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TD-SCDMA標準的背後意涵

進入2009年，中國工業和信息化部給國內三大行動電話服務商：中國移動、中國電信和中國聯通發放3張第三代移動通信(3G)營運執照，這表示經歷了漫長的等待、中國電信市場終於進入了3G時代。與其他國家不同的是，中國採用了三種不同的3G標準，除了國際熟知的CDMA2000標準和WCDMA標準，還增加了過去中國主導規格制訂的TD-SCDMA標準。許多台灣的讀者不禁好奇：TD-SCDMA標準究竟有什麼差異？未來又將何去何從？

撰文＝Scirocco Pilota


中國移動肩負重任

在中國電信產業改革計畫中，增加行業內競爭與市場化程度是重要目標。過去的中國行動電話市場為一大一中一小格局，龍頭老大中國移動遙遙領先另外兩個對手中國聯通與中國電信。而中國電信由於遲遲未能拿到行動電話業務牌照，只能以「固定電話補充」的形式經營以PHS技術為基礎的「小靈通」服務。經過了2008年的電信產業重組後，中國電信終於如願以償的獲得了過去由中國聯通擁有的CDMA網路、名正言順的開始經營行動電話業務。中國聯通在分離了CDMA網路後專注於GSM網路，並準備升級至與國際接軌的WCDMA標準3G網路。而在中國市場擁有超過5億用戶、已是全球最大行動電話服務商的中國移動則肩負著更艱鉅的任務：推廣沒有任何成功先例，由中國主導規格制訂的TD-SCDMA標準。

▲中國移動肩負推廣沒有任何成功先例，由中國主導規格制訂的TD-SCDMA標準


TD-SCDMA（全名為Time Division - Synchronized Code Division Multiple Access）這個名詞誕生於1998年，當時由中國大唐集團下屬的大唐電信所提出並於2005年5月被國際電信聯盟(ITU)批准為第三代行動通信國際標準之一，由於大唐電信聲稱擁有核心專利，因此TD-SCDMA自一開始便被認為是中國自主智慧財產權的3G標準。但從技術上來看TD-SCDMA可算是WCDMA的衍生版本，由大唐電信與Siemens在WCDMA基礎上所發展。因此TD-SCDMA的專利絕大部分實際上就是WCDMA的專利，大唐電信擁有的專利多數建立在WCDMA標準專利基礎上。僅就專利數目來講，大唐電信擁有的專利比重實際上很低（僅為7.3%）。目前三大3G標準的最核心專利應該都是2.5G的CDMA技術，所有開發3G技術的廠商均需獲得Qualcomm授權，而TD-SCDMA的核心實際上也是WCDMA。



▲htc G2即將與中國移動合作在中國問市，但無法使用TD網路


與其他3G標準相比，TD-SCDMA最大特色在於在有限頻譜的情況下，透過其他技術提高頻譜利用率。這主要透過稱為「智慧天線」的方式：在同一個時間和一個地點，使用智慧天線多通道技術使兩個用戶在不同的空間享同一個碼資源。根據中興公司的測試結果，智慧天線能夠提升130％到150％的傳輸效率。過去WCDMA和CDMA2000中無法實現的效果卻能在TD-SCDMA達成，這不能不說是一大進步。但理想和現實總是有差距，雖然從技術上大唐電信所擁有的智慧天線、上行同步技術確實可以提高無線傳輸性能，但在整個龐大的3G技術標準中這並非決定性技術，而且這些技術在真實世界的應用過程中仍有缺陷，尚未成熟的智慧天線也是導致TD-SCDMA通話品質不佳的原因之一。



▲使用智慧天線多通道技術使兩個用戶在不同的空間享同一個碼資源


消費者支持度低於預期

不論任何一種技術標準再完美，仍需要整個產業上下游廠商的全力支持，否則仍難逃失敗的命運，1980年代SONY在Beta錄影帶技術上慘敗的歷史就是最好的教訓。中國工業和信息化部決定支持自主標準後，TD-SCDMA產業聯盟成立於2002年10月30日，由大唐電信、南方高科、華立、華為、聯想、中興、 中國電子、普天等八家廠商發起成立。經過幾次擴增會員後，該聯盟目前已包括基頻、射頻晶片、系統設備到手機製造等完整產業鏈。



▲除了手機終端外，中國移動也積極推廣TD標準的3G上網卡


TD-SCDMA產業聯盟成員絕大多數是中國本土企業，僅有少數具有海外背景，其中如中國電子資訊集團、普天、南方高科、重郵信科等都有著濃厚的政府背景，這說明了聯盟背後真正的推動者其實與中國政府脫不了關係。國外廠商如Freescale、凱明（背後股東為Nokia與TI）一度都垂涎TD-SCDMA的市場潛力而投資研發相關晶片，但由於3G牌照的發放屢屢拖延，這些廠商都因不堪持續虧損而先後退出。晶片製造一向被認為是整個產業鏈中門檻最高的一環，在沒有國外廠商參與的情況下，中國又嚴重缺少有實力的本土晶片廠，因此晶片一直被視為TD-SCDMA產業化最大的瓶頸。這和我們之後提及的手機終端選擇嚴重缺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從客觀數據來看，中國移動推廣TD-SCDMA的力度不可謂不大，信息產業部也下達指示中國所有行動電話服務商要加快3G客戶數目的成長速度。根據中國移動近日披露的2009年TD-SCDMA網路發展規劃，該公司預計2009年將投資588億元人民幣建立TD-SCDMA基地台約6萬個，TD-SCDMA基地台總數超過8萬個。建設完成後TD網絡將覆蓋中國境內238個城市，佔全國城市數量的70%以上，其中東部沿海地區將實現全面覆蓋。



