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板先生愛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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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8-04-09 05:48:00
把家族里四只小惡魔放牛吃草養到大,危害一下社會是應該的,
她侄子愛搞人妖秀是天性,誰叫他外甥沒長眼亂亂愛,
不相信?她都剝光侄兒驗明正身,他這老古板還在不爽什么,
碎碎念的罵她不會教小孩,呿,小孩不用教的,用奴役的就好,
她這火鳳凰不使壞,人家都把她當小雞了,
干脆用吻堵住他的嘴,終于清靜多了,趕緊打包丟出門,不送!
不過這種樣樣條件不錯卻正經八百的男人逗起來很有趣,
才正想可惜還沒玩過癮,命運又把她送回他身邊給她玩,
他這小氣鬼愛斤斤計較她忘了他姓范還是梁,
惹惱她的后果就是來玩大的,大家床上見,
賭他三天后一定愛上她,只是……她是賭贏了啦,
可這男人怎么轉性了?道德淪喪沒關系,沉迷女色是真理,
蹺班一個月也無所謂,死賴在她家當男佣,
唉,上帝,她承認她有罪,害聖人變無賴……


楔子

  “可憐喔!這一家子快快樂樂的出游,怎么會突遭橫禍”

  一句句同情的話語不停響起,帶著悲憐和哀憫,以及一絲絲豺狼般的貪念,巾帕下的淚眼含著淡淡的興奮和奚落。

  白幡飄動,香煙裊繞,不曾中斷的腳尾金紙繞著銅盆焚燒,靈堂上兩張遺照仿佛比底下的人更哀痛,揚起的燦爛笑容竟蒙上一層隱晦的陰影。

  “哎呀!想想他們夫妻生前多恩愛,現在連死都不愿分離,留下這几個孤苦伶仃的孩子該如何是好?”

  重點來了,三姑的“孤苦伶仃”說得特別輕快,好像那几個跪著的遺孤真的無親無戚,等著流落街頭。

  一旁的五舅聞言連忙開口,“沒關系,自個外甥嘛!以后就跟我一家子吃穿,他們表哥表姊有的,我一樣也不缺地全給他們。”

  “喲!你當我們姓唐的全死光了不成,我們唐家的子孫當然由我們唐家撫養,讓個外人帶回去豈不是讓我們難做人。”

  “你什么意思,不過姓唐而已,你跟秀婉一家人根本不親,三番兩次上門借錢人家理都不想理,只差沒放狗咬人了,你怎么敢厚著臉皮說別人不是。”

  “你……你們安著什么心誰會不知道,冰岩身后留下不少遺產就想覬覦,我們姓唐的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

  兩具棺木還停在廳堂,這不請自來的兩家“親友”已吵得不可開交,一點也不顧及對死者該有的尊重,以及喪親幼子的心情。

  他們爭這四個孩子的監護權爭得面紅耳赤,全是想獨占那令人眼紅的龐大財產,光是那幢占地兩百多坪的豪宅就夠叫人起邪念了,更遑論那為數可觀的保險金。

  唯恐少分一杯羹的眾人不見半絲淚水,口里嚷吵著是誰有資格拿走那些錢,沒人在意孩子們眼中的茫然和驚慌,有如待宰羔羊的看著大人們爭奪屬于他們的東西。

  突地,一陣刺耳的長長煞車聲嘎呀滑止,一輛火紅如楓的重型機車如一道流虹滑進眾人眼中,雙腿修長的騎士跨下機車往靈堂走來,冷冽的氣息叫眾人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我自己的侄子我自己管,誰敢再出一絲聲音就先把墓地挖好,我不介意在我大哥大嫂面前肢解你們。”

  覆面安全帽一取下,流泄的烏黑秀發長及腰際,一張清妍亮麗的嬌顏透著寒戾,冷得讓所有人猛打寒顫,當下鴉雀無聲地噤若寒蟬。

  “姑姑—”

  四個孩子最大的十三,最小的才八歲,他們在一見到來者時,臉上全都綻出欣喜的亮光,一掃之前的悲愴和茫然,一擁而上抱住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年輕女孩。

  “放心,有姑姑在,沒人敢動一絲歪腦筋。”

  三姑不屑的撇撇嘴角,仗著人多勢眾的開口,“喲,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小太妹回來了啊,哼,我們唐家出你這個敗類真是丟人現眼。”

  方才還跟她吵得不可開交的五舅,這下也跟她同聲敵愾起來,“我也真是不好意思跟人家說我有你這種敗德的親戚,聽說你還去搶別人的未婚夫,嘖,你這狐狸精怎么還有臉回來?”

  美眸一掃,利如劍鋒,唐冰喻皮笑肉不笑的道:“五舅,我雖然才剛從日本回來,不過我也聽說了一些事,你好像跟隔壁的俏寡婦走得很近,夜夜春宵,難得五舅母度量大,還愿意裝做沒事。”

  話剛說完五舅母立即橫眉豎目的揪起老公的耳朵,一路扯到屋外上演“三娘訓夫”,只聽得五舅慘叫連連的討饒聲,眾人暗暗竊笑別人的家丑事。

  “還有你,三姑姑。”她眸光一射到三姑身上,頓時凍得老人家差點軟腳。“你說我是小太妹,但不知道是誰的兒子仗著我‘火鳳凰’的名號在外招搖撞騙,前兩天被我的小弟遇到,一個不小心就給挑斷手腳筋……噢,對了,三姑你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最后那句話還未說完,三姑已哭嚎著一張老臉,趕去找惜命命的獨子去了。

  接下來一干親友如鳥獸散,無人敢再多留一分鐘,因為唐家這頭黑羊,稱霸道上創幫立派,年紀輕輕已是獨霸一方的狠角色,至今不曾遭遇過敵手。

  但是,這一年,有只受人注目的鳳凰隱沒了,由絢爛歸于平凡,不再散發熾熱的焰光。

  她是唐冰喻,年僅十九歲卻渾身充滿傳奇,一個名字與個性相沖突的傳奇女子,也是長年滯留在外,死者唐冰岩唯一的親胞妹。

show 於 2015-05-25 08:38:06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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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8-04-09 05:49:00
惡魔家族

  乍聽之下十分聳動,令人寒栗,怎么會有家族成員全被稱為惡魔呢?

  莫非這一家子全是頭生尖角,背多了一對嚇死人的蝙蝠雙翼,故而一見到他們的人都肝膽俱裂,驚惶失措地大喊有惡魔

  錯,而且是錯、錯、錯,連三錯,這一家子人絕不是惡魔,至少并非人們印象中吸血奪魂的撒旦后裔,他們是人,有骨有肉,受了傷會流血,貨真價實的人類,絕對不會飛或什么穿牆朮。

  不過大家會叫他們惡魔,是因一般人在初見這家人而未得知其惡行前,總會以為是天使臨世,出色的容貌加上甜美的笑臉,讓人忍不住卸下心防,跟著一起微笑。

  可是,他們男俊女美卻個個是變態……咳咳!說得太快了,不是變態,只是人格發展比較不正常而已。

  (轉述者滿頭大汗,偷偷瞄了某人一眼,不敢直言其實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話說長女唐迎晞,二十一歲,某大知名學府高材生,生得國色天香、花容月貌,可明明有嫦娥之姿卻愛裝丑,戴著副俗斃的四方框古董眼鏡遮住花顏,年年全校第一名,啃書啃得凶,活像書呆子。

  但是別被她平平靜靜、宛如死水的模樣給騙了,實際上她是一只蟄伏的蠍子,銳利的眸子淬著劇毒,生性狂野又放浪,看似循規蹈矩卻最愛勾引人,不分男女,沒有性別,讓他們為她神魂顛倒,不可自持,尤其以拆散別人口中的神仙眷屬最樂,表示她的魅力無人可擋。

  可怕呀可怕,表里不一的最佳典范,愛得正濃烈的男男女女千萬別走過她跟前,否則就……自個珍重了。

  老二唐弄曙二十歲,一樣功課頂呱呱,好得叫人眼紅,她是那種不用看書也能考滿分的奇才,好靜不愛動,文文靜靜地恍若一幅田園春曉圖畫,恬雅一笑百媚生,柔弱如絲的嬌態惹人憐惜。

  只是竹有節卻是空心,她最熱中于算計人,以弱質姿態博取同情,將別人當成棋盤上的棋子任意使喚、擺弄,在她的笑語之中反過來感謝她的“良善”。

  十九歲的唐晨陽是唐家唯一的男丁,但是……唉!一提傷心,不提欷吁呀!雖是家中的獨苗卻不見得受寵,在一家子女人的環繞之下,他堪稱是苦命的阿信,辛勞的程度不下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菲佣。

  人在長期被壓榨的情況下,多少會出現一些負面情緒,因此養成他某些不便啟齒的癖好,搞得外人都以為唐家一門紅顏沒有將軍。

  老么唐破曉是高一學生,她才是最叫人頭痛的一位,十六歲的花樣年華不去揮灑青春,談談牽牽小手的純情戀愛,她一入校園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占領學生會……

  呃,不要誤會,她是以新生身分光明正大進駐學生會,好掌握整個學生會運作,進而吸收人才,打著成立學生幫會的念頭,意在掌握全國的高中生。

  她并非學生會長,卻早在國中時期便培植自己的人馬,在開學的頭几日便積極的部署,拉攏現有的會長改朝換代。

  平時看她嘻嘻哈哈地和人打成一片,沒什么脾氣的像似平凡高中女生,笑聲洋溢猶如無憂無慮的天真女孩,享受著她這年紀的瑰麗。

  可當她臉色為之一沉,變得稍微不太友善時,那就有人要小心點了,素有“地下會長”之稱的她不容許他人侵占到她的地盤,一有越線跡象絕不輕饒。

  如果這几只小惡魔是壞到骨子里的怪咖,那么真正的大惡魔便是“含辛茹苦”的一家之主,若沒有這位大家長的“以身作則”,他們哪有成魔成怪的機會,這一座光芒四放的“燈塔”可是他們競相模仿的對象,而且只得皮毛未獲真傳。

  惡魔呀!惡魔之最,撒旦在人間最佳的代言人,人人聞風色變的大魔頭。

  “仲達,就是這里嗎?”

  一位腼;腆,看來秀秀氣氣的斯文男孩推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神情不甚確定卻帶了一份急切的狂熱,眸中的亮度足以媲美十盞百瓦日光燈。

  他看了看門牌上的號碼,有些不安地踮起腳尖,像是期待又怕失望地朝一人半高的圍牆內探呀探,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沈仲達是物理、化學雙修的高材生,目前就讀于“藍天教育學院”研究所,才二十二歲的他前途無量,未來定是一流精英。

  “應該是吧!我看著她走進這屋子,里面的人喊她,‘老三,你回來了。’”他臉紅的搔搔耳后,不太自在。

  “你跟蹤人家?”開口的男子顰起眉,語氣甚為嚴厲地似是責怪。

  他連忙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是我送她回家,她的腳踏車壞了。”

  一輛很可愛的粉紅淑女車,車把還貼著Hello Kitty貼紙,長發飄逸而美麗的她騎在單車上,柔美的臉龐迎著風……

  想到此,他臉紅得更厲害了,心口怦怦地直跳,一股臊熱從臉上揮散開來,他笑得傻氣,一點也看不出足以傲人的理化天分。

  “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不管再怎么喜歡人家,該謹守的禮法不可或忘,不許有逾禮行為,人生在世當無愧天地,堂堂正正昂首做人。”卑劣行徑不被允許。

  “是的,我知道了,我會用心疼惜她,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他鄭重的立誓道。

  “仲達,不要只耽溺于小情小愛,功課也要顧及,再一路下滑……”他絕饒不了他。

  “是、是,我會努力用功,趕上以往的水准。舅舅,我們可以按門鈴了吧?”他非常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思慕已久的夢中情人。

  沈仲達口中的舅舅也不過是三十出頭的清瘦男子,和他相差十歲,身形頎長帶著令人肅然起敬的威儀,兩眼透著冷然的厲色。

  大概是長久以來的環境造成的,長相不惡的范丹提生性嚴謹,一板一眼不打折扣的處世作風有文人風骨,不苟言笑地以奉行高道德標准,自律甚嚴。

  從小到大他几乎是零缺點的模范范本,從不犯錯,凡事中規中矩仿佛沒有喜怒哀樂,一張冷峻的面孔沒看他笑過几回,自我要求相當高。

  在從事教育的父母細心的調教下,他不負眾望地成為人人眼中的天之驕子,不論在求學過程或是進出社會,皆表現得可圈可點,令人稱贊。

  藍天教育學院是家族事業,從幼稚園到研究所都有,出身書香世家的他在接受完美國的教育后即回國,接下歷經三代的理事長一職。

  在教育界中他有個“完美先生”的佳譽,意即是他所言所做的事絕不會出錯,足以當引導學生向上的燈塔。

  他點點頭,抬眼打量著眼前這幢豪宅。

  見他首肯,一道興奮至極的身影立即一竄而起,活似野放的小猴子,毫不遲疑地沖向兩公尺高的大鐵門,對著山櫻花造型門鈴猛按。

  這是一幢三樓高的歐式建筑,門口花草扶疏,兩排盛放的玫瑰花叢沿著車道直到半月型回車道,面向東方的門窗迎接朝起的第一道曙光。

  鳥鳴聲的門鈴在空氣中回蕩了許久,卻不見有人出來應門,門外的人納悶不已,猜想著這一家子八成外出了。

  可是不死心的年輕男孩仍持續的按著,他想就算主人不在也該有佣人應門,可以告知他們主子的去處。

  他不知唐家沒請半個幫佣,非常注重隱私的他們不喜外人進出,除了熟稔的親朋好友外,一律是拒絕往來戶。

  說他們孤僻嗎?還是過于高傲?

  不,兩者皆非,家是唐家人唯一的寧靜海,不管在外招惹什么風風雨雨,一回到家中便是波瀾不興,修身養性的為挑起另一場風波而養足元氣。

  “沒人在嗎?”范丹提看了看腕上的瑞士名表,他已按了五分鐘的門鈴。

  “在啦!在啦!舅舅,你看二樓窗戶邊有人影晃過,就快下來開門了。”好不容易才說動舅舅來這一趟,怎能毫無所獲的空手而歸。

  風掀起牡丹花樣的白紗窗帘,一道看似女子的秀麗身影一晃而過,光和樹影交會著搖晃,讓人分不清是眼花或光影。

  但沈仲達口中的很快足足有二十分鐘之久,那道鏤空雕花鐵門始終未曾開啟。

  他急了,在瞧見身邊范丹提的臉色漸沉冷峻后,他更加急迫地按著門鈴,深恐此行無功而返。

  “仲達,你確定她住這里?”他無法理解他的愛情觀,因一名女子而念念不忘,鎮日混沌地為了思念她而廢寢忘食。

  范丹提沒辦法了解,他三十二年的歲月都過得太順暢了,無風無雨像一杯無味的開水,不曾經歷過理智全失、轟轟烈烈的熾愛狂情。

  他的想法十分傳統,近乎刻板,從求學時代到今日,他一步步按部就班完成他的人生大事,愛情從不在他的計划當中,他認為時候到了自然會走入家庭,與女友步入禮堂。

  愛情對他而言,不過是商人搞出來的把戲罷了,不必太過重視,也用不著浪費時間去經營,男人要的是足以光耀門楣的成就,而非牽絲攀藤的小情小愛。

  “舅,你再多等一會,不要急著走。”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范丹提眉心微蹙,不想浪費時間。“我待會還有個會議要開,不能多等。”

  要不是早婚、長他十二歲的大姊一再拜托,他根本不會走這一趟。

  “再等十分鐘……不,五分鐘……呃,三……三分鐘就好,我想就快有人來開門了。”他急得跳腳,不住朝內眺望。

  “也許對方并不想見你,你死了這顆心,專心在課業上,省得你母親操心。”學生的本分就在功課上,其他的以后再說。

  “不會的,她不會這么對我,晨晨說只要征得她監護人同意,她非常樂意與我交往。”而他相信心愛的人所說的話。

  “是嗎?”不予置評的范丹提冷哼了哼。“我再給你三分鐘。”

  “是的、是的,她是個好女孩,不僅人美又善解人意,個性溫柔識大體,眼兒一笑就像百花全開了,彎彎的眉兒如同新月,襯托美玉般的美眸……”

  看著他眉飛色舞的形容所愛的女孩,只覺可笑的范丹提只想抽根煙解悶,一向自制的他只允許自己一天抽三根煙,想起今天的“配額”已經用完了,因此作罷地聽他口沫橫飛的贊揚。

  三分鐘時間在沈仲達不斷的贊美聲中結束,等了超過半小時的范丹提揚手打斷外甥喋喋不休的話語。

  “該走了。”

  “舅—”

  “你們找誰?”

  就在這對甥舅准備打道回府之際,一顆雜草似的小腦袋從鐵門后探了出來,惺忪睡眼泛著紅絲,猛打哈欠的問道。

  在問明來意后,那雙原本睡意十足的眼驀地睜大,迸射出過分熱切的光亮,還來不及看清她眼底亮光是何含意時,雕花鐵門大開,他倆終于被請入內,好几雙充滿興味的黑玉眸子盯著他們直瞧,讓人有些坐立難安。

  “你們說要找誰呀?麻煩再重復一次好嗎?”開口的是頭上夾著鯊魚夾的年輕女孩,黑框的古董眼鏡挂在鼻梁上,看起來老氣橫秋。

  “令尊令堂,希望你們能請他們出來一下。”看著和外甥差不多年紀的女孩,范丹提以長輩姿態提出請求。

  “可是令尊令堂已經不在了耶!你們要不要等一等,讓我們先上香請示請示,大白天就出來見客很傷的哪。”另一位唐家女兒嬌聲軟語的說道。

  他的眉頭皺了皺,面無表情地揚唇,“很抱歉,我不曉得你們的父母過世了,請節哀。”

  “沒關系啦!大叔,反正我們沒有他們也過得很快樂,你用不著道歉。”開門的短發女孩以完美的撐跳越過沙發,一腳擱在茶几,一腳曲縮肚前的橫躺。

  眉心再一皺,他的視線落在如同男孩般豪爽的啃蘋果的女孩上。“那么你們由誰監護?”

  唐家姊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互擠眉眼,眼神詭譎地朝他掃去。“姑姑。”

  “姑姑?”他的腦海中自動浮現一個影像,年過半百、發色偏灰的婦人,福態的身形戴著老花眼鏡。

  “不過姑姑還在睡覺,中午以前最好不要吵醒她。”否則后果自負。

  懶散臃腫的婦人,他的心里又添了一句。“現在已不早了,麻煩你們請她起床。”

  他對她們口中的“姑姑”印象并不佳,身為監護人就該以身作則,早起庭掃,打理內外,而非日正當中了還賴在床上,給小輩壞的榜樣。

  “不要。”

  或坐或躺,或斜眸以對,本性全露的唐家女兒全然不將他放在眼里,有的看報,有的吃起早餐,有的干脆當沒他這個人,大搖大擺地隨著輕音樂扭擺腰肢做健康操。

  “不要?”這下他不只皺眉頭,連臉皮也不自覺地抽了兩下。

  “沒什么急事下午再來,也許我姑姑睡飽了會接見你。”當然,在她心情愉快的情況下。

  “接見我?”范丹提靜水般的黑瞳跳動著兩簇微火,顯露些許不悅。

  從來都是別人對他恭敬有加,誠惶誠恐地求他紆尊降貴,給予一絲贊同的眼光,沒人會用這種貶低的語氣跟他說話,視他為無物。

  他有些惱火,推掉了重要的約會,枯等了好一會兒,得到的卻不是有禮的對待,讓他更覺得這家孩子的教養有問題。

  “不過我要勸你一句,趕快帶著你的笨蛋侄子滾出去,要不然……”各人造業各人擔,恕不奉陪。

  陡地,那根名為理智的神經裂出一條縫。“立刻請你們的監護人出面,我必須跟她詳談你們的教育方式。”實在太糟糕了,既不懂禮貌又散漫,目無尊長,真不知她們的家長是怎么教的,居然教出無禮逆上的小孩。

  唐迎晞挪了挪眼鏡,嘴角噙了一抹譏諷的微笑。“何必找死,我姑姑向來認為她教得很好。”

  采放任主義,一個小孩就如同一頭牛,一片草地由著他們去啃,是肥是瘦一概不理,不餓死就好,人格發展是他們自個的事,她絕不插手。

  “是呀!大叔,你不要用教訓人的嘴臉嚇人嘛!你又不是來做家庭訪問的。”唐家老么很帥氣地空手投籃,將手中的果核投向一公尺外的垃圾桶。

  “哎呀!又沒通知人家要來作客,冒冒失失的闖來,我們都沒怪罪你們莽撞了。”唐弄曙楚楚可憐地眨眨水眸,微帶委屈的開口說:“真不曉得你們的父母怎么教小孩的,居然一早來打擾人家還沒帶見面禮。”

  面對三張伶牙俐嘴,范丹提的眸子為之一瞇,認真的審視起眼前的姊妹花,雖然仍覺得她們的家教有待加強,可是他的確有錯在先,在來拜訪別人之前理應先知會一聲,而不是貿貿然前來,認為別人該灑掃以對,盛裝恭迎。

  不過對于她們的態度,他依然不敢苟同,女孩子就該溫溫順順的,坐不搖裙,笑不露齒,文靜秀氣的聽從長輩教誨,而非張狂地令人皺眉。

  “呃,你們別誤會,我舅的為人比較嚴謹,沒有惡意的,各位不要想太多了。”怕得罪未來親親女友的姊妹們,沈仲達趕緊跳出來解釋。

  “喲!你是哪根蔥、哪根蒜?女人家講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唐家大姊取下眼鏡,一雙美麗的湖瞳閃著栗色光芒。

  “我……我……我喜歡晨晨……”他被她懾人氣勢震住了,頓時氣弱的一吶。

  “晨晨”她頓了一下,眼神古怪的斜睨,“我家的老三唐晨陽?”

  “是、是的。”他硬著頭皮點頭。

  “所以……”

  沈仲達笨拙的起身,學日劇中的主角突地一跪,兩手貼地額低垂。“請成全我和晨晨,讓我們以結婚為前提的方式交往。”

  “結婚?”

  一陣笑聲如雷響起,唐家三姊妹一副他說了什么令人發噱的大笑話,讓人樂不可遏地狂笑到腰都挺不直。

  “有這么好笑嗎?”冷沉的聲音低如暮鐘,不懂她們為何而笑。

  “哈哈……老三要嫁人了,我們……哈……高興……太高興了……”喜極而泣。

  “我聽不出來你們在高興。”她們的表現比較像在嘲笑。

  “范先生……不,該改口范舅舅,看你們哪天方便就哪天來下聘,我們一定會敞開大門歡迎,讓你們歡歡喜喜迎回新娘。”只要他們不退貨。

  “真的,你們愿意讓我娶晨晨……”

  沈仲達驚喜萬分地忘了場合,十分亢奮的大喊唐晨陽的匿稱,嚷著要讓心愛人兒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仲達,你逾禮了,我只答應幫你上門請求讓你們交往,可沒准許你課業未完成前結婚。”范丹提嚴厲地一喝,硬生生的打斷他的美夢。

  “舅舅,我……”

  不讓他說完,范丹提再次措詞冷厲的說:“不用多說,我的決定就是結論,可以交往,但還不到論及婚嫁的地步。”

  二十二歲尚無謀生能力,結婚太早了,他連自己都養不活了,更遑論養家活口。

  “可是舅,交往到最后不就是步入禮堂,你不要強硬限制我們的發展,我真的很喜歡晨晨,想早點和她在一起。”他巴不得馬上結婚,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最愛的人躺在身邊。

  “收起你天真的想法,你媽把你交到我手中,我就有責任教好你,一天到晚想著兒女情長能成什么大器,你還要出國……”

  范丹提對他的要求相當嚴格,不單單是他,凡是和范丹提有關的親戚,他一律教之以嚴,并相信在他的教育之下,個個學生都不會出錯。

  “樓下吵吵鬧鬧的在做什么,吃飽了撐著是不是想我幫你們運動運動,消耗一下過盛的精力是吧!”

  一只兔子……呃,不,是一只兔子造型的絨毛拖鞋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由挑高的樓中樓飛向一張剛正臉孔,與它做正面接觸。

  不知是巧合或是刻意,臉上多了一條條斜紋鞋印的范丹提相當憤怒,臉色鐵青的瞪向回旋式樓梯,等著鞋子的主人出現。

  唐家姊妹臉色不善的尋找退路,唐迎晞低聲對著兩個妹妹說:“姑姑來了,快撤!”

  姑姑也就是她們的監護人嘍?

