隱藏在這個代號的背後,而她,也就樂得當另一個隱形人。

  "對了,不知你母親為何沒來?"他突然問道。他明明是約了"她們母女"見面。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忘了你那火雞女友推了我老媽一把嗎?她現在受傷在家不能動,所以,我只好單槍匹馬赴約了。"她調笑道,彷彿母親的腳傷不敵挖苦賈姬來得過癮。

  "我很遺憾。嚴重嗎?需不需要我請──"他一臉真誠。

  "不用。不過,她老人家要我提醒你,她臨走前對你說的話。"她故意裝作不明所以的模樣。

  他笑了。

  這個楓葉……很特別!

  "笑什麼?我一向相信我老媽的忠告,她到底對你說了什麼?"她假意地探問。

  他繼續笑著,瞅著這張和楓葉幾乎是同一個子刻出來的臉蛋。

  有一秒,他恍惚感到那是一張──相同的臉!為什麼會這樣!?

  他只聽過別人形容自己很像他的父親,但卻沒有像到……是同一張臉!

  怎麼有人可以這麼相像?

  他心中不禁泛起疑惑的漣漪……

  機警的風葉兒,腦中的警鐘霍然大響,旋即反向操作,"你的表情彷彿告訴我,我和我母親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他的心頭再次被撞擊!這個女孩真的心細如髮,而且識人入微。

  "我爸爸也是這麼說。"她突有所感,思緒轉到重病的父親,乾癟的手掌輕輕地放在她的手上,珍愛地說:"丫頭,你長得真像你母親年輕的模樣……真的好像,讓我好嫉妒喲!因為,你全身上下都找不到我的樣子……"

  她依悉還記得自己不服氣地回道:"不對,我繼承你的脾氣、你對戲劇的熱愛,還有……"聲音也哽咽了。

  因為,那句話說到最後,父親的手……輕輕地滑落床邊……再也不動了。

  晶燦的雙瞳此時溢著水光,也打散了穆法亞的疑惑。

  "風──葉兒。"他輕輕地喚道。

  "哦,對不起──"她霍然察覺自己竟表露出率真的一面!為何在他面前,她總是脫軌演出呢?

  不!不是演出。如果是,也是演她自己!

  "我可以再問你一次,這話也曾向你母親詢問過──她為什麼要收回版權?"每件事的成敗總有原因,來紐約之前,他當楓葉是個"案子"。但見了她們母女之後,他已經將事情複雜化了。

  他用心看待這個問題,與這對母女。

  所以,他想知道解約背後的原因與……他不知道的情感。

  "這個問題──很難。"她停頓了一會兒。

  因為,她知道母親去世的消息一旦披露,她想收回所有母親的遺作就更困難了,最可能的是──所有的出版商一定會利用這個機會,大肆炒作她的作品,以期日進鬥金。

  當然,他們這麼做,她也可以從中獲利。但,她不要。

  母親在生前早已為她留下足夠的生活費,加上這些年來自己到處打工,也存了不少的錢,一時半刻,她是餓不死的。

  目前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取回母親的遺作!而若能從穆法亞的手中最先取得作品,再去說服其他出版商也就比較容易。所以她必須先攻破他的防線。

  只是……面對這樣,一個不缺錢的高手,她得付出多大的代價與心智,才能取回母親的東西?

  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在打一場沒有把握的仗──不,是沒有勝算的仗。

  穆法亞探著她變化萬千的臉,突然問道:"事起總有緣由,我希望聽到最詳實的解釋,如此,才能評估它的損失,與合約更動所帶來的影響。"

  他一再告誡自己現在是穆林集團的總裁,而非對風葉兒有些困惑的穆法亞。也只有如此,他才能看清問題與她。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沒有好的理由,你就不同意解約?"她開始沉不住氣。

  "你這麼說,雖不完全正確,卻也相差不遠。"他發現自己的談判對手不是她,而是自己,一個對她心猿意馬的自己。

  "那我只好等你的法院傳票了!"她倏地站了起來。

  一雙大掌覆在她纖細的柔荑上……一陣強烈的火花,頓時劈啪響起……

  ?那間,風葉兒發現心中久蟄的情感,居然為這個陌生又遙遠的男人,一點一滴冒出了頭……

  而他,也陷入另一種光怪陸離的情境中,攪動著他心中莫名又惴惴難安的情愫。

  "先坐下。"還是他先收回震撼。

  直到她坐下,他才抽回手。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坐回去……她應該走的!可是……

  "我很想像個生意人和你或你母親洽商,可是卻發現很難。"他自嘲地笑。

  "你──"聽他的告白,她的意識漸漸恍惚起來,像被催眠似地,讓她願意臣服在他的勸服中。

  "當然只要我一句話,你母親的所有作品都可以無償奉還。但是──我真的想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毫不自誇地說出他的能耐及真誠。

  "你──"她很震驚。

  紐約是個充滿假像的城市,人們可以用錢買到任何東西,包括一個人的誠信。她在這裏生活了一、二十年,早已耳濡目染它的虛幻與假像。如今……一個有勢力的男人告訴她──他的真誠……

  她該相信嗎?

  眼睛是不會騙人的!而他的雙瞳寫滿了關心與真誠……

  她動搖了。

  "我──"她打算賭上一把!

  "鈴……"他的手機卻在這時殺風景地響了起來,震散了她才點燃的一點妥協與賭興!

  他的臉已不復見先前的真誠與乎和,而是不耐與惱怒,瞳眸正隱隱透著少見的嗜血波光!

  "今天我不想再聽見你的聲音!"霸冷的語氣就好像對方是象狼虎豹,欲除之而後快。

  一股惶悚森涼的感覺,霍地籠罩在風葉兒的心間。

  也許,當她道出事實,他也會變成那個拒人千裡的角色!

  她──輸不起。這是她對母親的承諾。

  收線後的穆法亞,同時感到一層化不開的魔網,已瀰漫在兩人之間。

  該死的賈姬!

  不,也該怪自己忘了關機。

  他有些氣惱,也有些挫敗,想再找回先前的感覺是不可能了,"我想,你又躲回殼裏了。"

  "你──"她霎時驚覺,這個男人吸引她的不是他的俊雅、不是他的多金,也不全然是他的體貼,而是她與他之間那種不需言語,就知彼此心意的默契。

  "我不會控告楓女士,也不會拿你當箭靶。你們對我而言,不是商品,更不是商品的代言人。我還是想見你母親一面,希望你能和她一起來,大家面對面好好談談解約的事。畢竟她是真正的作者,而你是著作權人,缺一不可。我尊重你們的選擇,只是很遺憾……我們的關係,因此截斷。"他舉起桌前的水杯向她致意。

  她如中咒語般地隨他舉起面前的水晶杯,湊近唇邊……卻無法入口。

  因為他的這席話不斷地在她的心湖,激起一波大過一波的漣漪……

  第一次她容許一個男人,佔據自己心的一角──

  不對,也許是……一整片。

  咽啞的聲音,宣洩她的感動,"我、我會和我母親一起來解約。"

  合約之事算是過了半個關卡,但為什麼她沒有一點釋然的激動呢?

  這不是她一直致力去做的事嗎?

  "我等你電話。你──還留有那張紙卡嗎?"他有兩個大哥大,給她的那個號碼,正是他極私人的手機號碼,除了給他四個死黨及父親外,就是她了。

  只是──她一次也沒撥給自己!

  "我沒丟。"她扯著嘴角,極力控制音量,怕自己……淪陷。

  "我很高興。"他笑了,無奈地笑了。

  此刻,他發現自己一點兒都不懂這個女孩,卻願意──縱容她。

迷戀 於 2008-02-24 03:15: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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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8-02-24 03:16:00
第五章

  等待是一場拔河,不耐等待的人總是輸家。

  穆法亞學姜太公釣魚,慈悲地連魚鉤也不備妥,無非是存心放水,這麼做,希冀的是什麼?

  這會兒,他也有點迷惑了。

  "風葉兒"這三個字,對他就像一道迷咒,讓他不由得跟隨它起舞。

  在商場上,他向來從容不迫,運籌帷幄全在動靜之間。他本可對楓葉母女公事公辦,卻發現自己下不了手……

  "鈴……"他的私人手機又響起,看了一眼電話號碼,他按下了接收鍵,"喂。"

  "老木,生意談得如何?"金皓天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

  他停了一會兒,不知該如何作答。

  "不會吧?隱形殺手穆法亞也會有失手的時候?"他這個同學,最厲害的武器便是儒雅無害的形象,常讓對手鬆懈戒心,結果──死得很慘。

  "多謝謬讚,我一向不多求。"他笑了,卻有點無奈。

  "拜託,你是不多求,也不用求,人家自己就會送上門。"金皓天知道他的能耐。

  他僅是冷笑。

  "看樣子,這次的對手很難纏,要不要兄弟助你一臂之力?"金皓天敏銳地察覺他的不對勁。

  "不用。"他立刻斷然拒絕。

  "嘿嘿!有鬼!兄弟,不會是你存心放水吧?"

  他又沉默了。

  "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金皓天誇張地糗道。

  "不會是為了挖苦我才打這通電話的吧?"穆法亞轉回正題,因為,金提出的問題,也是他的困惑。

  "上次那餐飯,被那個紅衣八婆弄擰了,這次我只想單獨邀你聚餐,賞個臉吧?"他調笑道。

  "你對女人的形容詞真夠毒的。"他也笑了。

  "我是實話實說,只是弄不懂你幹嘛帶她來?"金皓天一臉不屑。

  "不是我帶來的,而是上了飛機才發現她坐在我旁邊。"想到這裏,也是一陣嘔。

  "天啊,這女人鐵定是巫婆投胎的。"他又開始數落賈姬。

  穆法亞聞言,再也忍不住笑,"你這張嘴,小心找不到老婆!"

  "安啦,已經有目標了。"他信心滿滿道。

  "不會就是那個小孤女?"穆法亞一語道破。

  "反正,到時候你記得準備大禮就好。"他笑得好幸福。

  "恭喜。"他突然羨慕起金皓天。

  他從來不羨慕任何人,對這四個死黨也僅止於欣賞,如今卻因為金皓天得到良緣而感到欣羨……他……是怎麼了?

  "木!木!"金皓天在一旁喚道。

  "哦──"他倏地回神。

  "別告訴我,你此次紐約行是為了一個女人!"金皓天是過來人。他們五行社的成員個個精明,只是以不同方式呈現,而穆法亞一再失常,絕對不會是工作困難,那只有一種可能──女人!一個可以打動他的女人。

  "我的確是為了一個女人而來。"他一語雙關道。

  "老木,你中箭了?"愛神也來敲法亞的心房?

  "當然沒有。"急促的反彈,更顯出他的虛應,"只是這次的案子和一個女人有關。"

  "是嗎?"金皓天持懷疑態度。

  "好啦,別挖我的巢,你不是要吃飯嗎?"他可不想被老友掘私。

  "吃飯?有什麼問題!我還要帶你去看大腿舞。"他勁爆地落話。

  什麼?!

  "你知道紐約的夜生活和我不對盤,就省了吧。"他相信金皓天絕對瞭解自己的喜好,怎會這麼建議?

  "你只聽多明哥之流的音樂會,我明白的。但來紐約,就要享受不一樣的人生。"他調笑道。

  "不怕未來的嫂夫人吃味?"穆法亞故意激他。

  "她當然不能去!就咱們倆去。"

  "謝了,吃飯可以,大腿舞就免了。"他仍堅持己見。

  "哈!膽小鬼!"

  "你才膽小鬼!要不,你就帶准嫂子一起來啊!"他反將金皓天一軍。

  "好啦,跟你說實話,我們是要先去看跳’’舞’’,但不是你想像中的大腿舞。"

  "那是什麼舞?"他還是想知道金皓天在搞什麼花樣。

  "是兄弟就別多問。反正我不會讓你的眼睛感到委屈!"金皓天下最後通牒。

  "好,在哪裡見面?"他終於鬆口。也許出去走走,可以衝散等待的窒悶。他相信一向講求品味的金皓天,是不會惡整自己及兄弟的。

  "我會來接你,晚上見。"

  關機後,他正準備到飯店的游泳池游泳,房門卻被敲響。"什麼人?"他冷聲問道。

  "法亞,是我。"賈姬嗲聲嗲氣地在門外喚道。

  他走近門邊,以冰冷卻不容反駁的語氣道:"我想睡個午覺,你請回吧。"

  "法亞!"她在門外跺腳。

  "如果沒有公事,就別吵我;若是公事,兩小時後我會與你聯絡。"話落便離開門邊,並按下客廳服務部的內線電話──

  "兩小時之內,我不接任何電話,也請在我的房門口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謝謝。"

  放下電話,他並沒有感到輕鬆。心海的潮騷,仍隱隱向他漫來……

  ※     ※     ※

  正午的陽光格外的溫暖,風葉兒身著寬敞的家居服,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看著藍天白雲,連皮亞舅舅的福特老爺車駛進車庫也沒發現。

  當沙士皮亞匆匆走進客廳,她仍舊沒有回首。

  沙士皮亞卻沒察覺她的不對勁,只是誇張地叫道:"我的乖寶貝!你得幫幫我的忙,不,是救救我!我──"還打算繼續大吐苦水時,才訝見這個小甥女怪怪的。

  他連忙以那只肥肥的右手,往她的額頭探去──

  "沒發燒啊!"又將她的右腿給抬了起來端詳,"腳也沒有惡化啊!"

  風葉兒在他的幾番折騰下,這才懶懶地瞥了他一眼,"皮亞舅舅,你到底在做什麼?"

  "終於發慈悲理我了?"他糗道。

  "拜託,瞧您說得是什麼話?我只是有點──"她抗議。

  "有點發春!"他這會兒仔細一瞧她那疑傻的模樣,的確很少見!

  女人只有幾種情況下會出現這模樣,想當年他老妹迷上他那個中國妹夫時,就是這個模樣?

  "沙士皮亞教授,請注意你的修辭!"她佯怒地板起臉訓示。

  "老天,真的被我說中了!"他雖瞪大眼睛,卻滿臉笑意。

  "你才發春呢!"發春!?多難聽啊!

