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弄咖啡館21~32最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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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佔版面,六弄咖啡館後續篇幅統一po在此討論串

───

六弄咖啡館 (21)

「學長?什麼學長?」阿智坐在我的旁邊,喝著他手上的優酪乳。這是他第二次從

台中下來找我,目的還是一樣,「見網友」,只不過這次換他陪別人去見,那個別

人是他同學。


而我已經兩個禮拜沒見到李心蕊了。


「你為什麼會喝優酪乳?」我把他問我的問題放在一邊,好奇地問他。

「蔡心怡說的,她說要吃健康食物。」

「優酪乳是健康食物嗎?」

「我也不知道,但總比可樂健康吧?」他指了指我手上的可樂。

「哎!」我看了可樂一眼,搖搖頭,「隨便啦,還不是一樣都是喝的。」


「你剛剛說什麼學長?」他突然想起了我還沒回答他的問題。

「她社團的學長。」

「她到底參加什麼社?」

「服務性質的社團,我也背不來那名字。」

「類似春暉那種喔?」阿智又喝了一口優酪乳,然後打了一個跟打雷聲差不多的嗝。


「哇銬!你是雷克斯龍喔?這麼大聲?而且應該是我要打嗝吧,我喝可樂耶!」我

把身體往後閃了一下,我怕聞到恐龍的嗝味。

「這樣表示優酪乳有飽足感咩,」他一臉滿意的,「我家蔡心怡真聰明。」

「........」

「你還沒說完啊。」

「要說啥?」

「她在那學長家住了幾天?」

「不知道耶,不過,應該有好幾天吧。至少這兩個禮拜她有好幾次都在那個學長家

打電話給我。」我喝了一口可樂,這次換我打嗝。


「喔幹!阿不然你是金剛喔!這麼大聲!」他也跟我一樣把身體往後閃。

「這表示可樂有爽快感啊。」

「........」

「你........擔心嗎?」阿智轉過頭來問我。



我也轉頭看了看他,原本應該很直接爽快而且毫無思考地「一點都不用擔心」七個

字,我竟然咬著上唇眼神閃爍眼皮不停眨啊眨的完全說不出來。



「不會吧。」一會兒之後,我吐出來這三個字。

「什麼不會吧?」

「不會........需要去....擔心吧。」我說,「你說的擔心是....擔心她被追走?



「不然還有啥好擔心的?」

「喔......」我想我的臉上一定寫滿了擔心兩個字。

「好啦,」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免擔心免煩惱,不會啦。我剛剛問了一個笨問題

,你當作沒聽到嘿。」他說。



那天晚上阿智就回去了。他要回去之前撥了我的手機,說他要趕快把他同學送回台

中去找道士,我以為出了什麼事,後來他說他同學被網友嚇到,三魂七魄都罷工了

,「目前呈現癡呆狀態」他說,「這也難怪,他跟他的網友在網路上相戀了好幾個

月了,一見面發現對方寄來的照片是變身前,當然會受驚。」


而這天之後的一個禮拜,我只接到李心蕊一通電話。她給我的理由是不方便一直用

別人家的電話打給我。不過,我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麼這個活動會這麼久?


『這是市政府社會局辦的活動,有好幾個梯次,我們都是義工,不好推辭嘛。』這

是她的答案。

「每次一定都會超過宿舍門禁時間嗎?」

『閔綠,沒有每次啦,有時候我回到宿舍已經很累了,所以才沒有打給你。』這是

她的說法。

「妳知道我們已經二十一天沒見面了嗎?」

『嗯嗯,我知道。』

「妳知道下個禮拜妳生日嗎?」

『嗯嗯,我知道,今天我有翻到記事本。』



「妳知道我已經準備好禮物了嗎?」

『真的嗎?』她驚訝的說。

「嗯,不過,妳有空拿嗎?」

『呃......』她支唔了一會兒,『下禮拜六是最後一個梯次....』她說。

「所以是沒空囉?」我不喜歡這麼說話,連我自己都覺得在咄咄逼人。

『嗯....』

「所以,連妳生日我都見不到妳囉?」

『別這麼說嘛,閔綠,以後再拿也可以啊。而且期中考就在我生日之後,考完我們

再見面,才不會耽誤考試啊。』聽得出來,她在極力地安撫我的情緒,她的聲音裡

,有特別替我準備的撒嬌氣。


我算是有比較釋懷一些,算是。至少在掛電話的時候,我的情緒是平靜的,她的聲

音是開心的,她用來結尾說再見的是「很想你喔,親愛的」,所以我算是釋懷了些




算是。


坦白講,我不喜歡自己這樣子。好像不夠成熟,好像半生不熟,好像永遠都會為了

這樣子的事情會變的熟不像熟。「不過,因為在乎才會這樣啊,不在乎的話我幹嘛

沒事找事幹?」我用這句話來替自己的半生不熟找藉口,好像還蠻合理的。


俗辣智第五次打電話給蔡心怡的時候,她又在吃麵了。那『速速速速』的聲音再一

次迴盪在他腦海中。

這次俗辣智很聰明的沒問她好不好吃,他只說天氣不錯。


『你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是俗辣智說完天氣不錯之後蔡心怡的回答。

「我只是故作輕鬆,不想影響妳吃麵的心情嘛。」阿智用無辜的聲音說著。

『你少給我裝嫩!老娘今天那個來,已經痛得讓我想撞牆了,今天我同學又惹得我

想放火燒宿舍,你最好快點告訴我你打來要幹嘛,不然我下次看見你一定把你給撕

開!』這是蔡心怡烙下的狠話。



「她....她竟然....她竟然說“老娘”耶!」阿智....喔不!是俗辣智。俗辣智打

電話給我的時候,語氣是多麼的驚恐。

「你真是找錯時間打了。」我說。

「幹!我哪知道她生理期何時啊!我博杯嗎?」

「也對啦。」電話這頭的我點了點頭,「那你後來說什麼?」

「我說我想請她看電影。」

「然後呢?她說?」



「她說好。」

「哇塞!」我叫了一聲,「阿智,你出運了!」

「出你媽個b!」他罵了一句,「她說如果她在那碗麵吃完之前沒看到我去接她看電

影,她就要親手把我當螞蟻一樣的揉爛。」

「.....」

「所以我是打來問你,有沒有認識空軍?」

「空軍?」

「對啊,請他們把我載過去,從台中清泉崗到花蓮空軍基地只要六分鐘。」

「空你媽個b!」我回敬他一句,「你還是準備當螞蟻吧。」我說。










─ 待續 ─







* 女生那個來,不要招惹她。*

水色天藍 於 2015-05-25 08:34:14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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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弄咖啡館 (22)

因為阿智的餿主意,在李心蕊生日的前一天下午,我很辛苦地翹了三節課,跑到高

雄車站去搭車,往台中。而我們最後的目的地是台北,因為阿智的餿主意。


「帶著你要送她的手機,還有一顆難掩興奮的心,對下禮拜就要期中考的威脅毫不

畏懼,搭上一共有六個輪子的統聯客運,奔馳在國道一號這條已經讓政府收錢收到

臉皮厚到極限的路,往五光十色繽紛燦爛的台北,去等待你心愛的她,讓她感到驚

喜,在接過你手中這裹滿了愛心的手機時,會為你掬一滴感動的眼淚。」阿智不知

道哪來的興緻瞎謅胡掰了這一大堆東西。


「講得簡單一點就是去台北送手機給她,讓她感到驚喜咩!你說這麼一大堆幹嘛?

」我打了他一拳。

「我要講得讓你也覺得很美,你才會有動力咩。」

「啥動力?」

「去台北的動力啊。」他說。


我沒辦法說他錯,因為他確實說服了我帶著手機去台北找李心蕊,雖然原本我已經

不寄望在她生日的時候可以見到她。


很不巧的,高雄下了大雨,在我要出發時,那傾盆大雨已經下了好幾個小時了。

我騎著可愛的小機車,幾乎是一身溼的到高雄火車站,那便利商店買的二十元雨衣

對這大雨來說沒有多大的用處,那天我穿了一件很多顏色的T恤,還有一件卡其色

的褲子,不過因為都溼了一半的關係,從玻璃門的倒影看起來,我像隻戴著安全帽

的公雞。


我的位置被一個阿公給坐走了,他坐在我的位置上呼呼大睡,還發出類似史前生物

的鼾聲。基於禮讓座位給老弱的觀念,我就站在我的位置旁邊,不好意思叫醒他。


火車在經過嘉義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我那溼了一半的衣服跟褲子也大概乾了一半

,不過因為空調的關係,我打了幾個噴嚏,有點擔心會因此而感冒。


火車在斗南站停下來的時候,那個阿公醒了,他第一個反應是拉住我的衣服,「這

裡是哪裡?」他說的是台語,用那驚醒後佈滿血絲的眼睛看我。


「斗南。」我說。

「斗南?」他大驚,立刻站了起來,拿著他放在行李架上的大包小包,「夭壽喔!

坐過頭了啦!」很快的,他離開了位置,離開了車廂。


阿公離開之後,我總算有機會坐回我的位置。不過才坐了幾秒鐘,看見一個阿嬤走

了進來,她的眼睛四處搜索著空位,她的肩膀和背上都掛著一堆東西。


我站了起來,把位置讓給她,她只說了一句「你很乖」,然後就把我的位置當成她

的床了。


站了將近兩個小時到台中,我的腿有點麻。在火車站出口看見阿智坐在他的機車上

,還戴著一副太陽眼鏡。


我看了看天空,「這....你哪隻眼睛看見有太陽?」我指著他的太陽眼鏡說。

「沒關係啦,找機會戴一下咩。」他把眼鏡摘了下來,轉了幾圈說,「地攤貨,才

一百五十塊。誰叫你上次把我的太陽眼鏡砸爛。」

「你還敢說!」我皺起了眉頭,「我沒把你的骨頭拆了已經算很仁慈了!」

「我買到的是晚上的車票,還有好幾個小時,先去我宿舍吧。」阿智丟了一頂安全

帽給我,接著把他買的票遞給我,然後示意我上車。


我接過票看了一看,晚上九點多的車子,從台中到台北。


大概騎了二、三十分鐘,阿智的學校到了。只見他很熟練地騎進學校,然後左彎右

拐,經過了幾棟建築物,然後又騎過了兩個機車停車場,上了一個小陡坡,最後他

在一棟到處都是男生走來走去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就在我下了車,要脫掉安全帽的同時,我聽見有人大喊:「蕭柏智!你又把車子騎

到宿舍門口!我看你是找死了!前面就有兩個停車場,你為什麼每次都要騎上來?

