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帝的女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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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8-11-13 04:52:00

這一切的一切都要從舉辦他們倆的婚禮開始──
新郎是才高八鬥的冶冬陽,新娘是溫柔賢淑的萬安公主,
只能湊熱鬧、嗑瓜子的是她本人──公孫謹,
有沒有搞錯啊,這家夥才說完對她愛愛愛不完,
煞是認真的教她以夫為天、出嫁從夫之類的,
這會兒娶的卻不是她,那他說那么多是嫌口水多喔!
所幸她闇帝的女兒不是叫假的,什么沒有整人一流,
先是叫他老爹把他罵成嫌貧愛富的陳世美,
讓他當眾出糗不夠,接著公布自己的身份,
教各皇親國戚只差沒五體投地,狠狠的破壞他的局,
局?沒錯,她早知道這場婚禮不是真的,
他是為了那個“秘密”,但他結婚事小,搶走秘密事大,
因為那秘密??她也想要!可惜她沒料到的是,
所謂的秘密,不僅會壞了這場婚禮,也會毀了她和他……

第一章

斷崖上,陰鬱的天幕下靜得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冶冬陽原本是要在臉上多劃幾刀,毀了容也無所謂,如果要為這張容貌只能隔她一呎之遙,那不要也罷!不料劃下的第一刀就受了阻礙——

  緊緊盯著地上的一截小指,駭住的他久久沒發聲。

  忽然一聲雷鳴,大雨傾泄而下,雨中的公孫謹激動的看著他,眼淚無法抑制的狂奔。

  她好痛!不為那截失了主人的小指,而是為了他眉尾那道深刻的傷痕心痛,他——竟然、竟然願意這么做!幸好、幸好讓她來得及阻止,不然她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一步步顛簸的走向他,少了一截的小指不斷滴著鮮血,但她似無所覺。「為什么——要毀了自己?」她的聲音幾乎是不全的,還在為他猛烈揮刃向自己臉龐的那份狠勁而顫抖。

  「我說過我要妳相信,不管妳變得怎樣,我會陪妳的。」僵直的瞪著她的斷指處,血流如注的傷口,教冶冬陽心一窒。

  「你真傻——」她冷靜下來了,她怎能不相信他?還記得——之前他好像提到了「兇手」,那不可能是指爹爹,喔,她這個笨蛋,怎不早點想到!

  「傻的是妳!」他舉起顫抖的雙手想握住她,想阻止那不斷冒出的紅,卻落了空。

  公孫謹將手藏至身後,沒讓他握著,這次在情感淩駕之前,得先把事情問清楚,「你不怕我爹爹要你的命?」

  他冷凝了臉。「我從來沒在意過妳爹爹的威脅。」

  「你不是因為爹爹的威脅才貪生怕死的將我拱手讓人?」

  「當然不是,妳這狠心的女人怎能這么說?公子若貪生怕死,不會見妳墜崖就什么也不想的跟著躍下,公子也是九死一生才被救起的,他差點為妳喪命,妳竟然說公子貪生怕死?!」

  連日來不見主子歸府的暮春因護主心切,就是膽小怕事也得趕來看主子是否安好,誰知來到鬼窟就見主子眉尾一道刀子口,傷口不大,但挺深的,鮮血緩緩流下額際,為此他驚得不輕,隨後聽見兩人的對話,立即氣得為主子抱不平。

  「我墜崖後你家主子也跟著躍下?」他的話讓公孫謹震驚不已。

  「公子簡直是殉情了,要不是幸運落在大樹上,早就粉身碎骨,身首異處,隨後還叫人在崖下找了妳幾天,不見妳身影,妳知道公子有多難過?」暮春餘悸猶存的解釋。

  「冶冬陽,你這個傻瓜!」她的聲音哽咽,想起他曾經隨著她跳崖,她就好怕好怕,怕得不住顫抖,她差點失去他了!

  「我們約定過的,我不能讓妳孤單一個人。」壓抑著的聲音緊緊繃繃的。

  「那也不用如此激烈!」笨木頭、呆頭鵝、又笨又呆的冶冬陽,怎么就這么死心眼,她邊在心裏臭罵他,眼淚也跟著不受控制的滑落眼角。

  「當下我無法思考,唯一的念頭就是不想失去妳。」他伸手拚命拭掉她剛滑出的淚珠,明明知道她臉上的纏布會吸走這淚水,但他總覺得這是他的工作,她的淚該由他帶走。

  「既然不想失去,告訴我,為何沒來帶走我?」她發顫的問。此刻她相信他一定是有理由的,她不容自己再誤會他,但她需要知道那理由是什么。

  「我中毒了。」他一面說一面顫抖的撕下衣角,暫時為她的手止血包扎。

  「中毒了?!」暴雨中,她渾然不知疼,只驚愕於他說的話。

  「在鬼窟我兩次受人刺殺,就連跳崖獲救,也被人再下手毒殺了兩次,妳也看到了這陣子我的病容,所幸都發現得早,才能大難不死,但大夫說還有餘毒,要長期調養,而我不想在找到兇手前讓妳回到我身邊跟著涉險,落崖,一次就夠我心碎了。」他為著受盡折磨的事解釋。

  她這才仔細瞧著他的面容,他額上的傷口正淌著血,在大雨中隨水滴落,但即使是這樣的大雨中,她還是能瞧見他面皮底下那泛青的黑氣。

  他真的中毒了!