  "風葉兒同學,請尊師重道。"他也依樣畫葫蘆。

  "是你為老不尊,別怪我無禮在後。"她才不認錯呢。

  "小丫頭長大羅,小嘴越來越機靈了,那麼現在看出我在想什麼了嗎?"他試圖轉回正題。

  "我又不是靈媒,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她索性往地上躺去,左腳、右腳地往上著,做起柔軟操。

  "丫頭,對了,就是這個姿勢,我現在正需要它的幫忙。"他打蛇上棍地指著她修長的雙腿。

  "幹什麼?"這眼神有鬼……她旋即放下腳,登地坐了起來。

  "你知道的,我、我──"他突然吞吐了起來,這麼大把年紀,還要對一個小丫頭說自己的心事,真的……很難啟口;但不說,他勢必得孤老一生,他可不要。

  瞧他那一臉難得的見腆,風葉兒突然使壞笑道:"又是為了曼波阿姨對吧?"

  曼波阿姨曾是國際小有名氣的舞蹈家,年輕時不乏追求者,但她只醉心舞蹈,以致蹉跎歲月,但如今已近知天命的年齡,仍花容月貌,難怪失婚的皮亞舅舅會心動。

  曼波阿姨的舞技十分特殊,不但有西方芭蕾舞的基礎,還融合了東方的精髓,退休後,就致力舞蹈教學,還獨創了一些舞碼,很受紐約高級知識份子的喜愛。

  由於她不作大型的表演,所以,想看她獨創的舞碼,就必須到她開設的私人俱樂部觀賞。當然,如果對方出得起價錢,而且又"安全可靠",她是不介意移師至對方指定的地點表演。

  唯一的禁忌就是,她旗下的舞者,絕不可和客人有私下交易;否則一經查證屬實就立即開除。這麼做,無非是保持舞團的聲譽與舞者的安全。

  四年前,她和曼波阿姨習過舞蹈,一學就是三年,最後一年,她因課業繁忙,只是偶爾去那裏練習,當然最重要的"功課",是替皮亞舅舅觀察敵情!

  可是,皮亞舅舅也太不夠努力了,怎麼把了這麼多年,也沒將曼波阿姨拐進禮堂?!真枉她當了四年的"探子"!

  沙士皮亞見自己的心意一下子就被戳破,只能乾笑。

  "說吧!你要我怎麼做?"風葉兒促狹笑道。

  "曼波舞團的要角──莎曼莎受傷了,但今晚她有個重要的客人要來看她的舞蹈,所以,曼波想請你代莎曼莎上場。"皮亞訕訕笑道。

  "不會吧!?"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

  曼波阿姨是她的老師,她理當幫忙,可是,她有兩個月沒練舞了,今晚就上場……那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正是如此。"沙士皮亞再認真不過地點頭o

  "我想她不是這麼輕率的人,何況她的學生這麼多,而且個個舞藝精湛。"她還是不敢置信。

  "但沒有人比你更能跳好’’妖姬’’。"他據實以告。

  "老天!"她突然驚叫一聲,又瞥了一眼皮亞舅舅的臉,"是你把我賣了對不對?"

  "嘿……別說得這麼難聽,我只是實話實說,外加答應她,今晚你一定會上場。"沙士皮亞一臉賴定風葉兒的模樣。

  "你是什麼舅舅?竟然為了女人出賣我!我不跳,那個舞碼太、太──"太露骨!

  她的確可以將那種迷魅男人的妖姬詮釋個七八分,但會點這戲碼的客人,八成是想看出舞之外的"肢體"!

  老天,她才不幹呢!

  "曼波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你未來的舅媽。"他討好道。

  "對,現在連’’舅媽’’也將我給賣了。"她氣不過地嘟嘴道。

  "葉兒──我的乖寶貝!"為愛疑迷的沙士皮亞,也顧不得形象地向她撒起嬌。

  "舅舅!"她感到頭頂正冒著煙。

  "對了,忘了提醒你,曼波說為了保護你,你可以破例戴上面具或是面紗表演,舞客也就不認識你了。而舅舅我也有個大禮要送你──"他這才想起"利誘"。

  "面具……"這個主意還算差強人意!"那你打算怎麼犒賞我這個大媒人?"她使壞的問。

  "請你去本市最有名的蒂芬妮法式餐廳吃牛排。"他大方地宣佈。

  "不要。我要碩士學位。"她老神在在地威脅道。

  "什麼?!"連肚皮都在顫動,可見他有多激動。

  "要不要一句話。"

  "你這個死丫頭!簡直、簡直……"語不成句。

  "別吵,我得先練習一下,只剩幾個鐘頭了,真怕到時候漏氣了。真弄不懂現在的藝術──雪子要我演等愛的女人!你和曼波阿姨要我跳妖姬!真是物慾橫流的紐約!醜陋的紐約!"她翻了翻白眼,為什麼她只能扮演這種角色?

  沙士皮亞卻正經的回了句:"葉兒,紐約雖然醜態橫生,但你卻是我看過最能將陰暗面演出光明的女孩。"

  "舅舅──"柔嗓倏地咽啞。

  這是最好的讚美!

  皮亞舅舅雖是個老頑童,但"沙士皮亞教授"卻是戲劇界最嚴格及最出色的評審。他的褒獎,勝過所有的獎項。她也希望自己能為黑暗帶來一絲光明……一如她的生命。

  突然間,她想起那抹蜿蜓飄漾至心扉的儒雅身影……他正在等"她們母女"的消息,她該怎麼做?

  ※     ※     ※

  金莎飯店的高級套房中,賈姬正點著涼菸,一肚子惱。

  從沒有人敢給自己排頭吃,這個穆法亞卻擺明瞭給她難堪!尤其……在那兩個該死的女人相繼出現後,就沒正常過!

  不行!她絕不能這麼作罷!

  抓起手機,她撥下一組電話號碼。

  "喂,幫我查一個人,她在出版界小有名氣,筆名叫楓葉,所有她祖宗八代的事全都給我查出來,要多少錢,你只管開!"收線後,她得意地露出陰險的笑。

  這筆帳,她可是會算在穆法亞身上的!

  現在,她要去做個臉,洗個澎澎澡,然後……

  色誘他!

  只是她沒料到自己的算盤白撥了。

  ※     ※     ※

  曼波私人俱樂部

  小型的舞臺仍有著專業的陳設與佈置。詭譎的燈光下,曼波漾著自信的步子走上台。

  "歡迎貴客臨門。今晚的舞碼正是金先生您待別指定的妖姬,希望您與您的貴客能盡興而歸。"話輕輕落下,她迅速退下,燈光再次暗了起來,舞臺上迅速瀰漫起霧氣,詭魅的音樂也在這時流洩而出……

  這是一場獨舞。

  舞者這時從舞臺的左方緩緩舞了出來,全身上下幾近半透明,雪白的肌膚被兩層炫彩的雪紗包裹住,在燈光與煙霧的交替作用,那美麗的胴體更加魅惑。

  為了右小腿的跌傷疤痕,風葉兒還特別以緞帶纏成花朵,打了個結繫在上方,絕美的容顏已被她用面具遮了起來,唯一露出的只有那雙眼。而她也因室內燈光昏暗,沒法瞧見今天的觀眾,也就沒有半點不自在。

  勾魂的樂音在這時越來越大,金皓天湊近穆法亞的耳邊低語:"這舞碼是專門為你選的。"

  穆法亞卻沒有回應,因為他已為臺上如靈蛇腰身的舞者所吸t引,每一個肢體語言都帶著邪魅的勾引,似要將人類最底層的原始慾望勾引出來……而且在勾引的同時,卻又流露出不帶鄙陋的天真,那是很矛盾的演出,而她,卻能將它表演得到好處。

  望著她那纖細的身段,穆法亞直覺這個舞者應該不是西方人,而且不是專業的芭蕾舞者。因為西方女性有著難以掩飾的寬骨架,即使再細膩的肌膚,毛細孔都隱約可見。但東方女子就不同,她們就是有一種獨特的細緻。而她,渾身上下沒有芭蕾舞者勤於練舞的結實感,反而像是因喜愛而隨性起舞的業餘舞者!

  她給人一種──用肢體詮釋生命的感受。雖舞非舞,卻又能舞出感情,舞出舞碼中角色的靈魂。

  金皓天滿意地笑了,他也認為今天這個舞者將妖姬詮釋得不錯!因為穆法亞看傻了眼。

  "大腿舞來了。"他又靠近穆法亞的耳邊。

  因為,這一刻,扮演妖姬的風葉兒真的將她那美麗勻稱的大腿,輕鬆且流暢地對準了穆法亞的胸前,在距離他一個拳頭的地方止住,這時一條水絲的綵帶,繞過他的背脊,輕輕帶往她的胸前……

  若隱若現的酥胸就這麼躍入他的眼眸中……他的心突地漏跳一拍!

  "我想走了。"他極力克制霍然炸開的情緒。

  "不好看!?"金皓天不敢置信。

  他卻不回應。

  "曼波俱樂部的舞者都是一時之選,而且操行良好;曼波女士能夠排除各方壓力、獨注清流,是非常難得的。你以為她們的表演是三流的鋼管秀?"金皓天解釋道,"我不會虧待我自己及好友的眼睛的!"

  美麗的胴體他見多了,卻沒有她這麼蠱惑人心的。

  他看不見她的神情,但卻有種……熟悉感。

  但是……他怎麼可能對一個舞孃有這種感覺?

  就在風葉兒準備收回右腿時,那朵繫在小腿上方的緞帶突然鬆了,那隱隱結痂的傷口,霍地顯露出來!

  她先是一驚,旎即收回心神,迅速地回到舞臺中心,繼續擺動著腰肢,像是不曾發生過任何事般。

  穆法亞也是一怔,卻很快地回神,彷彿從迷霧森林中走出,一切變得清澄起來──

  那個傷口和風葉兒受傷的位置一模一樣!

  他一向過目不忘!何況,他對她注意的程度,早超過他的常態。

  這個以作戲為樂的葉兒,會不會再一次客串演出呢?

  那她知道今天的觀眾正是他嗎?

  如果知道,她還願意來嗎?

  這麼露骨的表演……他不想她為任何男人表演!

  連他的死黨都見過她這麼──激情的演出!他的心口陡然炸開一個洞。

  倏地,他抓緊扶手,不知是怒、還是惱的情緒,攪得他煩躁不穆法亞深深吸了口氣,幽幽道:"她是誰?"

  "你有興趣?"他也是一怔。

  "回答我的問題。"穆法亞冷硬地道,完全不像平日的他。

  金皓天卻低聲促笑,"我不知道,老兄。"

  穆法亞這才轉過頭瞥了他一眼,想從他的話中找出真偽。

  "曼波有個原則,絕不透露舞者姓名及一切私人資料,就是怕有人糾纏他們的舞者,鬧出難聽的緋聞。"

  聽他這麼一說,穆法亞頓時鬆了口氣,但仍不悅"她"為男人表演這麼露骨的舞碼,而且還穿得這麼少……最後,他還是站了起來,"我累了,我要回去。"

  "木!"他從沒見過穆法亞這麼失常且衝動的模樣!

  他一向是心靜如水,八風不動,今兒個……是怎麼回事?

  和"她"有關嗎?

  但──他沒理由認識這個舞者啊!

  連他來了幾回,也沒見過這個女孩,他又怎麼可能見過她?

  穆法亞卻不解釋,逕自往外走去,金皓天也沒攔他,只是讓曼波夫人將帳單寄到他的公司,便匆匆離去。

  出了俱樂部大門之後,早不見穆法亞的身影,本想撥手機給他,最後還是作罷,於是坐上自己的座車回金宅。

  而穆法亞卻在金皓天離開後,從黑暗中走出來,一直望著那扇俱樂部的大門──

  他要等,等那個"女孩"出來!

  他想證實心中所想的"她",是否就是先前的妖姬!

  ※     ※     ※

  曼波俱樂部的大門這時被打了開來……

  一個將自己從頭到腳包裹得十分密實的女孩走了出來。

  她探了探暗沉的天空,撇了撇沛唇,又搓了搓雙手,晶亮的瞳眸似在祈禱,最後,轉身走進其中一條小道裏。

  穆法亞的心在顫抖,像個初嘗愛情的少年……

  他跟隨她的腳步走進小道中……彷彿追逐她的腳步,是他等待已久的事。

迷戀 於 2008-02-24 03:16: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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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8-02-24 03:17:00
第六章


  天空已如墨黑的布幕籠罩在紐約的小道中,這裏往來的車人人少,連人都少得可憐。

  只要是紐約人大都知道一個定律──夜晚儘量不要出門,尤其是單獨出門。如果真要出門,最好找亮一點的地方走,而且身上必須帶著幾張五元、十元美金的小鈔在身上,以防宵小搶劫時,藉以避開被暗殺的命運。

  風葉兒當然明白這些基本定律;剛才曼波阿姨也曾想讓俱樂部的男性工作人員送她到停車場,但她不想麻煩別人,尤其那個男孩對自己甚有好感,她不想給他機會,因而作罷。

  如今走在這蕭索的小道裏,她開始有些後悔,連忙加快腳步往停車場走去。

  而一直與她保持距離的穆法亞,看著她飛也似的身影,不禁有些擔心。

  照她這種橫衝直撞的走路方式,很可能被突然闖出的車子撞傷!

  她在慌什麼?

  "鈴……"他的手機突然響起,卻嚇著在他前方的風葉兒。

  她匆匆往後一瞥,由於背光,她看不清穆法亞的模樣,只知對方長得十分高大,而且一路向她疾行而來……

  她倏地轉過身子,三步並作兩步地奔跑。

  而身後的人亦如影隨行,越發地加快腳步跟上來。

  "老天,不要、不要!"她兀自低語,越跑越快。

  "等一下──"穆法亞直覺她這麼亂跑,一定會發生危險,想也不想就喊道。

  砰地一聲,接著聽見刺耳的煞車聲,而風葉兒則如被秋風刮下的紅葉……倒了下來。

  當下,穆法亞的心彷彿被車子輾了過去!痛……已不足以形容他的感覺與無助。

  "葉兒!"他蹲近她的身邊,將她扶了起來。"葉兒!回答我的話!回答我!"生平以來,他用盡力氣喊道。

  肇事的駕駛也匆匆趕至他們身邊,"老天,我、我……"

  "閉嘴!快叫救護車!"穆法亞倏地大聲喝令肇事者。!