」把頭探出窗戶大喊的是一個男的,留了一臉的鬍子,看起來男性荷爾蒙分泌過多




「麥安捏啦!學長!」阿智一邊脫安全帽一邊回應他,「晚上八點之前會把你的便

當送到你面前,還包裝精美。」

「很好,」那大鬍子展開笑顏說,「八點整我的手機會自動撥出拖吊電話喔!」他

說完就把頭縮回窗戶。


「那是誰?」我好奇的問。

「舍監,也是我的學長。」阿智說。

「幾歲了?」

「三十七。」

「三....三十七?」我瞪大了眼睛。

「嗯,他可是個奇才,家裡有錢,爸爸是大公司老闆,可是他不想接任何他爸爸交

給他的工作,所以他拼命唸書。」

「唸書唸到三十七歲?」

「別看他這樣,這是他唸過的第五所大學,碩士不說,光是學士學位,他就已經有

七個了。」


我聽了有點吃驚,心想這世界上怪人還真多。



「那你剛剛說便當是什麼意思?」

「他的精神糧食,就是A片。」阿智轉頭,詭譎的笑了一笑。

「A片為什麼要叫便當?」

「他自己說的,一生寧可不吃飯,A片不可以不看。他看A片就飽了,所以A片就是

他的便當。」

「那你為什麼有他的便當?」

「我花時間替他到網路上抓片燒片,他付我錢。我當這是賺外快。」阿智說,「一

片八十塊,十片就八佰囉。」


阿智到了寢室之後,開始忙著打開電腦,整理桌子,然後拿出一大筒空白光碟。他

的室友只有一個在,他坐在位置上,沒穿上衣,只穿個四角褲,身材相當瘦小,頭

髮一整個爆炸,正在盯著電腦螢幕打電動。他轉頭看了看我,然後開口說「你好啊

,阿智的朋友啊?」


「我室友之一,豹哥。」阿智指著這位豹哥說。

「你好啊,豹哥。」我笑著點了點頭,豹哥也笑著回禮,然後他就回頭繼續打他的

電動。


「你知道他為什麼叫豹哥嗎?」阿智說。

「他混過黑社會?」我開玩笑的說。

「不是,因為他玩單機版三國誌超強。有個武將是三國誌裡最爛的武將,叫做曹豹

。」

「我知道他,」我點了點頭,「他的智力跟武力都只有十三。」

「偏偏豹哥最喜歡把曹豹當主帥,他還曾經用曹豹打贏跟周瑜的戰役。」

「幹!好強!」我不小心髒話脫口而出,「周瑜的武力八十六,智力更高,有九十

六耶。」

「所以應該叫他一聲豹哥吧。」阿智說。

「應該應該,不叫聲豹哥無法表達內心的敬佩之意。」

「不過,我常常在想,如果三國的時候就有數學或物理這種東西,那曹豹就死定了

。」

「你想這個幹嘛?」我不明白阿智的想法,理不出頭緒的問著。

「你想想,如果開打時,周瑜問了曹豹一個數學題,當曹豹想不出來的時候,周瑜

趁機一刀砍下去,豈有活命的機會?」



「幹!你想太多了!」豹哥跟我同時說出同樣的話。



「啊!你們不懂啦!智者永遠想得比愚者多啊!」阿智說。

阿智才剛說完,豹哥就開始大笑,「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司馬懿,今天我曹豹就

要來除掉你!以報昨夜的一箭之仇!」豹哥興奮地把腳放到椅子上,然後伸手抓了

抓他的頭髮。


「你看,」阿智看了看豹哥,然後對著我說,「他昨天晚上打輸司馬懿,今天要去

報仇了,你看他的頭髮就知道有多怒髮衝冠了。」


阿智邊說邊操作他的電腦,把一大堆檔案都放到燒錄程式去。然後他放進一片光碟

,機器就開始運轉了。


「你先四處晃一下,我先做幾個便當。」阿智轉頭對我說。


我先是無聊看了一下阿智燒A片,然後又看了一下豹哥打三國誌,接著拿出我的手

機,撥出了李心蕊的宿舍電話。


『喂。』電話被接了起來,是她的室友。

「喂,妳好,麻煩請找李心蕊。」我說。

『她不在喔。昨天到今天都沒看到她。』她的室友說。

「喔....」我應了一聲,「謝謝妳。」

『不客氣,要幫你留話嗎?』

「不,不用了,謝謝。」


待電話掛上的那一剎那,我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昨天到今天都沒看到她。』『昨天到今天都沒看到她。』『昨天到今天都沒看到

她。』『昨天到今天都沒看到她。』『昨天到今天都沒看到她。』『昨天到今天都

沒看到她。』『昨天到今天都沒看到她。』『昨天到今天都沒看到她。』....


她室友的話,在我掛了電話之後,還在阿智的寢室裡,飄啊飄地。







- 待續 -









* 曹豹:司馬懿,今天我要取你項上人頭!*

* 司馬懿:來,3*7+6*5等於多少?*

* 曹豹:啊.... *

水色天藍 於 2007-11-24 03:17: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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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11-24 03:18:00
六弄咖啡館 (23)

昨天是李心蕊的生日。台北的天氣,還可以。早上的第一道陽光,從她們學校後門

那棵大樹還有那棟女生宿舍的中間透過來,空氣是寒冷的,大概只有十二度左右的

氣溫,我抬頭看了一看,天有點藍,但越往西半部就有點灰。果不其然,八點之後

的車子多了,雲也跟著多了,太陽不見了,只剩下一圈圈的光暈貼在天空上。阿智

啃著包了兩顆荷包蛋的饅頭,喝著還有碎冰在裡面的豆漿,我懷疑他的牙齒跟舌頭

會不會凍僵。他旁邊來了兩隻狗,在他腳下搖著尾巴看著他手上食物,而他很白目

的吐了一口豆漿給牠們,牠們舔啊舔的,乾脆就坐在地上等阿智吐第二口。我手上

有一個三明治,還有一杯冰奶茶,但是我吃不下。我把三明治捏了一角丟到狗兒之

間,他們很快地就吃掉了,我再捏了一塊丟過去,牠們又很快地吃掉了。


早上九點半,我的眼睛就快睜不開來,從未有過的疲憊感每一秒鐘都像狂潮一般地

朝我壓過來。那兩隻狗兒現實得很,當牠們看見我跟阿智手上已經沒有食物,牠們

就搖著尾巴,小跳步的離開了。


昨天晚上十點半準時,我聽見那棟女生宿舍的布穀聲,一共會叫十聲布穀。李心蕊

告訴過我,那是女生宿舍的門禁鈴,提醒還在宿舍附近徘徊的女生快點進宿舍。阿

智說,這個設計還真是貼心。


是不是很貼心其實我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因為那十聲布穀對我來說是傷心。因為夜

裡的十點半,女朋友的生日夜,宿舍門禁時間又過了,她還是沒有回來。


我跟阿智騎上租來的摩托車,在台北市裡亂晃,冷風吹得我的臉有點刺痛感。那個

白癡阿智只記得租車不記得加油,我們至少牽著車子走了兩公里的路才找到加油站




李心蕊想買的那隻折耳貓,已經不在了。我很笨地問了店員說:「那隻小綠賣掉了

嗎?」店員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才驚覺他根本不知道小綠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都還沒買就已經幫貓取好名字啦?」店員說,「你喜歡哪一種貓?我幫你介紹

介紹啊。」他像是見獵心喜一樣熱心的幫我介紹櫥窗裡的貓,對他來說,一個還沒

買貓就幫貓取名字的客人絕對是大獵物。


但,不是那隻小綠我就是不要咩,任他再怎麼說我就是不要咩。


阿智杵著摩托車在貓店外面等我,喝著他的麥香紅茶。當他看到我悵然若失的從貓

店裡走出來時,他說:「早知道就叫你買貓,不要買手機。」我聽了,不自覺地笑

了出來。


那加油站旁邊有間網咖,寫著「每分鐘一元,深夜半價。夜貓族大放送!」(當年

網咖確實就是這個價錢。)


我跟阿智走進網咖,向櫃台買了兩個小時,共用一台電腦。

他先登入台大BBS站找他親愛的蔡心怡,雖然蔡心怡並不認為阿智是她的親愛的。

他跟蔡心怡之間的對話很爆笑,幾度讓我笑得差點肚皮抽筋。但我心裡卻有一種感

覺,一種疑惑感。疑惑著為什麼我正笑得如此的開心,心裡卻覺得很酸呢?是什麼

不在了?是什麼不見了?還是什麼變了?


突然在這個時候發現,阿智對我來說,也有熟悉的側臉。

當我看著他專注地跟蔡心怡聊天,嘴角一直掛著微笑的時候,我心裡不停地在對著

那張熟悉的側臉說:「如果暗戀就能這麼快樂,我何必選擇去緊緊抓住誰呢?」


這一夜,我跟阿智在漫畫王裡面渡過,他很快就睡著了,像個孩子。我在翻了兩個

多小時的漫畫之後,終於也承受不住瞌睡蟲的攻擊,躺在阿智對面的沙發上睡了。


我在早上七點時驚醒,一度以為我睡了一個世紀。看了看手錶,還好還來得及。阿

智被我搖醒的時候有點迷糊,他說:「來得及什麼啊?」


「去等李心蕊啊。」我說。

「你確定她早上就會回來嗎?」

「不確定,但是我想去等。」

「唉....」阿智看了看我,搖搖頭說,「交到壞朋友....」


在買早餐的時候,阿智逗趣的對著賣早點的歐巴桑說:「阿姨,饅頭夾Two蛋!」說

著說著,他比了一個二。歐巴桑當然不懂他說什麼,以為這個年輕小伙子嗑藥嗑的

兇,連買個饅頭夾蛋都要搶鏡頭。


『你說什麼兔蛋?』歐巴桑不耐煩地說著,『兔子不生蛋的,我這只有雞蛋,沒有

兔蛋。』

「呃....就是饅頭夾兩顆蛋的意思....」阿智自己窘了起來。

「夾兩顆蛋就夾兩顆蛋,幹嘛講什麼兔蛋兔蛋的?真不懂你們年輕人在想什麼。」

歐巴桑一邊看著阿智,一邊碎碎唸著。


我只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我的眼睛很酸,一度我把三明治講成了桑迷住。


「你要不要把手機交給她的室友或是舍監就好,你這樣嚴重睡眠不足,看起來跟流

浪漢差不多耶。」阿智拍拍我的肩膀說。

「不行,」我搖搖頭,「我一定要親手交給她。」我說。



早上九點四十五分,我撐著的眼皮已經接近極限。李心蕊的身影出現在她的學校後

門,但她不是用走的,是坐著的。坐在哪?坐在一個男生的摩托車上。

她左手拿著一袋好大袋的東西,右手還提著一個塑膠籃。


她跟那個男生似乎相談甚歡,好像他載著她從很遠的地方過來還聊得不夠愉快一樣

得停不下來。聊著聊著李心蕊突然大笑起來,下一個畫面讓我的心臟有一種差點被

捏碎的痛覺。


她笑著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右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左手摟在她的腰上。


「幹你媽的你快過去啊!杵在這裡是在幹嘛?當路燈喔!」阿智推著我,「趁現在

過去,讓那個男生知道你的存在!」他一邊推著我,一邊說著。



走過馬路,我提著裝有手機的袋子的那隻手不停的顫抖,一步一步的接近,我的心

跳一步一步的加快。這個戴著全罩安全帽的男生,就是李心蕊說的學長嗎?