  “說過多少次別在屋里大聲喧嘩,你們是聾子還是白痴,把我的話當馬耳東風了,活膩的人盡管開口,老娘我一腳踢你們下黃泉,讓你們一家在地底團聚。”

  說著說著另一只拖鞋又凌空而來,力道十足的橫過半間屋子,底下噤聲的小老鼠紛紛走避,唯恐成了鞋下之魂。

  眼看著拖鞋就要飛向傻呼呼、不知閃躲的沈仲達臉上,倏地一臂伸出,及時接下“凶器”。

  “唐女士,你暴戾的脾氣實不可取,身為監護人的職責是教養被監護者,而非以暴力威嚇、打罵……”

  嫩如白筍的纖足出現樓梯口,雪嫩勻稱的美腿筆直修長,細毛全無的宛如一塊千年冰玉,晶透清潤得几乎可見細小微血管,整個人跳動著花一般燦爛的生命力。

  他怔住了,一股莫名的燥熱由身體生起,直至臉龐。

show 於 2008-04-09 05:49: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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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8-04-09 05:49:00
2
    暴力

  沒見過真正暴力的人才會把兩句威嚇的話當真,大驚小怪地以為“適當”的管教是人格扭曲,會以拳頭來解決所有的事情。

  暴力,是一種美學,不是人人學得會,若沒有一點本事是無法完成令人贊頌的美感,街頭的斗毆叫血氣方剛、逞一時之勇,一點也沒什么好欣賞的。

  不過呢,若有需要的話,她也不介意露兩手給無知者瞧瞧,如何讓人痛徹心扉卻不會留下傷痕。

  “你是……她們的姑姑?”這是惡意的笑話嗎?還是有人存心玩弄。

  范丹提本以為看到的會是個老婦,哪知下樓的竟是個妙齡女子。

  “不像嗎?梁先生。”嫵媚冶艷的美女輕送媚波,裸足挑逗的交叉著,一放椅背。

  “范,范丹提,我不是梁先生,你搞錯了。”他目不斜視的盯著眼前咖啡,雙唇緊抿。

  “哎唷!瞧我這迷糊記性,才一提過就忘個精光,老人痴呆的毛病越來越嚴重,難怪老被人當老人家看待。”纖手一抬,以手背覆以額頭,唐冰喻故做自我解嘲的無奈樣。

  他眼皮抽了一下,認真的說道:“你比我想象的年輕多了,不過—”

  “不過?”她順著話尾一接,神情是帶著不正經的佻色。

  “你確定你是四個孩子的姑姑嗎?”他不得不為他們的將來憂心。

  “我想應該是吧!除非我的父母說謊,將抱來的孩子謊稱是親生子,那就另當別論了。”至少戶口名簿上的親緣關系未曾有過變動。

  “你想?”他不只眼皮抽動,連嘴角都有抽搐跡象。“希望你不是唯一的監護人。”

  他由衷的希望。

  唐家姑姑掩口嬌笑,笑得好不媚人。“很不幸的,要讓你失望了。”

  天氣不熱,維持二十五度左右,花兒綻放,蝴蝶飛舞,一排綠竹倚牆叢生,嫩綠的芽尖由土里冒出,正是青翠鮮美的季節。

  外觀看來近百坪的豪宅,其實坪數驚人,屋后的圍牆打掉了一大片,與數畝的土地連接著,植滿各式花卉和時節蔬果。

  唐冰岩留下不少遺產,不過任性又我行我素的唐冰喻一毛也不取,她用自己的本事日拚夜拚的養大四個侄子,并以后頭那塊地讓他們耕種,“自食其力”。

  一開始她并無買地的打算,可是那塊地的地主老是找唐家的麻煩,一下子用豬糞肥料熏了他們一個多月,一下子故意往牆邊噴灑農藥,害得后院的花草全干枯了,接著又把垃圾往牆里丟,十分囂張的欺凌行徑讓人忍無可忍。

  她這火鳳凰不使壞,人家都把她當小雞了,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透過交游廣闊的關系找來一種有毒藥劑,反讓那地主的土地檢驗出毒物反應,不能種植也無法變更為建地,逼不得已只好低價出售,她再趁機買進。

  有毒必有解,她運用家里四個免費苦力,將那片地開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生機,發現蹊蹺的地主眼見無法反悔,竟又哭又鬧的嚷著要自殺,還抬棺在唐家門口抗議。

  她女魔頭之名可非浪得虛傳,當場飛腳一踢,矮胖的地主被踹飛進棺材里,卡得剛剛好,她撂下一句,“出殯當天會記得去捻香,不送。”嚇得對方從此不敢再來招惹。

  “是很失望,你的身教和言教都不及格,不適合教養小孩。”她只會帶壞她們,對她們的成長毫無助益。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唐冰喻頗有同感地點點頭。“可惜我命苦呀!父死母亡無親無戚,賴以依靠的兄長也去世了,不自我犧牲又能依賴誰?”

  “唐小姐……”范丹提的眉頭皺了又皺,堆成無數座小山。

  “叫我小冰冰啦!唐小姐多生疏呀!你這俊俏的模樣讓人好心動。”五官端正、濃眉大眼,剛正的下巴很有型,不算帥哥,但也挺養眼的。

  也算“閱人無數”的她一眼就判斷出這人是屬于食古不化的古早人,一板一眼的態度無趣得悶死人,不逗逗他怎么對得起自己體內的壞基因,“聖人也瘋狂”的劇碼她打小就愛看到大。

  他像在忍耐什么地由齒縫擠出一句,“唐小姐,你的手在干么?”

  “喔!你不喜歡嗎?我很多‘客戶’都喜歡和我親近,他們說我是他們少見才貌雙全的美人兒,巴望著一夜風流。”這腿可真是結實,精美有力,讓她的“犧牲”也不算太吃虧。

  “你……我不管你從事什么工作,我絕對不會成為你的‘客戶’。”他憤地起身,怒視寡廉鮮恥的女子。

  “難說喔!梁先生,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或許哪一天你會需要我的‘服務’。”她故意說得曖昧,一雙充滿十萬伏特電流的眼兒頻送秋波。

  唐冰喻跟著他起身,嬌媚妖嬈地將一張燙金的名片往他上衣口袋內放,一臉勾引地蹭著他,恍若酒店賣笑的紅牌交際花。

  “請自重,還有我姓范,不需要我一再重復。”他冷抽了口氣,捉住她伸入襯衫撫弄胸肌的手。

  “真抱歉了,書念得不多,自重兩個字怎么寫不太明白,過几天我買本字典回來查查。”嘖!臉黑了一半,真有那么正直不成

  十個男人九個壞,剩下那一個是偽君子,非奸即盜,一肚子壞水,沒几個能做懷不亂,色厲辭嚴地放過到嘴的肥肉。

  她不信他的定力有多強,據她的經驗看來,他是撐不了多久,要不是礙于小輩在場,他早就往她身上扑了,哪能道貌岸然地拒絕誘人美色。

  “唐小姐,請你回房加件衣服,天氣有點涼。”她穿得太清涼了。

  即使他刻意回避,不去在意那身……過于輕薄的衣著,眼角余光仍不經意的掃過,薄紗之下若隱若現的惹火身段叫他渾身一陣燥熱。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好像有團火從她修長身軀不斷傳來,強烈的焰火叫人忽視不了,一不小心就墜落熔岩的熾熱中,再也無力抽身。

  危險!

  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出現這個令人驚心的警訊,似在警告他快遠離她,否則將萬劫不復。

  “呵呵……我還嫌熱,想脫掉呢。”唐冰喻看似輕佻的笑意,轉為含有深意的冷笑,目光焦點集中在胸前的長指上。

  男人,全是一個樣,天生好色。

  “不許脫。”范丹提低喝,目如冷石。

  “嗄”她一怔,有些意外他不是要剝光她一身衣物,而是將薄如蟬翼的蕾絲花邊前襟打結,再披上他的手工制作的西服外套遮住外泄的春光。

  這……難道她看錯他了,世上真有不偷腥的貓?

  “身為長輩就要有做長輩的樣子,輕浮放浪是不該有的行徑,我沒有資格約束你的一言一行,但是不要作踐自己,讓小輩們在人前抬不起頭。”他的話說得很重,卻也中肯。

  他的態度十分堅定,以教育者的口氣訓示,不讓自己的心志有任何動搖的余地。

  “噢!請不用在乎我們,當我們不存在。”唐迎晞手捧著一本古文書,准備開溜。

  其他兩名姊妹也都有相同的打算,嗜睡症發作的姑姑最禁不起吵,誰犯忌誰遭殃,她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可是唐家三只小惡魔忘了一件事,唐冰喻的脾氣是殃及九族,誰在場誰倒楣。

  所以她不開口還好,偷偷的溜走少一頓皮痛,偏她魔性難除的硬是插上一句話,讓她避禍的愿望為之煙化,只能頭皮發麻。

  “唐大小姐、二小姐、小小姐,原來你們都在呀!我的老花眼差點錯過了你們。”居然放狗進屋來,其罪不輕。

  “姑姑……”她們連忙諂媚地上前。

  “別姑了,都把我喊老了。”唐冰喻手臂一抬,立刻多了雙小手來按摩。

  “不會啦!姑姑還年輕貌美,像金庸筆下的小龍女。”冰清玉潔。

  “十六年生死兩茫茫,獨守寒潭下的孤寂歲月,弄曙,你待姑姑可真好呀!”詛咒她情路不順,七老八十才得到愛情。

  唐弄曙當下臉色一白,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她急中生智地指向沈仲達,“姑姑,他要找晨陽,說是老三的男朋友。”

  “男、朋、友?”果然唐冰喻的注意力轉移了,目光定在白襯衫、藍長褲,書卷味濃厚的男孩上。

  原來老三的口味這么不挑,男女通包。

  一見她帶笑的眼神朝自己一瞧,沈仲達緊張的立正站好。“姑姑好,我是沈仲達,今年二十二歲,藍天教育學院的研究生,我很喜歡晨晨,希望你能允許我和她交往。”

  他一口氣說完,心頭怦怦地直跳,像跑了十公里的越野賽,心臟快要從胸口跳出來,想大口喘氣卻又擔心雙肺承受不了。

  “你要跟晨陽在一起呀!”她笑得非常親切,對他無肉的瘦頰捏了又捏,“好、好,沒問題,只要真心相愛我斷無反對之理,以后我家老三就承蒙你照顧了。”

  “真的嗎?謝謝姑姑。”他又驚又喜的直道謝,十分激動地紅了眼眶。

  她又說:“現在的年輕人難得像你這樣有勇氣,愛了不怕說出口,我一直以為老三只是有變裝癖而已,沒想到他對男人也感興趣。”

  “變……變裝癖?”沈仲達的傻笑突然一淡,面露茫然。

  “不要畏懼,姑姑在這方面一向很開通,絕不會阻止你們相戀,雖然同志之路艱苦難行,不過我會支持你們到底。”

  “同志?”她究竟在說什么,為何他一句也聽不懂?

  唐冰喻語氣一轉,顯得特別輕快,“雖然老三是唐家唯一的香火,但是你盡管帶走吧!反正他爸媽都走了,不用送終。”

  “香火……”

  他根本是一頭霧水,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為什么晨陽會是香火?難道想跟她在一起將來得入贅嗎?

  還有她說什么同志?誰是同志?

  倒是范丹提聽出一點端倪,眼泛利光地猜測她話中有多少真實性,是她故意吊人胃口尋人開心,還是另有他意?

  “可否請唐三小姐出來一見。”眼見為憑。

  “我們家沒有三小姐,三少爺倒是有一個。”唐冰喻斜睨了他一眼。

  “什么三少爺,晨陽說她排行老三,家里全是女孩子……”沈仲達神色慌亂地捉住舅舅的手,內心恐慌的黑洞逐漸增大。

  “冷靜點,讓唐小姐說完,相信她會給我們一個很好的解釋。”他看向唐冰喻,沉著的眼中有著嚴肅。

  沈仲達并不笨,但是被自以為是的愛情蒙了雙眼,雖然他此時也隱約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可是老實的天性并未往偏處想,然而額頭還是緊張得直冒汗,心跳加速,四肢突然降溫,發冷。

  “梁先生……”

  “范。”

  “好吧!范先生,看在我們就要結成親家了,有些事就開門見山的說了。”唐冰喻眼珠子一轉,嬌媚地一喚,“唐晨陽,你想死到哪去還不給我滾過來!”

  一道躡手躡腳的身影正往大門的方向移動,兩手拎著鑲水鑽、綁腳的三吋高跟鞋,悄悄地打開那扇漆藍的門板,飛奔自由。

  孰知二十七號半的大腳才跨出一半,奪魂的嗓音便由背后傳來,頓時全身僵直地轉過身,干笑地揚起比哭來難看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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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脫。”

  “脫?”

  “要我幫忙?”

  含淚的男音哽咽的妥協。“我脫。”

  及腰的長發黑如烏木,似瀑般披散在優美的背部,星目含水,眉似彎月,鼻梁俏挺有如玉壺,抹上唇蜜的櫻桃小口紅潤欲滴,細白粉妝的頰上透著兩抹酡紅,好個天生麗質的佳人。

  可是這令人兩眼發亮的美人兒卻是不折不扣的男人身,只要稍做觀察便能發現他喉間多了顆亞當被梗到的果核,明顯的男性特征就在那兒,一目了然。

  偏偏這世上的睜眼瞎子多不可數,一見到美色就沒了理智,錯把男兒當裙釵,愛得死心塌地猶不自知。

  不過也不能全怪沈仲達,任誰看到女裝打扮的唐家老三都會情不自禁的愛上,愿為裙下臣的供其使喚,貪看他美麗的容顏。

  唐家的基因算是得天獨厚吧!每一代的子孫都相當俊秀嬌美,不論是男是女都有一張好皮相,而且是耀目的那種,鮮有人不為他們的容貌傾倒。

  “舅舅,我會不會得愛滋病?”買了瓶礦泉水漱了十次口,沈仲達仍不放心的顫聲一問。

  “不會。”

  “真的?”為什么他還是想吐,腸胃翻動得厲害。

  “你應該先擔心會不會長針眼。”畢竟看了不干淨的東西,十之八九會傷眼。

  他乍然臉一白,趴在車窗朝外大吐酸水。“別……別再說了,我……我想哭……”

  不只他想哭,神情為之緊繃的范丹提也想一掬同情之淚,他從沒見過那樣的長輩,竟為了要驗明正身,逼迫親侄子脫掉一身衣物,赤身裸體的展現陽剛之美。

  而他們甥舅更可憐,被迫“觀賞”唐家老三的脫衣秀,見他由柔弱嬌妍的女兒身,在衣物褪盡后恢復昂藏的七尺之身。

  好好一個男人竟被教養成如此模樣,范丹提怒視一旁嬌笑連連的女子,認為是品性不良的她才導致好好一個未來棟梁人格偏差。

  他像在學校斥著學生般的說了她兩句,指責她上梁不正底下的小輩才會走入歧途,哪知她竟嫌他吵的身子一靠、腳尖一踮,以紅唇堵住他的喋喋不休……

  他傻眼了,本想推開的手卻反不自覺地將她抱得更緊,欲罷不能的想要更多,她芳甜的氣息攻陷他的理智,讓他忘了自身何處。

  是外甥怯怯的叫喚聲才讓他回過神來,頓覺尷尬又不知所措的他只好拉著沈仲達轉身就走,連聲再見都沒說,一陣陣輕如微風的笑聲在身后追趕,他走得更急的似怕被追上。

  不可否認直到現在他腦中仍是充斥著她的身影,煙視媚行,舉止放浪,眼波流媚地微帶三分邪氣,似笑非笑的挑起嘴角,恍若來自黑夜的魅魈,勾著別人的魂魄。

  在他的世界里沒有這種人的存在,她代表著墮落、誘惑和迷失,與干淨、純粹的書香格格不入,她是他平順人生的意外。

  幸好那個吻只是一時的交錯,短暫的交會后便再無交集,要不然……要不然……范丹提突地感到一陣心驚,他竟覺得……遺憾?

  不該再想,這事就到此為止。

  “你是該哭,想想你前后吻過他几回。”這才是重點,如果對方真有那方面的癖好。

  “啊!不要……”沈仲達的淚水真的溢出眼眶,臉色完全慘白。

  三回。

  他記得一清二楚,而且是非常纏綿悱惻的熱吻,舌尖濡吮,美妙的快感直沖頭頂,那時他覺得自己可以為她而死……

  嘔……嘔……不,不是她,是他,那僨張的肌肉,男性化的優雅線條,還有……還有,比他還可觀的碩具……天呀!讓他死了吧!

  “這次算是學了一次教訓,若是你專心在課業上就不會遇到這種事。”幸好及時發現真相,尚有挽救余地。

  “什么教訓,我根本是被騙好不好,誰曉得那么美的晨晨是男的。”然而一想到他女裝的裝扮,他又失神地露出迷戀表情。

  范丹提斜瞪他一眼,“你還想著他,准備改變性向不成?”

  “我……我……”沈仲達囁嚅地低下頭,眼中盡是痛失所愛的神傷。“我是真的愛過晨晨,可是……”

  他沒想過愛會傷人,而且傷得他體無完膚,几乎無顏見人,如今落得一場空,他的心也像被掏空了。

  “不許再去回想了,除非你打算愛男人。”他絕不允許,上帝造人不是為了毀滅世界,而是延續生命。

  “我才沒有,我喜歡女人……”他激動反駁,漲紅了臉。

  范丹提在心中吁了一口氣,嚴峻神色稍微松緩。“最好是這樣,范、沈兩家容不下同志傾向。”

  沈家是文人世家,比起辦教育的范家,在文壇的影響甚大,家規更嚴,一絲蜚短流長不容存在,遑論會引起嘩然的丑聞。

  范丹提的母親亦是個在教育界赫赫有名的嚴師,平時忙著作育英才,分給懂事的兒子的關注并不算多,因此他等于是相差十二歲的大姊陪著長大的,對她懷有一份感恩的心。

  所以當移民加拿大的范丹青將唯一的兒子交到他手上,他能做的回報便是照顧好他,不讓血濃于水的親外甥做出家族所不容的錯事,有負大姊所托。

  “舅,你不要老是搬出兩家來說教,我的壓力很重。”他喜歡唐家老三的理由是因為對方有絕對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無人管束,這是他最羨慕的一點。

  “有壓力才有進步,要是像唐家那般散漫,藐視禮教,你永遠也不會有功成名就的一天。”范丹提的語氣一沉,眼神流露對那唐冰喻教育方式的不贊同。

  第一印象錯不了,唐冰喻的放浪形骸已被他歸于不正經的女人一類,從事的行業必定是見不得光的那種,兩人日后絕無再見的可能性。

  “舅,你的說法太主觀了,你對唐家有偏見,雖然晨晨在感情上騙了我,可是我知道他一向以他姑姑為榮,從不掩飾對她的崇拜。”

  “那樣的女人值得崇拜?根本是腐蝕人心的毒瘤。”他不屑的冷哼。

  對于他偏激的言論,沈仲達微訝的揚起眉,小聲地道:“舅,你好像太憤慨了些。”

  “什么?”他怔了一下。

  “一個女人要帶大四個小孩并不容易,而且是當年才十九歲的女孩。舅,你對唐姑姑的要求似乎特別嚴厲,通常你會平靜地等閑視之,不會加以抨擊。”

  “你想說什么?”他很快地回復沉靜表情,不讓人看出他心底乍生的亂流。

  “舅,你日子過得太嚴謹了,偶爾放松不會有損你的威儀,不過是一個吻而已,用不著放在心上。”除非他心里有鬼。

  “沈、仲、達—”黑眸一沉,范丹提握住方向盤的手為之一緊。

  要不是車子仍在行進當中,沈仲達大概會被他一腳踹下車。

  “唐姑姑長得美麗又有智慧,人家肯主動送吻是你的榮幸,反正吃虧的又不是你……”他越說聲越弱,身體緊貼車門。

  “你很羨慕是嗎?”范丹提的聲音顯得特別陰郁,似乎在咬牙。

  “誰不羨慕,姑姑比晨晨還美上十分,渾身散發成熟女子的魅力和嫵媚,只要是男人都很難不受她吸引,你看到她那雙白玉無瑕的長腿了沒,簡直迷人得……”叫人掉了眼珠。

  沈仲達的話尚未說完,一陣長長的煞車聲乍起,沒多防范的他撞向前座的玻璃,當下痛得眼淚直流,額頭腫了個大包。

  “你不會告訴我你決定改換對象,喜歡年紀比你大的老女人吧!”唐家的迷障那般妖邪嗎?讓他走不出來。

  沈仲達揉著痛處,臉部扭擠的回道:“有何不可,她才大我五歲,現在流行姊弟戀,何況她也不老,舅你自己不是都三十好几了……”

  他還好意思說人家老,三十二對二十七,誰都看得出來老的是誰。

  “不許接近她。”他冷言。

  “舅,你從剛才就板著一張臉,那個吻真有那么難忘嗎?”

  “好人家的女孩不會隨便吻人,舉止輕佻,目空一切。”簡直和阻街女郎無異。

  一向自制力驚人的范丹提有種失控的憤怒,他不是沒遇過會投懷送抱的女人,但他向來能置之不理,以禮相待,不讓對方難堪或再進一步的暗示某種關系的發展。

  可是遇到唐冰喻這個如火一般的放蕩女人,他竟無法抑制地起了反應,在他還未多想前,一如扑火的飛蛾回吻她,唇舌交濡地吻得忘我。

  他不愛她,這是肯定的,以他沉悶的個性來說,一見鐘情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情感的累積是需要長時間的相處。

  但是那團火來得猛烈,讓人招架不了,不自覺地以身殉火,頭一次他的心失去冷靜。

  他再次在心里跟自己強調,他不愛她,絕對不愛,那樣的女人不值得愛,他不會像仲達一樣傻,落入唐家人的陷阱中。

  “可是舅,你把人家的唇吻破了,而且差點擦槍走火。”看得他臉都紅了,口干舌燥。

  范丹提的面上刷地一陣滾燙,熱氣直冒的染上晚楓的顏色,目光一冷地瞪向實話實說的外甥,“你要敢再提起此事,我會立即送你回加拿大。”

  沈仲達訕訕的噤了聲,不說就不說,反正事實勝于雄辯。

  范丹提的手機響起,他以免持聽筒一接,“喂?”

  “你怎么了?口氣好像吃了炸藥。”

  “沒什么。”他煩躁的回應,腦中奔來竄去的仍是那個該死的唐冰喻,他此刻沒有心情去應付旁人,即使那個旁人是他的女友。“我在開車。雅子,你有什么事嗎?”意思是沒事的話就可以收線了。

  “我想告訴你,我機票已經訂好了,時間是……”對方頓了頓,略顯嬌羞、吞吞吐吐的道出想念,“我們……好一陣子沒見了,我……很想念你……”

  “嗯,我知道了。”他漫不經心的應著,但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千鳥雅子的模樣。

  唐冰喻就像是一種可怕而難以鏟除的電腦病毒,占據他思緒中所有的記憶體。
xiuxiu 於 2008/4/8 下午 09:48:13 修改文章內容

show 於 2008-04-09 05:49: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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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吻能有多大的影響力呢?

  唐冰喻搖著手中的限量金筆,眼睛盯著液晶螢幕跳動的資料,嘴角噙著相當愉快的笑意,一心兩用敲著鍵盤,回想著那個吻。

  她一向最重視睡眠品質,嚴禁任何人在她睡覺時發出一絲聲響,尤其在她熬夜看案子的情況下,脾氣不好的她起床氣更大,沒讓她睡到自然醒,通常吵醒她的人不會太好過,下場很慘。

  而那位姓梁還是姓范的先生不慎踩到她的地雷區,原本她只是想小懲一番,看他會不會受女色所惑而已,說起玩男人的手段,她稱第二沒人敢搶第一。

  可是一聽見他十九世紀末的古板話語,以及他語氣中的不屑和輕蔑,她那顆不懂良善為何物的魔心為之蠢動,在他一再訓示的嘮叨中吻住那張看起來十分可口的嘴。

  “呵呵呵……”

  低低的笑聲由鮮艷欲滴的紅唇流泄而出,想起他那倉皇離去的背影,胸腔內的笑意就無法遏止,順著喉口向外擴散。

  她從沒遇過像他那樣明明條件不錯卻正經的男人,逗他很有趣,感覺再多玩几次也不會膩。

  “唐律師,你今天的心情很不錯喔!”不會再用厚厚的檔案砸人了吧!

  抬眼一睨,她笑得更開心。“是很不錯,我遇到一個可愛有趣的男人。”

  “還活著嗎?”金香郁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完全忘了思考。

  “怎會,我就這么邪惡,誰遇到我誰都活不成?”她挑起眉,眼神更顯邪佞。

  她皮一顫,笑笑地后退三步。“不是活不成,而是生不如死。”

  金香郁真的很同情招惹到她的男人,同窗四載,她太清楚那些人的結局,也深深惋惜他們的識人不清,被一張美麗的臉孔給迷惑了。

  “呵呵!郁金香,你不想通過律師執照的考試了吧?一輩子當個助理律師就心滿意足了。”看來她難得的善心可以省略了。

  唐冰喻揚揚手中的考前重點,做勢要投入垃圾桶,一道飛快的身影如踩了滑輪似的滑到跟前,諂媚的嘴臉有如慈禧太后身邊的小李子,抱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有話好好商量,千萬不要動氣,小的嘴拙老是說錯話,您大人有大量別放在心上,一定要罩我這一回。”再考不上,她真要回家嫁人了。

  “五年了,小姐,你的資質沒那么差吧!連考了五回我都替你覺得丟人現眼。”有這樣的同學實在可恥,她連理都不理想,任其自生自滅。

  她的一番話刺痛了金香郁的心,當下肩一垮的嗚咽,“所以你要救我呀!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我這次能不能過關就看你了。”

  “少裝哭了,我這人沒什么憐憫心,你自己要是不努力,考到九十九次也拿不到那張薄薄的紙。”

  “誰說我沒努力,可是……”頭一抬,果真沒半滴淚水。“唉!你又不是不曉得我容易緊張,有考試恐懼症。”

  “也對,想當年如果沒有我罩你,你也不知能不能畢得了業呢。”

  “是啊、是啊,多蒙你多年來照顧,若沒有你討價還價,拍教授桌子嗆聲,我一定畢不了業。”

  想當年唐大姊頭可是大法學院的流氓學生,教過她的師長有八成痛哭流涕,一半是受暴力恐嚇,一半是可惜她不長進,明明科科拿高分卻個性散漫,十堂課有七堂蹺掉,偏她就是有本事讓人服氣。

  教授們對她是又愛又恨,惜才愛才又想掐死她,她可以上一秒鐘令人氣得牙癢癢的,下一秒鐘又讓人轉怒為笑的贊譽有加,被她哄得歡天喜地。

  舉例來說,她曾把一個意圖對她性騷擾的教授揍得半死,得躺擔架進醫院的那種傷勢,只是意圖喔,那教授僅是跟她說想邀請她到山上別墅看夜景,哪知道會換來肋骨斷三根的下場。

  后來教授想告她傷害,卻被六法全書背得滾瓜爛熟的她反過來辯解成正當防衛,還上網串連所有遭過教授咸豬手摧殘的女學生,集體上法院按鈴申告,把事鬧大到讓該名教授丟了飯碗。

  這段期間她三個小考沒考、五份報告沒交,其他的教授卻拿她莫可奈何,因她口口聲聲說“實作經驗”比筆試重要,還硬要老師們給她高分,不給就是老學究、不知變通。

  “嗯!嗯!馬屁文化相當受用,繼續繼續。”她不打擾了。

  “既然你都罩我七、八年,再罩一年以顯示你的功力深厚,你知道我這人沒什么長處,唯一專長是死背,你就把重點給我吧!”她不敢搶,只能含淚懇請施舍。

  唐冰喻有個壞習慣,她對身邊的物品并不重視,隨手一丟像垃圾任其發霉生臭,一年半載看都不看一眼是常有的事,甚至早忘了有那件東西的存在。

  可是旁人絕不能當垃圾處理,或是不告而取,如果當面向她要,她眼睛不眨一下的送人,不管它有多貴重或奇貨可居,但是若對方未經同意而私自拿走,那麻煩就大了。

  說她自私嘛!又非常慷慨樂于分享,說她不自私,她還真的自私,一個個性相當極端的異類,同時具備冰與火兩種特質的怪人。

  “給你我有什么好處?”她勾唇一笑,把漏夜整理的考前重點丟給感激涕零的女人。

  金香郁干笑,緊抱得來不易的寶貝。“等我考上律師執照,我請你歐洲旅游一周。”

  “然后呢?”大餅人人會畫,何時成真沒定數。

  “然后呀……”她忽然壓低音量,笑得詭異。“我們把大頭干掉,自立門戶,就你我二人合開一間律師事務所……啊!誰打我?”