  "請帶我去──沙隆──醫院。"風葉兒在他懷裏迷迷糊糊地低語。

  "好!你撐著。沙隆醫院在哪裡?"他見救護車一時半刻可能也來不了,於是問著身後闖禍的美國佬。

  美國男子慌亂地說:"我知道,上我的車──"

  穆法亞一把抱起風葉兒,突然感到手腕傳來濕黏黏的液體

  是血!是她的血!正從她的腰間滲出……

  "葉兒──"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慌亂無助。

  他迅速地坐上那男子的車,幾乎是失控地嚷道:"快開!稍有延誤,你就拿命來賠!"

  "好、好!"美國佬望著風葉兒似要斷氣的容顏也嚇壞了。

  "葉兒──"他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

  好怕!好怕,她就這麼離開他了。

  不!她是他的!不能任死神將她從自己身邊奪走!

  第一次意識到,他是如此熱切地渴望一個女人屬於他。

  他輕輕將她安置在座車後方,撕下自己的衣衫為她止血,卻發現血一直流不停。

  他瞬間更加無助。"開快點!"

  "先生,尊夫人是血友病的患者嗎?"美國佬想也不想地問。

  千萬不要是!否則他的官司可吃大了!

  "為什麼這麼問?"他覺得事有蹊蹺。

  "因為沙隆醫院是有名的血友病病患的專門醫院。

  "什麼!?"他全身血液彷彿在瞬間被抽乾!

  她是血友病的患者?難怪……血流不止。

  "快!"他又令道。

  "好,我會儘快!"美國佬慌亂以對。

  穆法亞強令自己不可以自亂陣腳,火速撥著大哥大,"喂,立刻替我找到美國最好的血友病醫生!一有消息就打我的手機!"冰冷的語氣彷彿來自地底。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在乎一個人的生死,可是……這個女人,一個叫"風葉兒"女子卻教他破了例。

  他再度抱緊她,低語:"葉兒!我不准你有事!不准!"

  她卻沒有反應……血繼續從她的腰間滲出……

  那畫面刺傷了他的眼,也撕碎了他一向自持平靜的心。

  老天,請別帶她走!

  從來不信鬼神的他,突然默禱了起來……

  ※     ※     ※

  沙隆醫院

  此時,急診室因為風葉兒的血流不止而忙碌,而她的主治大夫也從外地趕了過來。在一連串的急救中,總算讓她的血暫時止住。

  這時,楊醫師才扯下口罩面向穆法亞,"謝謝你在第一時間內1將她送到這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卻什麼話也沒有說,一逕走向她。

  他輕輕地執起她沒有吊點滴的手,緩緩地撫著,悵然的輕愁悄悄地纏住他向來雲淡風清的心,說不上來的依戀與矛盾,不斷地在胸口發酵鼓脹……

  楊醫師不介意他的無禮,走近他們,"你知道她的舅舅什麼時候會來?"

  雖然穆法亞支付她的一切醫療費用,但是她一向是由沙士皮亞帶來就診的,如今,這個陌生男子出手闊綽得令他起疑。

  從他握住風葉兒的手看來,他們應該不是泛泛之交,但他從沒見過穆法亞這號人物。而且以葉兒的個性,他知道,她根本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得這種病!而這個俊雅的男子卻知道,而且送她來這裏。

  穆法亞也是一怔,"舅舅?"

  "你不知道?"楊醫師這下子就更弄不懂他倆的關係了。"你和她究竟是──"

  "她的舅舅是什麼人?"穆法亞反問。

  "你──"好個霸氣的男人!"他叫沙士皮亞。"

  是他!沙士皮亞那張戲味十足的臉,突然鑽入他的腦海裏……

  原來,他是她的舅舅,而非"同居人"!

  他不覺莞爾,嘴角掀了掀,微微地笑了。

  "我通知他了。"他不再多話,眼又回到風葉兒沉靜的臉上。

  她真是個獨特的女孩。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她就不斷地創造奇跡,她那變化萬千的風貌,總教他目不暇給。

  她總是演活每一個角色,不論是風中的雪紗女孩、林中等愛的女人,或是今夜的妖姬,她都扮來入木"十分";就連楓葉與楓葉的女兒她都收放自如,讓人情不自禁為她喝采。

  只是……真正的楓葉究竟在哪裡呢?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喂。"

  "總裁,我們已經找到全國最優秀的血友病專科醫師了。"

  "在哪裡?"他肅冷以對,完全不見先前的溫柔。

  "在波土頓……"電話那端的人?細靡遺地報告著。

  "立刻安排住院手續,如果可行,我想今晚成行。"他再次發出號令。

  就在這時,沙士皮亞的聲音傳來,"我的寶貝──"

  楊醫師連忙領他到穆法亞的身後。

  沙士皮亞一見到那頎長的身軀,重重地歎了口氣。

  "又是你!"當他回家聽見答錄機的聲音,就在想是不是穆法亞,沒料到真的是他!

  為什麼葉兒……遇見他,就如紅葉碰見秋風,只需他輕輕一吹,葉兒就隨風飄散……

  "皮亞。"穆法亞轉過身子,這才鬆開握住風葉兒的手。

  "你會害死她的!"沙士皮亞隱約知道了,她的車禍和他脫不了干係。

  "我會負全責。"他毫不介懷沙士皮亞的指責,甚至希望他能痛責他。

  "怎麼負責?醫藥費?我們不希罕。我只希望她安然無事,快快樂樂的過一生,這些你負得了責嗎?"

  "我也許不能保她一生快快樂樂,就算上帝也不能,但我可以保她此刻與未來康復後的路,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好。"穆法亞毫不驕矜地陳述事實。

  "這話該是楊醫師說的吧!"沙士皮亞已因葉兒的傷勢,對他心有芥蒂。

  "我不否認他的能力。但是就醫學的觀點而言,他是消極地在為葉兒的生命作努力,而勞克斯醫師卻可以給葉兒更積極的治療。"他不疾不徐地說。

  "勞克斯?勞克斯?海頓醫師?"楊醫師突然瞠目結舌。

  "他是誰?"沙士皮亞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一望向楊醫師,就看到他眼中滿是驚詫與崇拜。

  "他是全美,不,是全球血液疾病的權威,任何有關血液方面的患者,如果有機會得到他的救治,無非是打了一劑強心針。"楊醫生極力地說著他所知道的事。

  "你想做什麼?"沙士皮亞防心未除。

  "我要帶她直飛波士頓。"他輕輕地說,卻飽含力道。

  "你以為你是誰?"沙士皮亞勉力穩住心神。

  "讓葉兒生命變得不一樣的人。"他輕輕扯動嘴角,"而且就是現在。"

  "現在?"沙士皮亞與楊醫師同時訝然出聲。

  "只怕沒有隨行醫生、醫療設備,還有飛機……"楊醫生比他還焦急。

  這時,急診室外倏地傳來噠噠的腳步聲,十幾名冷靜的醫護人員,向他們快速地走過來。

  "這不就來了。"他仍舊平靜無波地睇著逐漸走近自己的人員。

  "飛機呢?"楊醫生又問,彷彿現在所見只是幻象。

  "就在貴院的頂樓。"他從容以對。

  "我不同意!這太冒險了。"沙士皮亞似乎也不相信眼前所見。

  穆法亞卻在這時再度握住風葉兒的手,不語,卻以一種刺探的波光看著這位愛甥女至深的長者……

  時間彷彿靜止了。

  而他的大掌卻一再傳著溫熱至另一端的小手,彷彿宣告他才是她的守護神。

  "穆先生,一切已備妥,就等病人上飛機。"為首的醫護人員向前報告。

  "嗯。"他仍舊不語,只是望著沙士皮亞,大掌仍不離開葉兒的柔荑。

  像一場持久戰,誰撐得久,勝利就是誰的!

  其他人弄不明白穆法亞為何不動作,只是等待?

  這時,他彎下身子,珍愛無比地在風葉兒的手背上,印下他的吻……綠色的瞳眸仍舊盯著沙士皮亞。

  這時,沉睡的小手突然微微動了動。

  難以言喻的驚詫與感激,旋即在穆法亞的心底激盪著。

  他牢牢地回握住她,怎麼也不肯鬆手。而她似乎感應到他的執著,也柔柔地與他合握。

  這個小動作,讓他猛烈地想喊嚷,卻被他使盡全力壓下,因為,他與沙士皮亞的"仗"未了。

  綠眸再次對上他老的,沒有退縮,也絕不退縮。

  "年輕人,你小贏一回。"沙士皮亞終於放行。

  "謝謝你,沒有你的首肯,雖然我依舊是贏家,但卻失去你的祝福與信賴,贏得並不光采。"窒壓在胸口的巨石,頓時消失了。

  好個不形於色的驕傲大男孩!沙士皮亞搖了搖頭,苦笑。

  風丫頭和他在一塊……真的討得到便宜嗎?

  他就是知道,葉兒和他的交會是必然,而且也會擦出火花……

  只希望這火花,不會太短暫!

  ※     ※     ※

  波士頓

  穆法亞連夜將風葉兒送到波士頓最著名的醫院治療,而這間醫院可以說是"富貴人家的就醫天堂"。

  位於兩百公尺高的山頂延續而下,滿山妝美織錦楓紅,投影在湛藍的湖面,彷彿山與湖都隨著紅葉一起燃燒,不意仰頭向上探去,天際雲霧瑩幽、嫋繞飄升,棉絮似地變化出無數種形態,美麗極了。

  床榻上的女孩似乎仍未醒來,穆法亞也一夜未闔眼,卻讓沙士皮亞先行住進他在波士頓市郊的別墅中。

  他刻意關上手機,只打了通電話給金皓天,說明自己來波士頓,其他人就完全不知他的行蹤了。

  想起昨夜血泊中的風葉兒,他突然恨起手機的鈴聲……

  如果不是那通電話鈴聲,她也不會如驚弓之鳥飛身疾行。如果沒有胡亂衝撞,也就不會……受傷!

  他深喟了口氣,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

  他又開始輕輕地撫著她的柔荑,似自問般低語:"葉兒,你打算什麼時候醒來?"

  她卻沒有回應。

  他不介意。他知道昨夜繁瑣的檢查,讓她累壞了,而且失血過多,想有好精神恐怕也很難。

  他索性將臉湊近她的小手,逕自來回磨蹭著……最後與她十指交錯……

  突地,一句──"執子之手,與子白首"閃進了他的腦海。

  他的心因為這一趟紐約行,完全迷失了。

  他試圖找回平靜,卻發現他心甘情願追隨著那抹隨風飄揚的葉兒起舞……

  心痛的感覺再次侵蝕他的胸口;吻,就這麼落在她的手心上

  她似有所感地睜開雙瞳──

  依舊俊雅卓爾的臉孔近在咫尺,她一下子不能相信眼下所見。

  "是我。"他肯定地道。

  她又探了探這病房的四周。

  自有記憶以來,她一直與醫院結緣,只是這病房……豪華得離譜,八成是特等病房。

  又是他救了她?怎麼這麼巧?

  他似乎看出她的困惑,"我想我嚇到你了,所以,你──就發生車禍。我很抱歉。"他仍舊沒放開她的手。

  她這才察覺自己的手被親密的鎖在他掌中,於是急於抽回,"沒關係。不過,我卻介意你乘人之危。"她暗指自己的小手被偷握的事。

  他卻笑了。

  這個險些在鬼門關走一遭的女孩,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她的父母究竟是如何教育她的?真是教人刮目相看。

  "我這有。"他將自己的手遞給她。

  她卻誇張地往後挪,"留給其他的女人吧!"

  "沒有別的女人。"他篤定地說,雙眼灼熱而懇切。

  她卻退縮了。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不會是……不會是對自己有麼丁點暗示吧?

  探著她變化萬千的小臉,他再次淺笑,"相信吧,小葉子。"

  "什麼小葉子,叫這麼親熱做什麼?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她也不知為什麼要這麼說。

  頓時,他的俊容有一瞬間的凝窒,卻在下秒鐘回神,"那他叫什麼呢?"

  "你管太多了。"她心虛道。

  他又笑了,"因為我是你最親近的人,我不管你,小心被趕出這間伯爾得醫院。"

  "伯爾得醫院?我們現在在波士頓?"她低聲驚叫。

  這是全美最好的血友病專科醫院,而且勞克斯?海頓醫生更是這裏最權威的主治大夫。她……在這裏?

  "是的。"他據實以對。

  "為什麼?"她一時情緒激動。

  "我是肇事者,只好這麼做。"他環胸故作輕鬆狀。

  "你──"他是那個跟蹤者?怎麼會這樣?

  那她不是自己嚇自己了?

  她再看了病房一眼──這醫院的費用一定很貴,不成!

  "我要出院!"她連忙低嚷。

  "不行!"他如老僧入定,不為所動。

  "我不想欠你這麼大的人情。"她推拒。

  "你什麼也不欠我,你只要安心養病,明兒個皮亞舅舅就會過來看你。"

  "皮亞舅舅?你、你──叫他什麼?"

  "皮亞舅舅啊。"他又低笑。

  "誰准你這麼喊他的?"他們又不是親戚。

  "他啊!因為,我現在和他老人家是同居人了。"他憶及沙士皮亞首次騙他的模樣,如今用在她身上……似乎有種甜滋滋的感覺。

  "老天!"她發現自己的血壓開始升高了。

  "你們明明是親戚,為什麼要騙我?"他問。

  "是他騙你,我可沒有!"她連忙撇清。

  "沒有?"他詭譎地睇著她,"那楓葉女士的事怎麼說?還有……"他輕輕地掀開她的被單,右小腿的傷痕再現,"妖姬……你表現得很好,我很期待再次看到你表演。不過,只能為我獨舞。"

  "你、你──"她用力扯下被單,"你是那晚的客人!?"老天,她到底出了什麼洋相啊!

  他……他知道她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了!她……以後要怎麼"表演"呢?