本來李心蕊還在跟那個男生說話,男生背對我,李心蕊面對我的方向。當李心蕊的

視線從那個男生的臉上移動到我的眼睛時,她的表情,不是驚訝,不是開心,不是

高興,當然也就沒有什麼所謂的驚喜了。


是驚嚇,她的表情,是一臉的驚嚇。


『閔綠....』她的聲音在發抖。



那個男生回過頭看我,我的視線也沒有離開他的眼睛。幾秒鐘之後,他把安全帽拿

下來,「你好,我是李心蕊的學長。」他伸出手,臉上帶著微笑,示意著要跟我握

手。


我沒有伸出手,我想我不是個大方的男生。在看見自己的女朋友跟別的男生有多餘

的肢體動作時,我真的沒辦法大方得起來。


我把視線從她的學長身上移到李心蕊的眼睛,她已經不敢正視我。只見她低下了頭

,看著自己手上拿的大袋子,還有那個塑膠籃。


這時,我聽見貓叫聲,從那個塑膠籃傳出來。下一秒鐘,我的世界突然靜止。

原來那並不是塑膠籃,而是一個寵物籃。


我不知道我的世界靜止了多久,直到阿智走到那個學長旁邊,說了一句:「你到底

滾不滾?」我才醒了過來,阿智的眼裡似乎在冒著火。


我想那個學長應該是被嚇了一跳,他愣了一下,看了看阿智,然後轉頭對著我說:

「我跟李心蕊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講這麼多廢話幹嘛?你到底滾不滾?」阿智用手拍了拍那個學長的肩膀。

「你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那個學長站了起來。

「你現在站起來是怎樣?有事要處理是嗎?我跟你處理你覺得如何?」阿智又上前

一步,他跟那個學長的距離大概只剩下五公分。


我想,正常人不會在看見阿智強壯的身體再加上冒火的眼睛之後還會想跟他硬碰硬

的,那個學長發動了摩托車,轉頭看了李心蕊一眼,然後就催了油門離開了。


不知道安靜了多久。阿智在嗆走那個學長之後,乖乖地回到馬路對面去坐在我們租

來的摩托車上。


李心蕊從那個學長離開之後,就沒把視線放在我的眼睛過,我只是一直靜靜的看著

她,我想說些什麼,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貓....」我指了一下寵物籃,「我是說小綠,妳真的買了?」

『....』她還是低著頭沒說話。

「牠....還叫小綠吧?」我繼續問著。

『....』

「牠....是不是還叫小綠啊?」我還是繼續問著。

『....』

「牠......該不會已經不叫小綠了吧?」我故作輕鬆的,還刻意笑了出來。

『閔綠,』她終於抬起頭來看我,『你不要這樣,我現在很亂,我們能不能晚點再

說?』



昨天是李心蕊的生日。台北的天氣,還可以。早上的第一道陽光,從她們學校後門

那棵大樹還有那棟女生宿舍的中間透過來,空氣是寒冷的,大概只有十二度左右的

氣溫,但現在好像只剩下兩度。


我抬頭看了一看,天已經全灰了。

我把要送給她的手機遞過去,她不接,我便把手機放在她的大袋子裡。那個大袋子

裡有好幾個包裝好的禮物,我想,那是她的生日禮物吧。昨晚的她,應該跟別人過

了一個很快樂的生日夜。



「生日快樂。」在她轉頭離開之前,我說。
















- 待續 -















* 生日快樂。*

水色天藍 於 2007-11-24 03:18: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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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弄咖啡館 (24)

枯坐在咖啡館裡兩個小時,天已經黑了。李心蕊說,那是那年冬天,台北的第一場

雨。

雨下得像霧一般的綿密,下得悠悠久矣,咖啡館裡的雨天,像下了一個世紀。每一

個推開大門走進來的客人,都會撥一撥自己的頭髮與衣服,試圖撥掉一些雨滴。


『如果能擁有一間咖啡館,那有多好?』

她說,但目光依然停在窗外那濕漉漉的馬路上。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熟悉的側臉」,我記得我問過她,熟悉的側臉,有什麼

特殊的意義?


現在我懂了,那是另一個世界。



我在下午時打電話給李心蕊,用我的手機打給我送給她的手機。

我以為應該不會通,因為我以為她在這的時間點,這樣的節骨眼上,她不會想要用




但是通了。


才響了兩聲她就接了起來,我告訴她我希望能跟她談一談,她在電話那頭只是沉默

。我問她什麼時候有空,她說接近傍晚時,我問她能否面對面好好地聊一聊,她過

了好久沒說話,直到我問了第十次:「我們能不能去喝杯咖啡?把這將近一個月來

的距離跟無形中出現的問題,好好拿出來談一談呢?」


『也該是時候了。』她說。聽到這個答案,我有點驚嚇。



她面前擺著的是一杯卡布其諾,她喝了一口說太甜。

我在她的對面,飲料是一杯果汁,一杯只有柳橙味,卻沒有果汁感的果汁。


「什麼時候的事?」看著她熟悉的側臉,我心裡想問她的話,終於有勇氣說出來。

『你在問什麼?我不懂你在問什麼。』她把視線從窗外的雨轉回我身上。

「妳跟那個學長。」


她好像有點受不了一樣的吐了一口氣,發出了像是“厚”的聲音。看著她的表情,

我的心情有點混亂。


「不想說嗎?」

『有什麼好說的。他也已經跟你說了,我們是普通朋友,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妳跟他之間的肢體動作不像普通朋友。」

『我們只是談得來,感情好,那都沒什麼的。』


其實,李心蕊在說每一個字的時候都很用力。


『我跟學長就只是學妹跟學長,朋友對朋友的關係。』

「妳昨晚睡在哪裡?」


她咬著下唇,兩手放在桌上,十指相扣,身體不自然地左右晃動,視線從不在同一

個地方停留過半秒鐘。


『學長家。』她回答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是我問了問題之後的五分鐘。

「妳所說的市政府辦的活動,昨天真的有嗎?」

『有。』

「幾點結束呢?」

『晚上十點。會場全部撤完已經晚上十點了。』

「然後呢?你們去了哪裡?」

『錢櫃唱歌。』

「為了幫妳慶祝生日?」

『對,社團的人大都有去。』

「幾點離開呢?」

『我沒印象了,我喝了酒,迷迷糊糊的。』


喝酒?我的李心蕊已經會喝酒了?


「我不知道妳會喝酒。」

『大家開心,喝點小酒我並不覺得怎樣。更何況我們都成年了,那不是什麼大不了

的事。』

「嗯,我同意,那確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點點頭,「之後,學長載妳回家

?」

『嗯。』

「只有他跟妳?」


她看了看我,那張咬著下唇的嘴顯得更是鮮紅。然後她點點頭,喝了一口她說很甜

的卡布其諾。


「只有他──跟──妳?」我特別加重了語氣說,我知道我已經皺起眉頭。

『對。』

「他的家裡,只有他──跟──妳?」我再問了一次。

『對,我不想、也不會騙你。』


「幹他媽的....!」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罵出髒話來,她的表情很驚訝。

『你....』她似乎想說什麼,但話到喉頭又吞了回去。

我閉上眼睛,努力地壓抑自己的情緒,「對不起,我不該罵髒話。」

『你已經罵了。』

「對不起。」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沉默,我們都把視線放在莫名其妙根本不該放的地方。



「妳已經迷迷糊糊了?」我先開口說話。

『我到他家的時候,是清醒的。』

「他有沒有....」

她看了我一眼,『你想問什麼?』

我頓了一頓,深呼吸了一口氣,「妳覺得我還能問什麼?」

『關閔綠,我不是隨便的女孩子。』她說,很嚴肅的說。


「好,」我再一次閉上眼睛,沉住氣,「我為我這樣的懷疑再一次向妳道歉。」

『既然明知會道歉,你何必問這個問題?』

「現在我是妳的男朋友,妳不能剝奪我有知道這種事情的權利。我可以了解被懷疑

的痛苦,但妳可否跟我一樣,來想一想當我這樣懷疑時,會不會比妳更痛苦?」


她聽完,沒說話,只是別過頭去,繼續看著窗外的雨。


「那隻貓,妳買的?」我換了個問題,避免兩個人可能會開始大吵的衝突。

『不是。』她搖搖頭。

「不會吧?」我否定了我心裡那個“學長送的”的答案,但她的回答卻瞬間推翻了

我。

『學長送的。』

「我的天啊....」我整個人往後倒,半癱在椅子上。

『我並沒有要求他要送我貓。』她說。

「重點並不是要求與否啊。」我下意識的握起了拳頭,「而是他為什麼會知道那隻

貓?」


從她的表情,我可以看出,她明白我的意思了。

原來,她之所以會那麼熟練的指出她喜歡哪隻貓,是因為她跟那個學長時常一起去

看。


如果他們會一起去看貓,那就表示他們會一起去旁邊的夜市。他們會一起去旁邊的

夜市,就表示他們時常一起吃飯。他們時常一起吃飯,那也就表示他們應該時常在

一起,如果他們時常在一起,那就表示他跟她之間,可能很難有純友誼關係。


日久生情,總是時常被證明。只是我並不知道,會有在我的身邊證明的這一天。


之後,我們沉默了多久,我已經沒印象了。我心裡亂七八糟的思緒像是有隻筆在一

張白紙上快速地亂畫,我難過著這段原本我以為沒有什麼風浪的關係竟然如此暗潮

洶湧。我擔心著我所謂的初戀是不是會這樣寫下句點。


我想,我們沉默的時間,已經長到夠她去思考,到底誰在她心裡面,才是“現在”

的依賴。


「三百六十公里,真的有這麼長嗎?」靠在椅背上,我有些無力的說著。

她的視線還停在窗外的雨天,但她的眼淚,已經淌在她的臉上。


「妳回答我,好嗎?三百六十公里,真的有這麼長嗎?」

『我不知道....』這是她的回答。我聽了有點心痛。

「他向妳表白過了嗎?」

她擦了擦眼淚,點了兩下頭,『有。』她說。

「他知道妳有我嗎?」

『知道。』她又點了點頭。

「他知道我很愛妳嗎?」我說,說完我的眼淚就不聽使喚了。


大概是聽到我哽咽的聲音,她有點吃驚的轉過頭來,我的眼淚很乾脆的直接掉在我

的大腿上,連畫過臉頰都沒有。


「他知道妳的腳踏車會掉鏈嗎?」

「他知道妳不吃挫冰,因為妳有敏感性牙齒嗎?」

「他知道妳不吃牛,所以牛排館的浪漫晚餐不會發生嗎?」

「他知道妳的心算很好嗎?」

「他知道其實妳的手很美嗎?」

「他知道那一間有個服務生很像張雨生的義大利麵館嗎?」

「他知道其實妳最喜歡聽《天天想你》嗎?」

「他知道到底什麼是熟悉的側臉嗎?」



說到這裡,我掉了幾滴眼淚,我沒去算。但她已經摀著嘴巴閉著眼睛,雙手靠在桌

上,哭得不能自己了。


「妳喜歡他嗎?」終於,我鼓起勇氣最後的勇氣,問了最該問的問題。

『....』她沒有回答,只是一直拿面紙擦掉臉上的眼淚。

「三百六十公里,果然很遠....」我忍住了會大哭的情緒繼續說,「妳是對的,妳

說過,距離是澆熄愛情的第一桶冷水,妳真的是對的。」



「我愛妳。」我伸手拿了放在桌沿的帳單,然後站了起來,這“我愛妳”三個字,

我說得好自然。「這句話,妳在兩年前對我說過,其實,當時我就想立刻回應妳我

也是,只是我一開心,就忘了。」

「我的手機,會一直開著,如果妳回心轉意,請妳用我送給妳的手機打給我。不過

,在這之前,請妳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她用她微腫的眼睛,抬頭看我。

「那手機,不管妳最後選擇我還是他,都請妳不要還我。妳不用也好,要丟掉也罷

,只要別還我,我都會認為妳還把它好好地留在身邊。」



我拿著帳單走向櫃檯,一杯咖啡一杯果汁要三百六十塊,我在心底罵了一聲幹。

當我走向咖啡館門口,準備離開時,我轉頭看了看她熟悉的側臉,突然,心裡什麼

話都說不出來。


我到漫畫王去找阿智,一句話都沒有說。阿智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也什麼都沒

有問。

我們立刻買了車票離開台北,我對著阿智說,我可能永遠都沒有理由再回到這個城

市。

阿智點點頭,「那就這樣吧。」他說。









─ 待續 ─









* 我已經沒有理由,再回到這個城市。*

水色天藍 於 2007-11-24 03:20: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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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11-24 03:21:00
六弄咖啡館 (25)

