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幸福

短篇統一移至此








我從三皇三家裡走出來。

心情很灰暗……

一直隱藏得很好的淚水，終於不可抑制的掉了下來。

拿出手機，我找了一個熟悉的電話號碼，播通。

『喂…』阿澈的聲音傳了過來。

「…喂……我是燕子……你在哪裡？」我說。

『在研究室啊…妳怎啦？』他的語氣有些擔心。

「……」

『喂…喂……燕子……』他的擔心變成著急。

「…阿澈…我在新光三越後門……我……」淚水哽住咽喉，
我抽噎得說不出話來。

『妳等我，我五分鐘後到。』

「嗯…」

『不要亂跑喔…』

說完，他急急的掛掉電話。

我站在人潮擁擠的新光三越後門，腦裡不斷的浮現宇清的
臉……

今天是宇清軍中放假的日子，再過二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所
以，我從一個月前就開始在幫他尋找適合他的生日禮物。

和宇清認識，其實是透過阿澈牽紅線的。

阿澈是我國中時期的同學，那時我功課不好，對數理方面常
常總是搞得不清不楚，每回發考卷時，我老是會被老師打手
心；可能是因為自卑心作祟吧！我因此變得孤傲、不肯與人
親近。

後來，阿澈看不過去了，他主動親近我。

阿澈在班上有很好的人緣，不管男生、女生，他總是能一下
子就讓別人對他產生信賴感。

他教我怎麼解數學題，教我怎麼釐清理化方面的觀念。

在他的努力之下，我的數理總算進步了一點點……我沒有謙
虛喔！真的只有一點點，因為我的分數雖然有些進步了，還
是逃不過被老師處分的下場……

但，他改變我最大的，是我的個性。

我不再陰晴不定，不再滿臉憂愁，我的臉上開始有了歡笑。

高中聯考後，我考上了高職；阿澈如願的上了南一中。

但他還是常常打電話給我。

偶爾，我們會約時間見面；不過，大部分的時間裡，我們還
是各自過著各自的生活。

重新熱絡起來，是在我二專畢業後，在台南工作時；那時，
阿澈是成大三年級的學生。

我在會計師事務所工作，常常只要是報稅期間，公司總要忙
到十點多才能下班。

偏偏從我家到台南市要五十分鐘的車程，我總是坐公車上
班，遇到加班時，常常都已經沒有公車可以坐回家了。

有次跟阿澈談起這樣的問題，他居然說以後若遇到這樣的
事，可以跟他說，他可以載我回家……

就這樣，他成了我的司機……上班遲到時，只要一通電話，
他會風雨無阻的趕來；下班太晚時，他會坐在車裡唱著歌等
我……

後來，他看不下去我總是沒人欣賞的樣子，所以，介紹了他
的學長宇清給我認識。

說真的，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所以，看到宇清時，他那副
斯文、陽光般的氣質，馬上吸引了我…

我和宇清馬上墜入情網，然而，半年後，他就去為國防部賣
命了。

所以，我又恢復了單身的生活。

只是，心裡有了牽掛，覺得不再是孤單一個人。

阿澈在宇清去服兵役之後，又開始當起我的司機了。

然而，和宇清交往越久之後，當激情轉淡之際，我看見了許
許多多他身上的缺點。

本來的，人難免都會有些缺點，這是不可避免的。

但，宇清的缺點在於他的「誇大其辭」及「自負」。

他總是認為自己是完美的，所以，在面對我不經易的犯錯
時，會口不擇言的指責著，毫不留情。

即使是在朋友面前，還是如此。

可是，我太愛他了，因此，氣歸氣，還是忍下來了。

但是今天，他卻徹徹底底的傷了我。

我為了要給他一個生日驚喜，特別從我那微薄的薪水袋裡取
出三分之一的現金，和阿徹到新光三越為他買了一條 "禮拜
四"的牛仔褲，及一件牛仔外套。

送給宇清的時候，我以為他會很高興。

想不到他居然回答我一句：〈這麼幼稚的衣服，我不穿。〉


我的腦裡頓時轟了一聲。

他的誇大其辭，我可以容忍，因為深知男人其實是很需要被
肯定的，所以，也許他只是需要被人崇拜，才會說出那種誇
張的言詞；他的自負，我也可以無視，因為他有自負的條
件，不可否認的，他的確是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人選。

只是，他不該用他的自負來踐踏我的真心。

〈妳把衣服拿回去給妳弟穿吧！我想我不需要。〉

這是他的答案。

我像是被人甩了一個耳光，疼得難受。

於是，我推開椅子，丟下一句話：

「我想，我們大概不適合吧！」

然後，我踏出三皇三家，來到新光三越後門。

然後，我打電話給阿澈。

然後，我站在這樣等他來撿拾這樣像孤兒一樣的我。

『妳怎麼啦？哭成這樣……』阿澈從對街跑過來，對著滿臉
淚水的我說著。

我的淚已經決堤，止也止不住。

這是我的初戀呵！

好慘的初戀。

『走。』阿澈拉著我，把我帶到他那台銀白色的三菱轎車
旁。

我順從的坐進車裡。

『去哪裡？』他繫好安全帶，傾過身來幫我繫安全帶。

我還是拚命的哭，淚水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樣，嘩啦嘩啦的直
掉。

『好吧……』他嘆了口氣：『我載妳去黃金海岸，不同意的
話，就哼個聲吧。』

我只能同意，因為我除了哭，連哼個聲的力氣都沒了。

一路上，我只是哭。

阿澈覺得無聊，於是，開始唱著一些不成調的歌曲。

實在是五音不全。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難聽……」我說。

『…唉！還好妳肯笑了，真是擔心死我了。』他眼中毫不掩
飾的關心，深深的感動了我。

於是，在他的詢問下，我開始把事件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說
出。

『沈宇清那個渾蛋…』阿澈咬牙切齒的。

「嗯…蠻貼切的評語……」我說。

心裡卻覺得暖暖的，因為知道有人這麼樣的關心我，並且，
是和我站在同一陣線上的。

『…燕子…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那樣的人，還介紹他給妳
認識……』他滿臉歉意。

「阿澈，你不要跟我說抱歉，我不怪你，真的。」

我真的不怪他，說真的，我要謝謝阿澈，如果他沒有介紹宇
清給我認識，我也無法知道愛情的甜美與酸澀，我還年輕，
要談戀愛的機會還有好多，有過這次的跌倒經驗，相信未來
我可以走得更穩、更好。

於是，阿澈帶我去吃了一頓飯，他說，這是要向我賠罪的，
所以要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拒絕他。

人海茫茫，我很感謝上天，讓我遇見了阿澈。


之後，宇清一直沒有打電話給我，我知道，他不會打給我。

他總是這樣，總是要我去迎合他；總是要我主動去跟他聯
絡；總是要我在與他爭吵過後，不分誰對誰錯的跟他道歉。

我現在才知道，我愛上的，是一個多麼糟的男人。

退一步之後，我好像看到了更多他身上的缺點。

阿澈和他是完全不同類型的男人。

阿澈沒有他耀眼，沒有他高佻，沒有他有著令人眩目的笑
容。

阿澈是那種走在路上，就算從你身邊走過去十幾遍，你也不
會去注意的那種男生。

但，他有著最美的心；最柔軟的心腸；最善解人意的個性。

在我和宇清分手之後，他就每天都陪著我。

「我怕妳會想不開。」阿澈這樣說著。

於是，我任由他陪著，因為有他的陪伴在側的日子裡，我便
會少了悲傷的情緒。

可是，不知怎麼的，我想到阿澈的時候慢慢多了起來。

我一直當阿澈是朋友，一個一路上陪著我一步一步走著的朋
友，我覺得我們會是一輩子也不可能變成情人的朋友；然
而，卻忽略了友誼的世界裡，一旦滲入不同成份的因子，便
會產生不可預知的化學變化……

一天夜裡，我躺在床上，聽著滴滴噠噠的雨聲。

阿澈打電話來。

『妳在睡了嗎？』他的語氣柔柔的，像怕吵醒我。

「沒有。」聽到他的聲音，睡意都被趕走了。

『我好慘勒！被我女朋友發脾氣……』他的口氣慘兮兮的。

「怎麼了？」我心裡彷彿被狠狠的撞擊著。

阿澈是有女朋友的，他們已經交往了二年了，是在我和宇清
交往的同時，他們才交往的。

阿澈的定性很夠，雖然他女朋友在屏東唸書，他在台南還是
不會隨便對別的女生動心。

他說，他是顆石頭，不輕易動心，但一旦被點石成金了，就
不會隨意變心。

在感情方面，他有著和石頭一樣的固執。

『她怪我放假不去屏東找她。』

「她不回來台南嗎？為什麼要你去屏東找她？」

『她說她要趕報告，不能回來，要我去找她。』

「你不是也要寫畢業論文？」我好奇的。

『嗯！不過她說一星期去找她一天，不會耽誤我太多的時
間。』

「喔！」

『妳不覺得她這樣，好像有點霸道？』他吁著氣。

「嗯……也許，她是真的想見到你。」就像我現在想見到你
一樣。

愛情總是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翩然降臨了…讓人……
一點防備都沒有…

『……』阿澈沈默了。

「……」我也安靜了。

後來，我們說了晚安後，掛上電話。

隔天，我和阿澈約了時間見面，我們來到海邊。

本來只是聊著天，不知怎麼的，有種難過的情緒漸漸的漫上
了我的身子，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唉！我女朋友如果知道我今天放假沒有待在研究室裡寫論
文，卻跟別的女生跑到海邊來，不知道會怎樣……」阿澈突
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

我轉頭盯著他看，心痛程度逐漸擴大……

「阿澈，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我喜歡你…」我深吸了一口
氣，終於我還是說出口了：「不是朋友的那一種。」

我看見阿澈的臉上有著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的，我開始會去在乎你的一舉一動，在乎你的任何一個表情
眼神，在乎你說的每一句話……」

「可是，這是不對的，因為我忘了你還有女朋友這個事實，
我只看到我們短暫的快樂，卻沒有看到快樂背後的痛
苦……」

好痛喔！為什麼我會有這麼痛的感覺？

在和宇清分別時，我也不曾感覺這麼痛……

阿澈不發一語，只是楞楞的盯著我看。

「阿澈，我想，我還是放棄好了，我不想擁有這樣脫軌的感
情…這不是我要的感情……我們還是當當朋友就好，一切的
情愛就當作是個回憶，只要好好收藏就好……」

『不要是回憶……』阿澈喃喃的說著。

這回，換我楞住了，我聽見他的低喃聲。

『…我不要只是回憶……不要變成回憶………』他吼著。

然後，我看見他的眼眶紅了，淚水汨汨的落下。

『…我到底愛了妳幾年，妳知道嗎？八年了，從國三那年開
始，我就一直愛著妳，我不說，可是妳感覺不到嗎？我一直
一直愛著妳，卻不敢跟妳說，我怕說了，我們就連朋友也不
是了……』

『看到妳和宇清戀愛時，妳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因為我知
道妳不可能會喜歡上我，所以，我依著妳要的條件去找宇
清，把他介紹給妳，但我不知道你們竟真的會談戀愛……看
著你們那麼快樂的相處著，我卻只能在旁邊靜靜的看著，不
能說什麼…後來，我接受了小靜的感情，我只是不想讓自己
的落寞那麼清晰的呈現在你們面前，只是這樣……』

『妳以前總是問我，愛不愛小靜，我那時總是笑，其實是無
法給妳答案，因為我不愛她，我只是喜歡她，因為妳在別人
懷裡，我沒有奪回的勇氣，只好跟著小靜走一步算一步，如
果妳最後跟別人結婚了，我也會安心的跟別的女生結婚，就
算我並不愛她……』

『…我一定要看到妳幸福……』

我搖搖頭，不可以這樣呵！

你不可以這樣對待小靜，不可以將我們的快樂建築在她的悲
苦上，你不是這麼狠心的人…我也不是……

我噙著淚，擠出一個笑。

「阿澈，謝謝你……但我想，我們還是就這樣吧……」

轉身，我離開他身邊。

『…我不要變成回憶啊……』

阿澈在我身後吼著。

我的淚滾落了一地。

愛情的國度裡，我喜歡甜美的部分，但不願看到有人因此而
被犧牲……

如果必定要犧牲掉一個人，那麼就讓我來吧！因為在你們的
領域裡，我只是個第三者……

第三者，是不會被祝福的。


於是，我開始躲著阿澈。

我以為我們還可以當朋友，卻……什麼也不是了……

我不能面對他，不能接他的電話，我怕如果我看見他了，我
那收拾得很好的情緒，會禁不住崩潰。

所以，我只能躲他。

刻意避開每個可能會與他碰面的地點。

直到有天，我要出門上班，在家門口，看見他，發現再也躲
不開了，他拉著我，不讓我走。

『為什麼躲我？』阿澈的黑眼眶變得很重，我想，他一定沒
有睡好。

我搖搖頭。

『一定要這樣嗎？用盡心力來愛妳，這樣也不對嗎？』他
問，語氣很悲慘。

「小靜呢？你有沒有想過她？」最近，我變得很愛哭：「我
們不能這麼自私……」

『我和她談過了，她祝福我們……』

我倏地抬起眼，看著他。

『…我跟她談過了，我一直沒有告訴妳，我和她處得並不是
很好，她總是說我心裡有個影子，無法全心全意的去愛她，
她覺得這樣的感情很不確定，沒有辦法給她安心的感
覺……』

『我始終沒有告訴她影子的主角是誰，但是，那天聽了妳的
話，我覺得我不想再退縮了，我不要懦弱得連自己要的感情
都沒有把握的勇氣，所以，那天晚上就和小靜攤牌了…小靜
沒有為難我，她哭得很慘，但，她說這樣的結局很好，至
少，只有她一個人慘，卻可以讓二個人幸福……』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傷害小靜？