  他再度看出她的窘迫,又悄悄地執起她的手,"永遠躲在角色的背後,有一天會忘了哪一個才是自己。"

  "你──"她有些惱,也有些慌,卻不知用什麼話回堵他。

  "你用心演出的每個角色,我都喜歡,因為她們都呈現出特別的生命力;但我想看──這裏的你。"他輕輕引她的手到她的心口。

  她突然不語。

  這個男人的心像顆剔透的水晶,任何人在他面前總是無法遁形,他卻永遠都保持著自我的光潔與純靜,讓人很難漠視他的存在。

  "你──"她很想問,他……

  精燦的波光似在鼓勵她,極淺的笑意正是最好的回應。

  "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終於問出。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話。"他又笑了,仍然握住她的小手。

  這一次,她卻沒有抽回手來。

  他似乎……開始依賴這股淡淡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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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與穆法亞站在醫院的庭園裏,賈姬故意伸伸懶腰,沒有立即切入正題的優閑模樣。

  穆法亞索性往回走,懶得理會她。

  她沒料到他會這麼不給面子,連忙拉住他,"法亞──"

  "最好不要假公濟私,你知道後果的。"他冰冷以對。

  "究竟是誰假公濟私?"賈姬聲音拔尖了起來。

  穆法亞心頭一凜。他的確一直在假公濟私。

  "拿去!"她將一份資料塞進他的手中。"這裏有關那個裝病女人的一切事情!還有楓葉!"

  "不准你這麼說她!"他動怒了,臉部的線條卻依然不變。

  "她就是楓葉的女兒。"賈姬怒道。

  他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你知道!?"賈姬快抓狂了。

  "還有呢?"他沒翻那疊資料,反正有這個播報機,他根本不用費力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她老娘──楓葉已在兩個月前去世!所以那天來飯店的女人是個冒牌貨!我不知道這個心思狡詐的女人在搞什麼名堂,但身為穆林的總編輯,我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聲量之大立刻引來側目。

  "賈姬,你好像忘了誰才是老闆。"他的確很驚訝楓葉已經去世的事,但這些天她一直沒有來看自己的獨生女,他已發覺不尋常,只是沒料到會是這樣。

  難怪,當日葉兒要說──她如果沒有靈感呢!

  因為,她不是楓葉,又怎能代母操刀?

  他逕自沉浸在思緒中,緩步往回走。

  "法亞!法亞!你聽見我說的話了沒有?你別走啊!"她雞貓子鬼叫起來,高跟鞋的聲音像是極大的噪音一直朝他竄來。

  忽然,他一個大轉身,一道森冷劃下。"你聽好,不要跟著我,現在有關楓葉的事,你不准插手。"

  賈姬旋即怔在原地。

  他……從沒有用這麼冰冷無情的口氣對她說過話,從來沒有!

  一定是那個妖精讓他改變的!她一定要討回公道,一定要!

  心念一定,她決定改弦易轍,露出討好的笑靨,"好,你是老闆,你說了就算。"但可別後悔今日這麼對她!

  轉過身子,她朝停車場走去,在這時撥了一通電話,"喂……"

  ※     ※     ※

  一分鐘後,穆法亞父親身邊的親信突然擋住他的去路。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直覺那是一種陰謀。

  "少爺,老爺要你立刻和他聯絡。"男子必恭必敬地立於前方。

  他深深吸口氣,"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男子默默地與他維持十公尺的距離。

  穆法亞重新開手機,"喂,爹地……"

  收線後,他一臉沉重。

  "少爺,要我送您到波士頓的家嗎?"停了一秒鐘,那人又說,老爺在那裏等您。"

  "你先回去。"穆法亞渾身溢出不可造次的氣魄。

  男子本想再搬出老爺,最後還是吞回口中的話,"少爺,請儘快回家。"

  穆法亞一語不發,直往病房走去。

  回到病房卻不見風葉兒,他突然感到驚恐,一路衝出病房……

  她會去哪裡?

  她現在的體力雖然可以走,但能走的範圍很有限;若是坐輪椅……也許可以走得遠一點,應該還在這附近才是。

  對!他該到醫院的庭院碰碰運氣。

  他越跑越慌……原來無法掌握她的行蹤,是這麼地蝕人心魄!

  老天!她到底在哪裡?

  "葉兒!葉兒!"他不顧一切地大叫,像只無頭蒼蠅到處亂竄……

  ※     ※     ※

  風葉兒此刻卻是被賈姬押到醫院的後山,粗魯地將她置於危險邊緣。

  "你想做什麼?"她冷怒地瞪著這一身紅的火雞。

  "風葉兒,你憑什麼和我搶法亞?!瞧你一身要死不活的病,法亞是同情你才會帶你來此就醫,也好藉機讓你相信他的真誠,讓你代表楓葉繼續和我們合作!可惜,我已經告訴他真相──你老娘掛了!所以,他讓我來轉告你,你們的’’關係’’到此結束,他不想和一個死人及不誠實的人合作。你就等著接法院的傳票吧!"

  聞言,風葉兒的心漏跳了一拍,但卻不想讓這只火雞看笑話,"讓他自己跟我說。"

  "憑什麼?他老爹已經飛來波士頓,就是要你死了這條心,我們馬上就會在這兒結婚。不過,我可不歡迎你這個病西施。"賈姬趾高氣昂地宣告她的勝利。

  "恭喜你,作白日夢的火雞!穆法亞和誰結婚都不幹我的事,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你永遠都不會是他的新娘。因為,你配不上他!別再自討沒趣。"她雖振振有辭,但心已開始搖擺,淚也湧入腹中,卻怎麼也不讓賈姬看扁自己。

  她是最佳演員──風葉兒,而不是任人欺淩的可憐女人!尤其面對這只火雞,她絕不示弱。

  賈姬聞言,簡直氣炸了!"你去死吧!敢和我鬥,下場就是──哈──"她打開輪椅的保險,用力將輪椅往山下推……

  風葉兒在這時站了起來,卻被輪椅打個正著,連人帶椅掉下山坡……

  火紅的身影立刻遁逃,恰好和迎面而來的壯碩男子撞個正著,連句道歉的話也沒說,就匆匆離開現場。

  男子覺得她有點怪異,卻沒有深思,但好巧不巧,他女兒手中的皮球,竟在這時滑落山下……

  "爹地,我的球──我要我的球。"小女娃哇哇叫道。

  他往前一看,立刻看見這所醫院病人獨有的粉紅衣衫,癱在青草中!

  有人跌下山坡!可能傷得不輕,因為她一動也不動。

  男子朝小女娃叫道:"妮妮,爹地下去撿球,你在這裏等我。"

  小女娃點了點頭,也靠近山坡邊。"是那個阿姨!"她突然大叫。

  男子才發現,一頭長髮及腰的女孩,正是昨天遇見的風葉兒,急匆匆滑下去,一把抱起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葉兒!葉兒!"穆法亞的聲音已漸漸傳來。

  男子上了坡地,就聽見穆法亞焦躁的急呼,一對上那雙綠色眼瞳,他立即察覺出穆法亞的震怒。

  "你把她怎麼了!?"穆法亞夾棍帶棒地怒問,情緒再次失控。

  "我沒把她怎麼了,而是有人疏忽她,讓她遭到危險了!"男子一臉剛毅。

  "把她還給我!"穆法亞已失去判斷力,急於搶回人。

  "你是她什麼人?誰知道你是否心懷不軌!"男子仍舊往前行,準備立刻回急診室,因為,他發現風葉兒在流血。

  "你把她還給我!"穆法亞第一次以震怒的口吻命令人,執意從他手中搶人。

  男子這才發現他的真誠,於是讓步了。"快送她到急診室,她流血不止。"

  "該死!"穆法亞頭也不回地抱著風葉兒往前跑……

  一路都是她的血。

  "葉兒,葉兒!聽見我在叫你嗎?回答我!不要離開我!不要──"他的聲音竟然有些咽啞。

  恐懼失去的感覺,宛若繩索繞住他的脖子,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原來……他這麼愛她!愛到害怕失去她。

  "勞克斯!勞克斯!快點過來!"他大喊著。

  急診室的醫護人員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向來優雅的男子,竟然為了手中的女孩失控!

  "該死!你們沒看見病人在大量出血嗎?"他怒吼,再次失去冷靜,"去叫勞克斯立刻過來!我說立刻!"

  住院醫生這才回神,立刻按下勞克斯的專線。

  "還不先做急救處理!"他又命令愣在一旁的醫護人員。

  這時一隻小手輕輕地撫住穆法亞的大掌……

  仿若電流竄入他的心臟,驚顫不已。

  他低下頭,她迎向他的目光,蒼白的容顏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別壞了你的好形象。"氣虛地又道:"你是──紳士。"

  小手來回地在他的手背上輕撫著,頓時撫平了他所有的不安與震怒。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他苦笑了。

  "因為我是風葉兒。"她虛弱地笑言。

  "獨一無二的。"他有感而發地說。

  "記住你說過的話哦──"突然她感到好累,而且好冷,眼前似乎開始花白……

  不!她不想睡著!不想!

  她要看法亞,她想看他。

  第一次,她不認命地不想睡著,只因為,她看見一個打動她心扉的男人,為她發狂、發怒了!

  她感到……好幸福!

  最後,她還是支持不住地昏了過去。

  "葉兒!葉兒……"穆法亞狂吼的聲音再次響起,但她卻聽不見了。

  隱約中,她彷彿夢見他告訴她,她才是他的新娘,而不是那只火雞!

  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彎了起來……

  ※     ※     ※

  穆法亞看著病床上的風葉兒,心思不禁飛遠了……他憶起她第一次在風鈴工作室外邊,擔任模特兒的自信模樣。

  更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她指賈姬是只火雞!還不忘附耳上來警告他──換一個女人,她配不上他!

  對一個初識者,她的大膽行徑真的讓他印象深刻。也許就是從那時開始,她已在他的心田紮根……

  忽然,他感到腰間有股振動的感覺──是他的手機響了。

  看了看號碼,他緩緩走出病房。

  "喂。"

  "法亞,讓老爸來催你回家,好像過分了點。"對方傳來半戲謔的聲音。

  "對不起,爸。"穆法亞從風葉兒失血至今仍未與父親聯絡,就更別說回到波士頓郊區的別墅了。

  "兒子,那個女孩究竟是何方神聖?"穆青山平靜地問。

  "難道賈姬沒有向你打小報告?"他冷冷地回道。

  "我只想從我兒子口中聽到事實與真相,那個法國妞華而不實,我又不是老糊塗。"

  "那你為什麼會來波土頓?"他不完全相信老爸的說辭。

  "我的兒子失蹤了,聯手機都關了,而賈姬剛好傳來你的去處,我當然得來這裏看看,何況,這裏有我與你母親許多共同的記憶。"談到已逝的妻子,穆青山充滿了懷念。

  "對不起。"穆法亞撤去心防。

  "我不是要你道歉認錯,只是想知道那個弄得你失去理性的女娃,現在怎麼樣了?"

  "她還沒有清醒。"他有些無奈。

  "她有血友病?"穆青山又問。

  他卻不語。

  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知道父親在想什麼,他沒有兄弟姊妹,父親一直希望他早日成婚,生一窩子的小仔仔或小女娃,讓他穆氏一門熱熱鬧鬧的。

  真弄不懂他老人家,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誰還會生一大堆小孩來爭遺產!

  "法亞,我想,你一直都明白我對你的期望,尤其是婚姻──"

  "別說了,除了她,我不會讓任何女人冠上我的姓!"他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

  穆青山頓時一語不發。

  父子倆就這麼僵持著,誰也沒有收線,卻又不出聲。

  "難怪──難怪算命的說──"穆青山突然語重心長,卻又欲I言又止。

  "我不相信江湖術士說的話!"他再次失控。

  自從風葉兒住進醫院以來,他發現自己不再是以前那個冷靜自持、從容優雅的穆法亞;而是一個平凡的男人,一個為心愛女子而焦急的平凡男人。

  "好,很好,我也不想相信。那麼做給我看!我想看看我的獨子,是否有改變命運的力量,再見了。"穆青山旋即收線。

  穆法亞卻一直握著手機,一顆心宛若被大石重重地壓住,呼吸困難。

  他愛她,以生命愛著她。

  他也愛他老爸,也曾在母親臨終前承諾,絕不做讓父親傷心的事。如今……她的病,讓他陷入兩難。蒼天若有靈,請告訴他,他該怎麼做!有生以來,他發現自己第一次猶豫不定。

  ※     ※     ※

  穆法亞重新折回病房時,就發現一身火紅的賈姬從裏頭慌亂地走出來。

  "你為什麼在這裏?"雋冷的聲音,飽含不易察覺的怒氣。

  "這裏是公共場所,我為什麼不能來?"賈姬壯著膽子回話。

  他卻一把揪住她的皓腕,"說實話!別逼我動粗。"最後兩個字仿若來自地府的寒冰。

  "你、你──我──"賈姬驚悸地瞥著他。

  "說!"

  "是──是你老爸讓我來這裏探病的。"她扯謊。

  穆法亞仍不鬆手,卻以另一隻手準備撥電話,"我們現在就來印證一下,你講的是不是真話!"

  賈姬頓時抽了口氣,目瞪如鈴,驚惶不已。

  "滾!我不想再看到你!"他知道她扯謊,霍然明白,葉兒絕不是自己跌到山坡底下的!

  就在賈姬拔腿就跑的當下,他又喊住她,"如果我知道是你害了她,你就等著進監獄吧!"

  "不是我、不是我!"賈姬邊跑邊大叫,像個失去理性的瘋婆子,一路衝出醫院。

  她的失常,讓他更確認葉兒的意外,絕對與她脫不了關係。

  他會等,等葉兒醒後,告訴他真相,再來懲治這個該下地獄的女人。

  沒有人可以動他穆法亞的女人!就算死神也不可以。

  吸了口氣,他穩住心神,推開門,卻發現那對眼熟的父女。

  "阿姨,快醒醒,妮妮來看你了。"小女娃輕聲地喚著風葉兒。

  "誰准你們進來的?"看來他得找保鏢二十四小時守住門口。

  小女娃雖然聽見穆法亞不友善的聲音,卻沒有被嚇退,反而勇敢地面對他。

  "你就是昨天那個凶叔叔?!"她想保護風葉兒,連小手都展開做出護衛的動作。

  穆法亞突然感到好笑。

  這個母雞護小雞的動作,好像應該是他來做的,這會兒卻換成這個小人兒!