  一座雄偉的大山矗立她身后,手中的凶器還高高舉起,打算再給她一次愛的重擊,懲罰她一事無成還敢說大話,挖他牆角。“金助理,我的頭很大嗎?”

  陰惻惻的聲音一響起,金香郁當下打了個冷顫。“大頭……呃,大頭目,你吃飽了沒?我那里有懷石料理店買來的壽司和明蝦沙拉……這樣還不行嗎?是吃大便吃飽了嗎,臉不要那么臭嘛!”

  高鵬舉一聽,怒眼狠狠一瞪,“我臉臭完全是拜你們所賜,我又接到一封威脅信。”

  “咦?這是本月第几封,累積一百張有沒有獎品可拿……啊,別動手,我怕疼,開開玩笑嘛!這些……呃,丰盛的戰利品又不是我招惹來的。”

  她一說完,訕然的神色轉向一旁玩起復刻版超級瑪莉的幼稚同學。

  “什么玩笑能開、什么玩笑不能開你會不曉得嗎?你國小沒畢業呀!”他語氣一轉,變得無奈。“還有你,不要再看心情接案子了,人家不敢接的你不要搶來接,上回得罪議長的事還沒擺平呢!”

  他收威脅信收到手軟,連開個車門都要先仔細檢查一番,草木皆兵的深恐人家在車上放炸彈。

  “要我平了他嗎?”這點她尚有余力,過往的那些小弟還會賣她几分薄面。

  一聽她要出手,高鵬舉嚇得臉都白了。“你……你給我安分點,等我舉家搬到國外后,你愛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家的小花還沒長大,別太早摧殘她。”

  他的寶貝女兒是他的心頭肉,他可不想因為她的因素而受到波及,自己作孽自己擔,別牽連無辜。

  “不然呢?你要我閑閑不做事,坐領干薪嗎?”她不反對,就怕上門的委托人不同意。

  唐冰喻惡質的一笑,將彈力紗布套在筆上,朝他的鼻頭一彈。

  “你……”她真的有二十七歲嗎?為什么他有種她才七歲的錯覺。“唐律師,這里有件校園性侵害的案子交給你處理,相信可以讓你忙上一陣子。”

  “校園……性侵案?”是她聽錯了,還是他年老痴呆又犯了?

  “沒錯,不要懷疑,雖然這只是一件小案子,可是能讓危險遠離。”人不自私,天誅地滅。“順便一提,待會我會去醫院驗傷,告你對我尊貴聚財鼻的傷害,你等著接告訴狀。”這次他一定要找回尊嚴。

  鼻頭紅腫如蒜的高鵬舉在心里發誓,終有一天他要擺脫這個魔女,全家搬到外太空,看她怎么糾纏不清。

  風揚起,無端生是非,他下巴一抬,非常神氣地昂首闊步,走出去……咳咳!四肢投地的趴著,頭朝外、身體朝內的成神豬狀。

  當然,沒人會出面承認犯案,只見金香郁優雅地收回天鵝湖舞步的左腿,以及唐冰喻手上凹了一角的橘子,狀若無事的共犯分食爛了一半的果瓣。

  在律師面前耀武揚威,提告叫嚷,無疑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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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婚”

  錯愕的聲量回蕩在辦公室里,另一手端起准備就口的咖啡差點潑了手,毫無心理准備的范丹提壓根沒想過這事。

  “大姊,我還年輕,不想—”

  “你下星期就滿三十二了哪里還年輕,想當年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小達都准備上國中了……”

  “但是我最近很忙,學校發生了一些事都得我親自處理—”

  他的話語再次被打斷。“再忙也都沒有婚姻大事重要。我跟雅子小姐聯絡過了,聽說她近期會到台灣,你就計划安排一下跟人家求婚,我已經幫你放出風聲,你可不要讓人家女孩子失望哪!”

  “大姊,你……”不悅的皺皺眉頭,他不喜歡的是被催促的感覺,他的人生一向按部就班,有條不紊,目前婚姻不在他的考量中。

  不過既是他一向最尊重的大姊開了口,他會將它納入近期的選項中。“是也可以結婚了,如果雅子不反對,我會籌辦。”

  “太好了!就知道你這孩子向來不用人擔心……欸欸,日子確定后盡快通知我,我好訂機票回台灣去。”

  電話收了線,范丹提卻不自覺沉沉的嘆了口氣,結婚,理應是讓人感到幸福愉悅的,為什么此刻他只覺得寂寞呢?

  這種莫名的孤寂感涌上胸口,很空虛,心的位置仿佛有個缺口,讓人的魂魄飄離,朝無垠的天際飛去。

  照理說他不會感到寂寞,從小到大他就是眾星圍繞的太陽,人人望其項背追隨他走過的腳步,馬首是瞻地推舉他為學朮界效力,他應該滿足了,安于現狀,不再覺得缺少什么東西才是。

  可是在三十二歲生日之前,他卻不知道接下來的人生該怎么過,早被安排好的生命沒有任何意外,沒有驚喜,更無期待,他像被設定好的機器,几點運作,几點上油,几點維修,一絲不苟地照表操練。

  究竟為誰而活呢?

  這問題無端竄上他心頭,他思考著,卻始終不得其解,眉頭深鎖反復地問著自己,心口的黑洞也越來越大,几乎要將他整個吞沒。

  “我到底怎么了?”

  范丹提放下燙金鋼筆,若有所思地撫向薄抿的雙唇,淡雅的幽香似乎未散,仍停留在唇齒之間,沁入他的骨血。

  一張嬌媚的輕佻容貌如受縛的幽靈,悄然地浮現眼前,他忘神地伸手一捉,霎時幻滅的影像消失在空氣里,他的手什么也捉不住。

  他被那團火焰纏住了嗎?

  搖著頭,輕嘆了口氣,他自嘲自己受了蠱惑,在嘗過罌栗花的毒素后,誰還記得玫瑰的顏色?即使它開得再嬌艷也枉然。

  “理事長,有兩位‘春暉律師事務所’的人來訪,你要立刻接見嗎?”

  祕書小姐甜美的嗓音輕輕響起,透過桌上的分機傳至,回過神的他按下通話鍵,以疏離的語調回道—

  “請他們先等一下,我大概再半個小時才有空。”他必須先把手邊的文件看完。

  “是的,理事長。”

  他深吸口氣,揮去腦中那道惹火身影,不該再想的,那只是個錯誤。

  “欸!你們不能擅闖理事長辦公室,理事長還有事……不行、不行,麻煩兩位體諒一下我們的難處……律師小姐,請止步……”

  忽然傳來祕書稍高的音量,她急切又無措地想阻攔擅闖的客人,可是叩叩叩的高跟鞋足跟聲仍由遠而近,引起范丹提的注意。

  他原本想出言一訓,卻在聽見隨后而起的清朗嗓音而怔然,以為出現幻聽,那個私生活放蕩的女人怎么出現在這里?

  大概只是剛好聲音像吧!他想。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似曾相識的女音不難理解,上帝造物難免有錯手,值得諒解。

  “他忙我就不忙嗎?律師可是以鐘點計費,你浪費我寶貴時間我該向誰索賠?”寸秒寸金,黃金律師可不是讓人白喊的。

  “很抱歉,唐律師,可以請你再多等几分鐘嗎?我向理事長請示—”她怎么一直往前沖,簡直像個野蠻人,她真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律師嗎?

  “還請示什么,若換了他女兒被強奸,我不信他還能心平氣和的坐得安穩。”真要坐得住,那不表示他禁得起大風大浪,而是冷漠,對人對事全然不關心。

  “唐小姐,請你用詞文雅些,若你能事先撥個電話知會一聲,理事長會將你的來訪排入行程當中—”

  “門口有只死貓去處理一下,不要在我耳邊嘮嘮叨叨,我都快煩死了,剛跑了一趟那混蛋小鬼的家,居然要我來找什么理事長哼,這種自己的孩子不教只丟給學校的家長一看就知沒有責任心,孩子都是被慣壞的。”

  一旁的金香郁涼涼的在心里想,你自己還不是放任家里那四只小惡魔危害人間,真是符合了那句—“一根手指頭指著別人,卻有‘四’根是對著自己的。”

  這種校園性侵事件,剛出道的菜鳥律師就足以應付了,那個怕死的膽小鬼竟然把這么小的案子丟給她,簡直是讓她難看。

  不過這高鵬舉也太低估她,她的本事可不僅僅是打贏官司而已,真讓她用點心去挖,什么骯臟污穢、狗屁倒灶的下流事都能挖得出來,讓對手灰頭土臉的下不了台。

  “你……”

  “別擋路,我最恨別人在我面前擺個活動路障。”她就是路霸,哪容得下有人比她更囂張。

  唐冰喻在遷怒,一樁國際洗錢的大案子正等著她,光是其中的油水和勝訴的成就感夠她虛榮個大半年,沒想到姓高的那老賊怕被報復,將她手中的Case轉給別人,三申五令不准她插手。

  這還有沒有天理呀,會賺錢的金雞母遭到冷凍,派只小牝雞上場,他以為每個人都有膽挑戰惡勢力嗎?

  “理事長,我已經盡力要攔下她,可是……”這女人根本是流氓,毫無知識分子的涵養。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范丹提抬起頭,淡聲吩咐。

  “是。”

  盡職的祕書小姐虛掩上門以防萬一,即使心中有諸多不滿,面上仍無受辱神情,一板一眼的處事態度和里頭的男人十分相似。

  什么人養什么狗……呃,不是,是所謂上行下效,物以類聚。

  “花理事長,見你一面可真辛苦,要翻山越嶺還得除去盤踞山頭的老虎,你成仙了嗎?”千山萬水風雨來,求得仙山一靈藥。

  “我姓范。”范丹提的黑眸微瞇,冷視眼前非常非常眼熟的臉孔。

  他不想相信這抬著律師名號的女人,跟那個錯誤是同一人。

  “隨便啦,姓什么都不重要。”她挑起眉,仔細地看了看五官剛硬的男人,“原來是你呀!你几時改姓了?”

  “我沒改過姓,我們之前見過面。”

  唐冰喻取下蝴蝶造型的平光眼鏡,勾起唇一笑。“原來你沒忘嘛,是不是還在懷念我們之前的那個吻呀?親親,我倒十分眷戀那個吻,你看起來古板,吻技倒是不錯。”讓人回味無窮。

  他面一赧,不自在的清清喉嚨,掩飾被說中心事的心虛。“唐小姐,今日前來是有何指教?”

  “不錯、不錯,你滿鎮定的,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我欣賞。還有,請叫我唐律師。”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笑看他由乍起的驚色轉為沉穩。

  “唐律師?”他眉頭皺了起來,好像不太懂她說了什么。“律師什么,你是律師?”

  當律師兩字打進他紊亂的思緒中,他驚訝地撐起上半身,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好像酷斯拉突然穿上高跟鞋,扭腰擺臀地跳起華爾滋。

  “怎么,很失望嗎?”她笑道。

  “不……”范丹提深吸了口氣,緩緩伸出手與之交握。“幸會了,唐律師。”

  不能怪他有兩種迥異的表現,第一次看到的唐冰喻是風情萬種的嫵媚女子,舉手投足間散發魔性的妖媚,有如在風塵中打滾的舞國名花,慣以出賣肉體換取奢華生活。

  可是此時的她卻打扮得合乎律師形象,干練的外表加上銳利的眼神,一身三宅一生的名牌套裝襯托出時尚的氣質,精明中透著專業。

  一個媚態橫生,一個老練沉著,渾然是兩個完全不同性格的女人,任誰見了都會心存猜臆,不敢確定是否同一人。

  “梁先生……”

  “范。”

  真愛計較。“言歸正傳,范理事長,你要先談公事還是私事呢?”

  “何謂公事,何謂私事?”一出口,他眼神驟地閃了閃幽光。

  若在以往,他唯一的回答不會有其他的答案,一切以公事為先,私人事務根本不存在,與工作結合了,融為一體。

  可是此刻他卻心驚自己的變調反應,在面對難以捉摸的她時,他清晰的思路就會開始混亂,理智暫時消失地只想與她舌槍唇劍一番。

  這不是個好現象,他應該極力避免,即使腦海里縈繞著那個令人全身沸騰的長吻。

  這一刻,他有種某物即將被剝離的感覺,不會痛,可是心在鼓噪,她進來前的空虛感一掃而空,盈滿某種他所不了解的期待。

  “公事嘛!就是那樁發生在貴校的性侵害案,女方決定提出告訴,由我擔任其律師。”唐冰喻頓了一下,魅惑地以舌舔唇,“私事嘛,自然是私底下再聊嘍!你我都不想帶個拖油瓶吧?”

  身為“拖油瓶”的金香郁翻翻白眼,從頭到尾都沒有她開口說話的機會,謹守職場倫理的不發一語,認分的當個提公事包的小助理。

show 於 2008-04-09 05:50: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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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8-04-09 05: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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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認為這件事不單單是男方的錯,兩方都有責任,不能一味的怪罪一方。”兩相情愿下發生的關系只能說是年少無知,不該稱之犯罪。

  “標准男人沙豬的想法,你知道在這方面女孩子所須承受的恐懼和傷害有多重嗎?她們失去的不只是薄薄的處女膜,而是對愛情的失望和可能懷孕的后果。”而這些男人不會了解。

  因為他們對愛情沒有憧憬,不曉得肚里多了塊肉有何差別,施與受呈現失衡現象,他們追求短暫的歡愉和刺激,卻把苦果留給女方獨自承受。

  生下來或墮胎都是女孩子一輩子的負荷,光是外界的輿論和眼光就足以形成一股強大的壓力,她們的青春年華為了這種事被迫犧牲,一輩子活在陰影之中。

  “我想愛情并沒有那么重要,學生的責任是念好書,不該分心在其他事務上。”

  “不重要?”他說得倒輕松。

  “唐律師,恕我直言,那女孩的風評并不好,成績也不甚理想,種種不堪的傳言耳語校園里人盡皆知,聽說她是心理輔導室的常客。”他言下之意透露著女孩生活不檢點,即使有孕也有可能是別人的。

  那女孩是一所名聲并不好的職校學生,他不知陳俊偉這么優秀的學生怎么認識她的,不過想來應該也是那女孩主動搭訕的可能性高點吧,也許是欺他純真好騙,想來招仙人跳詐財。

  聽到此,唐冰喻冷笑的一揚眉,“真沒想到梁理事長是以成績來判斷一個人的好壞,真叫我大開眼界呀!”

  “范,范丹提,請不要再弄錯。”他也有些惱意了,不滿她老是喊錯他姓氏。

  “范或粱有何差別嗎?反正腦子里裝的是石頭,下回我改叫你石先生好了,省得你一再糾正。”人的性情不會因名字而改變。

  “我是就事論事,絕無偏袒。”他刻意強調,不想落個迂腐頑固的罪名。

  她一哼,“你說出絕無偏袒四個字時不覺得汗顏呀!你已經主觀性的認定風評不好的女孩必定行為上有偏差,她的所作所為都有跡可循,不可能無風起浪地加諸令人不齒的流言。”

  “但事實也是如此,那女孩交往復雜,常出入不良場所,徹夜不歸,多次進出警察局的紀錄,她已染上污點,不再是一張純潔的白紙。”她把自己的人生搞得烏煙瘴氣,一團槽。

  范丹提不認為自己說得有錯,以成績來評量一個人的品格不一定正確,但是明擺在眼前的事實不容狡辯,人的所作所為的確會影響他人對其的觀感及判斷。

  不可否認,他對自校學生有信心,藍天教育學院創校四十几年來,從未發生類似事件,校風嚴格,對學生品性的要求也有一定的標准,所以學子們斷無可能做出違反道德規范的事。

  他相信自己的學生,也相信教育出來零瑕疵的楷模,能順利畢業,由大門口走出去的至是社會精英。

  而該名學生是范家的遠親,早在他入學時他父母就特別來拜托過他,他平時就留意陳俊偉的表現,那孩子在他面前一向表現得可圈可點,實在不像個會做壞事的小孩。

  不過這件事剛發生時他曾致電給陳家夫婦,卻發現他們人相當難找,父親聽說去了大陸做生意、母親則沉迷牌桌,一句“理事長全權處理”就當是解決了這件事。

  “理事長,你的見解讓我心寒,你曾和我的當事人相處過嗎?或是了解她的家庭狀況?”偏見害人,看來他也不過庸俗之輩。

  “什么意思?”瞧見她眼中的輕蔑,范丹提的胸口為之一窒。

  “胡媚媚交往復雜是因為她父母欠了一屁股賭債,人家上門討債,她不得不找几個有力人士當靠山來保護她,以防被推入火坑……”

  而徹夜不歸、出入不良場所更是一大笑話,十五、六歲的小女孩為了扛起一家生計在KTV打工,晚歸是常有的事,誰有資格責怪她為了活下去而所做的努力,

  “你該慶幸事情發生時她已滿十六歲了,不然強制性交的法律責任是沒有和解空間,你眼里品學兼優的學生早被移送法辦。”

  “還有,性侵和純不純潔無關,只要女方說了聲不,男方便不能碰觸女方的身體,相信以理事長的教育程度不難了解這些淺顯的法律知識吧!身體自主權是受到保護的,沒人可以因為外在的條件有所偏頗,進而構成犯罪脫罪的理由,要是有人告你誘奸女學生,你做何感受?”

  “不可能。”他聲冷的沉下眼,為她假設性的問題感到人格受到羞辱。

  “為什么不可能,披著人皮的畜生時有耳聞。”

  他深吸了口氣,再緩緩的吐出。“你離題了,唐律師,我不是你該審判的對象。”

  而她也非法官。

  “喔!那什么才是主題呢?咱們把別人的事丟一旁,先去開房間認識認識彼此嗎?”唐冰喻挑釁地揚起唇,眼神狂妄銳利。

  “……”范丹提無言地冷凝著臉,慣有的自持與冷靜在消退中。

  他從未遇過像她這樣的女人,明明擁有嬌柔的外貌卻具攻擊性,有如花豹般美麗而危險,隨時會伸出鋒利的爪子。

  此刻在他面前的不是媚態橫生的浪蕩女子,而是犀利的嗜血律師,她用尖銳的利爪刨出人性的黑暗面,以冷厲的言詞勾出人們心中的罪惡感,她讓他無話可說。

  直到現在,他才驚覺先前對她的認識完全是錯誤的,她太驕傲了,不把男人當一回事,沒有人可以左右她的人生,她任性得只為自己而活。

  “咳!咳!冷靜、冷靜,你們要建立私人關系我不反對,但請先討論出個結果,我好建檔儲存。”為什么她每一次都要當那個收拾混亂場面的人?

  被冷落已久的金香郁忍不住開口,充當救火隊降溫,她見慣了火爆沖突不以為忤,反正比現在更“熱情”的激戰她也經歷過。

  可是……唉!要她不嘆氣真的很難,一件簡單的案子交到唐暴徒手中,到最后都會變得不簡單,而且錯綜復雜得將不相干的人全牽扯在里面。

  她以為這次是例外,能輕松地達成任務,沒想到……唉!唉!她果真太天真了,把希望的包子丟給野狗,它一去不回。

  “范理事長,唐律師的話語并無惡意,她是求好心切,一心為當事人著想,怕她受到難以抹滅的傷害。”她說得合情合理吧?!

  “唐律師,請你也體諒一下范理事長的心情,他的立場也很為難,讓他喘口氣,喝杯茶潤喉。”別咄咄逼人。

  范丹提因她的緩頰而輕點著頭,表示她的說法相當中肯,并未偏頗某方,他愿意接受她的協調,放下成見,稍做讓步。

  但是他同意停火,心平氣和地好好談一談,可一向愛找碴的唐冰喻就沒那么好商量,她斜眸一睨,表情是不以為然。

  “金助理,午餐吃了沒,聽說工味屋的鰻魚飯限量搶購。”

  金香郁怔了怔,故意裝傻的說:“唐律師,我還不餓,多謝關心。”

  “我餓了。”唐冰喻蠻橫的說道,抬起下顎眄人。

  她咳了兩聲,故做不解其意。“老板有交代,要我協助你完成這件案子,希望你配合。”

  “餓死我沒關系?”她敢點頭,保証凶殺案現場立現。

  “呃!咳!咳!你要吃胚芽餅干還是丹麥酥餅,附送一瓶優酪乳。”暫時止飢不成問題。

  算你狠。唐冰喻投以瞇視的一瞪,搶過她從大包包取出的進口昂貴零食,不管包裝精不精美的一把拆開,捉了一把往嘴里塞。

  飢餓的女人容易發怒,這是某位老師說過的至理名言。

  不過她不是出自飢餓,而是憤怒,助理的唱反調是她發火的原因之一,明知她故意支開她還賴著不走,存心扯她后腿。

  兩人互動落在范丹提眼中,他頓覺好笑,身為專業律師卻有類似小孩子的舉動,令人發噱。

  “金助理,注意你的態度。”別想爬到她頭上。

  “是的,唐律師。”她一定謹守本分,看好她。“理事長,你要不要吃一片五谷養生餅,和律師‘聊天’需要一點體力。”她特別強調“聊天”,免得又激怒某頭噴火龍。

  聽出她語意的男人婉謝好意。“唐律師,我承認兩方都有過錯,畢竟他們的年紀都不足以應付此事,我們應該可以商量出一個結果。”

  金香郁又被冷落了,她習以為常,反正是串場人物,遭人忽略是正常的事。

  “很抱歉,我聽不出誠意,你仍然以大男人的角度看待這件性侵案,不把受害者的心情考慮在內。”他根本在敷衍,認為是小題大作。

  “平氣、平氣,不要動怒……”努力搓湯圓的女音被低沉渾厚的男聲給蓋過。

  “一件事光憑一個人的解釋難免有誤,犯錯的學生縱然有過失,但我相信錯不在他一人身上,希望你能給予公平對待。”一個銅板敲不響。

  到目前為止,范丹提仍極力維護自己的學生,不認為成績優異的模范生會做出自毀前途的惡行,學生的未來不能毀在這個污點上。

  唐冰喻的眉一挑,為他的死不認錯感到怒從中燒。“你是說我的當事人活該受辱,她出身不好,家境貧苦,和你的學生一比有如云泥之別,她人窮志短,理應奉獻出身體供其糟蹋?”

  “息怒、息怒,有話好說……”唉!又來了,接下來不會翻桌子吧?

  金香郁辛苦的想緩合劍拔弩張的氣氛,但成效不佳。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沒必要把事情鬧大,他們還是學生,需要不受干擾的學習環境。”太過張揚不是件好事,對兩人的傷害會更大。

  唐冰喻冷誚,“你指的是你的學生吧!胡媚媚的家庭狀況根本做不到不受干擾,你知道有多少人當面嘲笑她是張開腿賣的妓女,直接把鈔票往她臉上一丟,說要買她一夜,反正她早被有錢人睡爛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他微訝,臉上的表情深沉難測。

  “今天被侵犯的人換做是你親近的侄輩,你能無動于衷地說是小事一件,把處女膜補一補就沒事了嗎?”粉飾太平的冬烘先生。

  “這……”他遲疑了,頭一回以自身的感受去思考其中的對錯。

  “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我的當事人確實遭到性侵,她沒有反抗的原因是因為她喝下摻有MDMA和FM2的飲料,從頭到腳都只有任人擺布的份。”

  “什么?!”他錯愕極了。

  “你不會不曉得那是什么吧!”她不打沒把握的仗,敢上門踢館就有萬全准備。

  快樂丸和強奸藥片。他在心里回道,理智仍因她投下的巨大炸彈而震蕩不已。

  “我還有一份你學生檢驗的血液鑑定報告,他的毛發有大麻反應。”那名學生等著入監勒戒吧。

  范丹提低忖,不把震驚表現在臉上。“可以和解嗎?”