『燕子，感情就是這樣，因為我太想要妳了，所以必須捨棄
她，否則三個人都不會幸福的……』

我的淚紛紛亂亂的墜了一地，我低著頭，胡亂的抹著眼。

「可是……」

『沒有可是了，燕子，當初我就是有太多的可是，才會造就
現今這種二難的局面，還好小靜不跟我計較……燕子，小靜
要我跟妳說一句話……』

我被他這句話給吸引了，於是抬起頭來。

『…她說……永遠不要讓幸福變成回憶………』

我笑了，這些天來，第一次有釋然的感覺…

過些日子，我一定要去屏東，去找小靜，當面跟她說謝
謝……

天使將幸福送到我的身邊，而小靜，就是天使的化身……

我會努力的，努力不讓幸福變成回憶……

所以，小靜，妳也要加油……

離婚了我們先同居




日子實在過不下去，離婚，對我們來說，是最明智的選
擇，反正也沒小孩的拖累 ， 我說出離婚這兩個字後的第三
天，我們就去街道把這事給辦了。

　　她是我大學同學，我們談了三年戀愛，在一起又過了三
年，好像，也該離了。

　　離婚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特簡單的事情。兩個人在經
濟上獨立， 彼此思想又都不落伍，既然都覺得不再適合對
方，那麼為什麼要成為對方尋找新快樂的阻礙？

　　只是，有一個問題。

　　離婚了，她沒找到新住所之前，我們還得住一起。

　　我們都不是這個城市的人，現在住的房子是我單位的宿舍。

　　自己想想都覺得搞笑，談戀愛的時候，我們特別純潔，
雖然彼此之間不止於牽手擁抱，但是，同居這樣的事情，壓
根沒敢嘗試，沒想到現在離婚了，倒趕了趟新潮。如果時間
可以倒轉，我寧願這場同居生活放到結婚前。一室一廳的房
子，兩個不再是夫妻的男女住在一起，特別彆扭。

　　雖然她以前多次指著我的鼻子問我為什麼我是一個這麼
窩囊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男人，但是，我知道自己畢竟還是
男人，所以，第一個晚上，沒和她商量，我就拿了一套臥具
舖在沙發上。咱總不能讓一個女人睡客廳吧？

　　第一夜，睡得真舒坦！沒有人在耳邊嘮叨的夜晚，真
美！只是， 如果我們家的沙發是布沙發就好了，這個木頭沙
發讓我在清晨醒來的時候，脖子有點酸。當時她是要買布沙
發的， 我只是覺得木沙發看起來更莊重氣派，堅決讓她服從
了我的選擇的。早知道離婚了我還要睡沙發，當時真應該聽
她的。

　　說實話，每天早上我都是被尿憋醒的。今天也不例外。
到了洗手間的門口，裡面有花灑灑水聲。這個臭女人，不知
道從什麼時候養成的壞習慣，晚上睡覺前洗澡，早上起床後
還要洗澡。算了算了，反正也已經習慣了。我順手拉門就進去。

　　我剛掀起馬桶準備方便，沒想到她竟然「哇」地一 聲狂
叫了起來。 大清早的，也不至於見鬼了啊。

　　叫什麼叫？嚇得我尿都憋了回去。

　　「你沒見我在洗澡麼？你是不是男人啊？有男人在女人
洗澡的時候進來解手的麼？」 她掀開浴簾，一隻手用浴巾裹
著身體，一隻手指著我的鼻子就開始訓斥。

　 　「你叫什麼叫啊？咱們之間不是還隔著浴簾嗎？我能看
到你什麼啊？又不是第一次你洗澡的時候我進來解手，至於
這麼誇張嗎？再說了， 就你那身體，我都看了三年了，閉上
眼睛都知道是什麼樣子了，值得我偷窺嗎？」這女人，你當
你是誰啊？咱們現在不是夫妻了， 你還想指望我像從前那樣
給你陪笑臉？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裹著浴巾就跑出浴室，
就聽到臥室的門「砰」得一聲。

　　潑婦！就你這臭脾氣，看以後還有誰敢要你！我吹著口
哨繼續解我的手。

　　解完手，我去臥室，我今天上班要穿的衣服還掛在櫥子
裡！ 這死女人，竟然將臥室的門給鎖上了。我敲了半天門，
裡面總算回了一句，我在穿衣服！

　　算了，反正離婚了，讓讓她吧。

　　半小時後她才出來，倒是衣著光鮮唇紅膚白。可惜，她
臨出門狠狠瞪了我一眼，破壞了她的形象。

　　因為這半小時，我上班第一次遲到。


　　下班後，我在大街上胡亂溜躂著消磨時間，雖然無聊，
但是總比看她那張臉要好。就這麼到了九點鐘，在街角吃了
碗麵，回家。

　　我進家門，她老人家竟然在客廳裡做著。看著我進來，
臉上竟然還帶著微笑。我遲疑疑地在她面前做下，天！她竟
然給我砌了一杯 茶。她葫蘆裡賣什麼藥？我想到了一個詞，
笑裡藏刀。

　　「今天呢，我仔細想了一下，咱們現在不是夫妻 了，雖
然我現在是借你的房子住一個月，但是，我想，為了避免這
一個月出現不必要的尷尬和誤會，我們還是約法三章比較
好。」 說著，她溫柔柔地拿起一張紙在我面前晃了晃。

　　「你看看，要是沒什麼意見，那麼，就簽一個字。咱們
一人一份。」

　　我拿起紙看了看。可惡，這哪裡是什麼約法三章？簡直
就是八國聯軍的不平等條約！

　　「第一條：在一方使用洗手間的時候，另一方不得以任
何借口進入； 第二條，一方不得以任何借口接觸對方的身
體；……」我數了數，大小竟然有二十六條之多，而且，每一
條都是站在她的立場上考慮的。

　　「沒意見，那麼就請簽字。」她竟然連鋼筆都準備好了。

　　我本來想衝她發火的，但是，想想，也沒必要。反正最
多也就一個月的時間，忍忍也就過去了。我冷眼看了看她，
拿起鋼筆就揮下我的大名。

　　「對了，做為你簽字的回報，在我們共同生活的期間，
我還繼續給你做飯。」

　　我沒說話。

　 　有了這個不平等條約，這日子可就真拘束。剛開始那幾
天，感覺做什麼都被束縛著。並且，我還繼續在外面晃悠著
找地方吃飯，哼，以為做飯給我吃，我就會感恩？美去吧
你！我一個月不吃你飯，看我會不會餓死！唉，話是這麼
說，只是每次晃悠著的時候，聞到別人家的飯菜香，心裡，
也還是那個那個的。不過，餓死是 小，失節可是大！


　　一個星期相安無事。

　　這天，我進門的時候，她剛好準備出去。

　　「出去？」我裝著隨口問了下，其實，我不喜歡她這麼
晚出去還噴了香水。

　　「是啊。阿鈴說是今晚要介紹個朋友給我認識。你看看
我今天剛買的衣服，還不錯吧？」她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著
自己。

　　「是啊，是不錯。釣凱子最適合了。」傻子都聽出我說
的不是好話。

　　「你！」她的臉上又開始浮現厭惡我的表情了。只是，
轉而她又假惺惺地淺笑盈盈。

　　「是啊，反正我現在是單身了，就算是釣凱子，我也有
這個權利啊。總會有珍惜我的人出現的。你也老大不小了，
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幸福了。」她眉毛吊著看我，向我示威啊？

　　「那我祝你今晚吊到一個大凱子！要是人家送你一個別
墅，也借咱住兩天。」

　　「喲，說話怎麼這麼酸啊？你不會是看我出去吃醋
吧？」她哈哈笑了起來。

　　「走吧走吧，別站那礙我的眼！」我隨手就給她拉開門。

　　她斜著眼睛瞧著我，走了出去。出門的時候，還對我
「哼」了一下。

　　「哼什麼哼？你以為你是梁泳琪在拍電影麼？」我
「砰」得拍上了門。


　　她走了，只是，她的香水味還在。

　　沒有礙眼的人在了，我開始看球賽。只是，只是心裡怎
麼這麼煩？

　　難道？我真吃醋了麼？哈哈，我開始笑我自己，怎麼這
麼胡想？可是我主動提出離婚的啊。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她就回來了。而且，在我面前走過
的時候，我看到了她臉色很差。

　　她直接回臥室睡覺了，竟然連澡都沒出來洗。

　　她心情不好地回來，我竟然心情好了。

　　嘿嘿，活該你出去！我也樂顛顛地睡下來。


　　半夜，我被她的一聲尖叫嚇醒。

　　剛想起來看看什麼情況，就見她穿著睡衣衝了出 來，跳
到沙發上摟著我的脖子直發抖。

　　「怎麼了？」我拍拍她的背問。

　　「蟑螂……」

　　她一說這兩個字我就明白了。這個女人雖然對我很兇，
但是，天生害怕一切不受保護的動物。什麼蟑螂、老鼠、
貓、狗等等，每出現一次她都尖叫半天，害我一直想弄一個
小狗回來養養都不成。

　　「乖，別怕。」我嚮往常一樣安慰她，一邊解下她的
手，下了沙發進房間給她消滅去。

　　房間裡四下找了半天，沒發現蟑螂的影子，只得回來。

　　我一坐上沙發，她又將我的脖子摟住。「打死了麼？」

　　她臉上被嚇出眼淚，不過，在夜晚黯淡的光線下，倒有
梨花帶雨一支春的感覺。

　　「好了，被我打死了。別怕，你回去睡覺吧，明天大家
都上班呢。」我騙了她。

　　因為我知道我不說打死而說沒找到的話，肯定會被她逼
著再找下去。那麼我的覺也算是不要指望睡了。

　　「我害怕。我不回去睡。」

　　「你忘記我們離婚了。而且你也破壞了我們的約法三章
中的第二條，你首先接觸我的身體了。」我語氣冷淡，哼，
叫你晚上出去釣凱子，看到蟑螂才想起我。」

　　她聽到我這話，呆了一下，咬著嘴唇說了聲「對不起」
後，跑回了房間。又是「砰」得一聲關門聲。

　　我呆坐那半晌，突然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我到底還是不是男人？怎麼這時候對她說這樣的話？我
睡在沙發上，但是，人一點困意都沒有。隱約中，房間裡傳
來她哭泣的聲音。

　　進去還是不進去？我有點猶豫。

　　我又給自己一個大嘴巴，是男人，就進去！


　　我打開房間的門，看到她伏在被子裡哭。

　　我坐到了床邊，拉開被子，輕聲地問她怎麼了。說實
話，我看到她滿臉的淚水，心裡真是好心疼。

　　「你進來做什麼？我們不是離婚了麼？我不稀罕你來關
心我給我出去，出去！！」她衝我歇斯底里地叫，拿起枕頭
砸我。

　　「對不起，剛才是我說錯話了，原諒我，好麼？」 我不
管她到底是因為什麼，我還是堅持將她環抱在懷裡，輕輕吻
她臉上的淚。

　　她不再對我咆哮了，用力抱著我的脖子，開始沒完沒了
地哭。

　　我沒有再安慰她。因為我知道她如果想哭，那麼最好讓
她徹底哭下去。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抱著她，等她自己慢慢平靜下來。

　　終於，她一邊哭一邊說今晚因為什麼而不開心了。原來
她那個破姐妹阿鈴給她介紹的人竟然是一個日本老頭子，坐
下來沒多久就開始動手動腳。阿鈴竟然還勸她，反正你是離
過婚的人了，將就著跟了這個老頭子算了。

　　「我離婚了是不是就比別人矮一截？我們為什麼要離
婚？她一邊哭著問我，一邊掐著我的脖子。

　　是啊，離婚的人，意味著什麼？我們為什麼要離婚？沒
有辦法回答她的問題，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雖然脖子被她掐得好痛，但是，掐就掐吧，反正又掐不
死，以後不住一起了，想被她掐都沒機會了。終於我們都累
了。彼此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我還抱著她，她還摟著
我的脖子。

　　我不敢動，怕自己驚了她的夢。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這
樣的感覺了。兩個人在一起時間越久，清晨醒來就越沒有感
覺。想想從前的日子， 我們幾乎都是在匆忙中醒來，一邊彼
此抱怨著對方一邊收拾趕著上，班我們之間，為什麼會走到
今天這一步？到底因為什麼？

　　她也醒了。

　　醒來後，她忽然意識到什麼，鬆開了抱我脖子的手，臉
上有一抹羞澀，「早。」

　　我也慌忙著鬆開繃緊的手，趕忙著下床。

　　「昨夜……」

　　「昨夜沒什麼。快起來洗簌吧，要不，上班快遲到了。」

　　有了這一晚之後，我感覺我們的關係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下班的時候，我在路邊看到有賣海棠糕的，想起這應算
是她們家鄉的東西，隨手就買了點。只是，買來了，我不知
道自己是現在就回家還是象從前一樣晃悠著消磨時間。

　　「先生啊，這個東西最好趁鮮的吃。時間長了，就不好
吃了。」找錢的時候，小販特地關照我。

　　我硬著頭皮回到了家。她在做飯。

　　「嗯，……，嗯，我給了你買了海棠糕。下班時候，剛好
看到。」我對著在廚房裡忙碌的她支支吾吾地解釋著。

　　她很開心地走了出來，拿起一塊就吃了起來。「去洗手
吧，飯菜都好了。」

　　面對桌子上的飯菜，我心裡酸酸的。

　　數數日子，我在外面混飯吃已經有二十天了。她做的
菜，真香 。

　　「吃吧。」

　　我拿起了碗筷。

　　……

　　「慢慢吃，別噎著。來，喝碗湯。」她給我盛了一碗湯。

　　……

　　「這個菜挺新鮮的，吃一塊。」她給我夾了一筷菜。

　　……

　　「你最近瘦得很利害。以後別在外面吃了，又貴又沒營
養，還是回家來吃吧。」

　　……


　　吃完了飯，我搶著收拾。

　　「算了，結婚這麼久了，也沒見你收拾過。還是我來吧。」

　　「我……」

　　「沒事，我也收拾習慣了。你去看電視吧。我收拾就好
了。」

　　坐到沙發上，我給自己砌了一杯水，想想，又給她砌了
一杯 。坐下來之後，才發現，自己今天吃得好飽。呃，好飽。

　　她洗刷完畢，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我趕緊將砌好的水端
了過去。 「你想看什麼節目？」我拿著遙控器問她。