  "我不凶,我只是不讓壞人欺負阿姨。"厲言霍地轉為柔語。

  "你才沒有,是我和爹地保護阿姨的!剛才有個紅衣服的壞巫婆準備扯掉阿姨的藥瓶瓶,結果被爹地給趕跑了!"小女娃佩服地看了自己的爸爸一眼。

  穆法亞登時不語,最後才說:"謝謝你。"

  "舉手之勞。"男子牽著小女娃的手準備離開。

  "我不要走,阿姨還沒有醒,如果這個凶叔叔欺負阿姨怎麼辦?"妮妮撒嬌抗議。

  "他不會。"他一把將女兒抱上身。

  "可是你說你要為我再找個媽咪的,我喜歡這個阿姨,我要她,她好漂漂!"妮妮不依地扭動身體。

  "妮妮不要鬧了。"男子顯得有些尷尬。

  穆法亞卻走到小女孩身邊,以慎重的口氣說:"阿姨可以是你的乾媽咪,卻不能是你爹地的太太,因為阿姨是凶叔叔的新娘。"這話他不只是說給妮妮聽,也是說給她爸爸聽的。

  男子毫不畏懼地迎向他,停頓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愛她就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病。要不,就放她自由,否則──"他突然不語。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穆法亞知道這男子有更重要的話未道盡。

  他卻抱著女兒一逕往門外走。

  穆法亞飛快地擋在門邊,"把話說完。"堅定不移的波光,盛載他的堅決。

  "妮妮的媽媽也是血友病患者,在執意生下妮妮後──走了,就在我眼前闔眼的。"話落,硬漢的眼中蒙上一層薄霧,接著毫不戀棧地走出門。

  "那妮妮呢?"他突然想問妮妮是不是也有……

  沮喪與無助的聲音,從漸行漸遠的背影傳來──

  "她──也是。"

  穆法亞像是被坦克車輾過身子……心痛,已不足以形容他的悲鳴。

  ※     ※     ※

  穆法亞準備離開病房時,勞克斯醫師剛好入內。

  "穆先生,我正想找你談談風小姐的病況。"勞克斯的臉上有著誠懇的笑容。

  "好。我也想和你談談她的問題。"穆法亞迎向他,又恢復往常的優雅。

  "風小姐是我見過生命力極強的女性,可是這種病,以目前的醫學能做到的僅是治標,治本還是有技術上的困難。"勞克斯沉重地道出事實。

  "你的意思是,如果她受傷或是生產,都可能造成她流血不止?"他大膽推斷。

  "也可以這麼說。"

  "連你也沒有辦法?"穆法亞頓時不見閒逸的氣韻。

  "嗯。"無奈爬上勞克斯的臉。

  他旋即感到一陣冰冷,無所適從。

  "我有句話不知是否交淺言深?"勞克斯瞄了一眼雙眸仍舊緊閉的風葉兒。

  "請講。"他力持鎮定地說。

  "我看得出你很珍視她,但不要讓她懷孕,這對她非常危險。"他拍了拍穆法亞的肩頭。

  "謝謝你。"只覺得喉頭再次被掐緊。

  "希望你們──"突然,勞克斯不知如何說下去,於是找了個托辭,"我得去查病房了,告辭,若有任何事,隨時打手機給我。"他伸出右手,準備道別。

  穆法亞也伸出手,牢實地握住對方的手,似乎想抓住什麼,卻發現除了掌心傳來的溫熱,什麼也沒有。

  勞克斯也感到醫學的無力,苦苦地點著頭道別。

  而早已甦醒的風葉兒仍舊緊閉雙瞳,心卻在滴血……

  她不能生育,是早知道的事實。

  只是這一刻由一個權威的醫者再次說明,而且是在她心繫的男人面前說出,她覺得這比死更難受。

  多少年來,她認命這種結局,那是因為她一直沒遇見真正打動她的男人;如今遇著了,卻發現再也瀟灑不起來……

  老天真的和她開了一個大玩笑!

  這時,她隱約聽見穆法亞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她旋即睜開眼睛,淚已氾濫成災。

  拖著沉重的身子,她抓起一旁的電話,按下一組號碼。

  "皮亞舅舅,請接我出院,我要離開這裏……"沙啞的聲音,再也掩不住她的悲痛。

  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麼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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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8-02-24 03:18:00
第七章


  大紅的楓葉佈滿了整個山頭與醫院的四周,風葉兒正由穆法亞以輪椅推至後山的庭園散心。

  憑良心說,風葉兒真的有點受寵若驚,像穆法亞這麼一個優秀、又事業有成的俊絕男子,是不需要為她這麼一個小人物推輪椅的。

  其實,那天的車禍,她的身體除了大量出血之外,並無其他嚴重的傷,這個男人真的太小題大作了。

  穆法亞為她找了個視野極佳的位置便停了下來,任山風輕輕拂過他們。

  他們在彼此心中都佔了一個很難抹煞的位置,但誰也沒有火辣地宣誓或是告白。以外人的眼光看來,他們不像熱戀中的情侶,反倒像是默默關懷與心繫彼此的夫妻。

  突然,風葉兒劃破沉默,"你為什麼還不回西雅圖?"

  "這麼快就想趕我走?"他淡笑道,並將輪椅固定住,再緩緩地走到她的正前方,坐在落滿楓葉的草地上。

  風兒輕輕掠過他直而滑順的短髮,宛若漫畫中的男主角,俊美又不真實。

  她看傻了。

  他……這麼尊貴的人,竟然會隨地而坐,而且完全不在乎地上是否乾淨!為什麼呢?

  他凝視著那雙不可置信的靈瞳,又笑了,"我常坐在自家的庭園草地上,就像現在。"

  "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她……對他的認識近乎陌生,卻又為他著迷。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你知道,我為什麼是五行社成員的’’木’’嗎?"他正引導她走進自己的世界。

  她搖了搖頭,但探究的心,讓她的明眸更加晶瑩。

  現在的她好美!他再次驚詫。

  沒有一個病人可以像她這麼美!美在她的精神,美在她的好奇……難怪他會為她留下!

  "不單是因為我姓穆,也不是我家從事木業生意,而是我的命盤──屬木。"

  "那麼,其他四個成員也是因為他們的命裏帶金、帶水了?"她好奇地問。

  "你會中國人的五行八卦?"他有點驚訝。

  "我父親是中國人,他熱愛中國文化,所以,他的’’本領’’全強迫輸進了我這裏。"她頑皮地指著自己的腦袋。

  "你很幸運。"他下了評語。

  "以前不覺得,但年齡越大,就越感覺到。可惜──"她欲言又止。

  他也察覺這些天只有沙士皮亞來看她,一直沒見到她的雙親,連一通電話也沒有,問皮亞,他只是要自己去問葉兒。

  他沒問。不是不關心,而是──那是痛處!

  見他不語,她很感激,也有一點點的失落。

  因為,他不像大部分的"好心人",會噓寒問暖,更甚者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打著關心的口號,挖盡你的隱私,讓你無地自容。

  她曾暗誓,要讓這個男人為愛發狂、大笑、大怒……

  當時,只因為看不慣他的從容與冷靜,所以想挑戰。如今……

  她不敢想。

  因為,她怕引起他的愛與狂,她付不起改變他的代價。

  他太優秀,不是她這種"瑕疵品"配得上的。

  以前,她從不覺得自己是瑕疵品,因為,她不曾真心過。

  她很想像一般的女孩,大談幾場戀愛,然後瀟灑分手……最後找一個沒人的角落,獨自死去。

  反正她的病,只適合戀愛,而不宜懷孕生子……而以穆家這種家大業大的家族,根本不可能容下她這樣的媳婦!

  她想,自己對他是動了念,也植了情……所以,不敢輕易挑動那情弦!這是放了他,也是饒了自己。

  秋風再次拂來……

  頓時,她想扮演好另一個角色──永不愛上他的角色!

  只怕這比演任何角色都還困難。

  "你為什麼還不走?"她又回到先前的問題。

  "因為,我的作者與著作權人,還沒有回答我何時可以見面討論問題啊。"這一次,他沒看穿她的演技。

  "她們委託我這個經紀人轉告你,直接將合約寄過來吧,她們將迅速簽名解約。"她說得十分慎重。

  他看出她的決絕,卻四兩撥千金,"但經紀人你也在生病呀。"

  他太聰明,也太冷靜!這仗……她打得好苦啊!

  "安啦,我明天就出院了。"

  "那請問你旗下還有沒有其他的作者?"他追問。

  "為什麼這麼問?"她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

  "因為──"他突然爬了起來,跪在她面前,湊近她的容顏,"我不想失去和你聯絡的藉口。"

  這話說得含蓄,卻又露骨,霎時,她啞口無言,只能瞪著他平靜不過的俊顏。

  他只是淺淺地笑著,不解釋,也不否認。

  "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替你拿件外套,天涼了。"旋即站起身子,他緩步往她身後走去,似要留下疑問,讓她慢慢咀嚼。

  其實,這句告白,對他也是困難的。

  他從不曾對一個女人有這麼深的眷戀,深到可以為她放下所有。

  所以他怕她躲回殼裏!所以,連示愛……都得說得小心翼翼。

  唉!

  風葉兒望著穆法亞走遠的身影,一顆心百轉千回……

  突然,砰地一聲,一個小女娃在她面前跌倒了,撒嬌地哭喊道:"媽咪!"

  嬌俏的小臉根本沒有半點眼淚,有的只是期盼母親營救的嬌憨。

  這小精靈這麼小就懂得"利用"母親的愛!

  她笑了。

  本想下來扶她一把,旋即想到小女娃可能只要她的媽咪,而非她這個阿姨,於是作罷。

  這時,小女孩的身後傳來渾厚的男聲,"妮妮,爹地抱。"

  風葉兒倏地朝男子看了去──

  好一張成熟卻帶著風霜的臉,英俊中還夾著不易察覺的落落寡歡。

  "我不要爹地抱,我要媽咪!"小女孩突然哭了起來。

  "妮妮,不要胡鬧,你知道──"男子欲言又止。

  "媽咪每天晚上都有來看妮妮!都有來!她沒有上天堂!沒有!"小女娃登時激動地尖叫起來,索性在地上哭鬧。

  男子卻不語,瞥了風葉兒一眼,彎下身抱起小女娃。"妮妮,我帶你去找媽咪。"男子只好扯謊。

  哭聲在這時戛然止歇,小女娃雙手滿足地抱著男子的頸子,"好、好,太棒了!"

  男子一路抱著小女孩漸行漸遠……

  風葉兒才從這段插曲醒過來!

  她自己的媽咪也在天堂!突地,悲從中來。

  記得父新曾經像那個男子一樣將自己抱在懷中,告訴她,媽咪當初偷偷設計父親,讓她懷孕,臨盆後,足足在鬼門關徘徊了兩晚。

  那是他一生中最難熬的夜晚!於是他發誓絕不讓她再受孕,逕自結紮。

  因為,他不想失去她媽咪!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他的痛與苦,也能明瞭剛才那個男子臉上的落寞與無奈。

  一個沒有母親的小女孩,外加一個失去妻子的丈夫,在這個蕭索的秋天……似乎更加地感傷。

  她不能讓另一個男人為她哀傷,不能!

  "想什麼這麼入神?"穆法亞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同時將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沒什麼,我想回去了。"矜冷似清泉的語調,夾著刻意趨離的態勢。

  穆法亞瞬間嗅到一抹危機,於是回過身子看著那對走遠的父女……

  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回去了。"她又說了一次,語調依然矜淡。

  "是的,女王陛下。"他試圖以幽默劃破她的趨離。

  "你應該不是會講這種話的人。"她甚驚,卻故意冷音清揚。

  他卻苦笑,"你認為我是哪種人?又該說什麼話?"他彎下身子,打開輪椅的保險,緩緩地推著輪椅。

  此刻,她像是被葛籐攀住頸項,半句話也說不上來。

  淡淡的嗓音再次逸出,"看,天邊的夕陽真美。"

  她順著他的話,看著佈滿霞光的天邊。

  "波士頓最美的景致就在楓葉片片的秋季,而黃昏更是美的極致,錯過了,很可惜。"他像是讚美景致,又似餘言未盡。

  "你想說什麼?"她還是忍不住地問。

  "你真是我見過最懂人心的女孩。"他笑了。

  她肯說話,表示心門沒有完全闔上,那麼就有希望。

  "這不會是你想告訴我的話吧?"她刻意漠視他的讚美。

  輕喟之後,他仍舊勾起一抹醉人的笑,"太陽下山,明天還會升起。這個秋天過去,明年還會再來。"

  "但是明天的黃昏,不是今天的夕陽;明年的秋天,也不是今年的秋季。"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他笑了,像狡狐一般,"所以,你若想要觀賞今天的夕陽就趁現在;若想獲得一份愛,或是一個家庭,就不要放手!"慵懶的音調,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輕輕落下的話,卻在她的胸中激起澎湃的激流,迴盪不已……

  他又將輪椅停下,面對她,"葉兒,聰慧如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對吧?"雙眼沒有放過她的絲毫表情。

  她不語,心再度狂躍。

  "我等你以心易心。"突地,他湊近她……

  她的心似要跳出胸口,雙手軟弱無力,想躲開,卻又不敢動;隱約中,就是希望──有什麼事會發生。

  他的吻真的落下──卻是落在她的鼻心。

  他又笑了。

  望著她驚惶又期待的瞳眸,他知道她對自己沒有斷情、斷念。

  "下次,我的吻就落在這裏。在它還未落定時,不准其他男人佔據!否則──"溫文爾雅的嗓音,旋即化作一陣厲風刮進她的耳際,"殺無赦。"

  她再次驚詫他的表現,久久不能回神。

  誰說秋天是沁涼蕭索的,秋陽有時更教人頭昏腦鈍,無法清醒……

  ※     ※     ※

  紐約市 金莎飯店

  "鈴……"賈姬的手機響了起來。

  "什麼人?"冰冷的口氣,夾著七分驕矜。

  "這裏是哈拉偵信社,您所委託調查的事情,我們已經傳進您的電子信箱中;至於穆先生的下落,目前僅知他在波士頓,若有更明確的地點,我們會與您聯絡。"對方公事公辦地說。

  關機後,賈姬立刻打開手提電腦──

  畫面上傳來了驚人的內幕,令她花容變色與震怒。

  該死的女人!敢搶她的男人,就必須付出代價!而且是慘痛的代價!