『所以,你們分手了?』我問關老闆,並且仔細地看著他的眼睛,看看會不會因為

提起往事而哭了。


這一大段故事,我聽得有點心酸,我摸了摸在我腿上的小綠,牠還是一動也不動地

乖乖坐著。


「那個時候還不算分手,她說她需要思考。」關老闆說。

『不過,坦白說,距離真的是一種問題,它就像顆不定時炸彈。』

「不定時炸彈?」關老闆有些訝異,「這形容詞真是生動。」

『是啊,你不覺得嗎?你根本沒辦法去猜測離你很遠的對方,現在會不會覺得寂寞

,會不會覺得心情失落,會不會需要有人安慰,對吧?』

「嗯。」關老闆點點頭。

『所以,如果這時剛好出現一個人陪伴他,開導他,安慰他,這炸彈就等於是上了

引信了,爆與不爆好像都要聽天由命。』


「妳這番見解真獨特。」

『我只是用比較能了解的方式形容。』我笑了一笑,『那後來呢?』

「後來,發生了蠻多事的,大都是難過的事。」

『都是難過的?』

「嗯,我的大二那一年,真的只有一句成語能形容。」

『什麼成語?』

「多事之秋。」關老闆稍稍低下了頭說。















※ 變化


媽媽去世了,在一個天剛亮的早晨。

外婆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聲音是很冷靜的。

『請個假回來吧。』外婆只有這麼說。

我坐在宿舍的床上,一臉呆滯,

室友被我的電話聲吵醒,咕噥了幾聲。


李心蕊回電話那天,我們正在為媽媽作法事。

我的手機沒帶在身上,而是放在袋子裡面。

一直到很晚很晚了,我才拿起手機來看。

一共有十一封訊息,兩通未接電話。


我只是看著手機發愣,

也沒有看那十一封訊息寫了什麼。

我只是坐在椅子上,就只是坐著。


那是我請喪假回到家的第十六個小時,

那是媽媽去世的第七天,

而我終於哭了出來,彷彿已經失去一切。














我在一個禮拜之後接到李心蕊的電話,我以為她已經做出選擇,正做好心理準備等

她宣判,結果她說她需要一段時間想一想,不過她要我別擔心,她也沒有接受那個

學長。

我在電話這頭沒說話,只覺得難過,跟她在一起三年,比不上跟她相處才三個月的

一個學長。而且那學長還比我矮,右眼下方還有一顆痣,娘們一樣的雙眼皮,一點

都不好聽的聲音,再加上一副自以為很行的屌樣。


媽的我呸!什麼東西!


『閔綠,等我想好了,我會第一時間給你答案的。』她說。

「其實....」

『嗯?』

「其實....妳需要的不是去想該選擇誰,而是去想愛情對妳來說到底是什麼?如果

妳只是因為距離遠了,心就空虛了,有人陪了就會發生感覺了,那妳的愛情觀或許

有很大的問題。」


『....』

「距離再遠,我都愛妳,這是我的愛情觀,我不認為距離是什麼問題。」

『你說的沒錯,』她附和了我,『但是,閔綠,愛情是兩個人才能產生的。如果兩

個人的觀念一樣,那麼或許問題就不存在了,也就不會有任何一對情侶分手了。』

「妳的意思是,妳的觀念永遠不會跟我一樣?」

『我們本來就不一樣。』她說。


我終於了解她的意思。

兩個人從小在不同的環境長大,觀念要相同真的很難。如果在一起的時候因為觀念

之差發生了感情問題,其實不是誰對誰錯,只能說觀念造就。


不過,我還是無法接受這個觀念。


其實我該感謝李心蕊,至少她願意聽聽我的觀念,至少她在掛電話前告訴過我她會

試著去了解我的觀念。



這一個禮拜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跟烏龜在走路一樣。我的期中考差點砸了

鍋,我的期中報告遲交了三天被教授警告,甚至班上體育老師只要求我們在早上七

點到學校跑步三圈就可以PASS而我都忘了去。


失戀簡直像是生一場大病,不僅傷人傷心傷身體,還他媽的沒藥醫。


阿智終於買了一隻手機,不過是二手的,「沒辦法,我比較窮咩。這是跟同學買的

,我們班的一個手機狂,很便宜喔,我只花錢辦了門號,他讓我分期付款。」阿智

用他的手機打給我的時候,很興奮的說著。


「那蔡心怡那支咧?」我問。

「哇銬!」他連罵人都很興奮,「這你也算出來了?」

「廢話!你一定會買她的!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啊?」

「嘿嘿嘿....」他不好意思的說,「對啦對啦,我是有買她的啦,不過,你別跟她

講喔。」

「我跟她又沒在聯絡,我怎麼講?」

「也對喔。」


就這樣,阿智時常打電話給我,他說他知道失戀有多痛苦,所以他要常跟我說話,

這樣我才不會亂想。


其實,他哪知道失戀的痛苦?他以為國中那個胡吟珊跟他說了句“I am sorry”就

是失戀了?那只不過是表白失敗,就像領到一塊最佳勇氣獎牌,更像是喝飲料抽到

拉環上的再來一瓶,那表示你得再接再厲,下一瓶會更好。


不過,下一瓶真的更好嗎?

其實,我不知道,不過,新鮮感很濃倒是真的。


期中考結束的那個星期日,室友在BBS上跟別人聊天,「這好像是個正妹。」室友

邊打字邊轉頭對我說。


「你沒看見人或照片怎麼知道?」我好奇的問。

「她說她身高167,體重48,長髮,我很直覺得就猜她是正妹。」室友說。


看他聊天聊得很開心,我閒著發慌,又想到阿智曾經為了網友跑到高雄來找我的那

種衝動,姑且一試的想法就在腦中浮現出來了。


我在奇摩搜尋聊天室三個字,出現了一大堆。隨隨便便點了一個,發現上頭任何一

間聊天室都有數百個人在裡面。


「天啊....這麼多空虛寂寞的人嗎?」我在心裡這麼說著。


我認識的第一個網友叫做“水藍色的雪”,很巧的,她住高雄,我只知道她的身高

,不知道她的體重。她是因為我亂取的暱稱才找我聊天的:小綠貓。


其實我本來想取“有隻折耳貓名字叫小綠”的,但是暱稱有字數限制,所以我只好

簡稱小綠貓。不過,我發現,真的很多女孩子喜歡貓,從水藍色的雪主動來跟我聊

天就可以知道。


水藍色的雪:我一直想在聊天室裡養一隻寵物,就是你了,別跑。

這是她傳來的第一句話,我有點莫名其妙。


水藍色的雪:小綠貓,既然你失戀了,那我帶你去蹓一蹓吧。

這是在我們聊了第七個小時,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她打過來的最後一句話。


因為我第一次上聊天室聊天就有女孩子約我出去,我室友還很酸里酸氣的對著我說

「說不定是恐龍。說不定是個男的。說不定連去都沒去。」我關上寢室的門之前,

他還在碎碎唸著。


因為他的167公分48公斤的正妹,約了一晚上約不出來。



我跟水藍色約在背對文化中心大門,從左邊數過來的第四棵樹下等。晚上十二點。

路燈很昏暗,天氣很寒冷,路上車很少,而我很緊張。


十二點一到,一輛摩托車的燈光靠近,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小綠貓嗎?』這是她的第一句話,聲音很明亮。


嗯,我室友所有的酸言酸語全錯。

她來了,她是女的,她不是恐龍。







- 待續 -








* 銬夭,我上網聊天,也見了網友,我也是空虛寂寞的人。*

水色天藍 於 2007-11-24 03:21: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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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弄咖啡館 (26)

她把摩托車停在我們相約等待的樹下,然後轉過頭來,撥了一撥她的頭髮,『你好

!』她有精神的說著。


「妳好。」我也笑著點點頭。

『不可以。』她說。

「什麼不可以?」

『你不可以說話。』

「為什麼?」

『因為你是貓,你看過被蹓的寵物會說話的嗎?』

「....」我無言,心想遇到了一個怪人。



『嗯,這才對,你現在的表情就像是無辜的貓一樣。』

「我可以不演貓嗎?」

『不行,我會約你出來就是因為你是貓。』她搖搖頭。

「那如果我的暱稱是小綠狗呢?」

『零分。』

「小綠熊?」

『鴨蛋。』

「小綠雞?小綠鵝?小綠鼠?小綠兔?」

『你吃錯藥嗎?』

「.....」我以為我很幽默,結果她連笑都不笑,一點面子都不給。



「妳的意思是我今晚都不能說話了?」

『沒錯。』

「喵。」我學了一聲貓叫。

『啊哈!』她叫了一聲,『好棒!你學得好快!』

「喵喵。」

『喔!太棒了!』她開始加快走路的速度,『來,快跟上我,快。』

「....」

『喔!小綠貓,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剛剛不是好好的嗎?』

「一點都不好。」

『為什麼不好?』

「因為我開始擔心妳等一等會叫我翻觔斗。」我說。



『哈哈哈哈哈哈』她的笑聲跟她說話的聲音一樣明亮,『你真的很幽默。』她說。

「還好,我不知道擔心自己一直被當成貓是一種幽默。」

『其實我也是個幽默的人耶。』

「嗯嗯嗯,」我用力地點點頭,「我看得出來。」

『怎麼看出來的?』

「把一個男人當成是隻貓,這一定要很幽默的人才有辦法。」我說。




那天,我只跟水藍色的雪徒步繞著文化中心走了一圈,她在四維路買了宵夜,然後

就回家了。她說這是她晚上十二點還能出門的唯一理由,買宵夜。


『其實,我本來上聊天室都不太聊天的。』她說。

「不聊天上聊天室幹嘛?」我說。

『就只是掛在上面,』她邊走邊踢了踢路上的小石頭,『因為要聯考,每天唸書真

的很乏味,所以開著聊天室的視窗,偶爾看一下別人在聊什麼,比較不那麼無聊。



「聯考?妳高三嗎?」

『說來有點不好意思,』她看了我一眼,吐吐舌頭笑了一下,『我高四了。』她說





「重考了?」

『嗯。』

「那妳應該連聊天室都別上,甚至把數據機都收起來,這樣唸書比較有效果吧?」

『我試過把數據機收起來好多次了,可是另一個我都會去把它翻出來。』那顆小石

頭還在她的腳下被踢著。

「另一個妳?」我好奇著這是什麼說法。

『就是想上網的那個我啊。』

「那不就是妳嗎?」

『不是,那是另一個我。』

「那就是妳。」

『那是另一個我啦。』

「妳有人格分裂?」

『你才內分泌失調咧。』她腳上的小石頭終於被她踢飛了。



「那明明就是妳,不是嗎?」

『你不懂幽默嗎?我所謂的另一個我,只是一種幽默的說法,那表示我藏過數據機

很多次,但是每次都失敗,所以我故意用另一種說法來講嘛。』

「這就是妳的幽默?」我的臉上神經有些抽搐。

『是啊!我剛剛有說我很幽默不是嗎?』

「妳的幽默很難明白。」

『你的愚笨也很難了解。』她說,搶快了兩步走在前面。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朋友!