　　「你今天怎麼這麼客氣啊？客氣得我都不習慣了。」她
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我的頭。「我以前，很壞麼？」

　　「壞？沒人說你壞啊，只是你比較懶罷了。現在咱們都
離婚了， 你都一直忘了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你都不想想，每
天的乾淨衣服，是誰給你洗的。以後，自己要學會照顧自己
啊。」

　　「離婚……，是的，我們離婚了。」我默然不再言語。

　　她也陷入的沉默。

　　那晚，我們坐在一起看了三個小時的電視，沒有說話，
沒有換台，只是，我不記得我看了什麼。


　　三十天的時間很快就到了。這天，她吃完飯，告訴我，
她已經找好房子，等星期天就可以搬家了。我的心開始變得
很空很空。

　　星期六很快就來了。

　　我坐在沙發上看她來來去去地收拾東西。

　　屋內顯得很亂，但是，感覺空氣幾乎靜止。
　　我們都沒有說話。她會帶走什麼？她會留下什麼？ 我心
裡突然很想知道。但是，我沒問。

　　「你慢慢收拾，我出去走走。」沒等她回答，我就走出
了門。


　　屋外的天空很藍，多像三年前放風箏的那個天啊。

　　屋外的陽光很輕，三年前是否同樣溫暖過我們呢？

　　屋外的情侶很多，我們也這樣甜蜜中走過三年啊……

　　 「媽媽，叔叔在哭。」身邊的一個小孩子叫了起來。

　　我擦了擦眼睛，勉強一個笑容出來。「叔叔是被砂子迷
進眼了。」

　　呵呵，我是誰啊？我怎麼會哭呢？

　　我對自己笑了笑，找了一個方向隨便走了下去。

　　過了上午。

　　過了中午。

　　過了下午。

　　過了傍晚。

　　手機響了，是她的短信：飯菜已做好，我們最後吃一次
飯吧。好吧，我們吃最後一頓飯吧。

　　我回家。


　　開門的時候，一個小伙子拿了一束玫瑰在敲隔壁的門 。
他對我羞澀地笑了笑，我乾澀澀地笑了一下回答。 玫瑰代表
愛情麼？玫瑰會凋謝，愛情的保質期又是多少 ？

　　 房間裡沒有開燈。她在餐桌上點了蠟燭。

　　菜很豐盛。還有一瓶紅酒。

　　她穿的是結婚時買的一條黑色蕾絲裙子。

　　「我們結婚三年了，都沒在一起喝過酒。過了今晚我就
走了 。 我們喝一次，好麼？」她一邊給我倒酒一邊說。

　「乾！」我舉起了杯子。我們沒有再多說什麼。 還能說什
麼呢？再多的話都改變不了明天的結局。

　　算了，不要去想了，喝酒吃菜。最好是喝醉了，等我醒
來的時候， 她已經離開了。她離開，不是我一直期望的麼？

　　我不是一直討厭這個囉嗦的臭女人麼？我應該高興啊！

　　以後看球賽不管多晚都不會有人在我身邊訓斥我叫我去
睡覺，多爽啊！我不洗腳就上床也沒有人嫌我髒了，多美
啊！我受了她不合理的約法三章一個月了，我已經解放了
啊，我沒有理由不開心啊！

只是，為什麼這酒喝在嘴裡是苦澀的？？

　　「你的衣服我都整理好放在櫥子裡了。內衣和襪子在床
下面抽屜裡。
　　你的胃不好，以後要是一定要熬夜，記得給自己搞點東
西吃。 冰箱裡我買了一些食品，你自己要慢慢學會做飯，不
要總在外面吃。吃飯也要注意營養，別總是湊合。
　　咱們的存摺我放在床頭櫃裡了，上面還有三萬多塊錢 。
咱們家每個月的電話費、煤氣、水電費都在街角的銀行交，
這個是卡，你收好，別到時候找不到。這個月給你父母匯的
錢我也已經匯出去了。
　　以後你要記得按時給他們匯錢，沒事多打電話回家。爸
媽都挺惦記你的。我今天給他們打了電話了，爸爸最近腿上
的風濕有點利害，上次我們給他買的藥怕是快吃完了，這個
是藥名和地址，你明天記得買一些寄回去。
　　我沒告訴他們我們已經離婚了，你以後有機會想好了再
和他們說。不管你爸爸說你什麼，記得不要讓他生氣。這個
是我給爸媽買的毛衣，明天一起寄回去。」

　　她在一樣一樣交待著，我希望我自己每件都能記得，但
是，又希望我什麼都不要記得。我突然感覺自己很白癡。 我
在這個家裡生活了三年，但是，現在，我卻開始感到非常的
陌生。我開始害怕，我不知道我一個人是否有能力生活下去。

　　「這個，是咱們結婚的時候，媽給我的戒指。這個是你
們傳家的東西， 我不帶走了，請向媽媽說句對不起。」一枚
碧綠色的翡翠戒指在我的面前，它的光好強，讓我的眼睛開
始刺痛。

　「我帶走的東西是按照我們離婚時候協商好的。」 她站了
起來，四下看了看，笑了笑說，「你有什麼不明白的要問？」

　　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要問呢？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只知
道，在我最想她留下來的時候，她卻要走了。

　　從此，我們勞燕分飛彼此消失。她一直說我不像個男
人， 我一直覺得這是她對我的侮辱。我現在終於明白，我的
我像一個孩子一樣肆意揮霍著她給我的幸福和安定。

　　「要是你沒有事情要問的話，我們休息吧。今晚你睡房
間我睡沙發。 明天一早搬家公司的人就來搬家了，我在這多
住了一個月夠麻煩你了，明早你在房間裡睡，可以少打攪點。」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只是木然地對她點了點
頭， 走進了房間，關上了門。我看了一夜的天花板。


　　清晨的陽光照了進來。

　　我聽到敲門聲。我聽到搬東西聲。我聽到她叫工人「輕
點」聲。

　　只是，我沒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敲了敲門，我沒動。

　　「我走了，以後自己照顧自己。」她沒有進來，隔著
門，聲音低低地說。

　　我聽到了關門聲。

　　我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音。

　　為什麼我們要離婚？為什麼我們要離婚？？？

　　「有空記得回來玩啊。」我聽到鄰居的聲音。

　　你還是不是男人？？？一個聲音在我心裡對我吼。

　　你還是不是男人？？？一個聲音在我心裡對我吼。

　　我是男人麼？我不知道。

　　你是男人，你現在去追她回來，還來得及！！！

　　我翻身下床，跑到窗邊對著下面喊道：「等一下，先別
走！」

　　我衝下了樓，我要做一個男人！


　　她站在車邊，微笑地看著我，半晌，輕輕地說：「謝謝
你下來送我。」　　她的眼角有淚。

　　「你走了，我怎麼辦？」我抓住她的胳膊問她。

　　「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現在不要你走。我不能沒有你。」我對著自己吼，
對著她苦苦哀求。

　　「離婚是你提的。」

　　「我知道自己錯了，求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我求你
了！」

　　「你是男人，怎麼可以在這麼多人面前哭？」她用手給
我擦眼淚。她的手指好冷。

　　「只要你回來，我不要做男人！」

　　「我們在一起前後六年了，結婚後，你就沒再關心過
我，沒問過我要什麼，沒問過我想什麼。我對你說話，你覺
得嘮叨；我要你安心家庭，你說我生活沒有情趣。你知道
嗎？我和你生活三年， 我也很累。我是愛你，但是，你知道
嗎？這份愛我維持得好幸苦！」

　　「對不起，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重新來過，好不
好？ 我錯過了很多，我不想再繼續錯下去。你是愛我的，愛
我，就不要走，好不好？」我心裡好痛。為什麼到最後我才
說出這樣的話？

　　「我們離婚了。你要我回來，除非你現在再次向我求
婚。」她的臉上，有奇怪的神情。

　　「好，我求婚。我求你再次嫁給我！」我單腿跪 下，向
她第二次求婚。

　　「求婚要有玫瑰，要有戒指。你有麼？」

　　玫瑰！戒指！！天啊，我現在到哪裡找？

　　「我們家二丫頭昨晚剛收到一束玫瑰，傻小子你快去
拿。」 鄰居大爺衝我直叫。我想起來昨晚回家時候，那個對
我羞澀微笑的臉。 對啊，不是還有那個傳家的翡翠戒指麼？

　　我衝上了樓，闖進鄰居家，拿了那束玫瑰就出來。

　　我回到自己的家，可是，可是我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枚翡
翠戒指！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都要如此刁難我？戒指，你到底在
哪裡？？？

　　我在慌忙忙地四處翻著，她上了樓。在她的身後，跟著
一大幫看熱鬧的鄰居。

　　我一把抓住了她，將玫瑰塞進她的懷裡，「我找不到戒
指，求你先答應我好不好？」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從包裡拿出一個黑色的絲絨盒
子。打開來，一枚閃爍溫潤光亮的翡翠戒指端立在那裡。

　　「對不起，我好像多拿走一樣東西。」她撲到我的懷抱
裡笑了起來。

只能當朋友嗎



聆聽著貓空愛情故事“於是”單曲ＣＤ，裡頭的對白令
我覺得淒楚。

　　「既然不能愛，那就別想了！」

　　如果愛情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說要就要，說離就
離，說愛就愛，說不想就不想，那世間又何苦會有那麼多為
情所困、為愛自殺的痴情男女？

　　深陷於愛情泥淖裡的人兒，要如何才能夠走得瀟灑而無
悔無憾呢？

　　曾經，我和他是那麼合得來，那麼心有靈犀，雖然沒有
明講，但我的心裡除了他，沒有別人；從他對我的一舉一動
來看，我相信他也對我有感覺。

　　明明已經放下了感情，已經認定了對方，又如何能接受
一句「我們只能當朋友」的話呢？

　　他能說得如此雲淡風輕，我卻無法接受！
　　完全無法接受……


　　經由朋友的介紹，我認識了他，一個虛長我五歲的男
子，初見面時，對他沒有任何深刻的印象，後來才覺得他斯
文有禮、文質彬彬，言談舉止間帶點儒雅。

　　接下來，他展開了追求攻勢，開車載著我四處遊玩，凡
是我指定的地點，他沒去過，他一定會詳查地圖，然後到達
目的地。

　　我總是乘興而去，盡興而返。

　　他很君子，從不逾距，總是保持著適度的距離，與一貫
優雅的笑意。

　　我不是沒有跟異性相處過，但是，對方總是急急的要我
當他的女朋友，似乎要用這個頭銜把我綁住，讓我逃之夭
夭。

　　他不一樣！

　　尊重我、體貼我，和他在一起的感覺自在快樂，沒有拘
束。就像親近大自然的感覺……舒服、自由……
　　
　　星期六晚上，手機簡訊鈴聲響起。
　　一定是他！
　　果不其然，螢幕上浮現的就是他的姓名。

　　「晚安！明天有空嗎？要不要出去走走？」

　　笑容漾上我的臉，我認真的在手機上打字。

　　「好呀！要去哪裡？」
　　「妳想去哪裡？」

　　打字傳送的速度及等待的時間耗去好久，沒有耐性的我
乾脆打電話給他。

　　「喂？妳好！」
　　略顯低沉的男性嗓音，卻帶著輕揚的快樂。

　　我開門見山的問他：「我不知道要去哪裡，你有安排
嗎？」

　　「沒有。」

　　我就知道！
　　他只負責帶我去玩，很少提供去處。

　　「那怎麼辦？我也不知道耶！」我索性耍賴。
　　「不然就開車兜風，繞繞台中。」他的輕笑聲傳來....

　　啊？
　　真是敗給他了！
　　笑了笑，我的眼珠子轉呀轉地，突然靈機一動。

　　「去台中都會公園好不好？你帶我去過的。」
　　「好。」

　　話題結束了，可是我不想這麼快掛電話耶，怎麼辦呢？
　　我開始聊些別的。

　　「你的聲音好好聽哦！」
　　「會嗎？」
　　「會。柔柔的哦！我喜歡聽你的聲音，你多說一些話
　　　嘛！」
　　「要說什麼？」

　　電話這端的我嘟著嘴。就是這副德行啦！
　　不擅言詞的他，又詞窮了！

　　「算了算了，我不要求你了。明天一樣十點半老地方
見，不見不散！晚安。」

　　「好。晚安！」他溫柔的說著。

　　掛斷電話，我傻傻的發笑。
　　明天要出去玩了……

　　好耶！


　　黑長褲、淡黃蕾絲兩件式上衣，外套個紅色夾克，梳個
公主頭，腳踩金色平底鞋，再拿個小提包，我開開心心的出
門了。

　　國小校門口，在我家附近，是我指定他停靠的地點，方
便停車。一打開車門，看見的是他溫文的臉龐、微笑的表情
。我坐進車裡....