  得意的嘴角正掛著邪佞的笑容,陰謀也正在形成……

  血友病!

  哈……真是天助我也!

  這時,她再度打開手機,"美國聯合航空公司嗎?我要一張頭等艙直飛波士頓的機位……回程──兩張……"

  關上手機後,彩妝的臉頓時轉換成嗜血的猙獰……兩道藍瞳隨之一凜,射出陰絕的波光……

  她的男人,任何人都動不得!包括她──風葉兒及楓葉。

  ※     ※     ※

  這就夠了!

  有些女人似野薑花,幾小時就開花;有的女人似鐵樹……得苦等許多年才會開花結果。

  她──就是鐵樹吧!?

  誰叫他就是為這麼一個需要長期等待的女孩動了心呢?

  正因如此,等待,就成了他既定的命運。

  伯爾得醫院的頭等病房

  纖弱的身影站在晨光的玻璃窗前,單薄地彷彿一眨眼便會消失無蹤。

  穆法亞站在門邊看了好久,仍不忍打擾她的沉思。

  打從認識她,她的美總是揉著狡黠、靈動;然今,竟成了縹緲的雲絮,風一吹便會散掉……

  看來她乍現的目的,只是為了毀了他的冷靜。

  風葉兒似有所感地回過身子,朝他極淺地笑著。

  "今天好嗎?"他緊緊鎖住她的表情,想探出她心中所思所想。

  他從沒有這麼渴望瞭解一個人,而她──風葉兒卻輕易攻佔他全部的心間。

  "今天才開始,怎麼知道好不好?"她饒富興味地笑答。

  "調皮。"他走近她,極為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要不要推你去走走?"

  "不要對我太好。"她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扣在掌中。

  "好?"思量的表情幾乎掐得她無法呼吸,"這就叫作好?"雲淡風清的波光更教她心跳加速,"我的好,你還沒有真正嘗到呢。"深沉地睇視,還含著難以釐清的情愫。

  "就此打住吧,我承受不起。"她斷然拒絕。

  指尖輕巧地掩住她的朱唇,"你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堅強與勇敢。記得昨天傍晚我說的話嗎?如果忘了,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

  "不要。"螓首輕晃,似乎害怕面對現實。

  "屬於今天的晨光,也在此時,走,我們去散步。"他問也沒問就將她抱在懷中,往放置輪椅的角落走去。

  驚惶澆灌她一身,自信登時有了裂縫……

  "放我下來!放我──"火紅倏染雙頰。

  他卻置若罔聞,一貫執行他的決意。

  "你、你一向都這麼霸道嗎?"她怒指他的造次。

  已走近角落的穆法亞,仍將她抱在懷中,懾人的兩泓深幽,忽然狂妄地繞住她的眼、她的心,迷了她的魂……

  "沒有人會用’’霸道’’形容我,你是第一個。他們都形容我溫文儒雅、卓爾不凡、沉穩俊雅……還想聽更多的辭兒嗎?"他突然戲謔道,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早被那些詞"定型"了。

  "那是假像!"她急嚷,雙拳刻意推開他。

  "哈!"朗笑霍地落下。

  她看怔了。他──笑了,而且是大笑。

  原來真心才能換得他的真情流露!?

  天啊!她怕自己是越陷越深了。

  "葉兒,這世上只有你看出那是假像。看來,你對我很用心。"他打從心底歡喜。

  "誰對你用心,你別往臉上貼金!我才沒有!"她喊得激動,卻聽得出那裏頭的虛軟。

  "對一個人用心又不丟臉,為什麼要否認?"他的臉湊近她。

  "你、你要做什麼?"她想起他昨天的話,心又急跳了起來。

  "你猜──"吻便落了下來……他的動作是那麼輕、那麼柔,令人微醺、沉醉……輕輕地將她放回床榻之上,輾轉磨蹭她的唇,軟化了她的逃避與抗拒。

  抑不住由心底升起那股異樣的燥熱,她不禁呻吟,任他的熱情在唇齒間放縱。

  他想,他是放不開她了。

  這個女人要命地惹他專注,甚至破天荒地有了無理的企盼──想命令她只准看他、只能想他。

  他卻知道,再深吻下去,怕自己會在這裏要了她!

  她是他眾裏尋覓千百度的佳人、瑰寶!他不能這麼草率地要了她,不管美國的性生活再怎麼開放,對待她,永遠都該是最尊貴的。

  倏地,他的吻落在她的粉頰上,輕聲低喃了兩句德語──

  "你是獨一無二的。我愛你!"

  而她在這低語中漸漸回神。

  她不懂德語,但從他款款深情的眸光中,讀出他的真心與真情。矛盾的情結,再次襲來……

  "不要對我太──"話未盡,又被那溫熱的指尖堵住。

  "我想、我願意,沒有人可以阻止,你也不要阻止它的發生。"因為他收不回來了。這話,他卻沒有告訴她。

  她沉默了。

  砰地一聲,門在這時被無禮地打了開來,也震散他倆的親密。

  "誰讓你來這裏的?"穆法亞的眼中,倏地掠過一道詭異的冷鋒。

  "穆總裁,有關楓葉女士的事,我必須立刻向您報告,請借一步說話。"賈姬不稱他"法亞",也就是逼著他公私分明。眼角卻不忘挑釁地瞥了一眼風葉兒,一副走著瞧的示威神色。

  "葉兒,我去去就回來。"他輕柔地喚著她。

  這看得賈姬雙瞳冒火。

  "不急。"她撇了撇唇,一臉不以為意。

  當門扉關上的那一刻,她卻如鬥敗的公雞,雙肩頹了下來

  該來的還是會來,她不該奢想的。

  窗外的藍天,突地多了幾片烏雲……

迷戀 於 2008-02-24 03:18: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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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8-02-24 03:19:00
第九章


  秋意更濃,夜更冷。

  穆法亞握著由勞克斯醫師交給他的信,心已涼如冰,寒顫不住地竄向短一處末梢神經。


  法亞:

  我很早就想這麼叫你了。

  只是我們的關係一直停留在主雇,直到那個吻打破了藩離,我才敢大膽地這麼喚你。

  我走了,留下你曾經給我的一切。

  你拆開我的保護屏障,剩下的我,只是一具殘病的身子。

  這樣的風葉兒,我都不喜歡,怎麼可以將她留給你?

  我假設你──不會為此煩心!

  因為你是木。木是不易因人、事、物而縈繞於心的,它們是平穩、不變的。

  別了,我的朋友。我還是要向你告個密──

  再次受傷,是因為那只火雞惡急將我推下山坡!

  她說,我搶了她的男人!

  老天,你的眼光不會這麼差吧?

  咱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忠告過你了喲!

  她還威脅我,要全盤托出我的"騙術"!瞧,這個女人真是可怕又恐怖!

  不過,我不怕她。

  因為,我正在向你"告解"。

  我母親楓葉已經往生,當然得與貴公司解約。畢竟我永遠不會是我母親,又如何能完成她的未竟之作?

  至於,我內心最深的盼望,就是收回母親的遺作,設立她個人的網站,使世人能記得她曾光璨地來過這個世上一遭。

  所以,就請你海涵《婚禮》放行,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而我,也好功成身退。

  至於細節,皮亞舅舅會與你聯絡,但請你不要逼問他我的去向,因為,他也不會知道。

  最後祝福你──

  什麼好呢?

  嗯……

  心想事成吧!

  葉兒


  他緊緊地掐住信紙,心在滴血。

  因為她的字裏行間,充滿了她向來多變與調皮的氣息,讓他更加想念她。

  一個人若想讓另一個人牢牢地記住對方,些許的"殘缺"更能讓人動容、難以遺忘。她留下了她的俏皮,也帶著瀲豔鮮紅的病,不告而別,教他如何能不想她?

  風葉兒,你真的好自私!

  但這絕不是故事的結尾!

  她形容得不錯,木是平穩、也是不變的。

  然而,他對她的渴望也是不變的!

  也許他不會太過激絕或是冷鷙,但他卻會以她將想不到的方式,讓她──

  落葉歸根!

  他不疾不徐地打開手機,按下一組號碼──

  "立刻將賈姬繩之以法,相關證據我一會兒傳過去,若有必要,我願出庭應訊。行事小心,以防她潛逃出境!另外,我要找風葉兒這個女孩……"

  收線後,他第一次感到有錢、有權的好處。

  因為"穆法亞"三個字所代表的力量,足令整個美國動了起來……

  ※     ※     ※

  波士頓機場

  "葉兒,你真的決定了?"沙士皮亞沒有了平日的談笑風生。

  風葉兒蒼白的小臉淨是淡然,雙瞳只是一味瞪著窗外,一語不發。

  沙士皮亞抬起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肩頭,"如果這是你的決定,"輕歎後又道,"我會支持你。"

  "謝謝你,皮亞舅舅。"她吐了一口長氣,卻吐不掉心口的沉重。

  "你忘了,我也是你的指導教授。你現在逃到臺灣,就別怪我不能讓_
  "現在是網際網路時代,我會讓你收到我的論文。"她也笑了。

  "什麼角色呢?別告訴我是逃難者!"他又在她那看不見的傷口灑鹽。

  風葉兒臉蛋霍地刷白。

  她是逃難者,一點兒也沒錯。

  她也不想當逃難者啊!只是這樣才能免於兩個人受苦!

  她知道自己有限的生命裏,她的心、她的唇、她的身軀都將完全屬於那個叫"穆法亞"的男人,再也不會有別的男人。

  這是她對他的承諾。

  即使不能長相守,但她已無法愛上其他人。

  "到了臺灣,我會和你聯絡。至於母親的遺作,就麻煩你全數取回了。"她轉移話題,怕傷口又疼了。

  沙士皮亞卻在催促旅客登機的廣播響起時,不捨地喊住她,"孩子,我看得出你對穆法亞這小子動了情,就這麼走了,你沒有遺憾?"

  *她又歎了口氣,"舅舅,金字塔頂的男人就如沾了蜜的蛋糕,每個女人都想來沾一口,我不想日後忙於應付他身邊的女人。"

  "你怕她們?"這不是葉兒的個性,她向來不服輸的。

  "怕。"她頭一偏,以假話打發他。

  "哈哈──"沙士皮亞大笑,笑到眼淚都擠了出來。

  她索性放下行李,對著已經造成"騷動"的沙士皮亞說道,"你一定要我說嗎?你知道真正的原因啊!"聲音有些沙啞。

  "所以,你想臨陣脫逃?"他又逼近。

  "你剛才不是說會支持我的嗎?怎麼一下子就改變心意?"她有些弄不懂他在玩什麼花樣。

  "我只是讓你聽清楚心中真正的聲音。"他笑答。

  "我──"她再次啞然失聲。

  *"去多久?"沙士皮亞知道已經達到某種效果,於是鬆口。

  "不知道。"

  *"這不是風葉兒會做的事。"

  *"舅舅──"輕喟之後,她卸下心防,"那天他和醫生談我的病情時,其實我已經醒了,可是我卻假裝沉睡,因此,我更加肯定自己不能生育,若執意而行──"話如梗在喉間,不能語盡。

  "這是什麼時代了?你還在意這個?"沙士皮亞不可置信地拍著額頭。

  "但他卻是擁有中國血統的富家男子,龐大的穆林企業需要有子嗣,而我不能生育!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他和另一女人孕育子嗣?不!我做不到,我無法與任何一個女人分享他,即使只有一根手指頭也不讓!"話落,淚水簌簌流下。

  "舅舅,我怕自己找不到一個像老爸這樣專情的男人,所以,我逃!不逃,我會死得很快。"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他猛地將她擁住,任她發洩個夠,老眼也有一抹沉重的淚光……

  "各位旅客請注意,由波士頓飛往臺灣的班機即將起飛,還未上機的旅客請儘快登機……"麥克風再度傳來催促聲。

  "我該上飛機了。"她吸了吸鼻水,輕輕離開他的肩頭。

  "葉兒,到了臺灣記得打電話給我,我會先到曼波那兒避風頭。"他提醒她。

  她先是一驚,繼而露出會心的笑,"祝福你們!"

  "你也一路順風。"沙士皮亞目送她進了登機口,肥胖的手才放下來。

  希望老天祝福這對小兒女才好。

  ※     ※     ※

  西雅圖

  寂靜的子夜,穆法亞一身雪白的圓領毛衣、毛料長褲,優雅俊爾地立於落地窗前,眉頭深鎖。

  已經一個星期了,仍沒有葉兒的消息,他感到煩躁極了。

  啜了一口手中的紅酒,眉心仍緊蹙。

  "鈴……"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劃空而響。

  他連忙走過去,一見來電顯示,連忙按下接聽鍵,"喂。"

  "穆先生,您委託查尋的人有消息了。"

  "她在哪裡?"他迫不及待地追問。

  "她在臺灣。"對方平靜的說道。

  "臺灣?"她怎麼會去哪裡?"可有正確的落腳處?"

  "有的。我已經將所有的訊息Mail到您私人電子信箱中。"那人道。

  "好,謝謝。直接向我的秘書申請費用。"電話中,他已折入書房,打開電腦,看著對方傳來的訊息。

  風葉兒小姐,目前待在臺北龍山寺附近的舊居,位址如附件。另外,她在"龍門舞獅團"兼差。

  所瞭解,她先父曾是臺灣有名的劇團負責人。她亦身受影晌,對戲劇有著特殊的情感與愛好。

  至於私生活,目前所知,龍門舞獅團的少主──龍少懷對她呵護備至,二人常常出雙入對……

  閱至此,穆法亞從電腦桌前站了起來,失控地惡咒一聲,"該死!"他來回地在桌前踱步,似乎在為情緒找出口,越走越煩躁。

  "鈴……"這時,他桌前的電話響起。

  在響了十聲之後,管家也敲起他的房門,"少爺──"

  "什麼事?"他的火氣出奇地大。

  管家一怔,卻不忘本分,"是新任總編輯傑西說有要事想與您討論。"他隔著房門傳達訊息。

  "叫他明天再到辦公室見我!不要在下班後,打擾我的私生活!"他聲音再度高揚。

  "是的。"管家正準備離開,卻聽見穆法亞的叫聲。

  "把電話接過來。"他已恢復正常。

  "是的。"管家走後二十秒,他書房的電話聲再度響起。

  "有什麼事?"凝似冷泉的聲音,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是有關楓葉女士的未竟著作,我有了新的點子──"傑西謹慎的言辭中,還夾了三分的興奮。

  "說。"他忽然感受到他接下來的話,可能為他目前的"困境"帶來生機,一顆心鼓噪著。

  "我們可以這麼做……"傑西仔細地說著他的計畫。

  而穆法亞凝重心情,也在這一刻得到了紓解。"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另外,當天替我安排龍門舞獅團到我下榻的飯店造勢。"話落,他緊抿的雙唇不禁上揚。

  葉兒啊,葉兒,咱們得好好聚聚了。

  掛上電話後,他按下管家的分機,"卡斯,為我訂一張去臺灣的機票,兩張回西雅圖的機票。"

  管家雖然弄不懂少爺為什麼這麼說,但是他還是謹守分寸地回應,"那請問少爺,另一張回程機票登記何人?"