『你常見網友啊?』過了一會兒,她回頭問我。

「第一次。」我說。

『真的假的?』

「真的。」

『那你常上聊天室啊?』

「第一次。」我說。

『真的假的?』

「真的。」

『所以我是你第一個聊天的對象,第一個見面的網友?』

「是的。」我點點頭。

『真的假的?』

「真的。」

『我不信。』

「我發誓,真的。」

『你們男人發誓就像吃飯一樣稀鬆平常。』

「但我說的是真的啊。」我稍微提高音量。



這時,我們已經繞了文化中心半圈,來到了四維路,一間四海豆漿店。她在這裡買

了燒餅油條,賣宵夜的阿婆好像跟她很熟,她們一直說話。


因為天氣很冷,我也買了杯熱豆漿,那個阿婆接過我手上的錢的時候,問了水藍色

的雪說我是誰?


『我的寵物。』水藍色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後對阿婆說。

「喵。」我無奈地再一次配合她的戲碼叫了一聲。


只見阿婆跟她都笑了,只有我想哭。


我們離開四海豆漿之後,她走路的速度明顯的快了,她先是看了一看手錶,然後回

頭跟我說:『你這隻貓太大隻了,蹓起來特別慢。』



「妳有時間限制啊?」我說。

『嗯,買宵夜並不需要太久的時間。』

「那妳家在哪?」

『這附近,一點都不遠。』

「那妳先走沒關係,我自己慢慢晃。」

『不行,』她說,『我不能遺棄小動物。更何況,我的車子停在大門口,你忘了嗎

?』

「那好吧,我們來賽跑。」

『幹嘛賽跑?』

「一來可以節省妳回家的時間,二來可以...」



我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起跑了。

只見她提著宵夜,速度快得像什麼似地往前狂奔,我從沒見過一個女孩子跑這麼快

的。我只能維持自己的速度跟在她後面,看著她修長的身形和飄逸的長髮,我心裡

頭有一種感覺。



「好一個迷人的女孩子。」我心裡這麼說著。



當我有些陶醉的時候,她跟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我的天啊!」我暗自喊了一

聲,她居然還在加速中。



很快的,她停車的地方到了。我至少輸了她五秒鐘。

我們兩個都氣喘噓噓地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拼命地呼吸呼吸。


『想跟我賽跑,你還真自不量力。』她邊喘邊說著。

「我怎麼知道妳的速度這麼快?」

『我高中的時候是學校田徑隊的,你覺得速度會慢嗎?』

「我怎麼知道妳這麼強?田徑隊三個字又沒有寫在妳臉上。更何況,妳一點都不像

田徑隊的女生。」

『為什麼不像?』

「妳沒那麼魁梧啊!而且坦白說,妳比一般田徑隊的女孩子漂亮太多了。」

『謝謝你的誇獎,』她很開心的笑了一笑,『不過還是躲不過你該受的懲罰,快說

,剛剛你要打什麼賭?』

「什麼賭?」

『你剛剛不是說賽跑打賭?要打什麼賭?』

「喔!那個啊?」我摸了摸鼻子,「就是輸的人呢,要向贏的人要電話,才能請她

出來吃飯,這頓飯就是贏的人的獎勵。」


『哈哈哈』,她大笑了三聲,『你約女孩子的方法還真老套。』

「沒辦法,我不是什麼高手,這頓飯如果妳不想吃,我倒是樂得輕鬆,可以省起來

。」

『那你先省起來吧。』她騎上摩托車,『下次我在聊天室看到你,我再跟你要。拜

拜囉,小綠貓。』說完她就催緊油門,離開我的視線。




「喂!」我叫了她一聲,「至少留個名字吧!」我說。

『︿& %$︿*(@#....』她有回頭說些話,但我完全聽不懂她說什麼。



回到宿舍之後,我的室友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我說:「你看看,這麼快就回來,被

放鴿子了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一臉落寞。」


「不,我的落寞不是被放鴿子,而是我遇到了一個美女,卻什麼都沒留住。」我說



「你真的遇到美女?」

「是啊。」我點點頭。

「不─────!這不是真的─────!」他仰天長嘯,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


室友的表情告訴我,他沒辦法相信我的第一次就能遇見美女。他已經見過很多網友

了,卻從來沒有美麗的際遇。他跺腳搥桌拉自己的頭去撞牆,試圖說服自己我說的

都是假的。「你一定被放鴿子了,一定!」他說。


不過,等到我用同樣的暱稱再上聊天室去找水藍色的雪,我室友才真的相信我沒有

被放鴿子。


小綠貓:妳最後一句話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啊。

水藍色的雪:我說,失戀了別傷心。因為我找你出去就是為了要安慰你的失戀,結

我都忘了。所以在離開時趕緊補上一句。



看到這裡,我的室友暗自轉頭開始痛苦地低聲哭泣。(當然是假哭啦)



小綠貓:是這樣啊,我以為妳是要告訴我妳的電話號碼。

水藍色的雪:你想太多了,小綠貓。在我的世界裡,雖然我會見網友,但網友不會

變朋友。

小綠貓:妳的意思是?

水藍色的雪:我的意思是,你欠我的那頓飯,永遠都不用還了。







- 待續 -





* 室友:我還!我幫你還!閔綠,我來幫你還!*

* 我:囧rz.... *

水色天藍 於 2007-11-24 03:22: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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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11-24 03:23:00
六弄咖啡館 (27)

看著關老闆的表情,空氣中我似乎還能聞到一絲絲遺憾的味道。


『你們那天走了文化中心一圈,花了多久時間?』我問。

「大概半小時吧。」他想了一想,然後看著天花板說。

『那是幾年前的事?』

「大概十一年了。」

『才半個小時的相處,你的遺憾竟然存活了這麼多年?』

「遺憾?」

『是啊!你對那位水藍色的雪的遺憾,』我驚訝的說,『剛剛你的眼神裡還看得到

遺憾啊!』

「哈哈哈哈,」關老闆大笑,「真的嗎?我一點都沒感覺啊。」

『是嗎....?』我懷疑地看著他。

「真的啦。」他點點頭,「不過,那個時候確實很遺憾。」

『沒有跟這個美女發生一段故事的遺憾?』

「或許吧,那種新鮮感真的很強烈。」

『新鮮感果然會讓男人做錯事。』

「為什麼會是錯事?」他用手摸著自己的下巴,不甚了解的說,「當時我是沒有女

朋友的狀態,會因為新鮮感去欣賞其他的女孩子算正常吧。」

『只是,半個小時的相處就會發生感情,這太不真實了。』

「那是新鮮感所造成的。年輕的時候不太管得住自己的感情。」

『年輕的時候?』我笑了一笑,『那現在呢?』

「現在老了,如果我能活六十歲的話,那以現在三十歲的我來說,棺材都已經進一

半了。」

『所以管得住自己的感情了?』

「算是吧!只是回憶總會帶來一些惆悵。」他刻意演出失落憂鬱的樣子,「就像偶

爾想起這樣的遺憾。」


『夠了夠了,你別演了,快點繼續說故事吧。』我說。

















「水藍色的雪特?」阿智在電話那頭這麼說。當我把那晚跟水藍色的雪見面的事情

告訴他之後。


他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剛從浴室回到寢室。頭髮還在滴水。



「雪你媽個B!是水藍色的雪啦!」

「哦!你罵的比我還難聽!我只說雪特,你說雪你媽個B!」

「....」

「好啦,我銬夭的,我知道你很遺憾,想讓你笑一笑嘛。」

「讓我笑一笑?」我提高了音量,「你在一個人感到失落的時候說雪特給他聽,你

覺得那個人笑得出來嗎?」

「啊!你沒笑嗎?」

「.....」

「好啦,我回去重練我的幽默。」



「你到底打電話來幹嘛的?」我邊擦頭髮邊說。

「我是要跟你說,下個月我們要辦高中同學會。」

「誰辦的?」

「我跟蔡心怡。」

「你們吃錯藥?」

「什麼吃錯藥?你在說什麼?」

「你幹嘛閒著沒事辦這個?」

「是怎樣?跟高中同學是很沒感情喔?高中三年你是痛苦萬分是嗎?」

「是啊!因為有你。」我說。



然後他在電話那頭拼命罵髒話,我把手機放在旁邊沒聽,繼續擦我的頭髮,大概過

了十秒鐘之後再拿起來,他已經安靜了。


「罵完了?」

「嗯,而且你根本沒聽。」

「耶?!你怎麼知道?」

「我屈指一算就知道了。」

「屈你個大頭鬼。」

「我不跟你哈拉了!」他咳了一聲說,「反正下個月的今天,高中同學會,你別忘

了。」

「李心蕊會去嗎?」我放下浴巾說。

「會,蔡心怡已經跟她約了。」

「喔....」

「你還在難過?」

「快好了吧,我想。」



掛了電話之後,我坐在椅子上發呆,因為沒有吹頭髮的關係,鏡子裡的我的頭一整

個零亂。冬天裡,我的臉色總會比較白,大概是太陽只剩下照明功能的關係,鏡子

裡我的臉色一整個像鬼。


我不知道對於李心蕊喜歡上她學長的這件事情,我到底是不是還在難過,坦白說我

有一種知道答案了,一切都明朗了的感覺,只是偶爾想起以前跟李心蕊在一起的點

點滴滴,會有種酸楚在心底深處慢慢韻開。


阿智說過,那個算命先生說的可能是對的,名字裡心字太多的人,總是會三心二意

的,待人處事是這樣,對愛情也會這樣。


但我覺得,把李心蕊的變心歸類在算命先生的理論裡不太正確,至少蔡心怡並沒有

變心,雖然蔡心怡也沒有跟阿智在一起。


說到蔡心怡,最近一次阿智跟蔡心怡說話的時候,兩個人為了鐵達尼這部電影吵了

起來。蔡心怡說李奧納多狄卡皮歐很帥,他跟凱特溫絲蕾演得真是太好了。阿智說

他跟蘿絲兩個人演男女朋友像是在演姐弟戀,於是惹火了蔡心怡。


附帶一提,他們兩個終於一起去看電影了,阿智多年來想跟蔡心怡一起看電影的美

夢終於成真了。只不過,美夢的結局有點難堪。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散場後,兩個人走在百貨公司的玻璃櫥窗前,蔡心怡轉