　　「我們要去台中都會公園嗎？」
　　「嗯。不然妳想要去哪裡？」
　　「沒有呀！」我笑著搖頭，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要去買零食、租小說到那裡去看而已。」
　　「就依妳的意思。」他輕點頭。
　　「你真好！」我笑開了唇角眉梢。
　　「那……安全帶！」
　　「好。」我快速繫上，準備出發囉！

　　車子平穩的上路，適當的空調、輕揚的樂曲，我凝注著
他開車時認真專注的側臉，一絲滿足流過心田。

　　「怎麼了？」停紅燈時，他看著我。
　　「沒……沒有啊！」我趕快別開眼，正襟危坐。

　　天哪！我怎麼像花痴一樣呢？
　　好丟臉哦！

　　我的腦子急急轉著，想打破這尷尬。「我……我覺得你
的皮膚好好哦……」

　　「會嗎？」
　　「會！你都快三十了，可是你看起來跟你之前給我看的
　　　大專大頭照差不多，你是怎麼保養的？」
　　「如果我說我用"歐蕾"，妳信嗎？」
　　「噗哧」一聲，我連忙摀著口笑。「怎麼可能？」

　　似乎是感染了我的笑意，他也漾著輕笑。

　　「不然妳覺得呢？」

　　我仔仔細細的看著他的膚質，他是麗質天生啦！

　　「不知道。」我才不告訴他。
　　他的皮膚真是好得令人嫉妒！

　　抵達彰化停好車後，我們先往租書店進攻。

　　哇！琳瑯滿目的小說，真是我的最愛呀！我熟練的挑著
喜愛的藝文作者，很快就找了五本。繞到他挑少男漫畫的地
方，他還在找呢！我也順便挑選幾本單本的少女漫畫。

　　結帳時，他因為找不到想看的書籍而隨意挑了幾本漫
畫。把租來的書放進車後座，我們便先去祭祭五臟廟。

　　雜誌咖啡館，聽音樂、看書報、進食的好去處。
　　點完餐，我去拿雜誌，他去付帳。

　　回來時，他眉一挑，微詫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看這個？」

　　我放他桌上的是關於電腦及汽車用品的雜誌。
　　那是和他的興趣、工作相關的雜誌。
　　我不語，微微一笑。

　　他專注地看起雜誌來，我也翻閱著當季的儂儂雜誌。

　　熱騰騰的食物送上來了，我點的是酥皮焗飯，他點的是
義大利麵。我細嚼慢嚥，一口飯可以咀嚼很久，他吃得好快
，大口大口的吃，好像在趕攤似地……

　　「你吃得真快！」
　　「不會，我的朋友吃得更快。」
　　「那……為什麼不慢慢吃呢？」又不是餓死鬼投胎！
　　「當兵的習慣。」
　　「我覺得慢慢吃比較好，容易消化。你不是跟我提過你
　　　少量多餐，胃腸不好，那就更應該要慢慢吃。」

　　「我習慣了。」
　　「嗯。」我點點頭，繼續用餐。

　　只是，我會變得拘束，因為我不想讓他等我，可是我就
是吃不快……

　　我沒有吃快的習慣，也沒有一口就吃很多的習性，因
此，還是讓他等我。

　　「沒關係，妳慢慢吃。」他帶笑的柔眸對我細訴。

　　可是……被人等的感覺就是很有壓力，反而食不下嚥，
草草結束用餐時間。

　　「妳吃得不多。」

我怎麼能說，因為我在意他的視線，在意到吃不下飯呢？

　　「今天比較吃不下。」我搪塞了個藉口。

　　服務生撤走了中餐，我啜飲著綠茶，看著雜誌，耳畔全
是輕柔的歌曲迴盪著。

　　偶爾抬頭觸及他的視線，我柔柔一笑，他也莞爾。
　　隔著一張桌子，他就坐在我身前，靜靜的看書。

　　我覺得好滿足！莫名其妙的滿足，無以名狀的滿足。如
果時光能停留在這一刻，對我而言，這就是幸福的瞬間。

　　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安定，覺得快樂，覺得彷似漂泊的
船隻尋尋覓覓、尋尋覓覓，終於找到了靠岸的避風港灣。

　　他給了我這樣子的感覺，我是第一次有這樣子的感覺。

　　「看完了嗎？要走了嗎？」
　　他磁性的嗓音喚醒我的冥思。

　　我看著時間，一點多了。

　　「等一下，現在外頭好像很熱。」
　　「那要坐多久？」
　　「坐到我把這兩本雜誌看完！」
　　「好。」他點點頭，去換了一本雜誌。

　　走出雜誌咖啡館時，已經快三點了。

　　我建議去買零食，就走進「紅蘋果糖餅屋」。

　　走出來時，他的手上多了幾包零食，我買了黑芝麻鱈魚
香絲、脆梅、餅乾……都是我愛吃的呢！

　　「現在，還要在彰化逛嗎？」他詢問一下我的意見。

　　「不了，要去都會公園看小說了！」我的眼眸晶晶閃
亮，心已經飛向公園。

　　車程約四十分鐘，抵達了位於遊園北路的都會公園。

　　碧草如茵、樹葉蓊鬱，晴朗的穹蒼上，點綴著色彩繽紛
的風箏，各式各樣、眼花撩亂。好多親子來這裡，騎自行車
、踏青、放風箏、拍照、野餐、午睡……

　　他提著裝小說漫畫的袋子，我則挽著他的臂膀行走，另
一手拿著放零食的購物袋。

　　選了塊面對湖泊、綠意遮蔭的好地方坐下，三人座的休
閒椅我們並坐，食物及讀物都放在中間。

　　賞景、吃零食、喝果汁、看小說漫畫、微風輕拂、靠著
椅背休憩……

　　好像已經足夠了，我的心裡卻總覺得少一樣。

　　呀！我想到了。

　　早上出門前，我在提包裡放進了兩台小小收音機及耳
機，我馬上取出，他一台、我一台，開啟電台，聆聽音樂。

　　現在，是萬事俱備了！
　　我開心的看著他，他柔柔笑了。
　　沉浸在我的小說世界裡，我被劇情緊緊吸引住目光。

　　藝文小說的世界裡，男性長相俊逸、深情專一、事業有
成，而現實生活裡，這樣的人不多了。

　　瞄著神情專注的他，他是不是也會對我深情專一呢？

　　我害怕的，是當我放下感情，回報我的，會不會是難以
承受的無情？

　　我媽擁有一段深情感人的愛情故事，但到最後卻以離婚
收場，讓她痛苦難熬，幾乎有輕生念頭。

　　終究，她熬過來了，母代父職，全心全意撫養我長大成
人。

　　在我心裡，我媽是個女強人，家事做得好，工作也讓同
儕刮目相看，上司豎指稱讚。

　　那我呢？

　　自小被保護得好好的，我就像溫室裡的花朵，經不起一
絲摧殘。如果我打開了心扉，讓他進佔我的心，擁有我全部
的愛，他是不是會永遠對我好？

　　愛情，從來就沒有公式可以走。

　　我害怕的，是當我的愛情夭折了，我是否能擁有像我媽
一樣堅強的求生意志？

　　因為害怕，因為怯懦，我到現在，仍然沒有談過戀愛。
　　他，算是我的初戀。
　　我喜歡他，我確定。
　　我愛他嗎？我不知道。

　　因為，每當我這樣子問我自己時，就有一條理性的繩索
緊緊拉著我，要我回頭是岸。

　　他對我的好，我不是不知道。我不是對他的愛沒信心，
是對我自己沒自信。我不懂，他喜歡上我哪一點？如果我不
再吸引他呢？

　　甩甩頭，不要去想了。

　　再想下去，又要庸人自擾，死鑽牛角尖了。

　　看他認真看著漫畫，零食都沒有動到，我拿起鱈魚香絲
湊進他的唇，他詫異的看我一眼，用手取食。

　　「你都沒有吃！要吃要拿。」
　　「好。」他拿了兩根放入口裡咀嚼。

　　我發現到他的手很少在動，於是，我邊吃，邊拿到他嘴
邊餵他。

　　我輕輕地笑。
　　感覺上，好像在餵小朋友哦……
　　不過，我覺得，這也是一種甜蜜，一種幸福。

　　「哈啾！」揉揉鼻頭，我吐吐舌。
　　「會冷了哦，我去車裡拿外套。」

　　輕風徐徐，吹久了一陣涼意襲身，我雙手環腰以求禦
寒。

　　他回來時，手上多了兩件外套，我們穿上各自的外套，
但看書看久了，有些睡意，我便枕著他的肩瞇起了眼。

　　「想睡嗎？」
　　「嗯。」
　　「這裡比較冷，我們換個地方。」
　　「好。」

　　於是，摘下了耳機，收拾了環境，我們往橋畔的大石頭
走去。

　　午后的陽光像灑了一道金粉，柔柔暖暖地覆在我們的身
上，我聆聽著溪水潺潺，和他背靠背，他閱讀，我閉目養
神。

　　夕陽落下，彩霞滿天，我悠悠醒眼。

　　「要回去了嗎？」
　　「嗯。」伸了個懶腰，我朝他抱以慵懶一笑。

　　在車上，我變得很有精神，吱吱喳喳地問他一大堆問
題。

　　「成熟的愛和不成熟的愛怎麼分呀？有人說成熟的愛是
因為愛而需要，不成熟的愛是因為需要而愛，你覺得呢？」

　　「那妳覺得呢？」他柔情的眼眸帶著笑。

　　「我覺得因為需要而愛可能是因為其他附加條件，如：
金錢、面子、物質條件而愛對方；成熟的愛是因為只愛對
方，除了愛沒有其他理由，而相思、而需要。」

　　「妳詮釋得不錯。」
　　「那你覺得呢？」
　　「妳都說完了。」
　　「呀！你賴皮！」我氣嘟了雙頰。

　　他莞爾輕笑。

　 「那妳對我是屬於哪一種？」

　　「我……我才不告訴你！」羞怯浮上兩頰，我轉看窗外
一閃而逝的風景。

　　他熠熠黑眸漾著柔情憐惜，掠過我的側顏。

　　像想到了什麼，我小臉迎向他....
　　「你喜歡我哪一點呀？」

　　他一詫，瞥了我一眼，不語。

　　「說說看嘛！你對我的印象是怎麼樣的？」

　　「那妳呢？」

　　「我先說可以，不過你也要說哦！」見他頷首，我笑
了，「我覺得你很有君子風度，和你出門很安心，而且你很
樸實……」我歪著頭，「對了，想到四個字，就是忠厚
老實。換你了！」

　　「我不會說。」

　　「不行，我說了，你一定要說！」我撒嬌。

　　他睇著我的嬌顏「我覺得妳……」

　　我屏氣凝神，全神貫注。

　　「可愛大方。」

　　我眨眨眼，滴溜溜的眼眸轉呀轉，複誦著：
　　「可愛…大方？」

　　他炯亮黑眸瞅著我，害我胸口一窒，心跳如擂鼓，反射
性地用手撫著心口。

　　「不舒服嗎？」他察覺我怪異的舉止。

　　「不是，是突然覺得心跳得好快……」話畢，我有一種
想自己掌嘴的衝動。

　　哎呀！我幹嘛這麼老實，有問必答呢？
　　我低垂著頭，不語，暈染的雙腮，像落日的霞暉。
　　他的心情大好，唇畔的笑容久久不散。
　　　　　　

　　晚餐，在牛排館吃。

　　我先點的牛排上桌了，附帶濃湯及生菜沙拉，咦？這綠
綠長長的是什麼蔬菜呀？

　　我夾起來，「你吃吃看！」我餵他。

　　見他一直咀嚼而不下嚥，我狐疑地問道：「怎麼樣？」

　　「吃不出來，也吞不下去。」
　　「那吐掉！」

　　他搖頭，終於吞嚥進食道裡。

　　「為什麼不吐掉呢？」我不解。

　　他但笑不語。

　　接著，他點的豬排飯也上桌了，看起來好好吃喲！

　　「要不要一塊豬排？」
　　「我要小塊一點，我的牛排也給你一些。」

　　於是，我們互相食用對方的食物，吃得津津有味。

　　不只是食物好吃，那一份相知相惜的情誼也很有味，這
一次，他陪我慢慢地吃，我進食得愉快，不知不覺也把桌上
的食物一掃而空。

　　今晚，吃得好飽哦！

　　用完餐，走到馬路旁，他走外側，內側由我挽著他的臂
彎走。

　　突然，我想碰碰他的手。

　　「手給我。」

　　他看著我，伸出了手。
　　我毫不客氣的握住。
　　大大的，暖暖的，覺得好有安全感喔！

　　朝他露齒一笑，「走吧！」

　　坐進車內，他詢問我：「還想去哪裡嗎？」

　　我搖頭。

　　「那就送妳回家。」

　　他載送我到住家附近時，我請他暫停在國小前的停車
處。

　　「我們可以聊聊嗎？」
　　「妳想聊什麼？」
　　「你對我是喜歡，還是愛，還是很愛呀？」

　　我有著一有迷惑絕對要問個水落石出的個性。

　　他關了車燈，想了想，「我只分喜歡和不喜歡，而我喜
歡妳。」

　　聞言，眉梢唇角漾開了甜笑，連心底也像裹了蜜糖般地
甜滋滋。

　　「我也喜歡你喲！」我朝他大方地笑。

　　「我知道。」他的黑瞳裡像載滿了柔情，我不禁湊近一
瞧，他的眼裡也有我……

　　「看什麼？」他柔柔一問。
　　「沒有。我可以抱抱你嗎？」

　　不曉得為什麼，要分開了，我卻突然覺得好捨不得。

　　「可以。」

　　於是，我攬緊他的腰，貪婪地想留住這一刻溫存。
　　而他，只是讓我抱著，沒有動靜。
　　我喜歡他，想要觸碰他，他不會也想要觸碰我嗎？
　　難道，我真的一點吸引力也沒有嗎？
　　想到這裡，我放開了他。

　　「好了嗎？要回去了嗎？」

　　他口氣裡的寵溺與包容全是為我而來，我感覺得出來他
對我的情意。

　　只是，為什麼他不抱我？

　　「還沒，我想再待一會兒。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柔情款款的笑著。
　　「只是妳媽會不會打電話來？」

　　我嬌柔一笑，不好意思的吐著舌。「我媽今天不會啦！
出門前她答應我了。」

　　「我知道妳媽是擔心妳。」

　　「嗯，她對我最好了！我們母女相依為命，生活單純。
有時，我媽會不希望我出門，要我多陪陪她，但又說女大當
婚，她不能那麼自私的綁住我。我覺得我媽媽是天底下最好
的媽媽！」

　　「嗯。」他認真的聽著，頻頻點頭。
　
　　「我喜歡單純，所以我希望以後的我能和另一半組個小
家庭，我想要搬出去住！」

　　「為什麼不和公婆住在一起？」
　　「看多了生活周遭婆媳相處不睦的個案，我會想，能避
免就儘量避免，而且我覺得自己直腸子的個性，可能會讓我
的另一半當我和他媽之間的夾心餅乾，左右為難。」

　　「搬出去住，妳有房子嗎？」

　　我搖搖頭「我目前還沒有房子，不過，我又沒有馬上要
嫁人。我打算用三年的時間來培養感情，而且一面存錢。」

　　「三年？我有說那麼久嗎？」

　　嬌俏一笑，我嗔道：
　　「我又沒有說是跟你，你別盡往自己臉上貼金！」
　　「不然妳要跟誰？」

　　「我…」眼珠子一溜「佛曰：『不可說！』呵呵…」

　　他斂去笑容...