  "風葉兒。"他古井不波地說。

  ※     ※     ※

  臺灣 臺北

  龍門舞獅團這時正忙成一團,而從容走進正堂的風葉兒立刻被少團主──龍少懷抓個正著。

  "葉兒,這回你得幫個大忙,不然,我們會死得很慘。"一路抓著風葉兒的臂膀,往內堂走去。

  "麻煩你先放手,男女授受不親耶!"她雖受美式教育,但自從穆──唉,怎麼又想起他了。

  他的懷抱此刻竟成了詛咒,讓她無法和其他男人有任何親密接觸!

  龍少懷是她下榻臺北第一個遇上的好人,她一直視他為兄長,可惜他卻不這麼想。

  "哦,對不起,是我太慌張了。"龍少懷訕笑道。手也離開了她的臂膀,還故作拱手狀,"請,裏面請。"一派江湖味。

  "禮多必詐!"她瞅了他一眼。

  "娘子聽了──"他這回更誇張了。

  她則是抓起今秋早熟的綠柳丁,往他身上砸了去!"小心門牙掉光光!"

  "哦,小生失禮了,請夫人容稟──"他俐落接下柳丁,便唱將了起來。一顆柳丁又飛了過去……

  他還是接個正著,"唉,看來,大姑娘今天心情不好喲。"

  "廢話少說,有話快快道來。"她也回以戲劇味的說辭。

  "是這樣子。"他走近她,"光輝的十月正是普大同慶的日子──"

  "行了,直接切入正題吧。"她又打斷他。

  "唉,你真沒耐心。"

  "耐心是看人、看事的,你龍門大少爺有事就快點說吧。"

  "十月慶典多,舞獅團的工作也就特別多,月中國內最大的出版集團──泛亞,要我們為他們表演一場龍門躍,而咱們的當家──偉仔當天要訂婚,所以,沒人頂他的角。"

  "那關我什麼事?"她裝傻。

  "當然有關,你已是我龍門的成員,兄弟有難,你當然得擔著點。"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自個擔啊!幹嘛動腦筋動到我頭上?"她將問題丟回去。

  "我還有另一場的舞獅表演啊!你就好心點,幫個忙吧。"他故作哀鳴狀。

  "你不怕我搞砸?"她不甘心地問。

  "不怕,你的身手我有信心。"他好生滿意地笑著。

  這個風葉兒真是難得一見的好人才,雖然國語的口音有點怪怪的,但還好舞獅的持扇人不用說話。

  見她不答話,他索性打蛇上棍,"就這麼說定了。"

  "你賴皮。"她又想抓柳丁K他,卻被他按下……

  他大掌的溫度倏地傳至她的手背,她驚惶地抽出手;而他也有些尷尬。

  "算你厲害,我走了。"她匆匆丟下承諾,幾乎是奪門而出。

  看來,她"病"得真的不輕。

  自從離開穆法亞後,她的心一直留在他那裏;連身體也被他下了封印,一旦"外力入侵",她便反射性地"排斥"!

  她不禁苦笑。

  原來,避的了一時,卻逃不過心靈的糾葛!

  法亞,你好嗎?

  她好想他喲!

  望著稀疏的星斗,心情更加複雜。走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她卻感到異常的孤寂。

  ※     ※     ※

  同樣的秋天,在西雅圖就寒沁得多了。

  立於自家壁爐前的穆法亞,心情很複雜。

  明天,他就將飛往臺北,一個擁有他深愛女子的城市。

  他會讓她見到他的,一定會!

  他和傑西的計畫便是與臺灣最大一家出版集團──泛亞合作,舉辦一場徵文比賽,優勝者可以成為穆林出版的作家。

  而他相信這個徵文活動,絕對可以"逼出"風葉兒。

  因為,這場徵文比賽,是屬接龍性質的;而開頭正是風葉兒母親的遺作──婚禮,誰能將結局寫出生命力,誰就是優勝者。

  憑良心說,他不在乎是否有人可以寫好它。他的目的,只是想讓葉兒現身。

  對她,他一直是包容的。可是她卻遁逃,連離開的理由都是那麼牽強。

  他要她直接面對他,質問也好、請求也好,總之,給他一個答案──為什麼離開他?

  難道他不值得她依靠嗎?

  他決定以不同以往的方式奪回所愛!

  酒紅的汁液再次送進口中後,隨即按下喚人鈴。

  管家恭敬地出現了。"少爺。"

  "我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好了。我也令司機明早送您搭機。"

  "別忘了將機位敲定。"

  "已辦好了。"

  "很好。今年,我該多給你加些獎金。"他轉過身子意味深長地笑了。

  "謝謝少爺。"管家謙恭地致謝。

  他像想起什麼的,執起手機,撥下父親的專線。

  "爸,我只是打電話告訴你一聲我的決定──我要去臺灣找回我的’’妻子’’!如果祝福我,你會得到一個愛你的兒子與媳婦;反之……"

  蒼老的聲音幽幽傳來,"兒啊,你讓我沒有選擇,這不公平!"

  "這若是生意,我則是奸商;但這不是。我等這個女人已經等了二十八個年頭。

  爸,在我答應您從波士頓回來接掌穆林集團時,您曾答應我,要什麼就給我什麼!當時,我說有一天我會向您要這個獎賞。今日,就是您履行承諾的時刻,希望您能成全。我……懇求您,因為我愛她,也愛您。所以,我熱切的祈盼得到您的祝福。"

  半晌,電話的那端終於傳來釋懷的聲音,"去吧!希望我的放行是對的。"

  "謝謝爸爸!我愛您。"他激動地說道。

  "快走!不然我會後悔。"穆青山佯怒道。

  "是的!"他興奮地收線。

  心頭的重擔,終於落下。

  最後,他朝著窗外的天空說道:"葉兒,明天見了。"一口飲盡杯中酒。

迷戀 於 2008-02-24 03:19: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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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8-02-24 03:20:00
第十章


  飯店的中庭正熱鬧地上演著舞獅表演,毛獅靈動有力;而舞扇之人更是生動靈活。雖然"他"戴著笑臉迎人的面具,仍可透過面具上方的一雙大眼,及那俐落的身段,看出持扇戲獅人的紮實功力。

  穆法亞隱藏在角落,透過事先得到的情報,知道風葉兒正躲在那寬大袍子裏,也就好整以暇地觀察著持扇人的一舉一動,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著複雜的笑容。

  "穆先生,您現在是否準備上座了?"一旁泛亞的總經理方正謙遜地問道。

  "不,謝謝。我想站在這裏看表演,結束時,我再上臺。"他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獵物。

  "您喜歡中國的地方雜耍?"方正很好奇這個道地的ABC,為何對舞獅有興趣?

  "嗯。"他隨便應答,不想解釋自己是因為舞扇人之故。

  "那好,等工作告一段落後,再邀請您欣賞國內的明華園等相關的劇團表演。"方正熱心地說。

  "不用麻煩了。"綠寶石的雙瞳仍未離開舞扇人的身上。

  "咦?"方正顯然不解。

  而他也不回應。

  這時中庭的舞獅人員,做出高難度的跳躍動作──把將舞扇人高舉了起來,而她手中的卷綢也就展了開來──

  "歡迎嘉賓"四個大字躍入穆法亞的眼中。

  這也是他與傑西的計謀之一,不讓參與者瞭解今天盛會的主角是誰,否則,以風葉兒的聰明,絕對不會送上門!

  就在一片掌聲中,舞扇人也就是風葉兒被舞獅放了下來。

  "啊──"也許是太累之故,她竟站不穩腳步,往前栽了去

  一雙臂膀即時抓住了她,不忘在她耳邊低語,"你又跌倒了。"旋即轉身走向歡迎台前。

  風葉兒這才看清楚救下她人的背影──

  太像了!

  那堅實可靠的臂膀,她不知在午夜夢迴時想過多少回,如今……

  心頭五味雜陳,難以分辨。

  "各位,今天是敝公司與全球知名的穆林出版合作的重要時刻──"方正持著麥克風對著台下的大眾與媒體說道,現場立時鎂光燈此起彼落閃個不停。

  而風葉兒如生了根般一動也不動地盯著臺上的穆法亞,耳邊不斷傳來讚美與尖叫的聲音……

  "他是誰?他好帥哦!"

  "他就是那個金主哦……"

  "現在讓我們歡迎穆林出版的負責人──穆法亞先生。"方正的聲音打斷了所有的臆測與雜音。

  穆法亞朝台下的人淺淺地笑了笑,目光卻是落在風葉兒身上!

  "哇!我快昏了。他簡直帥呆了。"有個小女生在風葉兒的耳邊,一直聒噪地嘟嚷著。

  鎂光燈這回閃得更熱烈了,她的眼睛幾乎睜不開。

  只見穆法亞優雅地抬起右手,示意別再拍了,頓時現場恢復平靜。

  "各位,今日對穆林與泛亞都是個重要的日子,所以,我們決定舉辦一場接龍徵文比賽。優勝者,可以與穆林簽約,成為穆林旗下的作者。

  這個接龍徵文比賽的開頭由美國著名的作家──楓葉女士著墨,很遺憾在該著作未竟之前她就病逝,為了紀念她,所以,我們讓所有有才華的創作者收尾。現在,我再將時間交予泛亞的方總經理。"

  話盡時,穆法亞朝台下淺淺一笑便退場。

  風葉兒聞言,已熄的熱血,倏如滾沸!

  該死的穆法亞!竟然如此處理她母親的遺作?!

  他不是答應她,會好好處理這個案子的嗎?

  怎麼她前腳才走,他就翻臉不認人?

  可惡!可恨!該下地獄的惡棍!什麼優雅卓爾、什麼最不像商人的雅士、什麼鑽石新貴!

  他是騙子!他是流氓!是豺狼,是虎豹!

  她真是看走了眼!

  倏地,她抓下面具,用力甩在地上,準備找他算帳去!

  ※     ※     ※

  穆法亞在放話後,便回到飯店的房間等著風葉兒上勾。

  在他低啜一口紅酒之後,他的門鈴被十萬火急的按響著……

  他笑了,像只狡獪的狐狸。

  宛苦是存心考驗對方耐心似地緩緩走近門邊,沒有拉開門,反而在門邊低聲問道:"什麼人?"

  "你姑奶奶!"她回以法文。

  當她想說髒話,又不想讓外人聽見,以免破壞形象時,她都是以外語道。

  他再度失笑。

  上次她罵賈姬是火雞,這次卻罵他,這麼烈的個性,難怪罹患重症也能撐過來!

  "快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風葉兒又吼道,雙手也沒停地用力按著門鈴。

  霍地,房門被打了開來,而她的手還掛在門鈴上。

  "終於肯見我了!"穆法亞噙著似笑非笑的笑容,望著這個與他分別一個月的女孩。

  她瘦了,而且好像曬黑了,但卻一點也不減少她的美,反而更有種強韌的生命力。是臺灣的陽光與土地讓她"再生"的吧?

  還是龍少懷的關懷,令她變得這般嬌豔動人?

  一股酸水突地翻胃而上,弄得他妒意橫生。

  "你、你這個小人!"她一走進房間就破口大?,右腳卻不忘將房門勾掛關上。

  "如果不這麼做,你怎麼會自投羅網?。他輕鬆地看著她。

  "你說什麼?!"她一臉錯愕,腦海卻不住地搜尋他這話的深意。

  良心說,他應該不會這麼做。剛才她氣壞了,所以沒有深思,現在仔細想想,他這麼做,一定不是為了賺母親的稿費,或是打知名度這麼簡單!

  因為,他有錢有勢,根本不會將母親的遺作當作發財的工具!這麼說,他真的是為了她?!

  "我說,我不這麼做,你怎麼會自投羅網?現在,證明我押對注了。你不就在我眼前?"穆法亞從她手中取走了草扇。

  "你──"她突然不知如何接話。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先回答我,為什麼不辭而別?"他倏地將她摟近自己,臉與臉幾乎貼靠在一起。

  "放開!"她的心跳陡地加速,臉紅耳熱。

  "不放!再也不放了。"他一語雙關,說得認真無比。"說,為什麼離開我?"

  "我──"她又辭窮了。

  "讓我猜猜,為了那只火雞?"他故意說。

  "你──"她搖搖頭,因為她相信他的眼光。

  "那就剩下一個理由了。"他的雙瞳望進她黑眸的深處,似乎想將她看個分明,也在找答案。

  她的心在狂顫、她的身子在輕抖……

  "你擔心自己的病,所以離開我。"他輕鬆地下著結論。

  輕顫忽然止住了。

  他將她摟進懷中,狠狠地將她鎖在他的臂彎中。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他的熱力讓她相信,他不會因此而棄她不顧。

  因為,此生,他只愛她一個。

  她的光和熱早已照亮他無味的生活!

  當享受過這種美好,是很難重返的。

  感情這種事,不是收,就收得回來。而他不能收回,也不願收回。

  不管她的明天在哪裡,他承諾,在她有生之年,一定會悉心守護她。

  她沒有回話。因為,主控權不在她!