  她沒有錯,她沒有輸,冶冬陽果然不會因受生命威脅就輕言放棄她,不管做什么都是為了保她周全,他愛她甚過生命啊!

  緩緩扯掉臉上纏布,露出完好容顏。

  「妳沒得天花?!」暮春先呼出聲。

  冶冬陽由驚喜轉為疑惑,最後目光變得寒冽,但沒多說什么,他在等她的解釋。

  「她是沒得天花,而是跟我打賭─ ─」南宮輔臉色不佳的走了出來,他一直派人在鬼窟守著,就等著謹兒輸,好把人帶回自宅,沒想到下屬來報今日有變數,他特地趕來,卻是他輸了,輸得極不甘心。

  這冶冬陽竟然為了她,連容都敢毀,這場賭局他慘輸!

  看到他出現,公孫謹嚇了一跳,把她的激動情緒都嚇跑了,飛快的思緒在腦中輪轉一圈,不行,好不容易誤會都解開,可不要又被人攪局。

  於是她連忙打斷他的話,「木頭,我好委屈啊,我忍辱負重啊,當初一恢復記憶,我就想著要回去找你,不料這卑鄙小人竟不放我走,還說就算我走也別想跟你在一起,說我已是南宮夫人,我們在一起會傷了你的名節——」不意外的眼淚配合哽咽的聲調,簡直是完美的演出。開玩笑,事情講開了,當然要把錯推給別人。

  冶冬陽仍是默不作聲,被打斷話的南宮輔也不在乎當小人,她連演戲的一面都教他癡迷。

  看兩人沒阻止,她繼續撇清,「我只好跟他打賭你是另有隱情才不來接我,不是因為生命受威脅,本來我只提議裝染疾,你若不嫌棄,就算我贏,他就會心甘情願放我走,對外宣稱南宮夫人染病死了,可是這家夥超狠的,說染疾不夠,還不能說我已經恢復記憶,並得假裝我很愛他,最後還得拿跳崖測驗你,木頭,你說這人是不是很狠毒?」

  要她加重測驗項目的確是南宮輔的條件,但那些方法其實都她想的。

  「妳忘了說如果賭輸了,妳答應要永遠離開冶冬陽。」南宮輔適時插了一句話,其他事賴給他沒關係,但這話他一定要說給冶冬陽聽。

  果然,冶冬陽一聽,臉色顯得更陰沉,「輸了就要永遠離開我?!」

  「等等,別生氣,那是因為我相信你絕對不會辜負我,不會讓我輸的,我這么相信你,你不感動嗎?」她的嘴甜是天性,向來無往不利,他會原諒她的吧?

  「但妳還是誤會了不是嗎?說我是貪生怕死之徒不是嗎?」他臉色沒有好轉,反而多了一絲怒氣。

  南宮輔倒是很高興這樣的發展,也許他還有機會把人帶回家。

  「我是一時會錯意,我不是故意的,我——」她拚命想解釋,就怕他會質疑她的感情。

  「住口!」他在乎的不是她的解釋,這丫頭壓根還不明白他在氣什么。

  「我——」從沒見過他對她發這么大的火氣,而且那火焰就跟他方才劃自己臉龐一刀時的表情一樣狠絕,這讓公孫謹驚懼得縮了膀子。

  他怪她害他傷了自己的容貌,這全因為她沒能相信他,他會因而離開她嗎?

  不要!她從沒這么害怕過失去一個人,但此刻她真的怕極了,怕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請、請你不要離開我,請你原諒我!」沒嘗過求人滋味的她驚惶失措的扯住面前
男人的衣袖。