　　「我是長子，我的父母需要我，我也需要他們。」

　　雙眉輕攢，我點點頭。

　　「我並不是說我不要你的家人，只是我沒有做好心理準
備，對我而言，我孩子氣重，如果要同時適應婚姻跟公婆，
我怕我給自己的心理壓力會很重，我會負荷不來。」

　　「就算我想搬出來，我的家人也不一定會答應。」
　　「我知道，不過你可以在茶餘飯後時間試探看看。」

　　他眉頭緊蹙，陷入沉思。

　　我不逼他做決定。不過，我真的好喜歡他……只是，我
更嚮往兩人世界的甜蜜與自在！

　　　　
　　一個禮拜過去，兩個禮拜過去……

　　全然沒有他的動靜！
　　我們心有承諾，隔週休的日子會相約出遊。
　　這一次，他卻失約了。

　　而我，我不敢約他……我怕他的回絕……
　　是不是，我表示要組小家庭讓他嚇到了？

　　他不理我了？
　　他已經不喜歡我了？

　　還是，他的家人阻止他來見我？
　　我提出的要求讓他的家人對我產生負面印象？
　　整顆腦袋裝滿問號，卻連一個解答也沒有。

　　「這個禮拜沒有約會嗎？」媽走進我的書房，看我一臉
煩惱。「怎麼了？」

　　「他可能不會跟我聯絡了。」
　　「怎麼說？妳做了什麼？」

　　於是，我把提出婚後搬出來住這個條件的事情告訴我
媽。

　　「妳這麼快就說了？」

　　「嗯，我會想，如果等我和他都把感情放深了我才提
出，而他又不能配合，那時的分手不是更痛苦嗎？如果知道
不能在一起，還是趕快放手會比較好。」

　　「也對啦！所以他都沒有聯絡？」

　　我點頭。這就是讓我此時此刻心情悶悶不樂的關鍵！

　　「沒有聯絡就算了，妳還這麼年輕，學歷、面貌、人品
也都不錯，不愁找不到對象。」

　　「我知道。」

　　只是，心有所屬。淡淡的愁緒與相思，唯有他是解藥！


　　收電子信箱時，意外收到他的來信，雖說是轉寄的信件
，但因是經由他的手轉寄出來的，我樂不可支，心情直飛上
雲端。

　　之前，我傳送十來封信件給他，都石沉大海，杳無音
訊，我以為，他已經不跟我聯絡了……

　　看著轉寄的文文上頭的寄件者，子毅，他的名字！我如
獲至寶，欣喜欲狂。　　

　　關子毅，他終於有消息了。

　　他終於捎來消息了，他沒有忘記我的存在，沒有忘記
我……

　　我在電腦上打著信件。



　　晚安！

　　最近的你似乎很忙，記得累了要多休息哦！
　　願工作順心。


　　短短的隻字片語，隱藏著我心底洶湧的思念。我寄出了
信件，一併將我最真的祝福送給他。

　　關了電腦，回到書房裡，我漾著笑，開心的在紙上塗
鴨。

　　一個圈、兩個圈、三個圈，大圈、小圈，一堆圈……

　　因為想念，畫圈解相思，大圈圈兒是他，小圈圈兒是
我，大圈圈兒裡有小圈圈兒，小圈圈兒繫著大圈圈兒。

　　畫完圖，仍解不了相思，腦海裡盤旋著相處的點點滴
滴，支著頭，右手自有意識的在紙上寫字。

　　待我意識回籠，驚覺自己寫了什麼時，紙上已是滿滿一
堆字。

　　孟雨嬋喜歡關子毅，孟雨嬋喜歡關子毅……

　　「呀！」我嬌羞低呼，臉酡紅了，慌慌張張地把筆記本
閤上。

　　閤不上的，是已然亂了思緒的心思，想著的、念著的，
全是他……

　　他寄電子信箱來約我假日見面了，我好開心，每天細數
著相見的日子，剩三天、剩兩天、剩一天。明天就要見面
了！

　　「今天妳想去哪裡？」
　　「去溪頭。我喜歡親近大自然。」

　　他依然沒變，對我一樣地好，我想，可能是之前他工作
比較忙，我才會胡思亂想，他一點都沒變呀，一切只是我在
窮緊張。

　　愛情，果真是讓人患得患失。

　　我確定，我愛上他了。也許，當我捫心自問是不是愛上
他的那一刻，我就愛上他而不自知。或許，更早以前，總
之，在我發覺之前，我的心裡就已經無法割捨掉他了。

　　我不知道如果他不再喜歡我了，我會怎麼樣？

　　至少，我不會快樂……

　　「今天的妳比較安靜。」
　　「原來你喜歡聒躁的我呀！」我俏皮地說。
　　「看妳邊說邊笑覺得比較快樂。」

　　聽他這麼說，心底淌過甜甜的感覺。

　　我眼珠子一轉，開始跟他哈啦起來，讓車子載滿一車的
喜悅直往溪頭。


　　薄薄淡淡的霧氣，高聳細長的綠竹，這就是我所認識的
溪頭。

　　曲折的路徑，腳下小石子很多。一個閃神，差點跌跤。

　　「小心點！」他扶了我一把，眼裡閃著笑意。

　　好呀！嘲笑我！

　　「手手給我。」

　　他有點遲疑，我快速握住他厚實的大手，心裡打著壞主
意。

　　如果我跌倒了，一定要拖他下水。

　　呵呵呵！

　　他配合著我的小步伐，一步一步慢慢走，不再大步向前
。雙手相攜，步伐整齊，呼吸也相近，連兩顆跳動的心，也
變得咫尺。

　　牽手就是牽心！

　　我的心，因他而悸動，因他而發顫。

　　他溫文一笑，我開心粲笑。

　　心有靈犀，盡在不言中！

　　路有多漫長，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想跟他這樣走
下去，走到路的盡頭，一直走，不放手。

　　中午時，溪頭沒有炊煙，不能煮食，我們便買了泡麵，
排隊等沖熱水。

　　「居然來這裡吃泡麵……」他搖著頭，眼神有絲抱怨。

　　我微笑，「沒關係！」因為能和你在一起，吃苦也甘
願！

　　用過餐，小雨點點，飄些微霧，讓溪頭更添一層薄紗，
更增一抹嬌媚。

　　「小姐，可以麻煩妳嗎？」

　　在我身旁，一位青年拿著一台相機給我，原來他們一群
好友要跟溪頭神木拍照。

　　我樂意效勞，「一、二、三！」看著他們揚起笑顏，我
心情也大好。

　　「謝謝。」
　　「不客氣。」我微笑以道。
　　「要走了嗎？」他問我。
　　「嗯。」我深情睇著他「改天我們也來拍照好不好？」

　　「我不喜歡拍照。」他的表情僵硬，鎖緊眉尖。

　　「為什麼？我覺得留一些紀念很好，相機可以紀錄一個
人的成長，難道你不曾和家人拍過照嗎？」

　　「很少。我現在只有大專的大頭照，沒有其他照片。」

　　天哪！我拍拍前額。

　　「如果我邀你拍照呢？」
　　「我幫妳拍就好了！」
　　「那不一樣。」我幽幽地說。
　　「我不會擺姿勢，面對相機我很不自在。」
　　「算了，我不勉強，我只是說說而已。」
　　我漾著笑，只是，笑達不到佈滿輕愁的眼底。

　　「對了，你最近比較忙，所以比較少回我電子郵件，對
　　　不對？」

　　「是比較忙了點，我在想一些事。」他沉了眼。

　　這倒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什麼事呀？可以說來聽聽嗎？」
　　「我們當朋友就好，好嗎？」

　　「怎麼會突然對我說這個？怎麼了？」

　　我臉色發白，聲音微顫，但我極力穩住，不讓他看出我
的不自然。

　　「我覺得我們當朋友比較適合。」
　　「因為我上次跟你提過另外買房子的事情嗎？」

　　「我有自己的房子，也需要照顧雙親，我不可能搬出去
住。」他緩緩地說。

　　的確！他的父母在他們三兄弟成年時就已在住家附近另
買一幢樓房，結婚備用。

　　「我並沒有說搬出去住就對長輩不理不睬。」
　　「我是不能搬出去的，所以我們當朋友就好。」
　　「那你……你會再交女朋友囉？」

　　他沉吟。

　　「我會考慮。不過我要把目前的狀況處理好。」

　　原來，我一直都是你的困擾。

　　悲哀的笑了笑，我點點頭，「我相信以你的條件，你會
找到適合你的對象。」我故作輕鬆，心卻在淌血。


　　「妳可以把我當朋友，或是兄長一般看待。」
　　「哥哥嗎？好！」我面帶微笑，強顏歡笑。
　　「我想去員林看ＭＴＶ，你可以陪我嗎？」
　　「可以。」

　　車子筆直平穩的行駛，我不再多話，陷入憂傷的世界
裡。

　　是我錯了，我不該這麼快就向他提出我未來的想法！
　　是我錯了，我不該這麼輕易就打開了心扉！
　　是我錯了，我不該讓自己落入了進退維艱的局面！
　　全都是我的錯……

　　好想哭。

　　但我不能哭。

　　暗自深呼吸，頭往上抬，讓淚回流，把眼淚眨掉，把傷
痛貶掉。而心裡的酸楚，無處排解……愈來愈濃……


　　送我回家的路途上，他沉默，我沉默。

　　我凝睇著他的側顏，這是我最後一次看他了。　　

　　「怎麼不說話？」他看我一眼，又全神貫注地開車。

　　「如果…我很喜歡很喜歡你呢？」
　　鼓足勇氣，我問了。

　　「那就把它收回去！」他嚴肅的說著。

　　我最後問他一句：「我們只能當朋友嗎？」

　　「對！」他的口氣，很肯定。

　　他的神情，似乎很煩躁……
　　我默然了。
　　他已經覺得我很煩人，已經對我產生負面情緒。

　　只是……

　　感情就像覆水，難收！
　　感情就像溪流，難回！
　　他不接受我的情，我還能奢望什麼？

　　當朋友，我當不起！
　　我無法忘記發生過的點點滴滴，我無法對他無動於衷。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何不慧劍斬情絲？
　　我不要，我不要藕斷絲連，牽扯不清。

　　告別了他，奔上房裡，隱忍的淚終於滂沱……

　　既然無法回應我的感情，我也沒有大肚量看他往後和情
人在一起的情景。

　　何不，就此別了。

　　不想開始，就不會有結束。
　　一旦結束，就一切歸零……
　　而我的心，要到哪一天，才能真正歸零？

　　我真的愛上他了，卻…只能當朋友……

心經= =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佈，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給你一顆牛奶糖




當我從抽屜裡拿出一顆小小的牛奶糖時，身旁的心就開始嚷
嚷：「又是牛奶糖！到底是誰暗戀妳啊！」

我白了她一眼，把牛奶糖的包裝紙打開，將牛奶糖放進口中
品嚐。
「亂講！說不定只是夜校生留下的。」

「騙誰啊！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一個月了耶！
依我看啊！肯定是哪個人喜歡妳，知道妳喜歡吃牛奶糖，
就天天放一顆在妳抽屜，不過他也真夠厲害的，
居然都沒人發現他，神不知鬼不覺的。」
心用很曖昧的眼光看我。

「隨便妳怎麼說囉！」

其實我真的很想知道是誰放的，一開始以為是夜校生留下的
，到後來認為是放錯位置的，但這一個月中，我有換過座位
，沒想到還是有牛奶糖留在我的抽屜，看來那個人很熟悉我
的事情。

不過那個人並沒有留下隻字片語，想利用筆跡追查也不行。
難道要請警察局調查牛奶糖上的指紋嗎！？

「喂！妳想會不會是那個轉學生啊？」
心突然神秘兮兮的靠了過來，在我耳邊說。

「咦？」
「因為他不也是一個月前轉來的嗎？剛好時間吻合啊！」
心暗暗的指向隔我四排的帥帥轉學生。

「妳別亂猜測了！我和他又不熟，之前也沒見過面。」
「一見鍾情啊！」
我無奈地翻翻白眼，佩服心的偵探精神。

「早安！兩位美人！」
隨著亂不正經的問候和摟住我和心的毛手，不用抬頭看也知
道來者是誰。

「早啊！琴。」我和心異口同聲。
「琴，今天有點晚哦！」平常琴都比我們早到的。
「都怪今天的早餐太好吃了！我捨不得離開餐桌。」
「妳哪一天的早餐不好吃！」

琴她媽作的菜可以媲美五星級大飯店的菜，超級好吃的。所
以我和心總是三不五時到琴她家去品嚐美食，祭祭五臟廟。

「喂！今天有沒有愛的牛奶糖啊？」
琴的笑容和心一樣別有深意。
「當然有！不過已經被瑜吃掉了。」
「不知道是誰剛開始還說來路不明的東西不能吃，結果還不
是吃得很高興！」