  當她再次見到他時,就知道自己全盤皆輸。

  她渴望和他長相斯守,不管有多少覬覦他的"火雞",也不管自己有多少歲月,只要和他在一起一刻,她就賺到一刻;只要一年,她就賺到一年;怎麼算,她都"劃算"。

  只是──她若先走了,只怕他會很難過。

  所以,她實在左右為難。

  就讓她貪婪地靠在他的臂膀一下下吧,就一下下……

  "聽好。"他在她耳畔低語,"不管你的生命有多長,我就陪你多少年。因為我愛你,超乎你想像的愛你。認識你後,我不再是平穩的木;而是你的小葉芽,隨著你榮枯,陪著你飛舞……嫁給我!"

  "你──"太多的驚訝,聲音也夾著咽啞。

  "答應我就是了,不准反對。"他霸氣地宣佈。

  "你不怕沒有子嗣?"她小心翼翼地詢問,仍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他卻將她扳開.面對自己,"娶你是因為我愛你,而不是讓你生下子嗣,你聽明白了嗎?我絕不拿你的命開玩笑!絕不!"

  珠淚已如斷線的珍珠撲簌而下……

  他卻以唇接下它,"我的妻、我的葉兒,別哭,我會心疼的,別哭。"

  安撫的吻在柔情逐漸高漲的氣氛中變了質……

  "答應嫁給我。"他仍不放棄追問。

  "我──"

  "沒有否認的答案。快說願意。"

  "我願意……"低語的允諾,含著更多的羞澀。

  他的吻輕輕地落下,溫柔之中帶點醇酒的香氣,讓她不自覺的沉醉了。

  他的唇劃過她的耳畔,順著她纖巧的頸窩一路而下,又是輕舔、又是吸吮,然後,吻上她的唇瓣。

  "天啊!你真甜。"他的舌撬開她的貝齒,滑進了她的小嘴兒,親密的探尋。

  他的大手輕撫過她如柳絲般的眉,細細品味她那慧黠的水眸,捧著她的臉,深深地凝望著。"你好美,就像是誤落凡塵的精靈。"

  他瘖啞的嗓音像具有魔力似的,令羞澀的紅暈緩緩地染上她粉嫩的雙頰。

  她虛軟無力地搖搖頭,試著想推開他,"這是不對的……不對的……"

  眉心微微一蹙,他的唇更加熱烈的探入她的嘴兒,吞沒了她的低喃,深切地吸取她口中的甜蜜。

  "嗯。"渴望自心底陡然升起,風葉兒不自覺的弓起身體,不住地貼近他。

  她的行為引來他一陣呻吟,他將她摟得更緊,他的舌熱烈的與她糾纏,他的手捧著她圓俏的美臀揉搓著,順著臀部的溝渠探索著,直到他找到了在她雙腿間的玫瑰園……

  她渾身猛然一震,心跳頓時漏跳了半拍,強烈的酥麻感迅速竄至全身,這種奇異的感覺令她驚慌失措,卻又不能自己。

  雖然隔著衣料,風葉兒依舊能感受到他那兒所傳來的炙熱,一時間竟覺得口乾舌燥而不自主的抿抿紅唇。

  她這下意識的動作在他看來,竟成了另一種的挑逗,將他的自製力徹底擊潰。

  拉著她的手覆在他的腫脹上,"感覺它。"

  她垂下眼瞼,羞著臉訥訥的說:"你──"

  "讓我愛你。"飽含情慾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刻意的挑逗著她所剩無幾的理智。

  她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只能驚愕的瞠大了眼,微啟的嘴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穆法亞倏地將她拉進懷裏,急切地吻上她微啟的紅唇,以前所未有的狂野向她激烈索求,像是要將她揉入體內似的。

  她被吻得無法呼吸,渾身癱軟如泥,卻又燥熱如焚,根本無力抗拒他的激情狂潮。

  他趁著她陷人神迷的時候,技巧地將她那身舞扇人的大袍給褪了去。

  飽滿的酥胸與平坦的小腹全躍入他的眼中,他連聲讚美,"你真美。"

  他隨後將她抱到床榻之上。關上大燈,僅留下昏黃的夜燈。

  他順著她玲瓏有致的曲線一路往下遊移,來到她的神秘地帶,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那薄如蟬翼的障礙給除去了。

  指尖傳來的柔嫩觸感讓他呼吸更沉了幾分,綠眸跳躍著慾望的火花,他以指當梳,輕輕梳理著那一片誘人的陰影。

  "啊……"受不了這刺激的風葉兒,忍不住呻吟起來。

  聞聲,他迅速的脫下他的長褲,併除去身上所有的束縛,讓完美的身軀赤裸的呈現在她面前。

  看到他的裸體,風葉兒的心不期然的怦怦跳著。

  他的手有意無意地撩撥著她粉紅色誘人的花瓣,輕撚著花瓣中心的蕊苞,逗弄著。

  "不要……"她忍不住地呻吟著,那奇異的感受又竄遍全身,她猛搖螓首抗拒,但那種像火燒般的灼熱快感,卻是漫天席捲而來,讓她只能無助的嚶嚀乞求著。

  "葉兒,放輕鬆,讓我愛你,好嗎?"

  她說不出話,含在口中的是壓抑的呻吟。

  他明白,她的身體與理智正在掙扎,卻發現火熱的慾望,漸漸戰勝理智。

  他貼上她的面頰,輕吮著耳垂,"別怕,如果你現在要我離開,我會──聽你的。"

  其實他的胯下之痛,根本不容許他這麼說。但他不想勉強她,一點兒也不想。

  她睜開飽含慾望的雙眸,他看到其中寫著她的掙扎。

  他痛苦地抽身,她卻張惶地抓住他撤離的身子。

  這不啻是一種鼓勵,穆法亞欣喜極了,立刻吻住她,深深地吻住她,情慾天堂終於攻破……

  他的指尖滑入她體內,窄小的肉壁緊緊的含住他的長指,不停的收縮著,這刺激了穆法亞體內的慾火。

  "痛……"風葉兒發出痛苦的喘息,那種像要撕開她的快感,令她痛的想哭。

  "放輕鬆,一會兒就不會這麼難受了。"他聲音含糊地安撫著。

  往前挺進的長指在被火熱的緊窒包圍後,穆法亞加速長指抽動的速度,隨著他的手指,情慾的火焰被引燃,燒得風葉兒更加難受,忍不住也搖擺著腰肢配合他。

  他呼吸不穩的喘息著,綠眸中的火焰燃燒的更熾烈。

  他倏地抽出長指,從床旁邊的桌幾內,取出他先前意外發現的保險套,將它套上自己的碩大,頂著她花徑的入口,輕輕地往前攻城掠地……

  "啊……"猛然被貫穿的疼痛,令風葉兒再也無法克制地尖叫。

  為了減輕她的不適,穆法亞強忍著想在她體內馳騁的慾望,飢渴的硬挺埋在她體內靜止不動,額上的汗水如雨滴落在她的雙峰前。

  "不痛了,不痛了。"他柔聲安撫,充滿慾望的嗓音粗嘎不已。

  他的手指在她敏感的地帶輕柔挑逗著,安撫著因疼痛而僵硬的嬌軀。

  痛楚在他的愛撫下逐漸遠飆,她緊繃的身子也慢慢的放鬆下來。

  他的硬挺帶來著火般的熾熱在她體內燃燒著,令她在他的燃燒下感到無比空虛,她狂亂的拱起身子,在他身上磨蹭著

  "我愛你,永遠永遠。"他將她的激情反應看在眼底,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形,他開始恣意馳騁,一記又一記強而有力的衝撞,將他的慾望送進了她的體內。

  "你……啊……"激昂的強悍一再的往她體內深處刺探,烙下屬於他的印記,讓她只能隨著他的律動盡情搖擺,發出無助的嬌吟。

  一陣陣的欲潮淹沒了風葉兒,直到高潮同時席捲了兩人,將他們同時拋向無垠的蒼穹。

  酣睡中的她,少了倨傲與頑黠,多了份女人的荏弱嬌柔,輕易的激起男人的保護欲,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早在第一次兩人見面時,自己就已經喜歡上她了。

  突然,門外門鈴聲響起。

  "什麼人?"他已走近門邊。

  "龍少懷。"

  突聞其名,穆法亞有些惱怒,卻吸了口氣,平定心緒,最後還是將門輕輕地拉開。

  在對方開口之前,他便先發制人,"我的妻子葉兒正在休息,請問你找她有什麼事?"

  "你──葉兒?"龍少懷有點驚訝,卻又不甘心,"葉兒怎麼會是你的妻子?你胡說!"

  "我穆法亞不用胡說,如果你還是不信,我可以叫醒她,讓你親自問個明白。但是,你願意吵醒你’’心愛’’的女人嗎?"他冷冷地逼視著龍少懷,接著又道,"我捨不得。"這話已為他的愛劃下句點。

  "這回算你小贏一籌,他日──"

  "沒有他日,我已獲得全勝。請吧。"話落,便準備關上房門。

  "你──"龍少懷為之氣結。

  他卻聽而不聞,依然無情地將門關上!

  "什麼人?"風葉兒微微睜開眼眸,嬌俏再現。

  他笑得有些詭譎,"按錯門鈴的。"人也爬近了她,吻再次落下,春意繼濃…¨

  "你──"她突然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再度羞紅了臉"不──"

  "反對無效。"他繼而以吻封緘,頓時,帳暖春紅……


  尾聲

  四年後 西雅圖

  廣袤的草原上,有兩個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追逐。

  "楓葉兒,你在哪裡──"穆法亞故意低聲喚著他得來不易的女兒,一雙手還假裝撥弄著草叢。

  "爹地,楓葉兒才不告訴你呢。"稚氣未脫的聲音就在他的前方響起。

  他笑了,卻仍裝作沒有找到她的模樣,"你在哪兒?我的小寶貝。"

  "不告訴你!"她的聲音也加大了。

  這時後方卻傳來柔柔的女聲,"法亞、楓葉兒,你們快進來吃飯!"

  "哦哦!是媽咪!"一大一小的聲音有默契的傳來,穆法亞也就將腳前的小人兒一把抱了起來,原地轉了好幾圈。

  "找到了!找到楓葉兒了。"

  "不算!我們重新再來一次!不算不算。"小人兒哇哇大叫。

  "吃飯了!"風葉兒的聲音再次響起。

  "媽咪在催了,小甜心。"穆法亞寵匿地吻著女兒的小臉頰。

  "哦,你不可以親我,你的嘴是親媽咪的!"小女娃咯咯笑聲裏,含著童稚的正經。

  "哈──"穆法亞又笑了。

  這個小妮子根本不在他的"計算"範圍之內。沒想到葉兒"用心良苦",竟然刺破保險套讓自己懷孕,結果弄得她在鬼門關打轉了三天三夜,而他也發誓絕不讓她再懷孕,就在準備自行去做結紮手術時,葉兒竟將當天預備為他手術的醫生給敲昏了!

  真有她的。

  這個讓他愛到骨髓的女人,真的完完全全掌握了他的喜怒哀樂,而他也甘之如飴地任她擺佈。

  誰教他愛她呢!

  "來,媽咪抱。"風葉兒走近他們父女。

  "不要。"小女孩義正辭嚴地說,而且也從父親的手中落了地。"換你們兩個了!"人小鬼大地冒了這麼一句話。

  穆法亞再度開懷大笑,也將風葉兒摟近臂膀之中,"我們不能辜負女兒的孝心哦。"

  "不正經。"她佯怒窘道。

  "這是維持婚姻美滿的重要因素。"他附耳上去,就是深情的一吻。

  "女兒──在看。"她不依地推推他。

  "就是應觀眾要求啊!"他狡黠地又笑了。

  小小楓葉兒真的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父母……一臉滿意。

  "法亞,我有話對你說──"風葉兒低語。

  "什麼事,親愛的?"他沉醉在妻子柔軟的身子。

  "我想為楓葉兒添個弟弟──"她撒嬌道。

  "不行!"一盆冷水兜頭淋下。

  "來不及了。"她笑得好得意。

  "什麼?保險套我藏好了呀!"他扳過她。

  "被我找到,而且又刺破了;又好巧,昨天是我的危險期──所以──"她已經逃離他的臂彎。

  "風葉兒!"他怒目大叫。

  小小楓葉兒一起回應,"什麼事,爹地?"

  "什麼事,老公?"

  "我──我──"他覺得自己快中風了。

  風葉兒難道不知道生產對她而言,就是一場生死搏鬥嗎?

  他不想──一點也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等待心愛的人隨時會被死神奪走的恐懼。

  突然,他垂下肩頭,不發一語。

  風葉兒走了過來,輕輕地撫著他的肩頭,"我知道你愛我,我也好愛好愛你,所以,想為你生下子嗣,也好陪楓葉兒──作伴。"

  她自己是獨生女;知道沒有手足的孤寂;他亦然,頓時,他對上她的晶瞳,"答應我,絕不可以棄我而去。"

  "嗯。"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將她抱個滿懷,滿心的疼與憂。她卻以更牢實地手圈住他……彷彿在告訴他──不會有事的。夕陽西照,夜幕灑下……

  ※     ※     ※

  十個月後,風葉兒終於在全球知名的各科醫生的監護下,平安地產下一個白胖胖的"帶把小子"!

  她累壞地沉睡了,而穆法亞卻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身邊。

  這次他們為小仔仔取名為"穆葉亞",象徵有"木"、有"葉"虧第"二"胎。和第一胎的"穆楓葉"紀念風葉兒的先母,而採用她老人家的"筆名",有異曲同工之妙。

  至於"楓葉"那本遺作《婚禮》,如今也在市場上持久不衰。為她作品補上"尾聲"的新興作家,正是現在正沉睡著的風葉兒。

  因為,她的母親在病危之前,曾將她叫至床前告訴她,如果如找到真愛,那麼這本《婚禮》就到了"尾聲",她可以將美好的結尾撰寫到該書內,算是完成彼此未了的心願。

  她完成了母親的遺作;母親則完成她期待女兒有場美好的"婚禮"的"結尾"。

  正因如此,她擊敗國內外的所有好手,成為"穆林出版集團"旗下最走紅的新興作家。

  夢中的她,正開懷地笑著……


  【全書完】

迷戀 於 2008-02-24 03:20:00 修改文章內容


發文數:438
發表時間:2009-02-09 00:27:00

看的好久喔

阿練 於 2009-02-09 00:27: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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