  “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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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和解并不難,看要拿出多少“誠意”,不然哪需要動用律師出面,直接上法庭解決就好。

  唐冰喻從不認為自己是功利主義者,但不可否認的,從事律師這行業帶給她極大的滿足感,既能掏空富人的口袋,又能填滿自己的荷包,她十分滿意當初的選擇。

  走法律這一條路算是意外吧!若非兄嫂慘遭橫禍,現在她大概是道上的一個人物,叱咤;風云,帶領一票手下與警方斗智,擴充地盤,成為新一代的黑道教主,掌管黑暗世界的一切。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她不用擔心自己會橫死街頭,整天防范著對手使陰招、耍毒計,波及家人。

  “一千萬。”

  “一千萬?”胃口未免太大了。

  “就一千萬,還要你的學生當眾向我當事人認錯,懺悔他用不當的手段侵犯對方。”她的要求不多,就這兩樣。

  “金額方面先暫且不提,當面認錯的訴求是否可以再寬宥些,要他當眾坦承行為似乎過于嚴苛。”以后將難以立足社會。

  “如果你有意見,我們就上法庭見吧,我這份毒物鑑定還沒送到檢察官手中。”唐冰喻揚揚手上的文件,毫無退讓之意。

  “沒有妥協余地嗎?”小孩子犯錯不該受如此重的苛責。

  她陰笑,“如果你一開始就道歉,不為那名學生說情而說出我不愛聽的話,也許還有轉圜的余地。”

  “你以個人的喜惡來決定一件事的輕重?”簡直太胡來,蔑視法治。

  “沒錯,我最恨人家做事不干脆,拖泥帶水地下敢承擔,做了就是做了,只要敢大聲承認,不論對錯,我都會為他辯護,讓殺人犯無罪開釋。”是非是什么,誰有標准答案。

  她的機會只給知錯能認、能改的人。

  “你這種態度太不正確了,你怎能因個人因素而成為加害人,讓更多的人因你的錯誤觀念受到更深的傷害。”她把人命當成無所謂的游戲,優游其中樂不可遏。

  萬一殺人犯之后又再犯案呢?罪行難恕。

  范丹提沒意識到自己想法上的矛盾,他既要她給他的學生一次機會,卻又怨怪她太輕饒別的犯錯之人。

  唐冰喻口氣漫不經心的說道:“那又如何,他們的死活不歸我管,就像你一樣,只在乎成績優秀的學生,即使他仗著先天的優勢欺凌人,你也視若無睹的只看見滿分的頭腦。”

  “你……”他竟詞窮的說不出反駁的話。

  “偽君子。”她冷哼。

  “我不是。”他的神情因那三個字而繃緊,緊咬牙根。

  “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你這教育家有以這兩句話教育你的學生嗎?”相信大部分的學生不懂,因為沒教過。

  不等他回答,她接著冷嘲熱諷,“沒有是吧!在你心里肯定這么想著,我學校的學生不可能犯下性侵案,他是被設計的,對方的目的就是要錢,讓一名循規蹈矩的好學生蒙上不白之冤。”

  剛正的瞼上浮現一抹狼狽的紅暈,雖然沒有說出口,但范丹提繃得更緊的神色已明白表示她說中他心底所想,他確實認為是她的當事人設下圈套,藉機斂財。

  這下話全讓她說白了,他根本無從替自己的學生辯白,再說下去只會讓人多添几條作賊心虛、仗勢欺人、歧視弱勢族群的罪名。

  “范理事長,我丑話說在先,別怪我心直口快,我這几天悶得很,想找人開刀,你不要想找我麻煩,否則難看的不會是我。”她剛好有空閑玩大一點。

  “你在威脅我?”他已經不知道該怎么看待眼前個性多變的女子,她像云,變幻多端。

  “不。”

  “不?”

  “我只是預告一聲,免得到時你手忙腳亂地找人消毒,搞到貴校天天上頭版,校名遠播就不好了。”要弄臭一間學校很簡單,找几個記者泡泡茶就搞定了。

  無形的刀。

  范丹提目光灼灼,有些頭痛地看著她。“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全盤接受你開出的條件,不得有異議?”

  “聰明人會順著她,而非違逆她。”一旁的金香郁小聲的嘀咕著。

  反正她的諫言沒人聽得進去,她喊破喉嚨也沒用,不如大大方方的享受美食,等老虎撕咬完獵物她再拿出和解書,讓雙方簽名。

  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身為人家的助理跟著吃香喝辣,大律師一句“我餓了”,腦子不會轉彎的金主當成真,當下由理事長辦公室移師三星主廚的大餐廳,牛排、海鮮等大餐全端上桌。

  “你可以反對,我不受影響。”她的當事人說了,請她不計一切代價討回公道。

  一千萬和解金是她自定的價碼,當事人的意愿是傾向讓對方坐牢,她開導了老半天,對方才決定忍下屈辱,交由她全權處理。

  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他忽地嘆了口氣。“你究竟是個怎么樣的女人?我看不透你。”

  她讓他迷惑,猶如走在一團迷霧當中,越想看清楚卻越模糊,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該看什么,困在霧里找不到出路。

  “噢喔,你危險了,理事長,我是以律師的身分與你對談,你卻意識到我是個女人,不太妙喔!”她打趣著,叉起肉丸子輕咬一口。

  “危險……”雙眉一攏,他顯得心不在焉。

  “不懂嗎?”她好心地向他解釋。“當你用男人的心態注視一個女人,而且希望能看透她,那就表示你愛上她了。”

  “什么?!”他一聽,差點捏彎銀叉。

  “就算尚未愛上也離愛不遠了,你要小心嘍!我不是你能愛得起的人。”他的心臟要夠強壯,有必死的決心。

  本來想反斥她多想的話語凝結在口中,黑眸轉深的范丹提競說出這樣的話——

  “沒試過怎知愛不愛得起,你不見得承受得起。”

  “想試?”她挑起眉,似在問他夠不夠種。

  他頓了一下。“我有女朋友。”

  几乎,他几乎快忘了她的存在,一個溫順婉約,臉上始終挂著恬雅笑容的日本女子。

  “這是你逃避的借口嗎?”唐冰喻毫不掩飾自己的邪惡本性,以諷刺的語氣勾出人性最黑暗的一面。

  愛情的游戲里沒有絕對的對錯,她不在乎短暫的關系中會傷到誰,一場游戲必須有兩個人才玩得起,膽小者勿試。

  應該說她也在試探吧!如果像這般正直的男人都會背叛,那么還有愛情值得信任嗎?她不推他墜入無底深淵怎么對得起自己?!

  盡管她早就不相信愛情。

  “不是。”卻是他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他和雅子的認識是經過雙方家人的牽線,她是花道世家的傳人,定居在九州,他們一個月通兩、三次電話,一年會見几次面,不是她飛來台灣,便是他前去日本,維持不淡不疏的來往,說不上親密。

  但這也是他們想要的情感交流方式,不過分黏膩,各有各的生活空間,兩人理念一致,對于濃烈的痴纏狂愛敬謝不敏,他們都是屬于冷靜型的戀人,不會沖動行事。

  若說千鳥雅子是沉寂千年的湖水,那么剛正清俊的范丹提便是萬年冰潭,相處之道淡而平靜,若無一陣強風吹過,波瀾不起。

  “既然不是你還怕什么,難道你管不住自己的心?”唐冰喻的笑眸里含著狂妄,譏笑他的裹足不前。

  “不是。”她是魔,引人墮落的魔。

  她有些不耐煩地點點美人尖, “除了不是你沒別的詞嗎?你對你的女友真能忠貞不二?”

  “我不是狗。”他微沉下眉,對她語帶諷意的比喻相當排斥。

  “喔!多了兩個字,有進步。”璨如星辰的明眸轉了几下,她聲音放柔地一喃。“三天。”

  “什么三天?”他忽有不安的預感,怕她打算對他“圖謀不軌”。

  “給我三天,我會讓你愛上我。”她自信十足的揚起令男人為之失魂的美麗臉孔,邪魅揚唇。

  唐冰喻的誓言旦旦讓他心口為之震蕩,無可抑制的波動如漣漪般擴散。“你真是太兒戲了。”

  但看著那雙璀璨星眸,他竟移不開視線,靜如平鏡的心湖興起細波,他暗忖著,男人要愛上她太容易了,她是聚光的太陽,即使靠近她會燒成灰燼也奮不顧身。

  他心動了,在不知不覺中,但他仍自我催眠那不是愛,而是讓她難以捉摸的狡猾個性迷惑,她絕對不會是適合他的人。

  范丹提墨黑瞳眸中映出一張秋水般容顏,他聽不到自己的嘆息聲,以為不為所動,卻不知在火的催動下,內心冰層漸融。

  他們可以說是活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一個放任自我,一個拘謹守禮,命運將他們的人生拉在一起,碰撞出刺激而燦爛的火花。

  “唉!大老板一定又要數落我沒看好她了,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呀!”助理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一口龍蝦,一口干貝,恍若隱形人的金香郁欷吁的自怨自艾,以檸檬水漱口后品嘗八二年的紅酒,醺陶陶地埋怨價位太高,以她苦哈哈的薪水沒法再來光臨。

  嗯!好吃、好吃,現撈的魚和貝類果然生鮮,吃得她彈牙,意猶未盡,想把廚子打包帶走,專為她一人服務。

  至于那位流氓同學……她由眼角偷瞄,心里默念觀世音菩薩保佑,人家要作孽她哪管得著,明哲保身,她可不想成為別人上墳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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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的天際是繁星點點,一輪明月高挂半空中,未到十五光華就大綻,暈成淡黃普照大地,也照出被褥下兩條交纏的身影。

  催情的氣息,浪漫的燈光,淡淡的酒香由空了的梨型瓶子傳來,散揚著激情的味道。

  “你想去哪里?”

  一只古銅色的粗臂由被下伸出,探向白皙雪嫩的嬌軀,將纖足落地的人兒拉回懷中,兩臂如鎖煉緊扣其腰腹之間。

  手臂的主人似不知足地以新長青髭的下巴摩挲光滑雪背,似有若無的落下細碎輕吻,與愛痕密布的烙印重疊,點燃欲火。

  再一次激烈的愛欲后,汗濕的兩人仍緊緊貼合著,不留一絲縫隙,讓急喘的呼吸慢慢平復,減緩貪得無厭的欲念。

  “你有女朋友了。”唐冰喻略帶嬌嗔的指控道,他實在不該表現得太熱情,好像剛放出籠的飢餓野獸。

  “是嗎?”心中淡淡揚起一絲罪惡感,他覺得自己在墮落,但奇異的并無難過的感受,他墮落得很快樂。

  因為有她同行。

  低軟的笑聲輕輕一逸,“真糟糕,你被我帶壞了。”

  她果然不是好女人,生來毀滅世間的男人,讓他們成為無骨的藤蔓,只想攀著向陽的樹木。

  “不,你只是將我極欲隱藏的一面引出來。”男聲慵懶地輕撫滑細腰身,順著迷人線條停在隆起的雪峰上,愛憐的挑弄。

  “獸性嗎?”她俯下身,嚙咬他結實的肩肉。

  “也許是吧!你讓我迷惑。”而他已眷戀起這種柔膩的感覺,舍不得放手。

  這三天來就像作了一場夢,滿臉饜足的范丹提回想起他們打了個賭,相約到PUB,他見她熊飲了三杯烈酒,怕她醉倒便不許她多喝。

  他從不知道他也有霸道的個性,一直以來他溫和穩重的性情深獲同事、學生愛戴,他也以為自己便是沒脾氣的人,沒什么事能引起他情緒波動,甚至動怒。

  結果他錯了。

  因為他的約束,他反而被迫灌下她未飲完的半瓶酒,他明白她是故意的,用來懲罰他的多管閑事,而他也嘗到宿醉的苦頭。

  但在這之前,他度過瑰麗的夜晚,即使頭痛欲裂的宿醉也掩不住春光無限的痕跡,令他醉了三天猶未醒,醉意醺然。

  誰主動并不重要,他只覺得一股魅惑香氣襲來,身體便不由自主的擁住軟玉溫香,失了理智地狂吻香艷紅唇,將兩人卷入淋漓盡致的性愛狂潮中。

  他沒有一絲后悔,擁著情欲未消的玉胴,他只想要得更多更多……

  他甚至不覺得自己變了心——直到此時此刻真正動心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心從未為千鳥雅子起過波瀾。

  “迷惑是一時的,你打算几時清醒?”她不留他,也不挽留任何短暫的情感。

  唐冰喻扭動著蛇般腰肢,似河中女妖的挑弄債起的胸肌,她毫不羞愧地以指輕點,在最靠近心臟的位置翩翩起舞。

  她是妖,她是魔,她是叫人欲死欲生的蠱,男人一接近她便無逃脫機會,甘心化為她發際的小雨滴,與她做最親密的接觸。

  “你想要我清醒嗎?”怕是難了。

  范丹提的輕抽引發她咯咯的笑意。“我是不是說過別愛上我?!”

  “我忘了。”忘得一干二淨,不復記憶。

  “沒關系,我會時時刻刻提醒你,愛上我絕不會是明智的選擇。”愛情是最可怕的籠子。

  鳥兒的雙翅用來飛翔,遨游云空,而不是被關起來,做只只會吟唱的金絲雀。

  “有必要嗎?”他突覺不滿,為她來去自如的灑脫。

  一翻身,她用一覽無遺的美背背向他。“我不當第三者。”

  他沉默了。

  唐冰喻可以是熱情的、妖艷的、冰媚的,甚至是成熟中帶些天真,看她教養唐家姊弟的方式,就知道她絕對無法當個好母親,而能不能當個好妻子是個未知數,不過應該也非婆婆中意的媳婦人選。

  她太野,太難掌控了,反傳統而行,所有長輩禁止不許做的事,她會變本加厲地做給大家看,笑罵由人。

  在三天前,他定跟所有人一樣,認為像她這樣的黑羊不適合自己,但現在他改變看法,或許他們之間有那么點可能性。

  他會去跟雅子說清楚,以世俗道德角度看,他做錯了,心和身體皆背叛女友的出了軌,他不會去逃逸責任,該有的責罰他都愿意承受,但婚姻是得建立在愛之上,他不會娶一個不愛的女人,那才叫傷害她。

  “怎么,嚇住了?”瞧他一臉凝重,好像人生旅程已走到盡頭。

  他挑起眼,看著她柔美的側面。“你實在不該勾引我。”雖然他被勾引得毫不后悔。

  “喔!又要恢復道德家的嘴臉嗎?”她一揚發,以指代梳直刷而下。

  “你讓我上癮了。”他是吸毒者,被她這朵毒花吸引了。

  唐冰喻梳發的手微頓了一下,她轉過身不再有笑意。“游戲終歸是游戲,別認真。”

  她沒想過和他長久,兩人間只是她一時的惡性難抑,想征服他而已,他不是她的未來。

  什么鍋配什么蓋她還會不清楚嗎?打小她就是個反骨的孩子,從不把大人的話聽進耳里,人家要她往東走,她偏要向西行,不聽話是她唯一的教條。

  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兒,父母寵愛她,縱容她小小的胡作非為,不管她做了什么事,他們總是慈愛的包容她,說她還小未加以責罰,在她做錯事時敞開雙臂擁抱她。

  他們過世后,兄長憐她無母又無父,只能和他相依為命,他對她的愛護更勝于父母,只要她開口,他一定想盡辦法滿足她,即使她將人砍成重傷,他再憂心也會笑笑的告訴她家里的大門永遠為她而敞開。

  一個被寵壞的小公主,他們用無奈又疼入心坎的語氣說道。

  “你很怕認真?”他問。

  唐冰喻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地咬他嘴唇。“迷途知返呀!可憐羔羊,想想你的女朋友。”

  “我不記得她的模樣了。”他坦白地說著,模糊的影像漸漸遠去。

  “嗟!說謊。”男人的嘴是涂上了蜜,信不得。

  “我說的是真的,一定是你用邪惡的妖朮抹去我的記憶。”讓他只記著她。

  “呵呵……石頭開花,真是奇景呀!我不曉得你也有幽默感耶!”看來她的確邪惡得很,把道德先生變成花花公子了。

  她想起身穿衣,一道拉力由背后傳來,她跌進翻開的被子里,被只粗壯大腿壓住下半身,上身貼著赤裸的溫胸。

  一瞬間,她感覺一股熱源沖向面頰,粉腮泛桃色地不敢直視那雙炯亮大眼。

  “如果我愛上你——”

  范丹提的“你”剛落下,纖細的長指一捂。

  “沒有如果,我們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人,也不可能為對方改變,今天過后就說再見,誰也別留誰。”人的牽絆一多,腳步就會變得沉重。

  他不是她第一個男人,她是真把游戲當游戲看,他太容易認真了,而她不會是他想要的,他們是南極和北極,雖有這三天的牽扯,但終究只能遙遙相望,永遠也兜不在一塊。

  “你怎能肯定改變不了?”若有心,沒有什么做不到,愛是最大的力量。

  她笑不出來,冷冷地瞪他。“別說傻話了,范先生,你見過沒有斑紋的花豹嗎?”

  豹身的花紋一輩子也除不掉,那是它們專屬的記號。

  “很了不起,喻,這是你第一次沒喊錯我的姓氏。”范丹提輕笑地呵了她一下,雙手在她嬌軀上游移。

  他很無賴地不讓她離開,像是傻了三十二年的呆子忽然開竅,緊抿的薄唇不時上揚,對著她又啃又咬,吮吸出一朵朵粉紅色小花。

  他簡直和昔日判若兩人,不僅滿臉笑意,還十分貪婪地汲取她的體溫,一遍又一遍以身體熨燙她,讓兩人一起燃燒體熱,不讓熱度冷卻成灰。

  若是讓熟稔的人瞧見他此刻慵懶的性感樣,絕對不敢相信他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威嚴的理事長,大驚失色地認為他中邪了,被妖魔附身。

  這也是唐冰喻的隱憂,她發現自己的心和他靠得太近了,若不及早和他划清界線,一個不小心她恐將反遭俘虜,成了愛情的奴隸。

  他真的很誘人,散發成熟男人的陽剛味和魅力,飽含欲望的雙眸深邃幽黑,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漩渦,几乎要將人吸入眸子里,饒是狂肆的她也差點掉進去。

  “請叫我唐律師或是唐小姐,別喊得太親密,我們不熟。”她怎么有種拿繩綁住雙腳的感覺呢?

  范丹提聞言放聲大笑,笑得胸腔一起一落的震動。“我們的確是不熟,只是你能否告訴我,你渾身上下有哪一吋肌膚我沒吻過?”

  他們在一起足足超過七十二小時,從意亂情迷的那一夜起,他們下床的次數屈指可數,絕大部分時間都賴在這張床上,瘋狂的翻滾,瘋狂的需索,連大門都沒踏出一步。

  世上無一見鐘情,他一直這么認為,直到兩人肉體結合,他以為無味如水的情感為之蘇醒,扑向她張開的巨網,他終于了解到何謂情鐘一人。

  他心動了,卻不確定這是不是真愛,本質上他還是老古板一個,認為愛情是認真而神聖的事。

  他也不會說出那句“我愛你”,除了尚不能確定這心動的感覺能否持續到永久外,還因她肯給他的只有身體,沒有心,她不是他能捕捉的蝴蝶。

  謹慎的他不會一下子給得太多,就算陷下去的情比他能阻止的還多得多。

  “你是想看我臉紅是吧!”她偏不如他愿,害羞為何物她沒學過。

  “你會嗎?”他很期待。

  唐冰喻一把推開他,捉起他的手狠狠一咬,“你會痛嗎?”

  “啊!你這瘋婆子……”都見血了,豈有不痛的道理。范丹提按著深可見肉的傷口,鮮紅的血染艷了指間。

  她得意地舔舔唇上血跡,笑得妖艷。“會痛就表示你沒在作夢。”

  想看她臉發潮,下輩子吧。

  “你……”她居然用這種方式要他別作夢?!

  “游戲結束了,給你留個紀念。”她像滑溜的蛇溜過他身下,拾起散落的衣物一一穿上。

  該揮手的時候就不要留戀,人生的美好在于及時行樂,拖泥帶水不是她的風格。

  范丹提一聽,掀起唇瓣似要說什么,欲言又止地最后只從喉間擠出一句,“我送你。”

  “不用了,我認識路。”送來送去會沒完沒了,斷了就是斷了,何必藕斷絲連。

  “我堅持。”他立即起身穿衣,拉著她不讓她獨自離去。

  就算是朋友也不能放她獨走夜路,何況他們關系匪淺,他根本放不下她。

  “哼!頑固的男人。”她一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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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冰喻三天來都待在范丹提習慣獨處的三十坪大公寓里,相對的,她也有三天沒回家,對家中四只不安分的小貓,她一點也沒有擔憂的神色。

  貓兒已經大到不需要照顧的年紀了,就算她十天半個月沒回去,他們也會自行覓食,不用擔心會餓死,活得健健康康地危害世人。

  不過她也算是愛護侄子的好姑姑,填飽肚子之余不忘打包几份“廚余”,趁著天未亮前送愛心早餐,省得有人埋怨遭到棄養。

  唐家人有個共通點,那就是好養、生命力強韌,不論將他們丟在哪種環境都能活,像滿山青翠的野草,風急雨狂反而生得更茂密。

  “停車!”

  一道刺耳的煞車聲在空無人煙的巷道前嘎然一起,四周帶著微寒的冷空氣,晨起運動的人潮尚未涌現,未明的月色垂落地平線那端。

  凌晨四、五點正是最好眠的時候,貪睡的上班族和通勤的學生仍窩在暖被窩里,不聞馬路上漸起的嘈雜聲。

  一盞老舊的街燈發出昏黃的光亮,它照出蹣跚走過的老狗,也照出人生百態,為了生計而忙碌的人們匆匆而過,從不感念它堅守崗位的辛勞。

  “你要做什么?這里看起來有點暗,似乎不太安全。”對獨行女子而言是一大考驗。

  車窗外的世界是一片蒙眬;,微起的薄霧看來詭異,淡淡的一層似揚起的薄紗,營造出吊詭飄忽的驚栗。

  唐冰喻輕笑,回身將車門重重關上。“還有人比我更危險嗎?我抄近路回家。”

  “你家離這兒起碼有十公里路程,編個好一點的借口說服我。”范丹提降下車窗,倏地拉住她晃動在后的穗金側背式皮包。

  “以一對即將說再見的男女而言,你的表現就有些差強人意,別太依依不舍。”又不是生離死別,干么像個愛管東管西的嚴父,她離巢已久了。

  俯下身,她吻上車里的男人,惡劣地在他唇上一咬,趁他一吃痛微縮之際,抽回皮包帶子便揚長而去,清脆得意的嬌笑隨風飄散。

  她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白霧之中,不放心的范丹提抿緊了唇,拔掉車鑰匙下了車,尾隨其后,口中嘟嚷的抱怨苦這不知死活的女人。

  他自認雙腿夠長了,走得也不慢,可是前后不到五秒鐘,他竟然跟丟風似的女子,暗巷中如同交錯的迷宮,每一條小弄子几乎一模一樣。

  街燈照不進昏暗的巷弄里,他因找不到人而顯得腳步凌亂,轉來轉去的長腿由一開始的慢踱慢慢變得急迫,最后居然在臟亂的環境中奔跑起來。

  沒人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感覺好似一只無形的手揪住心窩,朝他越跳越快的心臟拉扯,想將它拉出原來的位置再一把捏爆。

  他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他挂在心上那抹倩影,她該不會出了什么意外吧?怎么才一會時間就不見人了呢?

  驀地,不遠處一道微小的亮光引起他的注意,范丹提慢慢地放緩步伐靠近。

  在光線漸亮時,他愕然地凝住步伐,睜大不敢相信的雙眼,入目的一幕讓他眼眶一熱,胸口發燙,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寵溺微笑。

  “阿姨,你的衣服臟了耶!要不要緊?”看起來不太好洗。

  “臟了就臟了唄!反正阿姨家有四台人工洗衣機,回去后抽鞭子叫他們洗干淨就好。”人不動會生鏽,算是造福四只米虫。

  “咦,人工洗衣機?”那是什么東西?老師沒教過。

  唐冰喻笑著撫撫一名看來十一、二歲大男孩的頭。“阿姨有四個好吃懶做的侄子,他們跟豬一樣的懶惰,不像你這么勤快,還會幫阿嬤的忙。”

  一旁有位佝僂的婦人偷偷拭著淚,彎腰駝背地推著几塊木板、厚紙箱拼湊的破舊推車,將空的保特瓶、汽水罐子往里扔。

  那是一張歷經風霜的老臉,滿布著歲月的紋路,身分証上的歲數不到六十,可是花甲的發和滿手的粗繭看來好像七十好几,比實際年齡老了十來歲。

  但她不怕苦,拖著一身病痛撫養三個孫子,即使累得腰杆子都挺不直,也從沒聽過她喊一聲累,默默地做著最低等的工作,忍受別人看不起的眼光。

  “阿嬤,你休息一下,先吃點早餐,剩下的我們兩個年輕人來做。”唐冰喻一手搭上男孩細瘦的肩,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年輕力壯,不怕做粗活。

  “免啦!免啦!阮來做就好,你跟囡仔先吃,阮嘸夭。”婦人腼;然地搖搖手,彎下身拾起踩扁的鐵罐。

  “哪會嘸夭,你肚子都扁了,趕緊來吃一吃先止個飢。”她國台語交雜的說道,拉著老婦的手硬要她休息一會。

  外表柔柔弱弱的唐冰喻力氣不小,而且蠻橫,她語氣雖然很輕,一副風吹便倒的模樣,但是笑臉中卻有一股懾人的氣勢,讓人不自覺的折服。

  她半推半拉地將老人家推坐在裝貨的塑膠框上,二話不說地把買給侄子的早餐往粗糙手心一塞,強迫老婦人進食。

  站在旁邊的男孩看著香噴噴的面包猛吞口水,她見狀笑著將祖孫倆推在一起,命令他們最少各吃完一份早餐才可以起來。

  說起霸道,還真沒人及得上她,隨心所欲的做她想做的事,不容人拒絕。

  “哎呀!怎么好意思,你也來呷啦!東西我們等一下再說。”老讓她幫忙,實在過意不去。

  “是啦!阿姨,早餐太多吃不完,不吃會壞掉。”很可惜。

  對于一天只能吃兩餐,甚至只有一餐的兩祖孫,對眼前過于丰富的食物相當惜福,不敢吃太快的一小口一小口用手撕著,想說沒吃完的三明治和鍋貼能帶回去給家里兩個小的。

  低收入戶的津貼并不多,萬把塊錢而已,水電半價也是錢,一家吃穿更是不輕的負擔,即使孩子們念書有減免學雜費,但作業簿和其他拉拉雜雜的文具總要開支,能省就省一點,不能老靠別人施舍。

  “阿嬤,你瞧不起年輕人的體力喔,我以前還在工地扛過磚頭呢!”唐冰喻說謊不打草稿的眨眨眼,鑲著粉晶的露趾高跟鞋往膝高的紙箱踩下。

  “哎呀呀!小心點,別弄傷了……”哎唷!膝蓋都刮傷了。

  她回頭一笑,“免驚啦!阿嬤,我有保險。”

  她三兩下就捆好三大疊紙箱,手腳俐落地像做慣了這些工作,尼龍繩一繞扎扎實實,不伯走到半路會松開。

  “對了,阿嬤,你的關節好些了嗎?我有個朋友在當醫生,他在試驗一種新的人工關節,不用錢喔!你要不要去試一試?”