琴嘲諷的語氣讓正在含著牛奶糖的我心虛地低下頭。

「不吃白不吃嘛！要是有個像堂本剛或是
元彬的大帥哥對妳們投懷送抱，妳們會不會拒絕？」
「不會！」
「那還說我！」
「呵呵！」

她們兩個頓時笑得跟花痴一樣，我就知道拿她們的偶像作文
章一定能達成我的目的。

「同學，只剩妳們的數學作業沒交，今天是最後期限。」
轉學生走到我們三個面前，面無表情的交待，說完就走人。

「數學作業？」
「數學…」
「啊！我還沒寫啦！」

我連忙翻出數學課本和作業簿，

哎！這陣子太混了，忘了有作業這回事，而且數學是我的致
命傷。

「喂！寫第幾章啊？」我問和我一樣沒寫作業的心和琴。
「白痴哦！第三章啦！」
「啊第三章教什麼？」
「教…教極限啊！」
「極限…極限是幹嘛的啊？」
「瑜！」心和琴很有默契的一同丟下筆，顯然很無力。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數學白痴嘛！幹嘛那樣看我！
妳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午休時，我們到圖書館寫作業，因為在教室不能討論功課，
一出聲就會被打秩序分數的糾察員扣分。

「我覺得不是那個轉學生。」琴邊寫邊提出她的看法。
「可是時間很湊巧。」心仍然堅持己見。

「他太酷了！而且聽別人說他根本對女生沒興趣。
我想也是，連我們二年級裡最漂亮的白韻庭向他告白，
他也不理採，他哪有可能會放牛奶糖在女生抽屜！」
「那是悶騷！懂不懂？他是處女座的，一定是外冷內熱！」

身為當事人的我嘆了口氣，任由她們兩個無視我的存在，對
牛奶糖事件大談闊論，低頭努力算著數學習題。

「不過，他真的蠻帥的耶！」
「是啊！他一轉來就倍受矚目，迷死一大堆女生。」
「瑜，被他看上是妳的福氣耶！」
「心，不要胡言亂語好不好！又不曉得是不是他！」
「簡單嘛！找一天早點到學校去揪出兇手啊！」
「對呀！妳就比那個人更早到學校，
躲起來偷看究竟是誰天天放牛奶糖在妳抽屜。」

這個方法不錯，可是，要多早到呢…

我平常都是六點半起床，七點半左右到學校，據我所知，那
個轉學生大概是七點到校，而班上最早到學校的阿里是六點
半到，我有次請他到學校就看一下我的抽屜裡有沒有牛奶糖
，結果他說他來時就已經看到牛奶糖了。也就是說，那個人
比阿里還早到學校，如果我要偷看就要在六點半之前行動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多早，難道要我三更半夜到學校守室待
人嗎？

「瑜，快寫！別發呆了！」
琴看不下去了，出聲打斷我的沉思，我回過神看了一下錶，
猛然一驚。

「哇咧！快下課了！怎麼辦，我還有五題沒寫！」
「妳好自為之，下午第二節是數學。」
「哎喲！我知道妳們最好了！教我寫啦！」

美其名是教，倒不如說是抄。
心白了我一眼，很用力的一眼。

「心，琴，拜託啦！我會來不及的！
等一下是歷史，不能上課寫作業，而且這五題好難哦！」

她們嘆了口氣，然後很夠義氣的答應了。

叮咚...

我是騎腳踏車來圖書館的，然後固定把它停在市立圖書館前
的停車場，車子把手上繫了一個小小的黃色小雞布偶，這就
是我的愛車，可是，現在，它、不、見、了！

我瞪著原本單車固定停放的地方，再繞了整個停車場，睜大
眼睛努力搜尋我的單車。

可是幾番尋找之下，還是徒勞無功。

我開始急了起來，天啊！它跟了我五年了！
現在居然下落不明！而且我明明有落鎖啊！

誰那麼沒天良把它 A走啊！太可惡了！

慌張、焦急，我手足無措的在圖書館四周漫無目的地走著。
希望能夠找到心愛的單車，一直到天黑了，還是沒找到。
最後，我蹲在社區公園的圍牆外，埋頭痛哭。

那台腳踏車應該很感謝它的主人，這麼重感情，為它哭得一
把鼻涕一把眼淚，而且還蹲在地上，不顧發麻的雙腳和滿天
飛的蚊子。

「妳蹲在這裡做什麼？」
然後，我聽到一個悶悶的聲音，聲音頗耳熟。
我低頭抹抹眼淚抬起頭，一看，又是那個轉學生。

「妳…妳怎麼了？」
他好像沒看過女生哭，表情有點不自在，聲音還是悶悶的。

我忍住眼淚，用哽咽的語氣回答問題：
「我的腳踏車不見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了一句話，那句話讓我嚇了一跳

「我幫妳找。」
「你…」
「妳的腳踏車什麼顏色？」
「深藍色。」
「什麼樣式？」
「很普通…前面有籃子…把手上有小雞布偶。」
「牌子？」
「捷安特。」
「在哪裡不見的？」
「市立圖書館的停車場。」
「妳有上鎖嗎？」
「有…」

我拿了衛生紙擦眼淚，然後跟在他後面走。

「妳趕快回家，我幫妳找。」
他轉過身，要我回家，臉上還是沒啥表情。

「可是…」
「不然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謝謝你…其實你不用幫我找。」
「沒關係，妳快回家。」

我看他淡漠的臉上有認真的情緒。

「找不到就算了，我可以再買，反正也騎了五年…嗯…拜託
你了，再見。」

看他往市區走去，實在很不好意思讓他幫我找腳踏車，可是
他那麼堅持。我揉揉因為拼命哭而酸澀的雙眼，再望了他的
背影一眼之後轉身回家去。

隔天早上，我一下樓就聽媽說：
「昨天晚上，大概十點半吧！
妳班上的男同學牽腳踏車來還妳，可是妳很早就睡了，
他要我別吵妳，是個好男生呢！
他幫妳把腳踏車找回來了，妳要好好謝謝人家！」

腳踏車？！我立刻衝到車庫去看，腳踏車果真完好如初的在
我面前。不會吧！他真的幫我找到了！

「我看他好像和人打了一架，也許是為了妳的腳踏車吧！
我看他那個樣子不像是壞學生。」

媽顯然對他很有興趣，一直把話題繞在他身上。

「他是我們班的轉學生，很多女生喜歡他。」
「他喜歡妳？」媽語氣曖昧，眼裡閃著笑意。

「媽！」我抗議著
「好啦好啦！對了！這是他幫妳買的新鎖，小心點！
不要再丟車了，記得還人家鎖的錢。」
「哦。」我接過新的鎖，出門上學。

一到教室，我就看到他的額頭上貼了一個OK繃，左臉頰有淡
淡的瘀青。他真的和別人打架啊！？為什麼？真的是因為我
的腳踏車嗎？

「瑜，妳不是說他幫妳找腳踏車嗎？然後呢？為什麼他會受
傷？」心一看我來就抓著我問

「他…他幫我找到腳踏車了。」
「真的？！哇！我就說他對妳有意思嘛！」

「神經！我覺得他只是看在同是同學的份上吧！」
「妳不要這麼妄自菲薄嘛！」
「我幹嘛要有自信！」我一如往常從抽屜中摸出一顆牛奶糖

「他一定是為妳和別人打架！」
「妳又在亂說了！他只是太好心了。」

心不愧是雙魚座的浪漫小魚，連這麼平凡的事情也能說得這
麼感性
「妳不記得了嗎？妳十年前學騎腳踏車的時候，是一個男生
教妳騎的。」

十年前…好遙遠啊…學騎腳踏車……

我瞪著他的臉，一幕幕模糊的記憶一一回到到腦海十年前，
有一陣子我每天放學就到公園練習騎腳踏車，可是一直學不
會，跌得鼻青臉膧的，可是倔強的我還是沒有放棄。

後來有個男生說要教我騎…每當我跌痛哭泣時，他就會拿牛
奶糖給我吃，他每次都很溫柔地安慰我，他總是說：

「妳不要哭，給妳一個牛奶糖。」

每天我們都在公園見面，後來我終於學會騎腳踏車，我學會
的那天，他似乎比我還高興，而且送了我一盒牛奶糖。

可是，隔天我到公園找他，卻找不到他，
聽說他搬走了，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了。

就因為他每天給我一顆牛奶糖，使我喜歡上牛奶糖甜蜜的滋
味。難道說……

「你是那個男生？」

我驚訝萬分的指著他大叫

「我轉學過來，一看到妳就認出妳是十年前的那個女生，
妳都沒變，十年前我聽其他小朋友都叫她小瑜，
而妳就叫小瑜，所以我就每天放一顆牛奶糖在妳抽屜，
看妳會不會想起來…沒想到還是我自己招供一切。 」
他的眼底閃過笑意。

我聽他說完，一時之間不能相信心的胡言亂語竟然成真。

「你…牛奶糖原來真的是你放的。」
仔細一看，他還真的有當年小男生的影子。

「每天六點到學校真的很痛苦，要好早起床，只為了放一顆
小小的牛奶糖。」
「放完之後你躲到哪裡去了？」

「早餐店。」
「你真是保密到家了！佩服佩服。」

走著走著，聊著聊著，我發現他真的是外冷內熱的人，他還
蠻多話的。

不久，我家到了。

「對了，那個密碼就是妳的生日，別懷疑。」
他居然看出我的疑惑…

他說完，就跟我SAY GOOD BYE，瀟灑離去，留下站在原地
發愣的我。

生日…我的生日…他的密碼是我的生日…我感覺我的臉開始
發燙，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天哪！我是怎麼了？！實在
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他！

站在教室門口，我猶豫了許久才慢慢走進教室。原以為昨日
一切攤牌之後就不會再有牛奶糖了，沒想到我還是從抽屜裡
摸出一顆牛奶糖，只是今天還附加一張字條：

『給妳一顆牛奶糖，妳能不能給我一顆心？』

我看完紙條，馬上臉紅，而且足足呆愣了三分鐘。一回神，
我立刻轉頭看向他，他和我四目相接，我在他眼裡看見了真
誠與溫柔。

我拿出筆，在便條紙上寫了字，然後拿著他給我的牛奶糖和
便條紙走到他面前，把紙和牛奶糖放在他桌上，他看看我再
看看那張紙：
『給你一顆牛奶糖，你能不能也給我一顆心？』

他看完，抬頭看著傾著微笑的我，說：
「沒問題。」

我們相視一笑，笑到讓別的同學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們。
感謝牛奶糖，讓我們心心相印！

逐風天使




透明藍的雨滴綿綿地落在地上，積起了一窪小水塘。湊耳仔
細聆聽時，就會發現，雨正訴說著思念。這般的夜，這般的
迷濛小雨，使她想起了與他分離的那一個夜晚，那天也和現
在一樣，下著細雨。

當年要不是對他心灰意冷，她也不會離開台灣，離開他的身
邊。偏偏，離開了之後，她又是如此的想他。回想起來，事
情似乎都發生在昨天，可誰知道時間早已悄悄地過了五年？

五年吶！分離了五年，她居然還忘不了他！仰望廣漠的灰
天，一絲一縷的雨正落著，而她的思念也正釀著。任雨淋濕
了她的髮、她的衣、她的心。她對著天空，落下了滴淚：
「風，我好想你呀！」

雨，就像天空在為她感傷似的淚水，越落越大。思念隨著風
飄遠，越過了大海，越過了一切，卻不知道可不可以傳達進
那深愛的人的心底。

回去吧！回去台灣，回去他的身邊吧！
她對著小雨，細細訴說。

☆ ☆ ☆ ☆ ☆ ☆ ☆ ☆ ☆ ☆ ☆ ☆ ☆ ☆ ☆ ☆ ☆ ☆

「別給我任何感情上的承諾，而我，也不會給你，任何承
　諾。」淡淡地，他就像是在說一件平凡不過的事般。
「為什麼？」眨著水靈的大眼，她天真的問。
「因為我愛的人不是妳，就這樣。」
「就算你現在不喜歡我也沒關係，因為我有自信，有一天你
　會愛上我！」
「哼！隨便妳怎麼想，反正妳只要遵守約定就好了，若破壞
　了，就離婚，很簡單。」

他們，是公證結婚的。婚禮上沒有禮服、沒有來賓、沒有祝
福，…有的只是一張白紙黑字的結婚協意書。這場婚禮當然
和她想的全然不同，她多希望自己的婚禮可以熱熱鬧鬧的，
多希望能穿上白紗禮服和他相偕步入禮堂，多希望、多希
望....

不過，沒關係！因為至少和她一起簽章的人是他。
她好高興、好高興，只因為....她真的很愛他！

她什麼都不是，只是被他玩弄的裝飾品，但她卻情願被他如
此玩弄....只因為，她愛他。

以為，愛可以化解他的怨恨，時間會改變一切。可是她錯
了，他愛的並不是她，他愛的....依然是那個令他怨恨的女
人。每天對著空蕩的床，她的心已冷....她感到了寂寞和冷
清。但，有什麼辦法呢？這是她選擇的，誰教她就是愛上了
他？

曾經擁有的那股自信到哪去了？她開始覺得自己好軟弱。當
初她還信誓旦旦的保證會讓他愛上她的，可是看看現在，她
只是空守著床的孤人呀！能怪他什麼？是她無法抓住他的
心。

「我是一陣不屬於任何人的風，我自信沒有人可以抓的住
　我！」當時，他也說得好自信。

而她竟也天真的回答：
「如果你是風，那麼我就要當逐風天使，不管你到哪裡，我
　一定會追隨著你！」
瞪了她一眼，他有些不高興，他要她記得約定。

好奇怪，她不懂，為何自己都猜不透他的思緒？
他真的就像一陣風，令她猜不透，也捉不住....