頭拉住阿智的衣服。

「我說,他們兩個演得很像姐弟戀。」

『哪裡像?』

「妳看凱特溫絲蕾的頭還有她的樣子,一整個就像是李奧納多的姐姐,那捲頭髮的

女生配上直髮的帥哥,就像是姐姐愛上弟弟。」

『捲頭髮的女生配上直髮的帥哥像什麼?』

「像姐姐愛上弟....」阿智話沒說完,在櫥窗的倒影上面看見他跟蔡心怡兩個人,

又這時才發現蔡心怡的頭髮已經燙捲,於是趕緊改口,「像是兩個很登對的戀人。

」阿智發抖著說。


『來不及了。』蔡心怡伸出她的右手的兩隻手指,從阿智的手臂上用力地捏了下去

,『姐姐不會愛上弟弟,捲頭髮的女生不會愛直髮帥哥。』她說。



阿智說,他一直在蔡心怡的後面追她,求她原諒,一直在解釋他只是隨口亂說,捲

髮的女生配上直髮帥哥真的是絕配,而且那絕對不是姐弟戀。


「後來蔡心怡說什麼?」我好奇的問。

「她說,下次她要介紹一個捲髮姐姐跟我去看電影....」


他很失落痛苦的說著,我則是在旁邊哈哈大笑。








- 待續 -







* 男生不會說話不是錯,但說錯話就是大錯。*

水色天藍 於 2007-11-24 03:23: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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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11-24 03:24:00
六弄咖啡館 (28)

距離上一次聽見李心蕊的聲音,是兩個禮拜前。

前一個禮拜是期中考,後面一個禮拜是墮落週,考完試就一整個墮落的生態,在每

一個大學生的身上都有機會看見。


這七天的墮落週裡,除了水藍色的雪之外,我還跟“奢求”、“他不愛我”、“美

麗的秀秀”、“斷掉的鞋帶”.....這些人聊過天。


通常,我只是上線,然後打上我的暱稱,就會有人跟我說話。

但其實我的暱稱已經不是小綠貓了,我怕會勾起對水藍色的雪那種遺憾的回憶,所

以我把暱稱改成“誰敢來晚餐”。


剛開始一堆人都會自以為幽默地跟我說話,「我我我!我跟你晚餐!」、「一客多

少錢?」、「你煮嗎?」、「我不吃晚餐,午餐可以嗎?」....,我都只是哈哈哈

的輕輕帶過,然後他們就不會再傳第二句話回來。


而“奢求”這個人比較奇怪,他先是問我吃葷還是吃素,然後就一直告訴我吃素的

好處。「因為吃素,我已經瘦了三十五公斤了。」他說。


誰敢來晚餐:瘦了三十五公斤?那你本來幾公斤?

奢求:一百三十五公斤。

誰敢來晚餐:你是要湊整數就對了?


我知道跟“奢求”沒辦法聊得下去,於是我立刻假裝斷線,再換一個暱稱上來,叫

做“愛要說出口”。




這時我遇到“他不愛我”,她說她是個國中生,男朋友有七個女朋友,她排第六,

每天都為了男朋友的花心在難過。


愛要說出口:哇!他是韋小寶喔!真令人羨慕!

他不愛我:你幹麻羨慕,人家都這麼難過了。

愛要說出口:別難過別難過,妳的愛要說出口啊。

他不愛我:我對他的愛都已經說出口了,他還是不愛我啊。

愛要說出口:往好的一方面想,至少妳還排第六啊。

他不愛我:可是第七是他家的狗啊。


我知道我沒辦法解救這個小女孩的悲劇,於是我又斷線了,再換了暱稱上來,叫做

“寒冷的冬天”。




這時我遇到“美麗的秀秀”,她說話比較奇怪,你不太能了解她到底想跟你說什麼

,跟她說話你總是一頭霧水。



寒冷的冬天:美麗的秀秀,你好啊。

美麗的秀秀:梅花梅花滿天下,越冷它越開花!

寒冷的冬天:....

美麗的秀秀:你好啊!寒冷的冬天。

寒冷的冬天:你好你好。你在唱歌啊?唱梅花?

美麗的秀秀:伯朗咖啡,藍山風味。

寒冷的冬天:......你在喝咖啡?

美麗的秀秀:你好啊!寒冷的冬天。

寒冷的冬天:是是是,你好。

美麗的秀秀:三陽機車,巡弋125,新上市。

寒冷的冬天:......................

美麗的秀秀:你怎麼都不說話啊,寒冷的冬天?

寒冷的冬天:兒童專用維他命,小善存。

美麗的秀秀:哎呀!我跟你真聊得來!

寒冷的冬天下線了。



天知道這個“美麗的秀秀”有什麼毛病?或許她是邊看電視邊上聊天室,電視說什

麼她就打什麼。不過,管她是怎樣,我只知道這時候快點斷線,對我跟他來說都是

比較好的。


最後一次換暱稱上線時,我用了“出走的戀人”,而這次碰到的是一個叫做“斷掉

的鞋帶”的女生。


出走的戀人:你好啊!斷掉的鞋帶。

斷掉的鞋帶斷線了。

出走的戀人:.....嗯?

斷掉的鞋帶上線了。

出走的戀人:你好啊!斷掉的鞋帶。

斷掉的鞋帶斷線了。

出走的戀人:.....

斷掉的鞋帶上線了。

出走的戀人:你好啊!斷掉的鞋帶....

斷掉的鞋帶斷線了。

出走的戀人:.....嘖!

斷掉的鞋帶上線了。

出走的戀人:斷掉的鞋帶,你要不要改暱稱叫做斷掉的網路線?

斷掉的鞋帶斷線了。

出走的戀人:幹。

斷掉的網路線上線了。

出走的戀人因為使用不文雅字眼,被網管人員踢出聊天室了。



我發誓,我這輩子都不會再上聊天室聊天了。

室友看見我在聊天室裡的遭遇,很開心的說:「你看吧!第一次見網友就遇見美女

,把運氣都用光了,現在連想找個人聊天都這麼慘。」


他雙手叉著腰,仰天長嘯似地哈哈大笑,自顧自的高興著,我連理都不想理他。拿

起手機打電話給阿智,他說他正在聯絡高中同學要開同學會,沒時間跟我哈拉。


看了看時鐘,晚上十一點半,墮落週竟然找不到事情做,我帶著鬱悶的心情,爬到

自己的床上,室友依然在BBS上面跟別人聊天,有時候他會自言自語,甚至會突然

哈哈大笑起來,「不然你是白癡喔」,我都會這麼罵他。


不知不覺的,我睡著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我只知道隱約當中

我聽見熟悉的聲音,那是我的手機鈴聲,我在睡意尚濃,迷朦之中接了起來,電話

那頭,是外婆的聲音。


『你媽媽走了。』她說。


因為我還以為自己在作夢,所以我只是哦了一聲,想繼續再睡下去。


『閔綠,醒一醒。』外婆在電話那頭叫著。

「......嗯?」我還在恍惚。

『醒了沒?』

「....嗯?....嗯.....嗯.....」

『你剛剛有聽到外婆說什麼嗎?』

「嗯....?妳說什麼?」

『你剛剛有沒有聽到外婆說什麼?』

「....嗯....沒有。」

『你媽媽走了。』


這時候我才真的醒過來,我看了看窗外,天剛亮,我環顧了四周,我確定我是醒著

的了。


「外婆,妳說什麼?」

『你媽媽走了。』

「.....」

『你請個假回來吧。』外婆說。



外婆掛掉電話之後,我依然拿著電話,一臉呆滯地坐在床上,室友被我的電話聲吵

醒,咕噥了幾聲。









- 待續 -







* ..................... *

水色天藍 於 2007-11-24 03:24: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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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11-24 03:25:00
六弄咖啡館 (29)

「為什麼?」我問。這時的我依然坐在床上,用手機再打回家裡,外婆接了起來。

『肝炎。猛爆性肝炎。』外婆說。

「什麼時候的事?」

『前三天。』

「為什麼那時不跟我說?」

『沒有人敢跟你說啊。』說著說著,外婆哭了起來。





我把還欠教授的幾份報告在幾天之內做完,還跑去找體育老師補考我的體育。一開

始體育老師賞了我兩碗閉門羹,但我在他的辦公室外面留言:「老師,我是關閔綠

,很抱歉,沒有在您規定的那天早上七點來考試是我的錯,只是我媽前幾天過世了

,我必須回家奔喪,如果可以,老師能給個機會讓我補考嗎?這事請老師決定,您

決定如何,我都不會有怨言。謝謝老師。」


那天晚上室友就說老師來寢室找過我,要我隔天早上六點去跑操場十圈,他會在那

裡等我。


我拿著假單,到班導師的研究室想請他簽名。大概等了十多分鐘,老師從走廊那一

頭走了過來,時間是早上九點。


「老師早。」我向老師點了點頭。

「這麼早啊?關閔綠,第一節課上完了?」老師笑著說。

「不,我是來請假的。」我說。


班導師接過我的假單,看了一看,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要節哀,有沒有什麼

老師幫得上忙的?」他說,我只是搖搖頭。


他看了看我,似乎試圖從我的眼睛或表情當中尋找一點傷慟。過了一會兒,班導師

又說:「跟一般失去親人的人相比,你似乎冷靜了點。」


說完,老師轉頭走進研究室,我也跟了進去。


「老師想說什麼?」我看著老師的眼睛問。

「喔不!」他揮了揮手,「我沒別的意思,請你不要誤會,只是在你的臉上看不見

哀慟的表情,我擔心你是不是太壓抑失去親人的痛苦。」說完,老師轉頭走向他的

飲水機。


「要喝杯水嗎?」老師轉頭看著我,手上拿著一個空的紙杯。

「謝謝老師,不用了。」


老師點點頭,在假單上簽了名,然後要我回家搭車,小心安全。


我在宿舍的走廊上遇見同學,請他幫我把假單交給班代,他看見假單上面喪假兩個

字,「怎麼了?」他問。


「我媽.....」我說。

「啊....不會吧......你......你還好嗎?」

「嗯。」我點點頭。

「要去搭車嗎?我載你去。」

「不用了,我想自己一個人去。」我說。


到車站之後,我打電話給阿智,他應該是早上沒課,所以還在睡覺。我告訴他我媽

過世的消息,他的聲音從恍惚立刻變成清醒,「喂!你撐著點啊?」他很擔心的說

著。


「阿智,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胸口悶悶的,頭漲漲的,有一種想吐想吐的感覺,

沒什麼食慾,昨天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也不覺得餓,我知道媽媽已經死了,我

將永遠沒辦法再見到她,這種這麼絕對的離別,我卻哭不出來。」

「我的天啊!」阿智擔心的語氣更明顯,「你撐著點,我馬上去搭車,你回到家別

亂跑,我會去你家找你。」

「不不!」我趕緊制止他,「你不要來找我,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有事,我只是想問

你,如果是你,你哭得出來嗎?」


阿智給我的答案是,他不知道如果智媽走了的話,他會怎麼樣。不過他說,他爺爺

去世的時候,他只花了兩秒就哭到滿臉都是眼淚了。


「那我大概是個沒心沒肝,無情無義的人吧。」我說。

「你別胡說,你現在只是還沒完全接受這個事實而已。你的心裡還在跟這個事實對

抗。」阿智說。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阿智不要翹課回家來找我,他要我無論如何保證自己