  “肖話喔!看病哪有免錢的。”她這一身老骨頭了,再拖也沒多久,何必浪費。

  “真的,因為還沒上市,他到處花錢請人來試裝。”唐冰喻說得活靈活現,煞有其事。

  “什么,還有錢可拿?”老人家驚訝的睜大眼,有些心動地揉揉三天兩頭犯疼的膝蓋。

  “真的~~免錢還倒貼錢給你,我朋友是醫學狂,一天到晚研究那種藥這種藥的,上回我拿給你用的酸痛軟膏就是從他工作室挖來的,你用過覺得怎樣?”那一條至少上千元,有錢不一定買得到。

  她絕不會承認是海扁了人家一頓才拿到的新藥,目前健保并未給付,必須透過相關人士才能取得。

  “不錯、不錯,我最近腰酸背痛的情形改善了很多,多謝你喔!唐小姐。”讓她老人家也能睡几天好覺。

  “有用就好,不然我一定捶死他……啊!有釘子。”天哪!真痛。

  唐冰喻小聲的一喊,甩著手不想讓一老一小擔心,佯裝沒事地以牙咬掉寸長的紙箱細釘,將傾倒的鐵柜搬到較平坦的地面。

  這里算是一個資源回收站,附近的人家會把不要的東西往三不管的地帶扔,加上鄰近傳統市場和漁獲中心,廢棄的回收品不少,勤快一點,一天總有四、五百元的收入。

  不過大概是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以前摔得鼻青臉腫都不覺痛,還很神勇地抄起家伙砸破人家的腦袋,現在才一點針大的傷口就讓她痛得快扶不住柜子。

  眼看著一整排橫放的廢棄家具在連鎖反應下往她方向一倒,老婦和男孩驚叫地想趕來幫忙,一道粗壯的背忽地一扛,將那些家具又推了回去,單手抬走她雙臂合抱的生鏽鐵柜。

  “做事要量力而為,別以為你有保險就萬無一失,砸死人的柜子不是沒有過,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在清晨寒風中顯得特別低沉的嗓音從頭頂落下,虛驚一場的唐冰喻掀眸一睨背著她的身影,五味雜陳的莫名情緒在心頭翻攪,有點酸,又有點澀,帶了點淡淡的她不愿承認的甜味。

  “發什么呆,還不把捆好的紙箱放在推車上,天都快亮了,人車一多推車就不好行動。”板著臉的范丹提看來十分嚴肅,無預警地朝她腦門指扣了一下。

  “你……你不是回去了?怎么還在這里……”他不會瘋了吧!被她榨干了精力而導致腦髓枯竭。

  他不笑地一掀唇,顯得疏離。“我受到佛祖精神感召,想以肉身奉獻黎民蒼生。”

  “呃,呵……好冷的笑話,你的幽默感有待加強。”奇怪,空氣怎么變悶了,低氣壓來襲。

  “不是笑話,要是我稍微慢上一步,我必須通知你的侄子前來認尸。”他的聲音極其冷冽,完全不帶一絲溫度。

  她愣了一下,有些狐疑的輕問:“姓范的,你是不是在生氣?”

  他不是脾氣好得像聖人,為何那雙幽黑的眸子似在噴火?

  “真高興你看得出來,我以為你還處在瀕死的震驚中回不了神。”他冷笑的攫握她雙肩,不知該吼她一頓還是搖醒她。

  “我……”她為什么要站在寒風中挨罵?

  沒見過他發火的唐冰喻著實怔忡了好一會,十分不解眼前異常冰冷的黑瞳竟帶給她一種溫暖的感覺,讓她不覺冷的感到一股暖意。

  “呵呵,你們小倆口感情真好呀!交往几年了,几時要請喝喜酒?”

  “阿姨,你男朋友好帥喔!你一定很幸福喔……”

  面對一老一少含笑的面容,兩人為之一怔地面上一哂,久久說不出話來,他們哪像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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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呀!姑姑,你今天還是一樣美麗,容光煥發……”說了一半的唐家老大驀地眼一瞠,像見到恐龍似的倒走兩步。“啊!姑姑,你怎么在家?!”

  “很驚訝?”瞧她那是什么表情,她有恐怖到生人回避嗎?

  “姑姑,你會不會分身?”家里多了位仙姑,她得拿香焚拜。

  “不會。”

  唐迎晞拍了拍額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知道了,是幻影,失蹤數日的姑姑回來托夢,我還沒睡醒,在夢游當中。”

  “我還沒死。”繼續夢游吧!待會將一睡不起。

  “沒死……”她的語氣似頗為失望,十分大膽地以食指輕戳窩坐在沙發內的“人偶”。

  “你再多戳几下,我保証迎晞很快會改為暮送。”直接送上山頭,在夕陽西下時。

  “哇!是真的……”完了,她怎么蠢得在太歲頭上挖土?

  臉色一白的唐迎晞驚慌地往后一跳,手腳發冷地撞上人高水晶柱,上面搖搖欲墜的琉璃花瓶傾斜一翻,在柱台滾了兩圈后往下掉落。

  眼看著就要摔得粉碎了,干鈞一發之際,一只穿著白襪的小腳朝瓶身一挑,有如耍花式特技的體操,輕輕一勾它又平穩地立于水晶柱上,毫發未傷。

  “姊,你見鬼了呀!不過我們家的殺氣重,鬼是進不來的——”唐破曉突地冷抽了口氣,猛地一跳抱住全身發抖的大姊。“嘩!嘩!姑……姑姑,你不是被山猴子叼走了……”

  天哪!怎么會有這么悲慘的事發生,她以為家里沒大人了,可以自由自在的造反。

  “讓你遺憾了,小妹,哪天我買一座山野放,你就去當當山大王好了。”反正她也是野猴一只,只是衣服一穿比較像人而已。

  “是很遺憾……呃,不是不是啦!一時口快,姑姑近日來音訊全無,讓我們姊妹好擔心喔!我急得都哭了一夜。”她指指紅腫未消的眼眶,“淚眼盈眶”地訴說思念。

  唐冰喻看了一眼,冷笑的道:“下次敢再徹夜不歸,搞什么夜游活動,我會先把你的腿打斷,讓你飆輪椅上下課。”

  “我哪有……”她抵死不認,暗自心驚。

  真厲害,不愧是夜游女王,居然一眼看穿她熬夜不睡,就為了帶一票同學到鬧鬼甚囂的亡魂湖做試膽大會,把一群人全嚇個半死。

  亡魂湖是教會后一座人造湖泊,聽說有一對二十出頭的情人在此殉情,死后陰魂不散常在此處徘徊,一有成雙成對的情侶出現便會現身,伸長白舌向他們索討訂情戒。

  “小狐狸想瞞過老狐狸,你火候還不夠。”道行太淺,尚需磨練。

  唐冰喻玉臂一橫,馬上有個小晞子涎笑地巴過來,力道適中地順著穴位按摩,將她服侍得舒舒服服,逸出滿意的嘆息聲。

  而長褪一抬,小曉子勤奮地充當小板凳,又捏又捶的獻足殷勤,把她當太皇太后伺候著,一下又一下的小手不敢停。

  “姑姑,你几時回來?怎沒通知一聲。”她好大聲吆喝,帶著弟妹逃生。

  “讓你們好開溜,及時湮滅犯罪証據?”她們在想什么,她可是一清二楚。

  唐迎晞有種被說中心事的心虛,干笑地朝么妹使使眼神。“姑姑,我們都很乖,沒干什么壞事,真的。”

  她若不多加那句“真的”還有几分可信度,可多添了一句卻有畫蛇添足的嫌疑,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完全露了馬腳。

  “是呀!姑姑,我們每日默讀唐詩三百首,勤記朱子家訓,大學中庸倒背如流,還有自己洗衣服、煮飯,我們乖不乖?”用嘴做家事。

  學校離家近的唐破曉毫不浪費手上的資源,直接公器私用從學生會調入到家服務,舉凡打掃,清馬桶、倒垃圾都分配的妥妥當當,不需要她動手。

  十六歲的高中生也是有長腦的,不會笨得累死自己,既然有現成的熱心公益大隊,何必拒人好意,那一票奉她為神祇的追隨者可是相當崇拜她。

  “乖,很乖,但是……”

  她一句但是,兩姊妹的神經為之抽緊,直咽口水的屏住呼吸,靜待下文。

  “我聽說,又有一個A大電機系的學生跳樓,人沒死卻傷了腦子,成天喊著喝稀飯。”她看向一臉裝傻的大侄女。

  稀和晞同音。

  “才三樓而已,當然摔不死……咳!咳!這年頭的人太想不開了,抗壓性又低,我送了一盆氣花祝他早日康復。”真是的,要死也不死干脆點,她不過說“愛我就往下跳”,哪知他就真的攀過女兒牆向下一縱。

  一個呆子。

  “還有,蘭陽高中怎么了,他們教務主任是我國中的國文老師,她說有一批外校學生挪用他們學生去夏令活動的經費。”這次視線落在小侄女身上。

  毫無愧色的唐破曉喜孜孜的送上貢品。“姑姑,漂不漂亮,絕無僅有的手工制品,我特地央求工藝大師為你量身打造的。”

  不大,裝在四方盒子里,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透著光,展現琉璃制品的華麗與光澤。

  唐冰喻點了點頭,收下。“老二呢?”

  “她回學校了。”唐迎晞代為回答。

  唐家老二唐弄曙就讀的學校位于南部,一個月回家兩趟拿零用金,天高皇帝遠,想搞什么沒人知道。

  “老三……”

  三還沒說完,就見到一道身影由二樓一躍而下,靈敏的動作好似一頭山貓,不失優雅翩翩而落,絲毫不見慌色。

  “不好了、不好了,我們家有小偷闖入……”真可怕,大白天的也有人闖空門。

  “小偷?”哪個笨蛋呀!居然這么不怕死。

  “治安真是太糟糕了,那個賊居然膽大妄為的躺在姑姑床上,還蓋著姑姑最喜歡的藍染織布被子,他……”死定了。

  “姑姑……”的床?

  唐家老大和老四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古怪,越過老三的肩看向勾唇冷笑的溫體偶人。

  “……真是太勇敢了,令人佩服,方圓百里內的大哥沒人敢在我們家門口放個屁,小小的賊兒膽子此天還大,他是我的偶像。”向即將隕落的偉人致敬。

  “身為唐家唯一的男丁,你怎么沒英勇的展現大無畏精神?”開口的不是封唇如上蠟的唐家姊妹,而是……

  “哎呀!人家怕得全身發抖,嘴唇發紫,四肢無力,我柔弱得連豆腐都拿不起來,哪敢去趕賊。”他怕一個失手把人打死了。

  唐晨陽一手舉高三十公斤的大水箱,毫不費力的注入飲水機。

  “辛苦你了。”

  “不用客氣,反正姑姑不在家,小偷把貴重物品全搬光了不是我們的錯,傷腦筋的是姑……姑姑?!”他倏地睜凸了雙目,捧著水杯的手僵在唇邊。

  她、她……她為什么會在家,不是跟男人私奔了?!根據某位姓金的小阿姨的第一手資料。

  “這身衣服不錯,穿在你身上飄逸又性感。”足以迷倒一干……男人。

  他退了退,又退了几步,直到退無可退的撞到牆為止。“呃,這是大姊不要的舊衣裳,扔了有點可惜,所以我就……咳!咳!惜物的撿來一穿。”

  “嗯!嗯!姑姑非常欣慰,你們‘姊妹’都長大了,沒有我在一旁看顧也能苟延殘喘。”她特意強調“姊妹”兩字,眼尾掃過那只翹起的蓮花指。

  三“姊妹”同時瑟縮的抬高雙肩一抖,尤其是身形最大的唐晨陽,在姑姑的目光注視下,他悄悄地收回小指,不太自在的拉拉及膝的連身裙。

  真的很美,比起其他姊妹一點也不遜色,黑亮的長直發還別上可愛的水鑽發飾,頭一動就閃閃發光,小麥色的肌膚也跟著泛起陽光色彩。

  “姑姑,我沒有同性戀傾向,請不要用關愛的眼神看我,我不要去泰國啦!”去勢當人妖。

  唐冰喻笑得和藹可親,朝他勾勾食指。“小陽,姑姑—向尊重你們的性向選擇,你是男是女不重要,不過呢……”

  “不過什么?”他戰戰兢兢的靠近,沒用的眼泛淚光,我見猶憐。

  “你要不要去隆個乳?錢的方面不用擔心,姑姑含辛茹苦去做工,讓你有更加傲人的本錢。”傾城傾國,妖媚眾生。

  佛說“他不入地獄,誰人地獄”,妖孽不出怎亡國。

  “不……不用了,我……我很滿意目前的身材,謝謝姑姑的關心……啊!啊!我的耳朵……”要掉了。

  纖指擰轉,唐冰喻怒聲一揚,“沒出息的東西,你要扮柔弱女子也給我扮得像樣些,瞧瞧這手臂多粗呀!你睡前沒用瘦體霜對不對,還有胡碴也沒刮干淨,一雙小腿像蘿卜,美白乳液呢?一罐三千五不是擺著好看的……”

  聽到沒出息的東西,范丹提還頗有同感的點點頭,以為她終于像個長輩,把几個不像話的小輩好好訓示一頓,導引他們走回正確的方向,不再性別倒置的胡來。

  沒想到接下來的內容讓他為之傻眼,眉峰也越顰越高,一句句、一字字分開來他都明白,可是合在一起卻絕不適合用在教訓晚輩身上。

  她根本是錯誤的示范,毒害下一代,讓他實在聽不下去,置之不理地漠視,這種教育態度只會令社會更亂,人心淪喪。

  “冰喻。”

  清冷的低音一鑽入耳中,唐冰喻的神情明顯一僵,她裝做若無其事地眨眨眼,似乎沒聽見從樓梯口傳來的輕喚,對著親侄子緊實的屁股踹下去。

  但像狗一樣趴著的唐晨陽不以為忤,以虫蠕的姿態爬回她腳旁,小聲又戒慎地盯著緩緩步下樓梯的“賊”說著,“姑,小偷下來了,他很卑鄙地穿著你的小豬拖鞋。”他最想要的那一雙,今年是豬年嘛!

  “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將偷鞋的賊丟出去。”省得她動手。

  唐晨陽立即呻吟的撫著額。“姑,他塊頭此我大耶!而且他是小仲仲的舅舅,我不敢啦!聽說他是全美西洋劍冠軍,還是連續三屆全國中量級拳擊第一名,我……我孬種。”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他很愛惜生命,好為死去的父母保住唐家香火。

  “懦夫。”她又一踹。

  虫又爬回來,苦著一張臉羞愧。

  “冰喻。”不贊同的聲音又是一揚,對她的打罵教育難以苟同。

  在男權低落的地盤上,不屬于唐家人的男聲自動遭到消音。

  “小四,我們家有養狗嗎?怎么聽見一陣擾人的狗吠聲。”指甲長了,該修一修。

  “有,好大一只,還用后足走路,大型犬,長相不怎么討喜。”唐家老么興匆匆地配合,兩手一抬弓成足掌狀,做出討主人歡心的博美犬模樣。

  “誰養的?”她一掃三人,沒人敢再開口。

  即使嘴上貼了封條,三雙飄來飄去的眼睛游移在兩個大人之間,最后落向一家之主,不言而喻的含意用不著明講,一切盡在不言中。

  人在她房中發現,自然是她養的“小狼狗”,他們三只小的就算向天借膽,也沒法窩藏七尺高的四足畜生,除非他能伸縮自如,裝進手提袋里當寵物。

  “喻,我們需要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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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有多么容易收買?

  用金錢嗎?

  還是權力下放?

  或是銀彈加名利,動之以情?

  不。

  全都不管用,對唐家的異端分子而言,這些全是唾手可得的東西,一點也不稀奇,以他們的才智,只要稍微動點腦筋便可獲得,何奇之有。

  但是他們真的很沒格,光用一頓丰盛的早餐就被收服了,尤其是一道簡單到不行的菜肉蛋花粥,將冰箱里的剩菜全丟到粥里煮,竟讓他們感動得頻頻拭淚,一碗接一碗地直呼有媽媽的味道。

  真的很像一群豬,用精致美食喂養嫌味淡,一客上萬的松阪牛稱之殺生,活蹦亂跳的生猛海鮮硬是冠上螢光素太多,唯有“餿食”吃得津津有味,當成極品搶著享用。

  不過說句實在話,唐家人的廚藝都不錯,可是卻沒人喜歡下廚,照表排班各司其職,誰負責拖地、誰負責洗碗全清清楚楚,沒一個能逃得掉,除了賺錢養家的大家長。

  而唯一廚藝糟到令人搖頭,可是偏愛秀廚藝的人不姓唐,她是唐冰岩的老婆,四個孩子的媽,唐冰喻的大嫂,他們一家必須“尊重”的已逝女主人——朱秀婉。

  唐大嫂少數能被家人接受的料理便是粥,而且她最擅長的是把所有食物混在粥里,像是大雜燴,一天的營養全在一鍋粥里,不怕燒焦。

  “你該走了吧!曠職太多天有損你嚴明的形象。”很不是味道的唐冰喻開口趕人,不讓某人竄位一家之主。

  正坐主位的男人看著報紙,輕啜著現泡的錫蘭紅茶。“我請過假了。”一個月的年假。

  “那么你該回家了,我們姓唐不姓范。”別太自在,真當成自己的家。

  “貴府有家的溫馨感,我決定在此叨擾几天。”唐家有著范家所沒有的熱鬧,令人放松心情。

  他一直以為安靜的進食是正統禮儀,杯盤交錯不能發出一絲聲響,坐姿端正,細細咀嚼,享受食物的美味。

  但是這一家的餐桌禮儀根本可以用糟糕來形容,毫無半絲優雅可言,挑食、撈食、搶食等怪招齊上,四、五雙筷子不夠用,連五指山都在菜里翻攪,以手捉食。

  如果滿分是十分,他給予的評價是負十分,若是將這票蝗虫帶出去,肯定沒人肯和他們同桌共食。

  奇怪的是,他并無任何排斥感,對他們的惡行惡狀只想愉快地微笑,比起學朮上的成就,他更滿足于見到盤底朝空,絲毫菜渣都不剩地全進了他們胃袋。

  很難想象這几個女孩子有這么大的胃口,她們一個個纖細苗條,輕如柳絮,真不知道她們把這些食物的熱量用到哪去。

  “叨擾几天?”唐冰喻的細眉挑高了一公分。“請問是誰邀請你了?你不曉得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客人。”

  几只怯生生的手悄悄舉高,以雙手環膝的球狀姿態窩在角落,十分卑微地發表微不足道的意見,而且也深知不被采納。

  螻蟻之聲細不可聞,上不了天聽,下不了地底,很容易就被忽略。

  范丹提見狀好笑地微微揚起嘴角,他們的姑姑雖然刁蠻任性,但還不致將其尸切五塊,有必要畏懼如虎嗎?

  “保險套。”他突然冒出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

  “嗄?!”她怔了一下,表情空白了三秒鐘。

  關保險套什么事,他想改行當推銷員不成?!

  “有好几回你太迫不及待的強暴我,我來不及使用它。”隔椅有耳,他不想說得太白。

  几許可疑的紅潮染上唐冰喻的雙腮,她狠聲警告,“我可以告你毀謗。”

  明明是他一要再要,拖著她不肯讓她下床,一次又一次用他餓了數百年的欲望強壓住她,他居然睜眼說白話地反過來控訴她。

  哼!男人果然沒几個好東西,得了便宜還賣乖,她今天一定要將他掃地出門,絕不讓他死賴活賴地把她家當民宿。

  “以我們頻繁的次數,你想會有几成的受孕率?”他想他也在賭吧!由老天來決定他們該不該在一起。

  從意外看到她“天使”的那一面,幫助拾荒老人的那一幕深深讓他的心動深化,對她的欣賞愛戀如細縷般層層將他的心包圍,他發現,他是徹底愛上這個揉合善良與邪惡的女人,她雙面的風情將他的愛情完全擄獲。

  從沒想過自己會愛上這么樣的一個女人,初時的悸動他原想過有可能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愛退燒了就好,然而沒想到這是淪陷的開始,她的魅力是黑洞,叫人只能把一生一世的愛都讓她席卷進去。

  沒想過這問題的唐冰喻蹙起眉。“我養大四個孩子,不在乎多一個。”

  “但是多出來的那一個會是我的兒子或女兒。”他在乎。

  “所以呢?”她讓他把話說完。

  范丹提清了清喉嚨,耳根發紅。“也許我們可以試著交往。”

  她一聽,不假思索的大吼,“放屁!”

  她才不想為了這種連孩子在哪里都還不知道的爛理由交往,他當她是沒大腦的蠢女人嗎?几句不算甜言蜜語的鬼話就想拐她,簡直莫名其妙。

  她要男人還不簡單,才不會想不開和個愛說教的道德家糾纏不清,他愛管人,而她不想被管,他們交往?!這玩笑也開太大了吧!

  “冰喻,注意你的措詞,有孩子在場要節制。”她太任性了,從未考慮到別人。

  以唐迎晞為首的唐家晚輩們揮揮手,席地而坐的啃起瓜子,他們拿起二十八吋的白板,在上頭寫著:請不用在意我們,我們已經習慣自生自滅了,任何挫折和打擊都傷不了。

  難得有人不怕死地追求他們的惡魔姑姑,還成功地攻入唐家固若金湯的城堡,基于晚輩的關心,以及為姑姑的幸福著想,他們表決一致通過,全力支持入侵者。

  不過他們真正的用意是希望唐冰喻因為談戀愛而少注意他們一些,不然想干些轟轟烈烈的大事都得顧慮東顧慮西的,綁手綁腳施展不開。

  “嗯哼!你以為你有什么資格管我,別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她一個人海闊天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想折了她雙翼是痴心妄想。

  況且在“那件事”過后,她已經不相信所謂的愛情。

  范丹提的笑意隱去,面容認真嚴肅地看著她,“我會和雅子溝通。”

  “溝通不成呢?”她揚起鼻,顯得高傲無比。

  “你太悲觀了。”凡事往最壞的一面想。他想過了,雅子是明理的人,他們的感情還沒深到讓她會刁難不放手。

  是女人就會有嫉妒心,無關明不明理,他把事情想得太樂觀了,再怎么有智慧的女人一碰上愛情課題,一個不慎也有可能拿的是不及格的分數。

  “不,是未雨綢繆,做好最壞的心理准備就不會一腳往下踩。”泥足深陷。

  “冰喻,你在怕什么?”為了愛,他都有勇氣跳脫道德的桎梏,為何視禮法為無物的她反而退縮?

  “一邊妻子一邊情婦,你當然愜意,兩邊輪流來不怕沒人暖床。”她譏誚的一揚唇。

  沒人發覺唐冰喻緊握的掌心微微顫抖,她以刻薄的言語攻擊,升起冰一般的防護網自我保護,她對人的信任比一張紙還薄,在這世上只有自己值得相信。

  因為只有自己不會舍棄自己,親朋好友感情再濃烈,終會因某些因素而各自散去,譬如求學、戀愛和結婚,以及……死亡。

  親人友人的聚散離合她無法掌握,但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心,不去愛上任一人,沒有人可以陪伴另一個人一生一世,就算坐上同一班人生列車,也會有人中途下車或換車,能一起坐到終點站的少之又少,她何必承擔可能會失去某人的風險,不如一個人踏入旅程,獨自到最后。

  “我不是這樣的人,你不該用這么鋒利的舌刀來凌遲我。”他的為人在她眼中是這般不堪嗎?

  難得動怒的范丹提臉一沉,憤地起身重拍桌子,為她的口不擇言而心口發疼,他不是她口中的那種人,他只是一個愛她的男人。

  她故意流氣地聳了聳肩。“誰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著一層肚皮,你在有女友的情況下還跟我來往密切,你敢說你的品格毫無瑕疵?”