☆ ☆ ☆ ☆ ☆ ☆ ☆ ☆ ☆ ☆ ☆ ☆ ☆ ☆ ☆ ☆ ☆ ☆

今晚的月亮缺了一角，感覺就沒那麼完美，連夜都顯得淡
寞。而她的心，也缺了一角，感覺很不踏實。因為，他不曾
愛過她。整顆心滿滿地都是對他的愛戀，愛的很沉很重，卻
有著永無止盡的寂寞。他知道嗎？她真的真的很愛他！

「風！你....又要出去了？」小小聲的，她問。

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他皺起眉頭，沒有回應。見他這樣的冷
漠，她悄悄地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早知道他不會回答的，為
何還要問呢？難道，就要這樣碰釘子才甘心？

「晚了，外面很冷，穿上外套吧。」
拿起一件外套，她放進他的手裡。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東西，他丟回去給她：
「外面沒有這間房子冷，至少，那沒有妳。」

好狠的一句話，這狠狠地刺傷了她，她忽然覺得，心好痛好
痛，好像在滴血。她能為他做的事不多，但他連一點機會都
不給，毫不留情的捨棄。

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傷害她？她哪裡做錯了？難道，愛一
個人也有錯嗎？只是，她愛錯了人....

他說，不要給他任何感情上的承諾，所以她就算滿腔的深情
也不敢說出口，就算愛的難割難捨也不能說出一句愛你。他
說，他也不會給她任何感情的承諾，所以他不愛她她也無怨
尤，他心底沒有一點她她也默默接受。

因為她，她承受的已經夠多了，可是他卻仍不給她一點機
會，依然對她不屑一顧。她想要的並不多，她不會要求他一
定要愛她，只要他能不這麼冷酷就好。

但這小小的願望，似乎永遠都不可能實現，因為他就是他，
一個痛恨女人的他。所以，她只能不斷的付出自己，也不斷
的受傷。誰教她就是愛上了他？

走出門外，他並沒有感到溫暖，外頭的空氣和家中一樣冷。
家？那是他的家嗎？他冷哼了一聲，才不！

一直都是如此，他對女人、對感情，都是這樣，冷酷無情。
要怪，就怪那曾經痛傷過他的女人吧！是她害他不想再相信
愛情，不想再愛任何一個女人的。可是偏偏，她的身影總是
在他腦海中浮現，她所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在他心底烙下痕
跡。

放不了，對吧？其實傻的人是他。就是因為太過刻骨銘心，
所以越是忘不了，也就越會去欺騙自己。怨恨，讓他失去了
自己最原始的感情。

冷冷地夜裡，風也感到孤獨。

☆ ☆ ☆ ☆ ☆ ☆ ☆ ☆ ☆ ☆ ☆ ☆ ☆ ☆ ☆ ☆ ☆ ☆

凌晨的陽光有些陰鬱，灰灰矇矇的。他一夜未歸，直到這般
的清晨才踏入家中。將疲憊的身體栽進沙發中，他看見了桌
上的字條。

『風～微波爐裡有麵，餓了就吃點吧！　玟』

拿起字條，他順手揉掉，丟進了垃圾桶。這不知道是第幾次
看到她所寫的字條了，每天一回來，桌上就擺著一張，一模
一樣。為什麼這女人就是學不乖？難道她還不明白為什麼他
會揉掉她寫的字條嗎？她做的任何事，對他來說，都是多餘
的，他並不需要她。

走進房裡，看到的是打掃的乾乾淨淨的房間，還有折的整整
齊齊的衣物。而她，正窩在大床的一邊，孤單的睡著。每天
每天都是這樣，她一個人，睡在這床上，等待著哪天他會早
些回來，和她一起。可是永遠都是她在等，永遠都等不到
他，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好寂寞的樣子。他看了一眼她，搖頭！她怎樣都不干他的
事。

走出了房間，他又走出門外，他從來不在這間屋子待太久，
因為他不想見到她。因為，她讓他覺得好沉重，他恨她對他
的愛太多，這會讓他想起他也曾這樣對過一個女人，也會想
到那慘痛的背叛。所以他對她築起了一道牆，永遠的隔閡著
她....

等他離開後，她緩緩地睜開雙眼，悲傷的凝視著他離去的背
影。淚水又不自覺得延著臉部的曲線滑落，心又緊緊地被擰
住，痛的她不能呼吸。

每晚她一個人入睡，清晨她一個人起來，沒有一次是見的到
他的。空蕩的床從來都沒再出現過另一個人，她已經睡了好
幾個空虛的夜。

她不求他要摟著她睡，只希望他也能一起睡在這床上，不要
留她一個孤獨的面對。他知道嗎？在漆黑的夜裡，她也是會
害怕的。

當初的勇氣到哪去了？現在的她，好脆弱....

☆ ☆ ☆ ☆ ☆ ☆ ☆ ☆ ☆ ☆ ☆ ☆ ☆ ☆ ☆ ☆ ☆ ☆

再過幾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她想要送份禮物給他。可是，想
來想去，她還是不知道該送什麼才能表達心意？直到經過了
一間禮品店的玻璃窗時，她看見了，她想要買的禮物。

一只鎖，和一把鑰匙。

「我想要用一只鎖，鎖住你那顆紛亂不定的心....我想要用一
　把鑰匙，開啟你心底不為人知的最深處，好嗎？」
遞上了禮物，她笑。

但，她卻忘了，他是一陣風，來去無蹤的讓她鎖不住，也無
法窺覬。

「哈！別傻了！不、可、能、的！」
揮掉了她遞上來的禮物，他嗤之以鼻。

難道她還不懂嗎？她是不可能鎖得住他的心，窺探得到他的
心。她這麼做，只是白費心思而已。被揮掉的手，好空好
空，連她的心也都空了。

不禁自問，她這樣做對嗎？

明知他是不可能愛上她的呀！何必又要如此在傷口上灑鹽？
累了！好想停下來休息了....

面無表情的蹲下身去，她撿起了掉落的禮物，微嘆了一口
氣。「想要就拿去.....不然，就丟了吧。」

哀傷的笑了笑，她把包裝精美的禮物放置在一旁的桌上，然
後落寞的離去。感覺，好失望、好心痛呀！連聲音都感到不
實際。是他揮掉了她的心，讓她落入了絕望之中，爬不出
來。愛一個人真的要這麼痛苦嗎？好想不愛了呀！她，是不
是，真的愛錯了人？沒人能告訴她，給她一個答案。

走進房間，她關起門來，默默流淚。流盡心傷淚水，最後得
到的，還是一場空，她仍然得不到他的心。原以為，自己很
堅強，沒想到卻是如此的軟弱。現在的她，好無助、好無
助！

當初所秉持的信念是對的嗎？她真的可以化解他的冷酷嗎？
真的，只有她愛他，就可以了嗎？

☆ ☆ ☆ ☆ ☆ ☆ ☆ ☆ ☆ ☆ ☆ ☆ ☆ ☆ ☆ ☆ ☆ ☆

望著她離開的身影，他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做的太絕了
些？就算自己不愛她，也沒資格叫她不要愛他的呀！他怎麼
可以把自己對愛情的不信任，轉換成了厭惡，加諸在她身
上？

其實，她這麼做，並沒有什麼不對呀！
從頭到尾，她一直都是這場婚姻的受害者。

頓了幾秒，他思考著自己是否要照腦中的指示去做。最後，
還是走近了桌子，伸手拿起那個禮物。收下？還是丟掉？他
可以選擇。但他竟動手拆開了包裝紙，打開了禮物，為什
麼？他覺得，總該做些什麼，好補償她。

好爛的理由！他自己也這樣覺得。

可是若沒有這了理由，他又要用什麼理由，來打開這個禮
物？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他似乎忘了，其實他是可以選擇
的，選擇丟掉手中的禮物。但，最後，他卻打開了它。

精美的包裝下，是一個包裝盒，淡藍色的。盒子上，有著深
色的墨跡，秀娟的字體勾出了四個字，生、日、快、樂。

不知怎麼的，看到這四個字，他竟揚起了一抹微笑，好柔好
柔的笑。打開盒子，他看見了，一隻鎖和一把鑰匙，靜靜地
躺在裡面。

鎖和鑰匙是一對的，要是沒了其中一個，那也就沒用了。
那，他們呢？是不是一對的？是不是沒了彼此就不能存活？
要是幾年前的他，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不是。可是現在，他
覺得自己的答案，似乎不再那麼否定，他還會有一點遲疑。

怎麼會呢？他不該是這樣的呀！

沒想到，和她在一起後，他會改變這麼多。
愛情，真的會改變一個人？

拿起鎖和鑰匙，他想起了她剛才所說的話
「我想要用一隻鎖，鎖住你那顆紛亂不定的心，我想要用一
　把鑰匙，開啟你心底不為人知到最深處，好嗎？」

心悸動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他
不是一向都自信，沒人可以抓的住他嗎？好迷惑，搞不懂，
他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他也有些心動了呢？被她的愛，給打動了....

☆ ☆ ☆ ☆ ☆ ☆ ☆ ☆ ☆ ☆ ☆ ☆ ☆ ☆ ☆ ☆ ☆ ☆

或許，他該試著去愛她。或許，女人並沒有他想像中的卑
劣。或許，他會需要愛情。

想了幾天之後，他如此打算時，卻在街上看見了，她和別的
男人在一起，好親蜜的樣子。

這，讓他莫名的火大，女人果然都是一樣的！

「風！你怎麼會在這裡？」回頭，她看到了他。
冷哼一聲，他諷刺的笑著：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妳都能和你的情夫在這調情了，我
　沒有理由不能！」
更諷刺的是，他居然還想過要接受她！真蠢！
「風！你誤會了，我沒有！他是....」
搖搖頭，她著急的想解釋。

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他是誰？哼！可別告訴我他只是你的普通朋友而已！」

不願聽她解釋，不願相信她。對他而言，女人，都是一樣
的！啟口，又闔上，她不想說了，也不想解釋了，反正他也
不會相信的。原來她在他心中，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紅杏
出牆、水性楊花？

但，他可知道，她身邊的人就真的只是她的普通朋友而已？

「小玟！這就是你老公？他都是這樣和妳說話的？！我真不
　知道妳為何會愛上──」

怒瞪了一眼風，在一旁靜觀已久的他，忍不住開口說道。

「任！別再說了！你可不可以先走？我和他....有事要說....」
有事？他們之間還有什麼事好說的？

「妳不要總是這樣委屈自己──」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一
看到她哀求的眼神，他便說不出口了。

撇撇嘴，他瞪了一眼風，不情願的離開了。現在只剩下他們
兩個了，他們互望著，不知道誰要先開口。開口之後，又該
說些什麼？

最後，他說了：「抱歉了，打斷你們談情說愛。」

閉了閉眼，她的心被他說得好痛，他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
刺傷了她 。

「如果我說不是，你又會聽我解釋嗎？不會！你從來都是這
　樣將人定罪！」她痛心的想哭。

為什麼他要這樣殘忍？一定，要這樣子傷害別人嗎？幽幽
地，嘆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只是個裝飾品。裝飾品是不
能有任何怨言的，她，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利。

「知道嗎？我愛你愛得好辛苦，愛得心好痛，愛到不想再愛
　了....風，我還記得我們的約定，我們說好不給彼此感情上
　的承諾，但現在我已經決定要破壞我們的約定，因為我想
　離開你了....風，我愛你，我們離婚吧。」

自顧自地說著，她幾年來的心事，只是沒想到最後會落得這
樣的結局。上前倏忽地一吻，她快步跑離....

☆ ☆ ☆ ☆ ☆ ☆ ☆ ☆ ☆ ☆ ☆ ☆ ☆ ☆ ☆ ☆ ☆ ☆

回到家，燈都沒開，好暗。走進了屋子開燈，他忽然發覺四
周亮的刺眼。喝了一晚的酒，仍然麻痺不了自己，他覺得自
己清醒的該死。

客廳桌上，擺了一張紙，出門前並沒有的。走近拿起一看，
他愣住了....是離婚證書，而且她已經在上面簽好了名。愣愣
地望著紙，他沒想到她是真的下定了決心，他還以為....以為
她只是一時賭氣。

她走了，真的走了，屋子裡少了她的身影，靜得寂寞。拿起
筆擱在簽名欄那，他好遲疑，下不了筆。這條件明明就是他
訂的，可是到了最後，最沒勇氣下筆的，居然會是他！一
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呀！

想後悔，卻已經來不及了，就算沒簽下名，她也不會留下。
苦笑了一下，他想....以前，都是他在要求她，她總是無怨無
悔的，也沒有什麼別的要求，如今這是她第一次要求他，而
他卻無法答應。

盯著她常坐的那個位置，他猜測著她身在何處。忽然，他覺
得好空虛，第一次有著這麼陌生的感覺。
「玟，回來吧！回來吧！」他喃喃自語....

現在才知道，原來什麼是真正的愛，什麼是....心痛！

以前的那種感覺，只是迷戀、只是忿恨，他從來都不曾如此
深刻的感受過，真正的愛情。在愛情世界中轉了一大圈後，
回頭一看，才發現，真愛一直都守在自己身邊沒走。

這，都是她告訴他的，是她教他怎麼懂得去愛一個人的。可
是最後，他的猜忌卻扼殺了，將要表露的情感，也把她給，
驅逐。想這些都已經太遲了，她早離開了他，不知到哪兒去
了，好似斷了訊的風箏。

躺在床上，他感到空虛，身邊少了個人陪，好寂寞。回到家
也看不到桌上有字條，關心他餓了沒；沒有人幫他把衣物折
好，整個房間亂成一團；床上那孤單的身影也不見了，只剩
下他....