不會有事,我一直說好,一直說好,直到手機的電去了兩格。



整場法事,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心不在焉,走來走去,別人說什麼我做什

麼。外婆的眼淚不停的掉,我不停的遞面紙給她。


我看著媽媽的遺像,越看胸口越悶,頭越來越痛,而且肚子裡好像有人在用力揉捏

一樣的痛,法事當中,我兩度離開跑到廁所去吐,卻吐不出東西來。


當我回到法事場地時,我看見一個男人,他跪在我本來跪的位置,摟著外婆,臉頰

掛了兩行淚。

外婆看見我站在她後面,把我拉到她的另一邊,『這是你爸爸』,她指著那個男人

說。


我看了那個“爸爸”一眼,一句話都沒有說。


李心蕊在這一天回電話了,但因為正在做法事,我沒把手機帶在身上,而是放在我

的袋子裡。等到法事結束,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時間已經很晚很晚了。


我拿起手機來看,一共有十一封訊息,兩通未接來電,我只是看著手機發愣,也沒

有看那十一封訊息寫了什麼。

我只是坐在椅子上,就只是坐著。



阿智這時候出現在我面前,「我真的不太放心。」他說。

「我不是好好的嗎?」我看著他說。

「這是應該的。」說著,他坐到我的旁邊來。


他看我正拿著手機,於是說「我打你的電話,你沒接,我想你可能沒辦法接電話,

所以就自己去搭車了,直接回來找你比較快。」

「不用上課啊?」

「管他那麼多。」

「真是翹課的好理由啊。」我看著他,哼笑了一聲。

「是啊,怕兄弟因為失去親人想不開,所以回家救人,這理由夠漂亮了。」他笑了

出來。



「有十一通簡訊耶,你怎麼不看?」阿智指著我的手機說。

「....我不太想看...」

「你知道是誰傳的?」

「我猜是李心蕊傳的。」

「為什麼這麼猜?」

「因為有兩通未接來電,一通是你,一通是她。」我說。

「要我幫你看嗎?」

「有看跟沒看有差別嗎?」我問。

「如果她傳來的是她的選擇,至少你知道答案了吧。」他說。



阿智這句話說服了我,畢竟這個答案等待很久了。

我按下了手機鍵,十一個訊息完完整整的攤開來。


『閔綠,三年了,跟你在一起很開心,你是個很好的男孩子。』

『其實高中的時候,是我先喜歡你的,如果你沒有寫那篇作文,我還真不知道怎麼

去向你表白。』

『在聽你唸作文的時候,我很開心,當你知道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的時候,那種感

覺真的很快樂。』

『你很體貼,很善良,當我看著你抱著叮噹要叫計程車送牠去獸醫院時,你知道我

有多感動嗎?』

『當我知道你為了不讓距離拆散我們,在高三的時候拼命的找工作時,你知道我有

多心疼嗎?』

『只是,事情總是與你所希望的相違背,我們還是分開了。三百六十公里。』

『這段距離好遠啊,你知道嗎?好遠啊。』

『或許是我太常感到寂寞吧,所以我需要陪伴,但你卻不在。』

『學長的出現,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對我很好,讓我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他。』

『閔綠,我沒有勇氣當面告訴你,只好傳簡訊跟你說。對不起,我不奢求你的原諒

,我只希望你也能過得好。』

『再見,閔綠。我答應你,你送的手機我會留著。而那隻折耳貓長大了,牠依然叫

小綠。』


看完了簡訊,我動也不動地坐在原地,阿智在我旁邊,他摟著我的肩膀,用力的,

似乎想傳給我一點勇氣。


那是我請喪假回到家的第十六個小時,那是媽媽去世的第七天,而我終於哭了出來

,彷彿已經失去一切。








- 待續 -









* 如果那隻貓不叫小綠,我或許就不會哭。*

水色天藍 於 2007-11-24 03:25: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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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11-24 03:27:00
六弄咖啡館 (30)

※ 六弄


最後一杯咖啡已經見底,

小綠已經睡得不省貓事,

老闆幫我把咖啡杯收到吧台,

「故事說完了,妳睡得著了嗎?」

他一邊洗著杯子,一邊笑著對我說。


『所以到底什麼是六弄呢?』

聽完故事的我,還是不清楚六弄是什麼。


「咦?妳沒看見嗎?」

他的表情有點驚訝,

「展示櫃裡那張書法就是六弄啊。」他說。


他那雙還在滴水的手指著展示櫃的方向,

我突然想起在我進門之前,

在展示櫃裡看見的那已經裱框的書法。











關老闆說到這裡就沒有再說話,他安靜了好一會兒,我本來想說些什麼,但卻不知

道該說什麼。

小綠趴在我位置旁邊的地板上,牠的眼皮很重的樣子。


『你說的沒錯。』一陣安靜之後,我先開了頭。

「什麼沒錯?」

『你說這是多事之秋,說的沒錯。』

「不,還沒完。」

『還沒完?』













有一段時間,我的心情每天都是低氣壓的,用天氣來形容的話,大概就是那種會飄

著細雨,灰濛濛的雲蓋滿了整片天的。


我時常在睡夢中醒過來,然後心會狠狠的痛兩下。一下是因為媽媽,一下是因為李

心蕊。因為當我的腦袋一開始運轉,我就會無法控制的想起她們。我時常在一片漆

黑的寢室裡,只有窗外透進來的一點光,伴著室友的鼾聲,還有寢室外面走廊偶爾

啪搭啪搭的拖鞋聲,獨自一個人坐在床上,會不自覺的哭,眼淚掉在手上,卻是心

被燙了一下。


那段時間,很多同學跟朋友會時常來找我一起去幹嘛幹嘛,例如跑步打球吃飯看電

影打麻將看美女散步逛街吃冰遊愛河....等,我知道他們是為我好,他們不希望我

一個人獨處,所以拖著我一起做些事,免得一直想起難過的事,心裡會更痛苦。



阿智最勤勞了。

他幾乎兩三天就從台中下來一趟高雄,有時候他翹了一些課,下午就出現了。有時

他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他打電話給我要我去載他的時候,都會用很精神抖擻的聲

音說:「喂!本大爺在此,還不速來迎駕!」


阿智說,這是一個過渡期,忍過去,撐過去,咬著牙再難過都要渡過。

其實我想跟他說,如果我渡不過,有沒有其他的方法呢?


一個月之後,高中同學會那天,我其實很驚訝的,因為除了已經出國唸書的之外,

其他人全部都到了。阿智在一家牛排館裡面訂了四十個位置,結果一共來了四十九

個人,因為有些人帶了自己的男女朋友來,還有一個同學說他女朋友已經大肚子了




兩年的時間真的可以讓人變得很不一樣。高中的時候一點都不修邊幅,鬍渣時常鋪

在臉上,衣服時常亂七八糟的男生,現在乾乾淨淨的像個小生。而一些本來比較豐

腴的女孩子,現在看起來玲瓏有緻,高挑纖瘦。


短頭髮的變長了,長頭髮的變短了。本來不太多話的,今天整場都是他的聲音,本

來比較聒噪的,帶了女朋友來就一整個安靜了。


如果兩年的時間可以讓一個人變這麼多,那麼可不可以把現在的我立刻帶到兩年後

呢?我想看看兩年後的我是不是好好的?是不是像本來的關閔綠一樣快樂?


我以為李心蕊不會來,但是她來了。大概有兩個月沒見到她,我卻覺得像是兩年那

麼久了。她坐在蔡心怡的旁邊,兩個人還是跟以前一樣姐妹情深的樣子,好多話可

以說。


在這之前,我已經交代過阿智,我媽過世的消息,絕對不要跟同學說。我不希望一

場同學會變成關閔綠安慰會。


不過,李心蕊還是知道了。『閔綠,伯母的事,你好點了嗎?』她拿著一杯可樂,

走到我面前來敬我。

敬什麼敬啊?這又不是喜酒!這是我當下心裡的反應,我相信我這個反應多少也顯

現在表情上了。


「托妳的福,我好多了。」我說,我知道我的臉色不好看,我的口氣也挺差。

『....』她沒說話,我想應該是被我嚇了一跳。

「對不起,」過了一會兒,我向她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沒關係,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為什麼你知道我媽媽的事?」

『蔡心怡說的。』

「為什麼蔡心怡知道?」

『我想是因為阿智吧。』她轉頭看了看蔡心怡跟阿智,『你不知道嗎?他們已經在

一起了。』李心蕊說。



我這才想起上個禮拜的一通電話,阿智在電話裡結巴,我問他是不是喝了鹽酸燒壞

喉嚨,所以才說不出話來,他說不是。


「那不然是什麼?」我問。

「我只想跟你說,手機這個發明真是太讚了。」阿智終於比較不結巴的說。

「讚在哪裡?」

「讚在....呃....讚在....啊!讚在拉肚子的時候還可以帶進廁所裡玩貪食蛇解無

聊。」

「....」我真的不懂他在說什麼。

「沒事啦!閔綠,我要去拉肚子啦!拜拜!」然後他就把電話掛了。



當時我壓根沒想到那天就是他告白成功的時候。不過,這也不能怪我,當一個人打

電話來結巴,而且那個人是你最好的朋友時,你沒有請他去趕羚羊已經算是很好的

了。(不懂趕羚羊是什麼的,表示你是一張白紙,在此給你拍拍手,讚許你的純潔

。)



「為什麼阿智沒有告訴我?」

『我想,他是個好朋友。』李心蕊轉頭對我說。

「為什麼這麼講?」

『因為他不想在你最難過的時候,還告訴你一些他高興的事,感覺像是會增加你的

不幸。他不想對你造成這種心理對比。』

「他會不會想太多?」

『他是該想這麼多,如果他真的是好朋友的話。』李心蕊說。



後來才聽李心蕊說,那天阿智用手機傳簡訊給蔡心怡告白。


阿智傳:有個男生很喜歡妳。

蔡心怡回傳:喔。

阿智傳:喜歡很久很久了。

蔡心怡回傳:喔。

阿智傳:剛好那個男生跟我很熟。

蔡心怡回傳:喔。

阿智傳:所以他要我幫他傳簡訊給你。

蔡心怡回傳:喔。

阿智傳:阿不然妳是沒心沒肝的喔?都沒感覺的喔?一直喔喔喔喔的很冷耶!