  “你……”他語塞,眼神為之黯然。

  誠如她先前所嘲言,在此事上他的確是無法理直氣壯,向來他自視品德清高,人品卓爾,即使美色當前也不為所惑,是教育界百年難見的一股清流。

  但事實他是自欺欺人的騙子,嚴守了三十几年的清律一夕瓦解,在未取得前女友的諒解前就先背叛她,繼而在未斷絕前一段感情時又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他引以為傲的道德觀蕩然無存。

  他有錯,錯在同時和兩個女人有感情上的糾葛,而他沒處理妥當就貪心地想得到他要的,錯待了愛他和他愛的人。

  不過就算再如何錯,此時他也回不了頭了,他會誠實面對他的心,而他滿心底只有一個名字,就是唐冰喻。

  “未來姑丈,你要支持住,我們姑姑脾氣壞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一定要忍耐,還有我晚餐要吃糖醋魚和炸丸子,大姊說她要燜梅干扣肉和金針排骨湯,三哥說……嗯,我們不用理他,他不重要,就這樣了。”

  若非情勢不允許,他大概會笑出聲,他們到底是支持他還是在點菜,居然用蹲走的方式躲在沙發后,唇語兼手語地比手划腳,把他當成御用廚師。

  不過那句“未來姑丈”十分受用,原來十分悒郁的范丹提露出晴空萬里的微笑,一掃沮色。

  “唐破曉,你這只豬,你除了吃還會什么?!”可惡,她也要點菜,焗烤義大利面和奶油蛤蜊湯。

  沒志氣,居然敗在美食上。

  “姑姑,豬是算頭的,不是只,虧你還是學法律的,只頭不分。”可悲喔!她深感為恥。

  “你說什么?”唐冰喻扳著指頭,一根一根地數著。

  唐破曉俏皮的吐吐舌頭。“姑姑再見,未來姑丈再見,小的上學去了。噢!晚餐別忘了。”

  一說完,她一溜煙的跑出門外,把愛情的戰爭留給大人,她還小,不懂感情,她想她大概要很久很久以后才接觸,畢竟她才十六歲。

  高中生的青春。

  很燦爛。

show 於 2008-04-09 05:51: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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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你在這里做什么?”

  眾人尋他千百遍,伊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錯愕不已的沈仲達怎么也料想不到大家找昏頭的人會突然冒出來,而且在他始料未及的地方,讓人除了傻眼還是傻眼,根本想象不出還有其他可能性。

  在他的心目中,小舅范丹提是高高在上的道德指標,他仰慕他、崇拜他、尊敬他,在他面前不敢做出任何不當的舉止,怕瞧見他眼底的失望。

  可現在發生了什么事?為何他敬畏有加的聖人會變成這樣,風采未減卻多了平易近人的笑容,嚴厲的線條從臉上消失,恍若取下光環的平凡人,在他面前的是提著菜籃的居家男人。

  沒錯,菜籃,他沒看錯。

  除了菜籃外,還有一個堆滿食物的推車。

  因為躲雨,他走進附近的一間生鮮超市,原本是想買把傘遮雨,眼角卻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他驚訝得掉了下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一直跟著對方,越跟越近,而更多的訝異和不解也堆滿胸腔,在確定沒認錯人后,他一個箭步沖上前,大聲質問。

  “我在買菜。”顯而易見。

  他當然知道他在買菜,但是……“舅,你一個人干么買菜,你不是一向吃外食?”

  而且瞧瞧他買的分量之多足以喂飽一支軍隊,他一個人吃上一個月也不見得吃得完。

  “不是一個人。”四張嘴,假日還多一個。

  “什么不是一個人?你不是跑到育幼院當義工吧!”他納悶的說道,對他一身過于休閑的穿著感到難以適應,印象中的舅舅總是西裝筆挺,穿出名牌服飾的品味。

  范丹提笑而不答他這個問題。“你找我有事?”

  沈仲達一瞪,卻顯得無力。“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你知不知道?”

  “我請假了。”他有吩咐祕書轉達,并記下來訪名單向他報告。

  “几乎以校為家的人為什么突然請假?一個訊息也不留的讓人找得人仰馬翻。”而他是其中一人。

  “你們可以打我手機……”他一個失笑,這才發覺自己的黑色手機少了電池,不用說,鐵定是那几個寶貝蛋的杰作。

  難怪他覺得休假這几天特別清靜,沒半通煩人的電話響起,原本他還以為是出自眾人的體恤,想讓他度過一個不受打擾的假期。

  唐家的小姐少爺們實在太胡來了,連他也敢惡作劇,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仲達,什么事找我找得這么急,學校出了事嗎?”他直覺地認為是管理上出了問題。

  “舅,那件性侵案……”

  他一愕,舉起手阻止他說下去。“那件事不是了結了?我告知過二表哥,將會以董事會名義支出一千萬當和解金。”

  和解書已填妥,一式兩份,各在當事人的律師手上。

  “才沒呢,鬧得滿城風雨,二表舅去找上那個女孩,還態度囂張的揍了人家一頓,罵人家賤貨,說要人家一家死絕。”

  “什么?”居然有這種事。

  “更嚴重的事還在后頭,女孩的律師開價要二表舅賠償一億元的名譽損失和醫藥費,還要他跪著爬行校園一圈向女孩道歉。”徹底羞辱逞凶的家長。

  “怎么可能,沒人會照做……”冰喻的條件太嚴苛了,根本是強人所難。

  “他做了。”非常難堪地學狗爬。

  “嗄?!”范丹提驀地睜大眼。

  沈仲達一抹臉,苦笑地說道:“我不曉得女孩的律師用何種方法辦到,前一天還張狂要提告的二表舅一夜之間如喪家犬出現,哭喪著臉自摑雙頰,連連對天說對不起……”’

  這只是一開始的小事,接下來的連鎖反應才更驚人。

  “這件性侵案也傳出風聲,很多學生的家長紛紛提出質疑,認為我們藍天教育學院的教育正在走下坡,讓學子品格敗壞,不少家長正准備替學生辦轉學。”

  畢竟他們肯花大錢便是信任學校的教學方針,一學期動輒百萬學費的貴族學校不是每一個人都進得來,沒點家底養不成一個優秀學生。

  而他們認為花錢要花得值得,藍天的招牌受損,對他們而言就沒有加分的效果。

  沉吟一會兒的范丹提開口道:“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處理。”

  一路聽下來他大概也猜得出是誰“搞鬼”了,除了那名“女孩的律師”外不作第二人想。

  沈仲達又再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對了,雅子小姐來台灣了,她在家里等你。”

  “雅子?”

  乍聽這名字,他竟覺得陌生,從一開始他們就未激蕩出火花,即使許久不見也不會有思念的感覺。

  “舅,你趕快回去啦!不要讓人家一直等你,我媽一直打電話來嘮叨,說你再不結婚,她會直接從加拿大飛回來,押你上禮堂。”他都快被他們煩死了。

  等,有兩種含意,一是時間上的等待,一是情感上的守候,前者讓人心急,或者令人磨心。

  “我……”一時間,他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三十五歲之前,在他規划中本欲在這三年內娶妻生子,以家庭為支柱開啟人生新的里程碑。

  可計划趕不上變化,他愛的那人視愛情為畏途,更無許下承諾的可能性,一個自由慣了的靈魂難以安定,越是逼她,她逃得越快。

  而雅子……他不由得由喉間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千萬句抱歉難彌補她失去的青春,他能給她的注定只有傷害。

  “誰要進禮堂呀!接不接受觀禮?我是不包紅包,但大吃大喝一頓免不了。”

  修長十措涂滿怵目的黑色蔻丹,輕輕地往范丹提肩上搭放,人未至,香氣先到,小鳥依人地將頭往他頸背一靠,彩妝迷人的美麗臉蛋赫然出現。

  “你……你是唐晨陽?!”倒抽了口氣的沈仲達臉色一變,結結巴巴地差點咬到舌頭。

  “嘖!親愛的小仲仲,你真是沒良心呀!才多久沒見你就變心,翻臉無情的離我遠去,讓我為你相思如潮,淚眼洗面,終日茶不思、飯不想地念著你這個小冤家。”心痛呀!郎心如鐵。

  唐晨陽一撩如瀑黑發,多情地朝他一送秋波。

  “你……你在這里干什么,為什么你會……”沈仲達喉頭鎖緊的指指小舅。“和我舅舅在一起?”

  “你說呢!”他咯咯地輕笑,模仿起女人的嬌態維妙維肖,食指輕點花瓣色澤的唇,嗲意十足。

  “我……我……”他要說什么?他們并肩而立的畫面唯美得叫人想哭,他哪說得出口同性戀是件惡心的事,盡管自己也曾愛上過他。

  “小陽,別逗他了,你姑姑要你買的東西都買齊了嗎?”真是的,真把他當成柱子不成。

  迷咒破解,唐晨陽站直身,不滿地嘟起紅唇。“未來姑丈,你真小氣耶!玩一玩都不行。”

  哪有人像他這么苦命,明明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卻不得寵,眾美圍繞撈不到半點好處,反而淪為跑腿的小弟,家里所有雜碎的瑣事全由他一手包辦,比簽了賣身契的長工還不如。

  什么叫是男人就要有擔當,要培養他獨立自主的能力,試問有几個人被一腳踹出家門還能不惱不怒,笑咪咪地接下罩頭的菜籃。

  而他是人妖版的台灣阿信,一群女人都當他是菲佣使喚,連年紀此他小的妹妹都用頤指氣使的口氣叫他要聽話,乖乖地當唐家的看門犬,不認命是活不下去。

  “如果你不想晚上洗地板,一家子的家務做到半夜還做不完的話,你盡管玩無所謂。”范丹提的語氣相當平靜,看不出一絲波動。

  “嗚!惡魔,就會奴役我,我是可憐的灰姑娘……”他捉不到手帕咬,干脆咬起某人的手臂。

  “啊!痛……”他干么咬他?

  相對沈仲達吃痛而發皺的五官,唐晨陽則是假意委屈的拭淚。

  “小仲仲,你舅舅欺負我,你要幫我出氣。”他太“柔弱”了,難以抵抗惡勢力。

  “我……”他怎么幫他出氣,那是他舅舅吶!“咦?等等,不對,你剛才喊他未來姑丈?”

  是他聽錯了吧!舅舅有雅子小姐了,怎么可能花心搞劈腿,以他的為人做不出這樣卑劣的事。

  “是呀!未來姑丈,你有什么意見?”唐晨陽手一叉腰,做出潑婦罵街的姿態。

  他一吶,不敢大聲的說道:“可是舅有論及婚嫁的女友了,他……”

  “什么,他背著我姑姑玩三人行?!”好大的狗膽,姓范的沒被椰子殼K過是吧!

  唐晨陽一轉身,嬌態全失的橫著眉,眼中閃著兩簇火苗,他一手勾著范丹提肩頭,非常“無力地”用捏碎骨頭的力道按壓他的肩骨。

  “未來姑丈,我‘現在’很尊敬你,你是我的偶像,雖然我的姑姑很不肖,又是個人見人怕的惡女,可是誰敢讓她傷心,我唐小羊的咩咩神功就會讓他粉身碎骨。”他示范地捏了一下。

  開玩笑,他唐家的人豈可隨便欺負,身為唐家的男人,他當然有責任肩負起一家容易受傷的女人。

  范丹提苦笑著。“希望我能繼續當你的偶像,我對冰喻是認真的。”

  “所以……”他扯起臉皮,要笑不笑。

  “所以你可以放開我,我十分明白你對我的敬意有多深。”看來他真進了虎穴,連看起來最無害的老三都深藏不露,五指一加壓竟連練過拳擊的他都承受不住。

  一身“老”骨頭該好好保養了,面對小輩的挑釁,他真的有歲月催人老的感覺,不出几年這小子會跟他姑姑一樣蠻橫。

  “你最好上道一點,不然……咦,小冬?”他的威脅說到一半,突地視線拉到不遠處的小人影身上。

  范丹提順著他的眼看去,有些疑惑的問道:“你也認識他?”

  那天早晨,一老一小推著推車的背影仍叫他難忘,他們知足的笑臉讓他紅了眼眶。

  “他是……”唐晨陽抿緊了下唇,神色復雜地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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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麗堂皇的五星級大飯店里,布置典雅的西式餐廳中正供應著無限量的下午茶餐點,但其中一桌的兩名客人卻只是對坐著,面前各擺著一杯咖啡和果汁,無人動用。

  “你說……你要跟我分手?!”不敢置信的千鳥雅子艱澀的從嘴里吐出這句話。

  范丹提面露歉意的看著她,“我知道是我的錯,但我希望長痛不如短痛。”

  “為什么?”

  他不閃避她氣憤又痛苦的目光,篤定的開口,“我不想說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愛上別的女人。”一輩子的真愛。

  她自憐的苦澀自嘲,“你連說謊騙我讓我好過一點都不愿意……那女人是誰?”

  他搖搖頭,“知道是誰對你而言并無好處,我們能好聚好散嗎?”

  “好聚好散?哼,一年多的感情就這樣說結束就能結束嗎?”

  他愧疚的道:“對不起。”

  付出的感情到頭來只換來這一句?!完全無法接受的千鳥雅子憤怒地手握成拳,不住大口深呼吸,維持表面完美的儀態。

  出身花道世家的她擁有悠久的家族歷史,世代以花藝享譽全國,在這講究男女平等的年代,她仍保有傳統美德,以男人為尊,不逾越本分。

  她深愛著范丹提,第一眼便為他傾心,以他的喜好為喜好,以他的興趣為興趣,將他視為這一生最終的選擇,充實內在跟隨他的腳步,成為不辱及他名望的賢良女性。

  知道他不喜歡過于纏膩的感情,所以她收起巴不得天天相守的渴望,忍受分隔兩地的別離之苦,專注在花藝上的修為,熬過日復一日的期盼。

  她也收起剛愎自私的本性,在情人面前表現最標准的小女人,心中總盼望著能早日嫁入范家門,誰知這一切忍耐都白費了。

  “別跟我說對不起!這不是我要的結果。”她咬牙切齒的說,心中充滿對那個不知名的第三者的怨恨。

  范丹提嚇了一跳,他從未看過她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我只能跟你說對不起,我不想害了你,沒有愛情的婚姻不會讓你幸福。”

  下一刻,眼角算計眸光一閃的千鳥雅子突然啜泣起來,“你不能這樣對待我,你這么做……是劈腿,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還有對大姊她你又如何能交代……”

  眼淚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別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我們都能快樂。”而強扭的瓜不會甜。

  他嘆了一口氣,也努力對抗心里的罪惡感。以前他認為一個負責的男人必對感情忠誠,現在他依然這么認為,對真愛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他很抱歉雅子不是那個對的人,原以為可以這樣和她度過平凡的一生,現在回想起來若真的那么做,他一定會后悔終生。

  “我到底做錯什么事?還是有哪里不好,你告訴我,我一定改……”

  “你很好,但我直到遇到了她,才知道你的好不是我需要的。”他再嘆了一口氣,語調放柔的說:“雅子,當初我們要交往時就說好了,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相處的模式,你可以離開,我們并沒有永遠的承諾。”

  “但是在我心里我是以‘結婚’為前提來看待這段感情的。”她特別強調這兩個字。

  “我真的很抱歉耽誤了你的青春,但我真的更不能耽誤你的后半輩子,除了繼續跟你再走下去,我什么條件都可以答應你。”

  交往以來,他們之間總是淡淡的,最親密的接觸也僅止于淺吻,以現在社會開放的風氣,應該無損于她的名節。

  但這不是讓他脫罪的借口,他若想安心,最好的辦法是看到她也能有個幸福快樂的歸宿。

  此際盡管會承受無數罵名,他想那也是他應得的,他會面對這一切。

  “你以為這么說就是負責嗎?”她收起淚眼,冷聲說。眼淚沒法令他心軟回頭,她也不想再哭下去毀了自己精心描繪的彩妝。

  “你是一個好女人,是我們沒緣分。”

  “而你是一個自私的男人。”千鳥雅子控訴道,站起身准備離去,她驕傲的宣告,“我一定會讓你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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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結果不是如范丹提所希望的圓滿,不過也算是和千鳥雅子說清楚了,就盼她早日走出情傷的陰霾,尋覓到真正屬于她的春天。

  心情一松的他偕美出游,徜徉在大自然的美景之中,青山為伴,綠水長流,放眼望去是無邊綠野,多少煩躁隨之散去,盡得清心。

  “我又見到小冬那孩子了。”很乖巧,幫行動不便的奶奶做資源回收。

  “喔。”唐冰喻雖不解他為何提到拾荒的男孩,但語氣也不甚熱絡,當是他無意提起的一句話。

  “聽說他的父親是撞死你兄嫂的肇事者。”他低眸一視,仔細地盯著她面部表情。

  身一僵,她緩緩地側過頭注視那雙深幽潭瞳。“誰告訴你的?”

  知道這件事的人并不多,她無意勾起昔日的傷痛。

  他搖頭。“誰告訴我的并不重要,以你有仇必報的個性,你怎么會放過他們呢?”

  范丹提不懂性情剛烈的她為何會暗助老少,不只關切他們的生活起居,還暗中以無名氏身分加以資助,藉由清寒獎學金名義幫他們度過一次又一次的困境。

  當他從唐家老三口中得知此事時,著實驚訝不已,一個集任性、狂妄、蠻橫于一身的人怎會有無私的舉動,默默地付出而不張揚,不求任何回報。

  她又再一次顛覆他的想象,總以為他已經夠了解她了,冷不防又冒出她完全出人意料外的面貌,讓他忙著吸收她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慢慢消化千變個性所帶來的沖擊。

  她像一本書,懸疑刺激,時時出現令人屏息以待的情節,高潮迭起,精彩萬分,引人入勝的一翻再翻,沒看到結局不舍得放手。

  而他是愛書的人,對這本書著迷了,他細細品味,不急著翻到最后一頁,字里行間的溫柔和濃情是他極欲探索的祕密,她在書里隱藏自己,不讓別人找到。

  “我高興,怎樣。”她不馴的揚起唇,眼神傲慢。

  “不,應該不只這樣,我發現……”他故意吊胃口的頓了一下,樂見她緊張的追問。

  “發現什么?”唐冰喻惡狠狠地逼問,揪著他的衣領鼻對鼻、眼觀眼。

  “喻,你很不安。”他笑著啄吻香唇,眼底含著縱容的愛意。

  她眸光閃了閃。“少喊得親密,你到底知曉多少?”

  “不多,但……”

  “但?”她一顆心被他吊得十丈高,浮在半空中。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你沒我想象中的壞。”其實她的心和她的容貌一樣美麗。

  不習慣受人贊揚的她松開手,別扭地側過頭。“哼!要你多事,我只是懶得計較而已。”

  “是嗎?”他的笑含著某種深意,讓她渾身不自在地脫口一出,“不然你要我怎么做?殺了急著送難產妻子到醫院急救的丈夫,還是讓剛沒了母親和妹妹的小孩也失去父親?”這樣做又有什么意義?!

  一開始她的確心存報復,懷著恨意想要他們一家陪葬,在她的心中只有親人最重要,其他的人都該死,血祭亡魂理所當然。

  可是當她看到白幡飛動的靈堂,一張相片和牌位,這對年輕的母女本來有機會活下來,卻因為來不及送醫而枉送性命,一尸兩命。

  她無法漠視堂下嚎啕大哭的三名稚兒,即使他們還不清楚死亡的真正意思,淚流滿面的哭喊著要媽媽,喪親的她感同身受,忍不住鼻酸。

  雖然她沒親手摧毀一個家庭,但三年后被吊銷執照的肇事者在同一路段與逆向行駛的貨柜車對撞,當場彈出車外,車毀人亡。

  “喻,我有沒有說過你很可愛。”她若生在古代,必是仗劍執言的俠女。

  她一怔,面上蒙了一層淡淡紅暈。“你在胡說什么,我哪里可愛了,你少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想看我出糗。”

  范丹提伸出雙臂,將忸怩不從的身子擁入懷中。“你真的很可愛,像一位為善不欲人知的小女孩,怕人家曉得你凶巴巴的臉孔下有一顆非常柔軟的心。”

  “什么小女孩,你想承認自己有戀童症嗎?”他在她體內沖刺時可沒想過要溫柔,如惡狼般狂野地啃食她一身凝玉細肌。

  “雖然你不愿意承認……”長指一點,指向她隆起的左胸。“這里有你的心,以及我愛你的証據。”

  他的心交給她,融入那顆跳動的紅心,兩心結同心,跳躍在她心窩的位置。

  “范丹提,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不要愛上她,不要愛上她,不要愛上她……

  唐冰喻憤怒的大吼聲凍結不了他飛揚的笑臉,他第一次以男人的力量鉗制她,強而有力的臂膀有如鐵鑄的鋼條,壓住她瘋了似的捶打踢咬。

  他必須慚愧地說,他是以意志力對抗她的頑強,以一個女人的力氣來說,她絕不遜于三名成年男子,甚至更為強大,他得使盡全力才能略微壓制。

  “游戲是由你開始的,沒走到最后一步誰也不許抽身,是你先來招惹我的,你要有承擔風險的勇氣。”對她,他誓在必得。

  是她喚醒了沉睡的雄獅,讓他狂猛地只想掠奪。

  “你……你捉痛我了。”她眼中流露出一絲脆弱,卻很快地被浮起的傲氣給蓋過。

  范丹提語調放柔,輕聲說道:“在我面前不用偽裝自己,我只是愛你的男人,不是住在你心底的惡魔,我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會傷害你。”

  任性地一撇頭,她冷冷地揚聲,“死亡就是最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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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是最大的傷害,沒人阻止得了,也無從遏止,它是最可怕的分離,沒有重聚的一天,將人的心狠狠撕扯兩半,再無痊愈的能力。

  “小心!”

  “喻——”

  范丹提的一聲驚呼卻來不及阻止悲劇的發生,一輛偏離馬路的轎車忽往他們這邊沖來,扶疏花草壓根無法擋住它的沖勢,反被輾成一地春泥,反應極快的唐冰喻下意識的使出吃奶力氣,推開緊摟住她的男人,然而自己可就沒這么好運,讓那輛車正面撞上——

  她輕盈的身子被撞飛出去,那道拋物線在陽光閃耀下似成了永恆,他胸口一窒不敢相信那猶如破布娃娃似的身影是她,在這強大力道撞擊之下還有命活嗎?

  肇事的車子撞了人之后連停下來查看都沒有,車頭一轉又駛回正路,加速離去。范丹提看了車尾一眼,沒有車牌明顯是預謀犯案。

  顧不得去追凶手了,他心急如焚的奔跑上前,小心翼翼的摟托起看來情況不太樂觀的她。

  唐冰喻已失去意識,猛烈沖撞造成她全身多處傷口,血跡斑斑,看來觸目驚心,他覺得自己全身也跟著痛起來,眼眶泛熱。

  “喻,喻……我馬上送你到醫院……我馬上去……”

  他抱起她,往大馬路上沖去,他們是騎著唐冰喻的重型機車出來兜風,這里距離最近的醫院有段距離,若等救護車來恐怕來不及。

  雖然是假日但來往附近的人車并不多,這時恰巧有一輛火紅法拉利跑車上山來,愜意吹著口哨的車主才剛和小馬子下了車,轉身就看到范丹提氣急敗壞的抱著一個血淋淋的女人。

  “拜托你,救救她……”

  差點沒被嚇死的男人又瞥了唐冰喻一眼,一臉厭惡的拒絕,“我車才新買的耶,這女人一進去我百萬內裝就毀了……喂,你怎么搶我車鑰匙……啊!別打別打了,我車子給你就是了……”

  范丹提小心的將人放進副駕駛座,將座位放平,隨即鑽入駕駛座油門一踩,車身如同燃燒的箭飛快地竄了出去。

  果然是名車,他一路飆到近乎時速兩百公里,來到市區遇到車多的路況還干脆開上人行道,嚇壞一干路人,警車上蜂鳴器大響的追著他,卻在下一個路口拐個彎之后被狠狠甩掉。

  跑車直接駛向最近一家醫院的急診室,差點撞壞其出入的玻璃門,他慌急的下了車,口中不斷呼叫著,“醫生、護士呢?這該死的醫院到底還有沒有人?”

  唐冰喻終于被送進手朮房,他坐在外頭長廊的椅上,渾身包括雙手都是她的鮮血,他沒心思去打理自己,就這么一身狼狽的雙手交握,向上天祈求她平安無事。

  意外來得如此迅急,他被嚇壞了,他沒想過自己可能會有失去她的一天,如今那份恐懼如此真實的籠罩住他,他覺得自己也快死了。

  沒讓他等候多久——雖然對范丹提而言是度秒如年,手朮室的門打開,一名醫生走出。

  “這位先生你可以放心了,經過仔細檢查,傷患只是受到一些外傷和輕微腦震蕩,只要等她醒過來就沒事了。”

  當醫生說出“沒事”兩字時,他情不自禁的感到一股濕意涌上,感謝上蒼、感謝醫生!

  激動的他甚至忘情的上前擁抱醫生,把那名年輕的醫生嚇得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唐冰喻緩緩的讓護士推了出來,移往普通病房,因為移動的關系吵醒了她,她還不太能意識到自己身處何處,目光迷茫的看著眼前不遠處抱在一起的兩個男人。

  眨眨眼,她困惑的又閉上,全身很痛,頭好暈,她還是再睡一下好了。

  再睜開眼時,入目是一片的白,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唐冰喻想起身,卻發現自己全身這兒痛、那兒酸的。

  她轉頭四顧,打量起周遭,這里應該是間單人病房,她按下喚人鈴,一名護士推門而入。

  “你醒啦?太好了,我去請醫生過來……”

  “等一下,我……我想請問我怎么會在這里?”她只記得自己一大早。莫名其妙被范丹提拖到郊外,兩人正說著話時卻突然沖出一輛車,她一急把他推開,然后……然后就什么也記不清了。

  范丹提呢?他還好吧?

  “你出車禍啦,是一位范先生送你過來的,嘖,說到這個范先生現在可是我們醫院上下最火熱的八卦話題呢,聽說他搶了別人的跑車,飛車送你來醫院,時速飆到兩百公里,被警察循線查到醫院,剛才才被帶到警局去呢!”

  什么?!那個十分遵守交通規則的馬路模范生也會飆車,他也被撞到腦子嗎?