好悲哀！以前總是會有個傻女人在家等他，那時他卻不懂得
把握，如今卻成了個蠢男人在這癡等著她。他是可以到外頭
隨便找個女人的，但他並沒有，他想感受一下，她獨守空房
的滋味。好難受、好難受！她以前一定每天都在受煎熬。

為什麼他從來都不曾將心比心，想過她的感受呢？一定要到
了失去才懂得要去珍惜嗎？

唉～這個家，自從她離去後，就再也不是個晚整的家了。一
切，都是因風而起....

☆ ☆ ☆ ☆ ☆ ☆ ☆ ☆ ☆ ☆ ☆ ☆ ☆ ☆ ☆ ☆ ☆ ☆

從抽屜內拿出了結婚時，就已申請的離婚證書，她拿起筆，
痛心的簽下名。太多太多的痛，不如就這樣，一筆勾銷吧！

走進房內，她收拾著衣物，掉著淚水。該去哪裡好呢？她想
離開他，離他最遙遠的距離。最遙遠的距離？苦笑著，現在
他們的距離不就是最遙遠的嗎？

忽然，她想起了印度詩人泰戈爾的詩句....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和死，而是我站在你面
　　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
　　我愛你，而是明明相愛卻又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明明相愛卻又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愛你卻還要裝作絲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明明愛你卻還要裝作絲毫不
　　在意，而是用自己最冷漠的心，對自己所愛的人築起一
　　道鴻溝。

而他們，最遙遠的距離就是，他那顆她無法測知的心。不能
怪他，要怪，就怪自己抓不住他吧！當年的逐風天使太天真
了，竟會想要追隨著，一陣她永遠都觸碰不到的風。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逐風天使，她決定放棄了他。誰教，風
總是來去自如，令她無法捉摸？好累好累了！既然捉不住，
那她又是何苦要如此繼續盲目追隨？不如，自己飛去....

風，是屬於自由的，而她決定要，放他，自由。

☆ ☆ ☆ ☆ ☆ ☆ ☆ ☆ ☆ ☆ ☆ ☆ ☆ ☆ ☆ ☆ ☆ ☆

聽說，巴黎會是個療傷的好地方。
「離開吧！離開他的身邊吧！」她對自己說。

躲在友人家中一陣子，她最後還是買了機票，決定飛去巴
黎，飛離台灣。

「笨笨玟，不能因為一棵樹而放棄一片森林呀！少了他這棵
　爛木頭不要緊，還有粉多粉好的樹等著妳挑嘛！妳別再想
　他了啦！到國外去散散心，快忘了他吧！心情如果沒有變
　好，妳就別想給我們回來！」
她那群死黨們是這樣勸她的。

真的能忘掉他嗎？忘掉一個人何等容易呀！見到她這失神的
樣子，那群死黨們又說了：
「喂！不是有個作家這麼說過嗎？如果因為太愛一個人而開
　始討厭自己，那這份愛就沒必要再繼續下去啦！更何況，
　就算妳是灰姑娘，而他又是妳等待已久的白馬王子，妳仍
　然踏不進他手中的那隻玻璃鞋呀！」

是嗎？她永遠都踏不進他手中的玻璃鞋？
望著手中的機票，倒數著飛機降落的時間。

「笨笨玟，妳別想太多了啦！飛機要來了，快走吧！」
四、五個人推著她，催道。
「知道了，妳們不要一直推嘛！我快跌倒了。」
站穩了身子，她沒好氣的說。

「喂！小腦平衡感差就說嘛！幹麻說是我們推妳跌倒的！」
「妳、妳們很沒良心耶！」
「嘻嘻！好了啦！開玩笑的，別生氣喔！」
「我才沒生氣咧！」
「咦？喂！阿玟，飛機是不是來了啊？！」

突然，有人指著手錶上的時間提醒道。低頭忘了一眼錶，十
點三十一分：「都是妳們害的啦！我要走了，再見！」

揮了揮手，她走向登機口，準備登機。

死黨們互看了一眼，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異口同聲的
大喊：「玟，祝妳幸福！」
回頭，她笑了笑，用唇語說了一句話～謝謝妳們！

耳邊還迴盪著死黨們的祝福，她搭上了飛機，離去。
唇邊漾著微笑，心想，有一群死黨真好....

☆ ☆ ☆ ☆ ☆ ☆ ☆ ☆ ☆ ☆ ☆ ☆ ☆ ☆ ☆ ☆ ☆ ☆

坐在咖啡廳中，望著來來往往的人們，她的心中只有寂寞。
雨灑進了紅的潑辣的鬱金香，也灑進了她的心。好冷，但她
卻毫無知覺，現在的她，只感到孤獨。

喝了一口咖啡，好苦，就像她的心情。

低頭望了一眼白瓷杯中的香醇液體，她不禁在想，為何要點
這種苦澀不堪的黑咖啡？剛才，女服務生問她需要些什麼
時，她就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黑咖啡。

又輕啜了一口咖啡，暖了暖冰冷的心，她忽然想出去走走，
淋個雨。將錢和小費交給了櫃台，她放著喝不到幾口的咖
啡，走出店門外。雨，下的正大。

浪漫的巴黎人，下雨時從不撐傘，好似雨下再大都與自己毫
無關係。那樣的灑脫，悠然漫步在細雨之中。細細地雨，落
在她身上，她就像街道上的人們一樣，不去在意。

只是，她沒有目的地，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

走過羅丹博物館的花園，那裡頭的沉思者，是否也在替她沉
思，該往哪去？寒冷的空氣中，流洩著一種抑鬱的調子，彷
彿是在訴說她哀傷的心。

繞呀繞的，最後她走進了一間頗有古味的書坊。瀏覽著書架
上的書集，她看見了一本精緻的小手札。手札的封面上印了
幾朵素淨的碎花，還有一串串讀不懂的法文詩句。其實，不
必讀懂，那感覺就已經刻畫出一種美，這也只有法蘭西的浪
漫文化才辦得到。

突然，有一個小男孩跑來和她說話，兩頰紅紅地，好可愛。
雖然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她知道，微笑會是國際共通的
語言，所以她就對他，微微一笑。

「Hello？Can you speak English？」
小男孩的母親走了過來，親切的問道。點了點頭，她笑。聊
著聊著，忽然又有一群人湊了過來，大家就聚在一起聊天，
好不熱鬧呀！

一時間，小小地書坊中擠滿了人，熱絡的交談聲打破了沉
靜，每個人都對這神祕的東方女人產生了興趣。熱情的城市
溫暖了她，她不再因為溼透了的衣服感到寒冷。

心情好了許多，或許是因為她得要一一回覆那不斷丟來的問
題。巴黎，真是一個療傷的好地方。

☆ ☆ ☆ ☆ ☆ ☆ ☆ ☆ ☆ ☆ ☆ ☆ ☆ ☆ ☆ ☆ ☆ ☆

五年了？應該吧？他並不十分肯定。這五年來，他一直在
想，她現在身在何處？是不是又在追逐另外一陣風了？另外
一陣風.... 這讓他感到心痛。

五年前，是他讓她受傷，是他讓她心灰意冷，是他讓她離開
了他。可是她又何曾知道，他這五年來受盡的苦？他終於明
白，當年她的心情是如何的了。摸到了一張紙，拿起來一
看，是那張離婚證書。他還留著，並沒有丟掉，也沒有簽上
名字，是因為....不想斷了，這份感情。

什麼時候她才會....回來？

頓了幾秒，他望向門口，多希望下一個按鈴回來的就是她。
閉起眼，往後一躺，跌入了鬆軟的沙發之中。

伸手想抓住什麼，卻又發現手中空無一物。苦笑了一下，現
實都是這麼諷刺的嗎？當年是她死纏著他不放，總說要追隨
著他當逐風天使，如今卻換成了他在這朝思暮想，等她等到
天荒地老。風水輪流轉，這句話果然沒錯。

對著空氣，他低語：
「玟，對不起！以前的我太愚蠢，蠢到竟然都不懂得把握
　妳！拜託～別再和我賭氣，快點回來我身邊，好不好？」

「唉！以前的我會厭惡女人、否認愛情，那是因為沒有妳....
　知道嗎？是妳改變了我，讓我懂得什麼是愛情，可是當我
　想要試著去愛妳時，卻已經來不及了....玟，我知道那天的
　我讓妳很痛心，真的很對不起，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讓我愛妳？」

人的一生中有兩種遺憾，一是得不到報償的愛，二則是一片
空白....那他們得到的，是哪種遺憾？

☆ ☆ ☆ ☆ ☆ ☆ ☆ ☆ ☆ ☆ ☆ ☆ ☆ ☆ ☆ ☆ ☆ ☆

是她選擇要離開他的，可是離開之後每當孤獨一人時，總會
再想起他。以前獨自在房內，是因為有人可以等待，所以她
從不感到後悔。

而今已無人可等，陪伴著她的，仍是孤獨呀！
好後悔，好想他。

誰說巴黎可以療傷的？現在的她，心還是和五年前一樣痛
呀！巴黎不能癒合她的心中的傷口，只有他，她想回去了，
回到他的身邊了。

心傷，就要用心藥醫，解鈴還需繫鈴人。
「笨笨玟，說妳笨妳還不信！五年前妳不就是因為那個人才
　離開的嗎？！那妳幹麻還要再回去跳火坑啊？想自殺也不
　是用這種方法，小心到時面目全非、屍骨不存！」

一通通的電話打來，都是死黨們的勸告。

不怪她們狠話，她知道是自己太軟弱，無法堅強面對思念。
「就算是火坑，我也心甘情願，真的，我真的很想他。」

她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真的，只要一面就好了....

「厚！真受不了妳耶！妳當妳在拍電影啊？！哪個年代了，
　還會有像妳這種沒大腦的癡情女！」

死黨們不感性，但她明白她們的心。 不過，她更瞭解這次自
己所下的決心：「我要回去！我不會後悔的！」

「妳、妳、妳！真是讓我們頭痛耶妳！」
「拜託，姊妹們，支持我的想法好不好？我要的是妳們的鼓
　勵。」
「我說妳─唉！好吧、好吧！不過要是哪天妳又要浪跡天涯
　了，我們大家可會先把妳打一頓丟進水溝裡啊！」
「我就知道妳們最麻吉了！謝謝！」
「哼！來這套，妳這見色忘友、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喂喂
　喂！聽清楚了啊──玟，祝妳快樂！」

笑了笑，她輕輕地道了聲謝謝和再見，便掛了電話。望了一
眼窗外的雲，她想，明天應該會是個大晴天。

☆ ☆ ☆ ☆ ☆ ☆ ☆ ☆ ☆ ☆ ☆ ☆ ☆ ☆ ☆ ☆ ☆ ☆

叮咚──
電鈴響了，他遲疑了一下，然後上前應門。
會是誰？正這麼想時，就看見了門外的人，玟。

沒錯，真的是她！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那最最思念的人。

「妳....回來了？」頓了一下，他不敢相信的問。

她真的回來了？回來了！
「風！我回來了，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喔！我向你道歉，我
　不該不告而別，我們不要離婚好不好？這次我不會再毀約
　了，讓我待在你身邊、讓我愛你好不好？好不好？」

一看見他，她就馬上緊抱著不放，壓抑在心中已久的話，也
都一股氣的說了出來，深怕一停頓他就會趕她走。

默默地聽完她的話，他淺淺一笑....原來，不只他在想她。
抱著她，他說：「不好！妳問得每一個疑問都不好。」

懷中的人輕動了一下，抓緊他衣服的手也放鬆了，似乎很絕
望。

摸了摸她的髮，他溫柔的說：
「妳別向我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我，對不起！是我辜負了妳
　的心！我們也不必離婚，因為離婚證書我沒簽，妳一直都
　是我的好老婆！而那個爛約定，妳也沒必要去遵守，因為
　連我自己都破壞了....從現在開始，換我在妳身邊，換我愛
　妳，好不好？」

愣住，抬頭望向他，她似乎很難相信，這些話是從他口中說
出？他說得是真的嗎？他也愛她！

伸出手，她摸了摸他，真的是他嗎？
「好、好、好....」
管他是真是假，她已經不願去想了，只是不斷的點頭。

好、好、好....只要不要讓她離開他就好。
好、好、好....只要能讓她愛他就好。
好、好、好....只要他也愛她就好……。

☆ ☆ ☆ ☆ ☆ ☆ ☆ ☆ ☆ ☆ ☆ ☆ ☆ ☆ ☆ ☆ ☆ ☆

「風，你到底為什麼會愛上我呀？」
「那就該問妳是怎麼打動我的啊！」
「哎呀！別鬧了啦！說真的，我真的很想知道。」
「嗯....如果真要說，那應該是逐風天使的執著吧！」

曾經，有一陣風她怎麼抓都抓不住。到最後，她累了，不想
再去追逐，於是開始躲藏，朝著風的另一個方向走。天真的
以為只要離開，就能夠斷了這份愛，就會有人來取代，到頭
來卻發現了思念的無奈。

是她把愛想的太簡單，忽略了他在自己心中，佔了多少的空
位。後悔了，就回到他身邊。卻沒想到，他也正受著思念的
煎熬，原來，風也是有感情的。

她，果然沒有一直愛錯！
當初，她放走了一陣風，這一次，她決定，要好好抓住！

就像她死黨們說的：
「笨笨玟，還記得嗎？第一次，妳離開台灣的時候，我們祝
　妳幸福。第二次，妳回來台灣的時候，我們祝妳快樂。這
　次，最後一次了，妳呀，一定要給我們，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