蔡心怡回傳:我是在等著看你一句“我喜歡妳”要花幾個簡訊錢才要說完。



聽到這裡,我轉頭看了一看蔡心怡,她真的是可以把阿智管得死死的女孩子,很獨

特的聰敏讓她看起來就很精明幹練。



「等等吃完飯,妳有空嗎?」我回頭問李心蕊。

『要幹嘛?』

「把我答應過妳的事做完。」

『什麼事?』

「妳跟我去就知道了。只要十分鐘。好嗎?」

她先是想了一想,『好。』她說。



這天,吃飯結束,一堆同學喊著續攤,大家都想去KTV狂歡,一起喝點酒唱唱歌,

好好的聚一聚。


但是,坦白說,我一點狂歡的心情都沒有。

我背著我的背包,走向我的摩托車,阿智跑過來要我不能走,他說如果我不跟去就

是不要他這個朋友。


蔡心怡跟在他旁邊,兩個人看起來很幸福。


「我還有想辦的事。」我對著阿智說。

「辦啥?有什麼事比現在跟我們一起玩更重要?」

我拿出我的背包,打開來讓他看,「這是煙火。」我說。

「你拿煙火幹嘛?」

「我答應過李心蕊,要跟她一起放煙火。」

「那也是你要跟她考上同一地區的學校才要放啊。」

「是沒錯,不過,我想完成這個心願嘛。」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不不!」我制止他,「別了,你去只會煞風景,我跟李心蕊去就好,說不定還

能來個最後一吻,如果你在那裡,我會親不下去。」



「那你放完煙火一定要回來找我喔!」阿智抓住我的摩托車龍頭說。

「好。」我點頭。

「你不要黃牛!」

「好。」

「你不准唬爛!」

「好。」

「你放我鴿子我會找你算帳的!」

「好。」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我笑了起來。





- 待續 -







* 對不起,我黃牛了。*

水色天藍 於 2007-11-24 03:27: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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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數:78
發表時間:2007-11-24 03:30:00
六弄咖啡館 (31)

這時咖啡館走進來一個女孩子,年紀看起來比我稍微大了一點。她走進來的時候我

有點嚇一跳,因為牆上的時鐘指著四點五十分,而且這是凌晨。


「妳要去晨跑了?今天怎麼這麼早?」關老闆對著那個女孩子說。

『因為你沒回家呀!我醒過來看見你不在,嚇了我一跳,趕快過來店裡看看你是不

是還在這裡。』那個女孩子說。


「啊!對不起!」關老闆轉過頭來,「我忘了跟你介紹了,這是我太太。」

『妳好。』關太太向我點點頭。

「這位是梁小姐,我們店裡的第一位客人。」關老闆替我作了引介。

『妳好,』我站了起來,『關太太好漂亮啊。』我說。


關太太聽見我這麼說,她轉頭看了關先生一眼,然後皺了一下眉頭。


『你們在聊什麼?聊到這麼晚?』關太太問關老闆說。

「我在說故事。」

『是啊,關老闆在說他的故事給我聽。』我說。


只見關太太在關老闆的肩頭拍了一下,關老闆笑了一笑。


『關太太有晨跑的習慣?』我問。

『是啊,因為我們計劃要生孩子了,要多運動鍛鍊體力,不然怕以後會沒體力帶小

孩。』關太太說。

『真的嗎?那先恭喜你們了,準備當爸爸媽媽了。』

「再不生,她就要變高齡產婦了,都已經三十了。」關老闆說。

『雞婆啊你!』關太太又打了關老闆一下,『誰叫你把我的年紀說出來的?』

「就算我沒說,高齡產婦四個字也等於說了吧。」關老闆有點無辜的講。

關太太瞪了關老闆一眼,『那你們聊,我去跑步了。』關太太向我揮揮手,然後走

出店門。



『關老闆,你太太真的很漂亮耶。』我說。

「謝謝妳的誇獎,她聽到會很開心。」

『這讓我不得不去猜測,那天放煙火是不是放出什麼其他的火花了呢?』

「呵呵呵呵呵,」關老闆笑了一笑,「妳想太多了,梁小姐,那天放煙火沒放出其

他的火花,不過煙火炫爛,倒是讓李心蕊很開心。」


『所以關太太不是李心蕊囉?』

關老闆搖搖頭,「不是。」他笑著說。

『那我就很好奇李心蕊到底有多漂亮了。』

「呵呵呵,」關老闆又笑了一笑,「梁小姐,故事說到這,我必須先向妳說聲抱歉

,然後才能再把剩下的故事說完。」

『抱歉?』

「嗯,我要向妳說抱歉。」

『為什麼?』我非常好奇的問。


只見關老闆站了起來,走向吧台,拿了一張紙,然後走到我旁邊遞給我。

那張紙,其實是一封信,上面寫著:



「阿智,我最好的朋友:

很對不起,儘管你要我別黃牛,要我不能唬爛,我還是放你鴿子了。

這封信,請你冷靜的看完,看完之後,請你不要告訴我的外婆。


從來,我就不認為我是個脆弱的人,就算我是別人外遇的結果下生出來的孩子,我

也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可憐的。我很高興我跟媽媽一樣姓關,我很高興我是讓

外婆帶大的,我很高興關閔綠三個字是外婆取的。


而且,我更高興有你這個朋友。

因為有你這個朋友,所以我才不脆弱,我才會不停地砥礪自己,阿智這麼勇敢,我

必須跟他一樣。


我想,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了。不管是我的身世,我的家庭,我的個

性,甚至於我的愛情。所以你一定可以了解,我失去了李心蕊有多痛苦,我失去了

我媽媽又有多痛苦。


這一個月的時間,每過一秒鐘,我的心裡就讀著一秒鐘,時間慢得讓我無法呼吸,

那痛苦的感覺每秒鐘都要刺我好幾十回。


我走路的時候痛,我爬樓梯的時候痛,我睡覺的時候痛,我吃飯的時候痛,我看書

的時候痛,我發呆的時候痛,甚至,我呼吸的時候都一樣在痛。


你曾經對我說過,那是一個過渡期,忍過去,撐過去,咬著牙再難過都要渡過。

但我當時真的想問你,如果我撐不過去,有別的方法嗎?


那天夜裡,我在佈滿煙火的夜空底下,看見李心蕊最美麗的樣子了。

我說過她的手很美,那天,我牽了一個晚上。她沒有拒絕我牽住她,她只說,那是

一種熟悉的感覺。


熟悉的感覺,是啊,熟悉的感覺。當我拿著打火機拼命地把背包裡的煙火全都放完

的時候,她那熟悉的側臉,一直一直映在那煙火的背後。如果她看見的煙火背景是

天空,那麼我看見的背景就是她熟悉的側臉了。


你也有熟悉的側臉,你知道嗎?阿智。

已經有一個禮拜沒看見你了,我很想念你,你知道嗎?


對不起,阿智,我真的撐不下去,這過渡期裡的每一秒都像我的一年,我每一年每

一年都在痛苦的深淵裡呻吟著,卻沒有人發現。


如果可以的話,幫我一件事。李心蕊說過,如果可以擁有一間咖啡館,那是多美好

的事啊。你能幫我開一間嗎?開在哪裡都沒關係,只要別賣太甜的卡布其諾就好。


這封信,什麼時候會被人發現,我不知道,不過,應該會跟我的屍體一起被發現吧

。我果然就是個脆弱的人。


阿智,對不起,不要怪我放你鴿子,如果佛家的來世之說真有其事的話,我在來世

等你,我們再一起長大,一起念書,一起遊戲,一起追女孩子。


別告訴我的外婆,如果她問起我去哪裡了,你幫我扯個謊吧。說我出國唸書了,不

會回來了。



關閔綠 」







- 待續 -










* 人生的難關,不是放棄生命就會通過了。*



PS:讀者朋友,這只是小說,自殺是不對的,是愚蠢的,絕對不要放棄自己!

水色天藍 於 2007-11-24 03:30: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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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數:78
發表時間:2007-11-24 03:32:00
六弄咖啡館 (32)

「很驚訝,是嗎?」關....喔不!這位咖啡館老闆說。他從一開始就不是關老闆。

『這....』我手上拿著信,說不出話來。

「關閔綠自殺了,十年前。」這位咖啡館老闆說。

『怎麼......?』

「梁小姐,喝杯水,深呼吸,別緊張。」他遞了杯開水給我。

『為什麼會?你.....他........』我還是沒辦法組織我腦中混亂的想法,整個思

緒揪在一起。


「所以我才說要跟妳說抱歉,真的很抱歉,我沒有要嚇妳的意思,我會自稱是關閔

綠,實在是因為我一直覺得這是閔綠的咖啡館,不是我的。」

『所以你是?』



他拿出他的皮夾,從裡面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我,上面寫著「雲璽室內設計有限公

司」,頭銜是負責人,名字是蕭柏智。

「妳好,梁小姐,我再一次重新地向妳自我介紹,我是蕭柏智。」

我拿著名片,心裡的感覺還是亂七八糟的,『天啊,這個故事....』

「怎麼樣?」

『我沒有這樣聽過故事。』

「我也沒有這樣說過故事。」

『很意外,真的。』

「如果我一開始就說我是蕭柏智,那故事就不那麼引人入勝了。」

『所以剛剛那位小姐是?』

「她是蔡心怡。」

『難怪,當我叫他關太太的時候,她看著你,眉頭還皺了一下。』

「她其實感覺跟我一樣,都是認為這間咖啡館並不是我們的,而是關閔綠的。」


我指著在地板上仍然熟睡的貓,『所以他才叫小綠?』

「對,我們叫牠小綠,感覺像是閔綠一直都還在。」




最後一杯咖啡已經見底,小綠已經睡得不省貓事,蕭老闆幫我把咖啡杯收到吧台,

「故事說完了,妳睡得著了嗎?」他一邊洗著杯子,一邊笑著對我說。


時間已經是清晨五點多了,聽了一個晚上的故事,再加上這個故事的張力這麼大,

我不但不覺得疲憊,還精神奕奕的。


『我想我更睡不著了。』我說。

「為什麼?」

『不是因為你的咖啡啦,蕭老闆。』我笑了一笑說,『你的咖啡真的不會讓人睡不

著,我說真的。』

「那是為什麼睡不著?」

『故事,你說故事會讓人睡不著。』

「那完了,現在歪歪斜斜的躺在床上而且正拿著書看到這裡的讀者應該會更睡不著

了。」

『啊?啥?』我聽不懂蕭老闆在說什麼。他只是笑一笑,沒再回答我。



『所以到底什麼是六弄呢?』聽完故事的我,還是不清楚六弄是什麼。

「咦?妳沒看見嗎?」他的表情有點驚訝。

「展示櫃裡那張書法就是六弄啊。」他說。


他那雙還在滴水的手指著展示櫃的方向,我突然想起在我進門之前,在展示櫃裡看

見的那已經裱框的書法。


「那是閔綠寫的,時間是我們當年同學會的前一天,我想,他當時就已經決定要自

殺了。」蕭老闆說。


我走到展示櫃前,仔細地看了一看那張書法,我終於懂了六弄到底是什麼,也才了

解了關閔綠這個人,真的是個內心很細膩的人。


他把愛情與親情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所以當這兩件事一但發生了差錯,他就像

靈魂去了幾魂幾魄。



「六弄人生:

人生,像走在一條小巷中,每一弄都可能是另一個出口,也可能是一條死胡同。

生在一個與一般人不同的家庭中,是我人生的第一弄;

愛上了妳,是我人生的第二弄;

註定般的三百六十公里,是我人生的第三弄;

失去了妳,是我人生的第四弄;

母親的逝去,是我人生的第五弄;

在這五弄裡,我看不見所謂的出口,出現在我面前的,盡是死胡同。


該是結束的時候了,該是說再見的時候了,

再見,世界,是我人生的第六弄。」















- END -













* 或許人生有許多弄,但再見世界,不包括在其中。*

水色天藍 於 2007-11-24 03:32: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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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11-24 03:42:00
原文轉載於

吳子雲的橙色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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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天藍 於 2007-11-24 03:42: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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