  想起今兒個他們騎著她的重機出來兜風時,他時速一直維持著道路最高限速五十公里,慢吞吞如龜爬的車速讓她覺得實在有夠委屈她這輛曾叱咤;日本秋名山的極速重機,沒想到他竟也有飆到兩百公里的一天。

  等等,護士剛剛說,他被帶到警局去了?為什么?就算是超速也是開開罰單就好,犯不著還得上警局一趟吧。

  不行,她得去看看。

  勉強下了床,她的動作引得一旁的護士連連驚呼。

  “唐小姐,你要上哪……喂,醫生還沒說你可以出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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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是我的錯,但我的女朋友被車撞了,我實在是沒辦法才會搶這位先生的車子。”

  警局里,范丹提已把整件事反復說了几遍,也跟那位法拉利的車主道過歉談好民事賠償的條件了,他再一次跟負責偵辦的警察致歉,對自己造成社會秩序的“動蕩不安”感到很抱歉。

  負責做筆錄的警察搖搖頭,大表不可思議,“聽說你還是為人師表的教育家,怎么會做出這種事呢?”

  范丹提聞言臉一紅,“我知道我是做錯事,雖然我是情有所由。警察先生,我可以辦交保嗎?我急著想回去看我女朋友,不知道她現在醒了沒,全身痛不痛……”

  警察調侃他道:“看來我們是抓了一個情聖回來呢!”

  另一個警察插話,“可是強盜是公訴罪,能不能保釋得看檢察官啦!”

  “那怎么辦?”范丹提急了,他在意的不是自身的名譽是否毀損,也非人身自由受到威脅,而是不能親自去探望心上人的安危,他十分擔心唐冰喻的狀況會不如醫生所宣稱的樂觀,又惡化下去。

  “能怎么辦,趕快打電話叫你的律師來呀!”

  “我的律師……”他想起學校聘請的律師,在處理完性侵案的后續事宜后,好像也休假去了。

  “他的律師就是我!”

  忽地,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范丹提又驚又喜的轉頭過去,“喻!你怎么來了?”

  “我不來行嗎?免得有人被抓進牢里蹲都還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沖過去一把抱住她,卻又怕弄痛她的放輕力道,像呵護珍寶似的避開她的傷口。“你沒事了嗎?為什么不待在醫院呢?你的頭有沒有事?醫生說你有輕微腦震蕩……”

  “停!”唐冰喻舉起手制止他喋喋不休的關懷之語,“你好啰;唆,害我頭都痛起來了。”

  “啊,那我們現在去醫院……”

  話再次被打斷。“先處理好你的事再說。”

  弄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后,她笑睨著十分羞慚坐在一旁的范丹提。“看來人真的不能做壞事,一步錯,步步錯。”

  他半委屈半撒嬌的說:“還不是近墨者黑。”意思是都是她這匹黑羊帶壞的。

  瞧著唐冰喻處理事情來條理分明的樣子,他這才真正放下心來,思緒這才有空去思考一些更重要的事,比如——

  肇事者是誰。

  “咳咳,各位,在移送地檢署之前,我還有件事要做,我要——”

  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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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

  處理完范丹提的交保事宜夜都深了,在唐冰喻堅持下她不回醫院,只想趕快貼上床休息,哪知一進家門就有個多年不見的不速之客等著她,帶著人來的沈仲達尷尬的笑了几聲連忙躲到樓中樓去,和唐家侄兒們探頭探腦的一起看戲。

  十九歲的唐冰喻將眼淚往肚里藏,她沒有哭的權利,在豺狼環伺的環境中,懦弱的淚會引來更多凶殘的野獸,她必須比以往更堅強,以冷酷的姿態傲立狼群,殘殺它們,即使因此留下冷血的惡名。

  二十七歲的她已不知淚水為何,她太強悍了,生活的歷練琢磨她鑽石一般的光彩,她以野草似的頑強生命力對抗命運。

  但是當她見到那個與過去有所牽連的人,修補過的心再度龜裂,她從沒想過深埋地底的陰影會再一次找上她,想逃的念頭油然而起。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而那雙發紅的眼中含著濃濃的恨意和欲置之死地的怨懟,死靈的網編織成的天幕由空中罩下,冰冷得讓人無從逃脫。

  “驚訝嗎?或許……這就叫做冤家路窄吧。”世界真是小呀!繞來繞去還能兜在一塊。

  千鳥雅子嫉妒不已的看著緊緊相偎的兩人。

  “你居然還有臉活著,像你這樣的女人早該被夜叉撕成碎片,浸泡在地獄的熔漿之中。”遭受烈火焚身,日日夜夜不得安寧。

  “喔!那還真是抱歉了,老天特別偏寵我,這些年我吃好睡好,還有份收入頗丰的職業,過著如魚得水的快活日子。”像要氣死人似,唐冰喻又故作惋惜的說了一句,“連男人運也好得叫人嫉妒。”

  集眾多好運于一身的天之驕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的世界掌握在手中,隨心所欲地做一只飛翔的野雁。

  “你這惡女未免太張狂了,你……你就那么不知羞恥四處勾搭男人,連一個也不肯放過。”為什么相隔千里,她還會遇上她?

  唐冰喻笑得邪異地勾住身邊的男子。“你指的是這一個吧!瞧我真是不小心,老讓別人的男人愛上我。”

  “你……”

  氣得不輕的千鳥雅子漲紅臉,她努力要維持端雅形象,即使她藏不住驟變的陰黯神色,雙掌捉緊裙身表現容忍的風度。

  她認為自己贏了,同時也是輸了。

  八年前的奪愛事件又再次重演,她所愛的男人又愛上同一個女人,所以她輸了,輸給她永遠不承認被她打敗的女人。

  但是她也贏了,若是她的男友知道惡女的過去,那么他絕不可能再愛她,重新回到她身邊,將她視若珍寶地捧在手心呵護。

  惡名在外的唐冰喻絕非男人擇妻的良緣,到終來她定是贏家,沒人會愿意娶生性放浪的女子為妻。看著她全身包扎不一的傷口,千鳥雅子嘴角不自覺浮起一抹佞笑。

  今天這起車禍事件就是她指使人去做的,意在教訓而非取人性命,只可惜沒讓唐冰喻斷條胳臂折條腿的,哼,若她再敢纏著她的男人,下回她就要人潑她硫酸,看毀容的女人怎么跟自己搶男人!

  “你們認識?”而且似結怨甚深。

  夾在兩女之間的范丹提一點也不意外有人向心愛的女人尋仇,她那張狂的惡女樣得罪人是家常便飯,可是他無法理解她的惡竟無國界,居然連身為日本人的雅子都對她懷有恨意,似乎兩人之間有著相當復雜的糾葛,由來已久。

  “是認識,她……”剛好是我初戀男友前女友的妹妹,愛著自己姊姊的男朋友。

  唐冰喻還沒來得及說完,一陣搶白的千鳥雅子先一步否認相識的事實。

  “我不認識這么邪惡的人,她留在世上只會是個禍害,丹提哥,你不要被她的外表所惑,她是名副其實的蛇蠍女,心腸之惡毒無人能及。”她羞與為伍。

  不認識卻能說得如此貼切?他暗嘆。“她的確不是好女人。”

  因他這句話,她的神色明顯放松了許多。

  “她任性,驕縱,刁鑽,無理取鬧,性情乖張又孤傲,不把自己以外的人看在眼里,當自己是夜的女王,要把世界搞得烏煙瘴氣,混亂不堪。”

  唐冰喻聽了不怒反笑,眉越揚越高,當是最動人的贊美詞。

  而本該開心的千鳥雅子卻眉頭越顰越緊,明明是貶低的言語,她反而聽得心驚,因為她看到他眼中的柔情與包容。

  “雅子,我以為那天我已經跟你說得夠清楚了,你怎么……”還找上門來。

  “丹提哥,我還愛著你,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受這惡女的迷惑,你要看清楚什么才是你最正確的選擇。”

  千鳥雅子不動聲色的將素白柔荑往他手腕一搭,看似輕輕一放,卻立即死握住,企圖將他帶離惡女身邊,她不讓對方有一絲機會奪走她的男人。

  當年她和姊姊愛上同一個男人,兩人白熱化的競爭著,最后姊姊勝出,她雖不甘也只能在一旁伺機而動,想制造他們之間的裂痕再搶過來。

  誰知鷸蚌相爭,卻讓唐冰喻這個漁翁得利,而她們所愛的男人最后也沒能留住。

  “雅子,我不能跟你走。”范丹提將手輕輕一覆,在她以為是憐愛的表示之時卻撥開她的手。“我愛上她,愛上滿身邪惡的冰喻,對不起。”

  “不,不可以,我不接受,你怎么能愛上她。”他是她的,她第二個用盡心機想擁有的男人。

  “我真的很抱歉,耽誤了你這一年多來的青春,但是我們真的不適合,分手吧!”他希望雅子能盡快接受這件事,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她自己好。

  但他實在太不了解女人了,他一說出抱歉后,千鳥雅子平靜的面容裂開一條細縫,再聽到那句“分手吧!”她整個情緒為之崩潰,悲憤填膺。

  “我不分手!我愿意等你回頭,不管多久,我會一直等下去。”她會得到他,不計一切代價。

  “雅子……”他嘆口氣,卻也不忍苛責她,畢竟錯的人是他,是他傷了她的心。

  “她絕對不適合你,你玩玩無所謂,不要當真,我才是你能相守一生的對象,你是聰明人,自有取舍。”相當的家世是他必須選擇對象的原則,他的家庭不可能容得下放浪形骸的女人。

  “該說的那天我都講了,你要什么補償我都會做到,唯獨感情我沒有辦法,它只聽從心的指示。雅子,你一向都是理智的人,從不感情用事的。”這是當初他最欣賞她的優點。

  “那是你的以為,我順著你是因為我愛你,不想成為你所厭惡的女人。”所以她忍受他的漠視和輕忽,只求有一天能名正言順的守在他身邊。

  “嘖!雅子,要有風度,輸要輸得光榮點,別讓自己難看,要是一身狼狽滾回日本就太糟糕了。”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喻,你少說兩句。”惡性不改,落井下石。

  唐冰喻斜睨了他一眼,將身體放軟斜倚他胸前。“誰叫我生性老實呢!凡事實話實說,不愛就是不愛嘛!她愛裝什么大家閨秀,她跟我搶男人搶得贏嗎?”

  太不自量力了。

  “你……”他頭大的苦笑,對她興風作浪的惡行感到無力。

  “小鳥雅子,你就認命吧!最近的一班飛往日本的班機下午三點起飛,我不去送你了,祝你一路順風。”她嬌笑地揚揚手,看似和對方交情多好一般。

  秀容微獰,眸中射出駭人的銳光。“我姓千鳥,不是小鳥,還有你為什么要跟我爭,你根本配不上丹提哥,以你的出身只會辱沒他的家風。”

  “呵呵……純情的櫻花妹,我有說我要嫁給他嗎?你喲,就是這點不好,容易認真,玩具是有保存期限的,在我玩膩前你不能撿,這叫游戲規則。”她是自私的玩家,不容他人侵犯她的領空。

  “冰喻——”范丹提語氣一低,主動地摟住她的腰,略微施力地警告她別玩火。

  沒有人愿意被當成玩具,變質的游戲不再單純,他們之間有的不是虛情假意。

  “冰姬,你忘了千旭哥了嗎?”千鳥雅子利箭一射,射向惡女心窩。

  “千旭……”她臉色倏地一變,變得蒼白。

  那個久違的名字勾出唐冰喻心底的痛,她身形微晃了一下,像站不住腳的酒鬼緊捉身側的男子,將他的手臂抓出一條見紅的血痕。

  除了范丹提外,沒人知道她的身體在顫抖,全身似被抽光血液,雪白透明的肌膚竟冰得沒有溫度,冷意直竄他手心。

  他不解,卻也心疼,雙手緊緊地擁抱她,希望藉由自己的體溫溫暖她,驅走她一身冷意。

  此刻的她是脆弱的,卻頑固得不讓人發現,她靠著愛她的男人給予的溫度而傲立,面上揚起一抹邪異又妖魅的微笑。

  “雅子,你是輸家,永遠的輸家,你想擊倒我還得多加把勁,我會放點水讓你追上來,你可別輸得沒臉回家喊媽,哈哈哈……”

  聽著她放肆的大笑聲,范丹提卻將她抱得更緊,他心痛得無以復加,默默地以愛關心她,她臉上在笑著,他聽見的卻是她痛不欲生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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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旭,你愛我嗎?”年輕的女孩仰起美麗的臉龐,陽光灑在她臉上,看起來像是帶來希望的天使。

  “是的,我愛你,很愛很愛。”

  “那你會愛我多久?”不能免俗地,她問出每個初陷情網的女孩都會問的一句話。

  有著俊美長相的男人輕撫著女孩的臉,愛寵的一吻,“很久很久,久到你我都變成老頭子、老太婆,一頭白發的走向人生盡頭。”

  “真的?”他有那么愛她?

  “真的。”

  女孩蠻橫地咬了他手臂一下。“不許再跟那個笨笨的櫻花妹見面,我討厭她。”

  “她叫櫻子……”他話還沒說完,腹部挨上重重的一肘。

  “管他櫻花還是菜花,你要聽我的,我不要見到那張蠢斃的嘴臉。”只會哭,不停地落淚,以為眼淚就能挽回男人的心。

  愚蠢。

  “好。”他愛她愛到放縱的地步,不論她說什么、做什么都順著她,“我谷千旭愿愛你直到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阿旭……”

  昔日的濃情蜜意回到夢中,卻在轉瞬間變成可怕的惡夢,飛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溫熱的液體不斷地溫濕她雙手。

  什么天長地久,什么山盟海誓,全都是屁話,一個死亡就能輕易地摧毀,什么也沒留下,只有令人發狂的椎心刺骨。

  從那除戀的情人死后,她再也不相信愛情了,男人全是滿口謊言的豬,盡管口中誓言旦旦的保証,但到頭來還是讓她一個人,被孤零零的遺棄在這個世界。

  不了,不了,不要再愛了,她為什么要受這種痛苦,只要不付出,心就不會有缺口,也就不怕再被傷害。

  愛得深,恨得也深,這是唐冰喻的愛情觀,她用生命去愛一個人,也用生命去恨她所愛的人,愛情讓她的心千穿百孔,狼藉蒼老,她怎敢再愛?

  “怎么了,你睡得不安穩?”

  一只手從她身后一摟,將雙手捂面的女子擁入懷中,小心不碰觸到她車禍的傷口,以體熱溫暖她。

  她靜靜依偎在他懷中,極力想忽略心中那乍起的安心感受。

  不該眷戀的,緣起緣滅半點不由人,她不許自己的心再受一次傷。

  “喻,謝謝你,但請你下次別再這么做了好嗎?”

  “嗯?”她回過神來,卻不解范丹提在說什么。

  “我寧愿自己死去一百遍,也不想看到你受傷。”救了他卻傷了自己,這不是他想看見的。

  唐冰喻聞言渾身一僵,過去的惡夢仿佛在眼前上演,自己所在意的人從這世上徹底消失,再也見不著摸不到,只能盼著魂魄夜夜入夢來。

  “你為什么不問?”悶悶的聲音由胸腔發出,像是幼獸的嗚咽。

  “問什么?”范丹提只關心她裸露在外的肩背是否受寒,拉起薄毯將她輕柔蓋住。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她几乎要恨起他,恨他的溫柔。

  他笑了笑,語氣疼寵的說道:“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你為什么不逼我,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為了我還拋棄遠從日本來的痴情櫻花妹。”他怎么可以這么冷靜,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

  “愛你不該成為借口,逼你就會開口說嗎?”她不能逼,也逼不得。

  唐冰喻靜靜地看著他雙眼,好一會兒才含恨的說道:“不會。”

  誰都不許撕開她的傷口,她寧可讓它化膿生虫,潰爛成一堆腐肉。

  “好,那我不問。”她壓抑太久,連她也忘了自己有良善的一面。

  “你怎能不問,你說愛我是說假的呀!存心開我玩笑是不是。”他不問,她更恨,男人滿口的情話只為得到女人的身體。

  “因為我不想再讓你痛一回,我愛你。”他憐惜地撫摸烏黑發絲,幽幽地揚起一抹几乎不可聞的嘆息。

  愛她呀!所以什么也不能問,那是屬于她自己的傷痛,他若硬生生地去挖出,她不只會更痛,還會恨他讓她又痛了一回。

  “你……”她咬著下唇,不讓淚水奪眶而出。“你該問的,你為什么不問,你問呀!問呀!你不是最愛說教,一天到晚嘮叨這嘮叨那的令人心煩,你偽君子呀!到了這節骨眼居然不問,你很清高嗎?看不起我們這種視愛情為游戲的人是吧!你憑什么說愛我……”

  千鳥雅子的出現讓唐冰喻極欲埋葬的過去又被揭開,一幕幕已逝的畫面如成群的香魚,不顧一切跳出水面游向她,擠壓著胸腔只剩一口氧氣,逼得她几乎喘不過氣。

  她想發泄,她想咆哮,她想抓著發赤足狂奔,她想向天嘶吼出滿腔的憤怒,任由豆大雨滴打在身上,打出一身傷痕也無所謂。

  可是她什么也沒做,一如往常地將痛楚往心里藏,她不相信永恆,也不依靠別人,既然老天決定剝奪她的快樂,她更要大聲地笑給天看,她要讓天上的神祇瞧見她強韌的生命力,它們無法打倒她。

  “你太激動了,冰喻——”

  啪地一聲,范丹提側向一邊的臉頰為之紅腫,多出深紅的五指掌印。

  “罵我呀!我是天生惡女,只要我高興,不在乎誰會受到傷害,我低賤無恥,下流骯臟,男人一個要過一個,我不愛他們,只玩弄他們,包括你在內,我喜歡看到你們痛苦,你罵呀!孬種,別裝啞巴,狠狠地罵我一頓,把我罵得體無完膚、狗血淋頭……”

  她不該氣他、惱他,可是他越是顯得冷靜她就越生氣,不自覺的就想折磨他,粉碎他的冷靜,拳頭直落地想逼他變臉,好成功逼走他,証明男人是謊話連篇的豬,他們的愛比一粒塵土還不如。

  但他不還手,默默地忍受她的無理,表情更加平靜,沉靜的黑瞳只是看著她,看著她,看進她悲愴不已的靈魂。

  那是一個受傷的小女孩,困在自己的城堡里走不出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百摧不倒的女王,固守領地昂首傲視,不讓江山頹敗。

  “范丹提,你沒用,我打你你不痛嗎……哼!我看你根本不是男人,我不要你了,你走!你走,走得越遠越好,我不要你了,你滾出去,不要讓我看見你,你讓我生膩,我不要你……”

  當第三次“我不要你”由她口中說出,范丹提舉起右手,狠狠地往她左頰揮去,力道之大連他的虎口都微微顫抖,麻得沒有任何感覺。

  “你說完了嗎?”他的聲音中沒有一絲責備,平靜的像問她吃飯了沒。

  “你……你打我?”撫著發疼的面頰,她怔愕地不敢相信他會動手。

  “我愛你。”

  她不看他,賭氣地撇過頭,驕傲地不肯聽他解釋。

  “我愛你,不管你是怎么樣的女孩,愛了就是愛了,我沒有選擇的余地,請容許我愛你。”他說得不疾不徐,輕緩卻有力。

  “哼!”她還是不看他,孩子氣地用雙手捂耳。

  瞧她那舉動,范丹提失笑地開口,他相信她是聽得見的。“你說得沒錯,我是個沒用的男人,無法分擔你肩上的壓力,做不到讓你全心全意的信賴我,在此,我向你道歉,我不是個滿分的情人。”

  唐冰喻的頭一低,眼眶泛著酸澀,她捂耳的手漸漸松開,滑落雙腮輕托著,忍著不讓淚水滾出雙眸。

  他忽地起身,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她。

  “這是什么?”她不解他的舉動。

  “我們的愛情合約。”

  她翻開一看,范丹提清秀蒼勁的字跡展現眼前,一字一句展現出他對她的珍惜。

  “這是你這次車禍時,我等在手朮室外想到的,我好害怕,怕你就這么丟下我走了,但是我更怕一件事——”

  許是看到她再也忍不住的淚扑簌簌的流下,又或許是接下來要講的事令他想到就不舍,他也紅了眼眶。

  “我怕讓你面對這一切。”

  聽到這句話的唐冰喻再也忍不住心中澎湃的情感,嗚咽的哭得像個孩子。

  他清清喉嚨,拿過她手上的合約,輕輕的念了出來,“第一條,我,范丹提誓言愛唐冰喻一生一世,即日起向丰泰保險投保十億元,受益人為唐冰喻小姐。”

  “第二條,如果我發生不幸,離開人世,唐冰喻小姐有權利也有義務去追尋下一個幸福,我保証做鬼也會笑。第三條……”

  “……最后一條,我會努力讓上述情況不存在,我會努力比唐冰喻小姐晚一步死去,因為……”

  他放下合約,深情而不舍的看著她,為她拭去頰上的淚痕,“因為我會舍不得你為我哭。”

  “你……你……”她心中的高塔徹底的崩垮了,眼前的男人修補好她破碎了多年的心,不讓對死亡的恐懼再鑽入心底來。

  “別哭了,噓,吾愛,別哭了,我希望在我活著的每一天都能讓你開心,不論是嘮叨的還是愛說教的我,你得學著習慣,未來的日子得忍受我的存在,我不放手,絕不放手,你是我的,我死也不放開——”

  “不許說死——”她突地大吼,用手捂住他的嘴。

  他一笑,將她的手反握在掌中。“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這個惡女是個愛哭鬼呢,算了算了,哭一哭也好,你就盡情的哭吧,我的小女孩,我會在一旁守護你,不讓別人聽見你的哭聲。”

  “你……可惡,可惡,我才不會哭,不哭的,我不哭……”唐冰喻本來想推他,但抽痛的臉頰令她抬眸看了一眼他臉上的紅腫,頓時握緊的拳頭松開了,搭放在他肩上,垂首抵著寬厚胸膛輕輕啜泣。

  “你可以哭大聲點,我保証不會笑你。”能哭是件好事,她太為難自己了。

  “范丹提,你……你明明在笑……”

  她告訴自己不要哭了,但止不住的淚不斷流下,像潰堤的洪流涌出眼眶,奔流不止地濕了衣襟。

  “對,我在笑,笑你終于哭出心里的委屈。”女王走出她的城堡,她釋放了自己。

  唐冰喻一聽,更加哭得泣不成聲,抱著他將頭深埋在他懷里,上下抖動雙肩抽噎著,八年前流不出的淚一夜盡傾,她忘了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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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過見彩虹,天青云便淡,淚水流滌過的雙瞳更見清明,明媚得有如碧波綠水,澄淨而不沾污色。

  大哭過后的唐冰喻顯得特別安靜,一句話也不說地靜靜坐著,低垂的發絲撩覆雪白的雪峰,讓若隱若現的清媚更顯誘人。

  “谷千旭是我的初戀情人,那年他二十二,我十七歲,我曾拋棄過他一次……”因為他得跟著母親到日本,放棄了跟她的這段感情。

  她回憶著過去所發生的事,表情平靜得恍若說著別人的故事一般,谷千旭為了忘記她,他接受了櫻子的感情,藉此來淡忘曾有過的戀情。

  但是他其實忘不了她,懷中抱著對他情堅如金的櫻子,心里想的卻是她,在整整煎熬了一整年后,他發現他根本無法愛櫻子,對她的無私奉獻感到愧疚。

  “所以他回來找你了嗎?”擁著她坐在床上,范丹提輕輕地問道。

  她突然一笑,將頭向后仰,斜睨著身后的男人。“不,是我到日本。”

  “你?”他有點訝異,但不吃驚,她一向是難以預測的風,任性得很。

  “因為我越想越不甘心嘛!我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耶,他怎么可以這樣輕易放棄我飛向倭寇國……”

  她沒想過愛不愛的問題,當她的死對頭從日本旅游回來,嘲笑她火鳳凰也不過爾爾,連男人都守不住地送給別人時,她一陣火大的買了機票,直飛九州。

  谷千旭一見到她當下明白自己還是離不開她,于是決定和櫻子說清楚,准備飛回台灣搶救愛情,不再讓她走出生命外。

  但誰知這時千鳥櫻子不肯放掉這段感情,她在手腕上切了一道足以致命的深口,此舉也讓她的父親與谷千旭的母親聯手向其施壓,逼他回日本娶不愛的女人。

  “他回頭了?”當女人以死相逼,很少有男人能置之不理。

  唐冰喻搖頭苦笑。“就是沒有才糟糕,你也曉得我的個性有多別扭,自私又任性,他因為順著我而沒去看她一眼,因此激怒了頗有社會地位的千鳥朗夫。”櫻子的父親。

  “千鳥朗夫要人逮回他,回日本后把他囚禁起來,鋪張的准備起婚禮來。”

  “這件婚事沒成吧?”他猜。

  她斜睨了一眼,取笑他又說錯了。“不,婚禮如常,宴請的賓客高達千人。”

  “嘎?!”那她肯定是氣翻了。

  “沒辦法,千旭的母親很不喜歡我,她也學櫻子以死相逼那一招,千旭根本說不出‘不’。”她無謂的聳聳肩,環抱著橫過胸前的粗臂。

  “你愛得很辛苦。”他心疼地吻吻她頭頂,憐惜中帶點對谷千旭微微的妒意。

  她肯說出過去便表示她已放開那段感情,他實在沒必要和一個死去的人吃醋,雖然他仍是會吃味那人在她心目中所占的角落。

  “哼!笑話,辛苦的是愛我的人,你最好小心點,把我牢牢捧好,要是摔疼了我,你有得是機會認清惡女的本性。”她從不輕待傷害她的人。

  “是的,女王陛下。”他裝出畏懼如鼠的模樣,但眼里盈滿笑意。

  “呿!你賞我一巴掌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帳呢!少給我當沒這回事混過去。”肯定腫了,她明天不用見人了。

  范丹提頓失笑臉,甚為不舍地一嘆,“扯平了,小姐你的那一下也不輕,我生平第一次遭受到這么重的巴掌。”

  而且是心甘情愿才可悲。

  若非要打醒她,他根本舍不得傷她一絲一毫,那泛紅的左頰比打在他身上還難受,他到現在還痛著,并暗下誓言不再對她動手,不管發生什么事。

  她一哼,啐他活該,但手指輕柔地撫上他的臉。“雅子的事你得去處理,我不插手。”

  “嗯,我會再跟她溝通溝通,她大概只是一時難以承受。”

  “范先生,別太天真,樂觀不是壞事,可是不要要笨,她要是能溝通就不會一直堅持等你回頭,認為你是她的所有物。”她可是領教過日本女人的表里不一。

  他笑笑不答,低頭吻住嘟起的小嘴。“唐小姐,你的故事還沒說完,吊人胃口是件非常不道德的事。”他很想知道結果。

  “不想講。”她任性的閉上眼,撇了撇嘴。

  “我懇求你。”他輕輕在她敏感處搔癢,不讓她使性子。

  “你很煩哪!和你無關的事干么這么興致勃勃的,聽了也不怕傷心。”怪人一個。

  范丹提撫著她玲瓏曲線,細吻落玉肩地挑起她情欲。“凡是和你有關的都是我的事,你的過去等于我的未來,我不想重蹈覆轍。”

  “你……喔!手段真……唔……”

  他放聲大笑。“因為我愛上台灣第一惡女呀!耳濡目染的情況下,我剛正的形象都扭曲了。”

  “少牽拖了,接下來不就步向婚禮,然后逃婚,接著……”她忽地垂下眼,不想說出連自己都不想聽的話。

  氣氛一下子凝結,抱著她的范丹提最能感受她的情緒波動,兩人毫無阻隔的緊貼著,他可以由她身體的反應感覺到她還需要時間。

  “接著你就逃到我的懷抱,勾引我,蠱惑我,讓一名杰出的教育家為你神魂顛倒,拋棄正直,鄙視道德,成為你愛的奴隸。”他真的愛得痴狂了。

  沒想到向來正經八百的學院理事長也會耍寶,為愛說些惡心肉麻的話,心情低落的唐冰喻被他一逗,噗地笑出聲,粉拳輕捶地一掃不好的往事。

  “范先生,你沉淪了。”罪惡深淵等著他。

  “是嗎?我想我還不夠沉淪。”他挑起眉,撫向丰腴雙峰,一個翻身將她壓向床鋪。

  “嘖!太邪惡了,你被我帶壞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惋惜痛失英才……噢!你咬我……”可惡,居然咬在頸子上,最容易被人瞧見的位置。

  她不怕異樣眼光,但若被問東問西就會很煩。

  “請謹言慎行。”他又低吮了一口,在成熟的花蕾上。

  她低喘地嬌吟一聲,弓起上身迎合俯身的唇。“又要說教了嗎?”