▲WCDMA仍為目前全球接受度最高的3G標準


諷刺的是雖然中國移動鉅資投入，但消費者的態度卻十分冷淡：公開數據顯示中移動TD用戶今年2至7月份分別新增4.2萬戶、9.8萬戶、14.8萬戶、23.2萬戶、21.3萬戶、12.9萬戶。根據中國移動在去年制定的2009-2011年TD-SCDMA發展計畫內容，最低目標是實現3000萬用戶，中等目標是5000萬，最高目標為8500萬。但直到7月31日TD-SCDMA的用戶數目才剛剛破百萬，這種遠低於預期的「牛步增長」原因為何？


聯合台灣廠商突破困境

不可否認，即便中國移動大力促銷，但目前TD-SCDMA手機終端種類太少、造型太醜、海外知名品牌支援不足是消費者不捧場的重要原因。手機終端產業的發展可說直接決定了3G市場的成長速度，由幾個先進市場主要3G電信商的成長歷程可以證明，不論是NTT DoCoMo、和記黃埔「3」亦或是SKT，其3G用戶數目都是在手機終端增多之後才開始快速成長。歐美手機品牌雖然表面上都承諾全力支持TD-SCDMA，但背地裡或因為不願見到中國自主3G標準壯大、或是研判未來獲利潛力不大而敷衍了事。



▲即便中國移動大力促銷，但目前TD-SCDMA手機終端種類太少、造型太醜、海外知名品牌支援不足是消費者不捧場的重要原因


以全球行動電話市場龍頭老大Nokia為例，至今該廠仍未推出TD專用手機，而由研發人員透露的消息，這款預定於2010年才有希望問市的機種造型平凡無奇，採用類似Nokia 6120的傳統中低端產品造型、毫無時尚感可言。由於手機選擇少、功能低，金字塔頂端消費者自然沒有興趣選擇TD-SCDMA、轉向海外機種選擇豐富數十倍的WCDMA標準（中國聯通）。隨著Apple iPhone即將於今年第四季在中國發表，這股趨勢未來將更加明顯。相對於歐美品牌不看好中國TD的發展，韓國廠商LG與Samsung可謂熱情許多。事實上第一款問市的商用TD-SCDMA手機就是Samsung於2004年12月推出、採用天基科技的終端晶片的TD-SCDMA/GSM雙頻手機。



▲Nokia預定於2010年才有希望問市的TD機種造型平凡無奇，採用類似Nokia 6120的傳統中低端產品造型、毫無時尚感可言


面對以Nokia為首的歐美品牌對TD-SCDMA的冷處理，中國移動希望扶植與自己密切合作的對象，與台灣廠商合作是其中的重要環節。山寨手機在中國遍地開花，背後功臣就是MTK聯發科的解決方案。若要幫助中國山寨手機廠們順利過渡到TD時代，看來也還是少不了聯發科提供的「軍火」！日前中國移動總裁兼首席執行官王建宙拜訪台灣的重要行程之一就是聯發科總部，聯發科一直朝3G與智慧型手機晶片平台研發，與中國三家電信業者的目標一致，預料中國移動未來在技術方向上將會倚重聯發科。而Freescale、凱明等晶片設計業者的退出對於聯發科可謂有利無弊，較少的晶片供應商更可讓投入的IC設計獲得更多來自中國移動的資源，而且與中國移動密切合作更能夠提前知悉中國移動未來進軍4G的藍圖與策略。王建宙此行的另一個重要行程是台灣智慧型手機巨頭宏達電，倘若宏達電願意推出支援TD-SCDMA規格的智慧型手機，中國移動才有機會爭取與Apple一爭長短、搶奪金字塔頂端的客戶。



▲若要幫助中國山寨手機廠們順利過渡到TD時代，看來也還是少不了聯發科提供的「軍火」！



▲倘若宏達電願意推出支援TD-SCDMA規格的智慧型手機，中國移動才有機會爭取與Apple一爭長短、搶奪金字塔頂端的客戶


行文至此，許多讀者可能心中有疑問，既然消費者與手機廠商都反應冷淡，中國移動與中國政府為什麼仍要花費數百億、甚至數千億人民幣在TD-SCDMA標準的研發與推廣？事實上以中國移動的TD-LTE佈局來看，中國通信發展遲早要走向跟歐美同步的4G標準。中國移動的4G部署也快馬加鞭；TD-LTE(被認為是4G標準)聯合研發項目已經開始招標，多家設備廠商已在上海開始測試。中國移動的高層承認：在3G時代中國移動並不具備優勢，因此把目光和希望放在4G時代。



▲以中國移動的TD-LTE佈局來看，中國通信發展遲早要走向跟歐美同步的4G標準


發展TD並不影響到未來中國電信產業的升級，反而透過推動自主技術掌控主動權，不會被歐美技術牽著鼻子走。倘若一味沿用海外成熟標準與技術，中國電信廠商永遠只能成為追隨者、而沒有機會成為領先者！這是中國政府最大的用意，根據筆者與中國電信產業人員溝通的經驗，多數同業也同意上述看法。對於中國來說，即使TD的成熟度不好也無須氣餒，因為這只是學習曲線的痛苦過程。但若一個國家的火車頭產業關鍵技術都掌控在外商手中，這才是中國不願意見到的局面。TD-SCDMA可以簡單視為一個3G通信標準，但若從大局上看、這也是中國電信產業的一個世紀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