  凌晨三點,正是最好眠的時刻,這對不像話的情人卻拿來“運動”,被褥翻起,肢體交纏,吱嘎吱嘎的壓床聲十分熱鬧。

  在一番真情告白之后,他們需要的不是睡眠,而是盡情的揮灑汗水,讓急喘的呼吸噴灑出熾狂的火焰。

  “我不想對牛彈琴……嗯!你……你小心點,再往下移三吋,我們今日就得休兵,明日再戰。”他悶哼一聲,及時避開。

  “你有這么沒用嗎?”她狡猾地撫上他大腿內側,作勢要盈握住令她非常滿意的男性雄風。

  他低低的笑著,充滿磁性的誘惑。“你不曉得男人都很脆弱,尤其在沖鋒陷陣的時候……

  “咦!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很熟悉的氣味。

  “什么味道……”他停下高漲的欲望,眉頭皺起。“是煙,有人在半夜烤肉嗎?”

  不能怪他有此一問,唐家人不能以常理來看待,他曾半夜起床喝水,撞見“夢游”的唐家老人在磨刀,目睹老二用美工刀削豆腐,甚至有回小妹扛了頭山豬回來,說要加菜。

  這些事都在午夜十二點后發生,層出不斷的古怪事情多不可數,他已經見怪不怪地當是正常,哪天誰一時興起放火燒房子他也一點都不會意外。

  才這么一想,就聽見唐冰喻大喊著,隨即一腳將他踢下床。

  “烤你的頭啦!是失火了,你沒瞧見濃煙直往屋里竄嗎?”那几個小免崽子還沒膽在她眼皮底下作亂,是真出事了。

  “什么?!失火了,你快穿上衣服,我去喊小孩們……”好大的煙。

  范丹提當機立斷的沖出去,身上只臨時捉了件睡褲套上,因為太擔心唐家小孩的安危,沒聽見她隨后揚起的聲音。

  “等等,有防火措施……嗟!真是的,腳長神氣呀!跑那么快干么。”笨蛋一枚。

  唐冰喻慢條斯理的從衣柜中取出連身洋裝,順便在臉上抹了些保濕化妝水和乳液,再從容不迫地拿起挂在角落的美濃洋傘。

  一撐開,時間算得一秒不差,上頭的灑水器嗶地一聲,成蓮蓬狀態灑下水。

  “天呀!我全濕了。”

  “是哪個白痴叫我起床……”

  “我的媽呀!半夜洗澡會不會太刺激了。”

  勾起唇微笑,她撩撩沒沾半滴水的發,優雅的走出房門,十分詩情畫意地旋旋畫著老牛耕田的油傘,步屨輕快地走向一群落湯雞。

  “姑姑,你為什么都沒濕?”某只眼尖的小貓指著一身清爽的女人大減。

  唐冰喻看了看狼狽的老大,又瞧瞧只穿一條花內褲的老三,眼角一瞄頂著雞窩頭的小四,神情非常愉快說道:“喔!我忘了告訴你們未來姑丈,咱們唐家人緣太好了,常常有人送些手榴彈、汽油彈、整排子彈的小禮物,所以特地裝了感應式灑水器和強化玻璃,不伯人有個什么旦夕禍福。”

  “你……姑姑英明。”他們恨得牙癢癢的,可是卻咬牙切齒地送上“狗腿”。

  而范丹提因那句“未來姑丈”愣在當場,內心充滿被她所認同的飄浮感,嘴角一咧無聲地發笑,笑得像剛被磚頭砸到腦袋的傻子。

show 於 2008-04-09 05:51: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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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為什么是你?!我約的是冰姬。”

  見到來者,千鳥雅子有片刻失神,神情恍惚地像吸毒者,目光先是凝聚,繼而渙散,接著精神振奮的恢復正常,容光煥發。

  她雖有意外,卻不驚訝,原本預定這次會面后她也會去找他,因此早一點或晚一點并無差別,只在于他為何會替那個女人赴約。

  “我把她的手表和家里的時鐘都調慢了一小時,我想有什么事我們私下談開,不用牽扯到她身上。”負心的人是他,有事理應由他出面。

  “你要這么護她嗎?一點也不怕我傷心。”她吃味的說道,一臉怪責。

  “若是讓你覺得難受,我先跟你說一聲抱歉,我不希望她因為我的關系而背上罪名。”雖然她毫不在意,還深感榮幸。

  “是罪名嗎?她的所作所為本來就引人詬病,就算我不說也會有人在背后說長論短。”那個女人的惡行早該受到抨擊。

  “別人怎么說我不管,只要沒傳進我耳里,人嘴兩張皮,總會生是非。”他能做的是防止不實的流言漫天亂飛,杜絕一切傷人言語。

  她的笑不再溫順婉約,反而帶了一絲冷意。“你指的別人是我嗎?認為我造謠生事破壞她的名譽?”

  “不,你說的絕大部分是事實,但對不起你的人是我,是我沒處理好才令你受傷,我愿意做些補償,減輕你的難受。”他說的是有形的彌補。

  “你要回到我身邊?”她期盼著,神情為之一亮的猛地握住他的手。

  范丹提先是一怔,慢慢地抽回。“你誤會了,我想過了,我知道你很想到法國學習花藝,我可以提供你住宿和學費。”

  “這是你所謂的補償?”望著空了的雙手,她的語氣變得冷厲。

  “雅子,我很抱歉……”他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一再道歉。

  “我不要抱歉!”她暴吼出聲,“我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們將會是非常幸福美滿的一對,你曾說過你要三個孩子,兩個男孩一個女孩……”她夢囈般的自喃。

  “雅子,不要再說了,我不會娶你。”他加重語氣道。

  “為什么不會,我這么愛你。”在這世界上,找不到比她更愛他的女人。

  他苦笑地嘆了一口氣。“我不愛你。”

  “因為冰姬?”

  “是的,我愛她。”無可救藥地深愛她。

  “如果她不在了呢?”就像櫻子姊姊,搶她男人的人都該死。

  她的一句話,四周的空氣似乎凝結了,溫度驟然下降的寒氣森森,叫人打心眼里發涼。

  “我能問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嗎?”范丹提的神情變得嚴肅,握著咖啡杯的手為之一緊。

  她低低的輕笑,好似地獄傳來的笑聲。“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

  “我警告你,你別想傷害冰喻。”他言辭轉厲。

  “哼,是她在傷害我吧!丹提哥你要看清楚事實,別再讓那女人所蒙蔽了。”

  “雅子,你以為你這樣說我會信你嗎?”他有備而來的取出一卷帶子。“你為什么要放火,唐家跟你真的有非置于死地的深仇大恨嗎?”

  當迎晞將帶子丟給他,要他自己看著辦時,他馬上明白她的用意,要是她姑姑發現誰是縱火者,雅子的安危堪慮。為了彌補對她的虧欠,他私下收了起來,希望以此規勸她回國,不要再繼續痴傻下去。

  以愛為名卻行傷害人的事,就算是他錯在先,也不代表他能縱容她。

  神色僵了僵,她干笑地裝傻。“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唐家前前后后裝設了四十二台監視器,其中有二十台錄到你潛入唐家的影像,包括你用瓦斯槍點火,見火點燃仍不走,看著火勢狂燒還哈哈大笑的畫面。”

  她愣了一下,隨即不在乎的反嘲。“沒燒死她真是可惜,下一次我絕不會失手。”

  “你……”

  “你最好是不會失手,就像害死你姊姊一樣,沒人曉得你在她茶水里下安眠藥,趁她昏迷不醒之際割破她腕上血管,眼睜睜地看她的血一滴一滴的流光。”

  冷嘲的女音從兩人身后揚起,飛揚跋扈的娉婷身影翩然而至,恬適悠然地坐到范丹提身側,與千鳥雅子面對面。

  “冰、姬——”柔美秀雅的臉龐倏地一沉。

  “請叫我唐律師,我和你的交情還不夠深,別厚顏無恥地亂攀關系,那會讓我覺得惡心。”想背著她要陰招沒那么簡單。

  她眼一瞇,“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千鳥雅子臉上快速地閃過一絲心慌,雖然她極力掩飾,故作平靜,但是不安和恐懼仍由一些細微的小動作看得出來。

  “嘖!貴人多忘事,你忘了是你約我來談判的嗎?外頭的交通有多亂你也曉得,‘才’遲到半小時而已,應該沒耽擱你寶貴的時間吧!”唐冰喻睨了一臉心虛的男人一眼,笑得非常親切。

  “你居然能平安地到達相約地點,我很意外。”驚慌之余,她露出陰殘神色。

  “你是指那几個不入流的混混嗎?”眉毛一挑,她直接將一張飛往日本的機票丟到她面前。“限你在日落之前離開台灣,不然……”

  “我不走,沒有人可以強迫我,你以為除了找人追殺你我就沒其他招式了嗎?”她絕對不會放過她。

  “什么,追殺冰喻,你……”她為什么會變得這么嗜血,喪心病狂。

  唐冰喻按了按范丹提的手,要他稍安勿躁,先讓她說完。

  “雅子,櫻子的鬼魂不曾回來找你嗎?當你割下第一刀時是什么感覺?只為了能用她的身分站上禮堂,你可真是毒辣,難道你以為不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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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子和雅子是一對同卵雙胞胎,外表極其相似,個性也十分雷同,若穿上同樣的服飾,做同樣的打扮,連她們的親生父母也分不出誰是姊姊誰是妹妹。

  那一年千鳥朗夫強逼谷千旭娶櫻子,心里不滿的雅子雖然表面上很平靜,像是對父親決定沒意見的乖巧女兒,對婚禮大小事宜也都積極參與,似乎毫無芥蒂地祝賀櫻子覓得良緣。

  但是她內心里卻怨懟父親的偏心,認為他只疼姊姊而不愛她,明明是兩姊妹同時愛上一個男人,為什么一個得償所愿,一個卻希望落空呢?

  她很不甘心,越想積怨越深,覺得自己被虧待,于是暗生毒計。

  在婚禮當天,她拿著一杯摻了安眠藥的果汁讓櫻子喝下,趁她神智昏昏沉沉之際,狠心地抬起她細白手腕,用美工刀對准動脈划下。

  一開始她沒打算讓她死,只是讓櫻子偽裝成自殺,好使眾人手忙腳亂將櫻子送醫時候,她再以櫻子的身分穿上禮服,嫁給心愛的男子。

  孰知此事竟被逃離監控的谷千旭偶然撞見,他十分震怒地指責她枉顧姊妹情誼,大罵對她的所作所為很失望,怒氣沖沖的推開她想送櫻子去醫院。

  可是一點也不為忤的雅子反而哈哈大笑,說她早安排了一組人馬准備殺了他所愛的女人,也就是唐冰喻,趕在婚禮當天她終于打聽到他的消息來到日本,他就算馬上趕去也來不及救她。

  谷千旭震驚極了,不敢相信她的心腸竟是如此惡毒,一邊是瀕臨死亡的櫻子,一邊是即將面臨危險的摯愛,他當時的天人交戰可以想見。

  “櫻子不是我害死的,是你!千旭哥為了趕去救你,他什么都不顧了,就算我抱著他大腿不讓他離開,他還是一腳將我踢開,趕赴死亡之約……”

  車禍,才剛離開千鳥家,就讓一輛闖紅燈的貨車撞個正著,而這一幕讓趕來的唐冰喻親眼目睹。

  “千旭哥臨死之前一直念著你,還說愛上你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幸福。”哼!幸福,那她的付出又算什么?

  “你對他做了什么?”唐冰喻一驚,咬牙一喝。

  “呵……我想做什么呢?你不是不要他了,所以我陪著他,陪他到黃泉。”得不到就毀滅,反正救回來也不會是她的。

  “我沒有不要他,我只是回台灣……”他答應過她一定會等她回來,他答應過的,而她也相信他會等她。

  但是他沒等她,在她離開的隔日傷勢急轉直下,內臟大量出血,几經搶救后仍告不治,正值輝煌的年輕生命因此殞沒。

  這樣的結果傷她很深,她一直深信他所給予的承諾,認定深愛她的男人一定會為她堅持下去,誰知她竟連最后一面也沒見到。

  千鳥家切斷了一切聯系管道,不讓她參加喪禮,拒絕讓她上把香,就連火化后的骨灰去處也不肯告知。

  “哈!別用美麗的詞藻掩飾你的邪惡,我早看透你了,你是怕受到牽連吧!一個快死的人誰有耐心照護他,快快逃回台灣免得你的丑事被人知道。”

  她為千旭哥不值,人躺在加護病房里奄奄一息,最愛的女人卻趁機溜了。

  “不,姑姑是為了我們才回台灣。”

  拿著拖把拖地的清潔婦扯下綁頭的花布,清麗嬌美的容貌赫然在現。

  “你……你們是誰?”千鳥雅子指指她身后放下抹布的服務生和調酒師。

  另一道清脆的女聲好笑的揚起,“姊,她是不是腦袋有問題,我們都喊姑姑了,她居然問我們是誰。”有病就要醫,別拖到無藥可救。

  放下書本的“客人”走到唐迎晞身側,一手搭著她的肩膀,一邊笑睇。

  “誰曉得,也許她忘了吃藥,我們要同情心理有疾病患者,不能加以嘲弄。”唐家老大一臉正經的說道。

  “是的,大姊,我錯了,下回一定改進。”唐破曉笑嘻嘻地吐吐舌,扮了個可愛的鬼臉。

  要知道范丹提怎么曉得千鳥雅子約唐冰喻相談一事,問這几只鬼靈精怪的小貓最清楚,他們閑來無事就愛蹲壁角,偷窺親愛姑姑的感情事。

  所以家里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一件也瞞不過他們耳目,風速一般地全家皆知,包括在外地求學的老二唐弄曙。

  “谷叔叔出事那天,我父母也車禍身亡,姑姑一來是趕回來奔喪,二來是唐家豺狼一般的親友虎視眈眈的覬覦龐大遺產,她才心急不已的連夜趕回台灣。”

  難得嚴肅的唐晨陽說得感性,令聽者聞之鼻酸,他特意看向范丹提,表示這番話是說給他聽,讓他了解姑姑并非是無情的人,她是情感太丰富,才會讓自己受傷。

  “哼!你們以為隨便說兩句我就會相信嗎?干旭哥死時冰姬不在身邊便是最好的証明,她根本不愛他。”一群演技高超的騙子。

  “雅子,不要再說了,回日本去吧。”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多提無益,只讓大家都不好過。

  范丹提摟住唐冰喻,給她一個溫柔堅定的微笑,表示他在這里,在她的身邊,過去的遺憾不會再重演。

  見他深情款款的呵護另一個女人,千鳥雅子眼紅的狂笑,“我得不到,她憑什么擁有,她已經有千旭哥的愛,為什么還要跟我搶你?”

  她不甘心,不甘心呀!被同一個女人搶走愛情兩次,她怎能甘心讓她活著。

  唐冰喻想到千鳥雅子方才說谷千旭臨死前還一直念著她,忍不住眼眶紅了,盈滿淚光。

  “別去想了,吾愛,他那么愛你,一定希望你獲得幸福,你忍心讓他死后都為你心疼嗎?”溫柔的手輕拭她眼角淚珠,輕輕一擁。

  抽了抽鼻,她仰起頭,“你是我的幸福嗎?”

  “是的,我是。”他堅定的回道,眼中盈滿對她生死不離的愛意。

  范丹提的自信惹得唐家小貓一陣鼓噪,又是歡呼、又是吹口哨地直喊他姑丈,去掉了“未來”兩字,視他為一家人。

  但是這過于歡樂的一幕卻刺激心理已然扭曲的千鳥雅子,她覺得刺眼的拿出暗藏皮包里的水果刀,發狠地沖向恩愛的兩人。

  不過一只橫出的腳破壞她的好事,她當場臉往下趴跌個五體投地,鼻血直流,臉上還不慎遭手上的刀割出個大口,模樣真是狼狽得難以見人。

  可更慘的還在后頭。

  因看到唐家人訕笑和奚落的神情,她憤恨地奪門而出,想找人來教訓他們,沒想到她走得太急沒注意左右的來車,一輛載滿小豬的貨車迎面而來……

  這算是報應嗎?一道淡淡的清風吹過,空氣聞起來像悲劇發生那年的日本。

  “嘖!她沒瞧見紅燈嗎?”唐家老大手環胸,搖頭又嘆氣。

  “唉!交通又要大亂了,待會我還要搭車南下耶!”老二埋怨地說道。

  “嗟!我的頭發都亂了,她干么走得那么急?”還弄亂他的發。

  相較唐晨陽的自戀,小老么就表現得較正常。“要不要先救人?”

  這時,四只小貓都很忙的左顧右盼,沒人移動半步。

  “哎呀!我的手機沒電了。”

  “唷!不好意思,我忘了充電。”

  “咦,有豬在天上飛耶!”

  “抱歉,我趕著上課,你們誰把包下餐廳的帳結一結,我先走一步。”

  有些傻眼的范丹提愣在當場,竟也忘了要動作,他看看故作忙碌的四只小貓,又瞧瞧正在補妝的唐家長輩,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以為壓根沒出車禍。

  他無奈又苦笑的嘆了一口氣,拿起自己的手機撥號。

  “喂,一一九嗎?這里出了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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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我兒子想娶的女人?”

  急救過后,千鳥雅子雖然撿回一條命,但人也瘋了,老說自己是櫻子不是稚子,她把想搶走自己男人的妹妹給殺了。

  她說谷千旭不愛櫻子,他要退婚,他恨櫻子以愛為名束縛住他,讓他無法愛其所愛,所以她要變成他不恨的雅子,和他相守。

  但她究竟是櫻子還是雅子?DNA沒法鑑定,同卵雙胞胎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瘋子的話本來就顛顛倒倒,因此成了無解的謎。

  “媽,你已經退休了,不是訓導主任。”語氣可以和緩些。

  看來仍很健朗的范母斜睨一旁的兒子,要他站遠點別開口,而一臉嚴肅的范父則站在妻子身側,同樣以嚴厲的眼神審視未來的媳婦,好像只要讓他挑到一點毛病就別想嫁進范家。

  “你閉嘴,我問的不是你。”大人講話小孩插什么嘴。

  “媽……”他無力地一喊,換來她徹底的漠視。

  范母十分嚴格的“審問”,“聽說你是律師?”

  “是。”

  “風評不是很好?”由她的敵對那方所評。

  “媽,她本性很好……”

  范丹提無奈地喊媽,希望她能少說兩句,別用嚴厲的態度大肆評判。

  但是他才開口,接受顯微鏡放大酌女人將他一把推開,還惡狠狠地瞪他,引來四只小貓的一陣低低竊笑,同情他“夫權”不張。

  “沒錯,我的風評很爛,大家都說我此土匪還凶惡,十步之內濺血。”唐冰喻自傲的說道,把敵手的護罵辱言當是勛章。

  范母眉頭一皺,似乎不太滿意她的張狂。“你會孝順公婆嗎?”

  “不會。”他們孝順她還比較快。

  “尊敬長輩?”

  “不會。”尊敬是在心里不用沒事表現。

  “友愛大姑,堂表兄弟姊妹?”

  “很難。”

  “善待甥侄?”

  “更難。”不一拳打死他們就該偷笑。

  “我說唐小姐,你到底有沒有心嫁入范家?”盡唱反調,這樣的媳婦誰敢要。

  “沒有。”

  “沒有?”范母挑起眉,挪挪鼻梁上的老花眼鏡。

  范丹提急了,想出言緩頰,但范父的厚掌往他肩上一壓,警告他安分點。

  “我有四只貓要養,所以沒打算嫁人。”這几只貓沒人看著會亂跑。

  “貓?”

  四只小貓很合作的搖搖頭,拿出常用的白板寫著:請將我們放生,拜托!看得范母差點笑出聲。

  “而且令犬也沒向我求婚。”她嫁辛酸的呀!人家根本連表示也沒有,只想“睡”她。

  “是令公子才是,你的國文學到哪去了,小犬是自稱,沒人會稱呼別人的兒子叫令犬。”簡直不倫不類,糟糕透頂。

  “不好意思,還給國文老師了。”希望她不會氣死。

  “……沒教養的孩子,我兒子的眼光怎么那么淺薄,看上你這種女人,他的婚事我會再琢磨琢磨。”有這樣的媳婦絕非婆婆的福氣。

  “媽……”

  一聽母親嫌棄的口吻,范丹提緊張得想跳出來跟母親解釋,但是……

  “劉女士,請你搞清楚,是我低就了令犬,瞧他一臉拙相、兩眼無神、唇薄無財、言語無味又刻板沒趣,我能看上他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不然剁一剁去喂狗,狗都不吃呢!”

  他有那么糟嗎?被批評得一無是處的男人沮喪的低下頭,自我反省自己是否真如她所言。

  “放肆!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我絕對不准你進我范家大門。”果真是沒教好的孩子。

  范丹提一聲媽含在咽喉沒喊出口,他想這下子娶妻無望了,婚事還沒譜就鬧個婆媳不合,他的求愛之路肯定倍感艱辛,兩個女人他都得罪不起。

  但是出乎意料的劇情急轉而下,快得讓他有點傻眼,以為自己太心急而產生幻覺,久久難以回神。

  “老師,你兒子要被嚇死了,你確定他心臟沒毛病嗎?我看他需要送醫搶救。”嘖,一點小場面就嚇成那樣,他是不是男人呀!

  老……老師?!

  “喔!沒關系,我有幫他保險,現在火葬、土葬都很方便。”養兒防老是對的,理賠金剛好讓他們二老環游世界。

  火葬、土葬……這是他……媽嗎?

  “老師,你頭發都白了,這些年很操勞吧!你兒子真是不孝。”

  不孝?

  “老嘍!身子骨不若以往健朗,你要是不想看到老師一腳踏進棺木還抱不到內孫,就趕緊去生一個。”人老了,就想含飴弄孫。

  “老師,你別開玩笑了,我像是當媽的料嗎?別忘了當年你拿著鞭條在后頭追也沒教好我,現在為時已晚了,你認命吧!”她可是考九十九分,故意寫錯別字還圈起來讓她扣一分的唐冰喻耶!

  范母欷吁一笑,“你呀!從以前就是這么叛逆,絲毫未改,老師沒被你氣死是奇跡,你來跟我說說我那個笨兒子怎么改正歸邪的?我一直想改改他那一板一眼的個性,跟他父親一樣都太嚴肅了……”

  父子倆相對一視,一絲不苟的處事態度還真是沒兩樣,不免苦笑。

  看著兩個女人有說有笑的挽著手相談甚歡,范丹提真是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始終沒辦法想象眼前的人是他認識的母親。

  “那丫頭是你母親從事教職以來最為稱贊的一位學生,說她天資過人、聰明伶俐,十個丹提也比不上一個唐冰喻,整整在我耳邊念了十二年她的好,念得我都覺她才是我的女兒。”

  嗄?!

  范父一說完,范丹提當場怔成木人。

  笑聲又揚起,他也跟著笑了,黑羊也好,乖小孩也不錯,反正,能相處融洽就好,那么婚禮的鐘聲應該也快響起了吧!

  他想。


  【全書完】

show 於 2008-04-09 05:52: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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