  但冶冬陽他的面容依舊兇惡,上前拉出她斷指的左手。「妳害自己失去小指,要我如何能原諒妳?!」

  「我知道我錯了,我害你毀容─ ─嗄?我的小指?你氣的不是我害你傷了臉,而是我的斷指?」

  「誰會在乎容貌這種事,如今妳失去小指,還是我親手砍斷的,妳要我如何不愧疚!」他氣急敗壞。

  頃刻間,公孫謹眨回眼淚,撲向他狠抱著不放,哭的聲音比雨聲還響。「冶冬陽——嗚嗚——」

  他有點慌。「傷口很疼嗎?」

  「別管我的傷了,你自己呢?臉上的血也還沒止住呢。」她哭哭啼啼的看著他額角眉尾的傷口,這疤是留定了,所幸她及時阻擋他的動作,否則傷害更大。

  能用小指換回他的容貌,值得。

  雖然他不以為然,但這小指她卻失去得心甘情願。

  「你們夠了沒?在大雨中還要上演這惡心的戲碼多久?」被晾在一旁看戲的南宮輔,滿腔的不是滋味已經沸騰到頂點。

  「哼,南宮輔,你敢欺騙我,這事日後再跟你算,但現下你賭輸,得依照約定放了我!」公孫謹這才將視線投向那張不甘心的臭臉。

  「哼!」他還有一樣法寶沒祭出呢,他可以放人,但得看冶冬陽敢不敢要。

  「喂,你可別反悔。」公孫謹瞪著他,他雖然沒有傷害過她,也對她極好,但他是個陰險小人這件事她沒有忽略。

  恨視相擁的兩人,南宮輔心知肚明這次失了她,恐怕再沒有機會奪得她了——

  「我沒反悔,只是好奇。冶冬陽,你身為男人,難道不在乎她曾經委身於我?」他惡毒的說。

  這話一出,公孫謹立即變了臉。

  「我不在乎,只要她恢復記憶,曾發生過的事如同一場惡夢,不復記憶,也不復存在。」冶冬陽摟著她的手臂圈得更緊。

  這回換南宮輔變了表情。「你真的不在意?」

  「我愛這丫頭,只要這丫頭不是故意的,我不會怪她,反倒是你無恥的騙了她,該覺得羞愧的人是你。」

  「你!」這男人真如此寬宏大量?!

  「南宮輔,謹兒已恢復記憶,你若不放手,她也不會任你擺布,你還想從她身上得到什么?」冶冬陽冷聲問。

  沒錯,這趁虛而入的計劃是不可得了,不「暫時」放手也不行,況且當初賭的是他輸放她走,可沒說他一定要放棄她——「哼,我會昭告天下,我的新婚妻子已經病歿鬼窟,這總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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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冶府

  「你真的不在乎?」傷口已包扎妥當,但因失血以及淋雨的關係,公孫謹微微發燒,斷指處也不斷抽痛,但能回到這屋子,她倍感安心,可是當視線落向也剛處理好臉上傷口的男人,她坐在床緣,有些猶豫的發問。

  這男人對她的愛無庸置疑,可這種事——真能沒有疙瘩?

  他看向她,目光沉靜。「在乎什么?」

  「在乎——我的失貞——」

  「妳真的失貞了嗎?」他反問,坐在她面前正視著她。

  「我沒有!」她立即激動否認。

  他點頭。「那不就得了。」

  「可是——」

  「妳不相信我?」

  「我——」她遲疑了。

  冶冬陽瞧向她左手斷指處裹上的白巾,上頭血跡斑斑,還滲著血水,劇痛的程度絕對難以忍受,可這丫頭一聲也沒吭,真能忍!「倘若我要妳再斷一指以示清白,妳可願意?」

  「這就可以了嗎?」公孫謹的眼忽然發亮,像是找到了明智的好方法。「好,我現在就再削去一指。」說完毫不猶豫的拔出墻上的挂劍,發狠的就要再削去左手的無名指。

  見狀,他瞬間變了臉,一個箭步奪下她的劍。

  「你做什么?讓我再削一指證明清白啊。」她愕然的要奪回劍。

  「夠了,我說清楚點,我不是不在乎,而是相信妳!我明白倘若妳知道自己嫁錯人,失了身,以妳剛烈的性子,必將做出玉石俱焚之事,但妳沒有,這就證明妳這精明的丫頭就算失了憶,也決計不會這么不明不白的交出自己,相信那南宮輔沒有佔到妳的便宜,我從頭到尾就沒懷疑過妳的清白。」他惱怒的吼。

  他不過隨口說出,這丫頭就真的發狠的要削下一指,讓他心驚膽跳的不得不把話說清楚。

  他的心臟可是受不了再見一次她斷指的慘狀,這恐怕會讓他折壽十年。

  她愕然驚喜。「你從沒懷疑過我?」那她豈不是庸人自擾,白擔心了?

  「從未!」

  她鼻子一酸,所有積壓的緊張情緒都散去了,黑白分明的水亮眸子立即淹水。

  「謝謝你相信我!」她從來不知道被人信任的感覺是這般令人感動,反觀自己,她感到汗顏,竟然沒有相信他,還曾經以為他是個畏首怕死的人,害他傷了容顏,幸虧大夫說傷勢不重,雖然會留下傷疤,但還不致影響外貌。

  忍不住撫上他眉尾的傷,好心疼,好愧疚,這都是她害的。

  「我沒事的。」冶冬陽淡淡的說,只要她寬心。

  她淚盈於睫。「沒事才怪,你為我跳崖,又差點毀容,這還說沒事?」

  「這都是我心甘情願。」他攬她入懷。「經過這些事,我希望真能把妳這刁蠻的丫頭收服,以後丈夫就是天,妳要記住了。」

  「丈夫就是天?」

  「沒錯,我要妳多學些順從的婦德,少跟我鬥法、惹事,聽到了沒有?」他點著她哭紅了的鼻頭。

  「可是——」

  「難道妳希望我們之間再節外生枝?」

  「當然不希望。」

  「嗯,這就對了。」他滿意的將她摟得更緊。今後只要管住這丫頭的壞念頭,相信他的日子也可以過得平靜安樂。

  在這溫暖的懷抱下,公孫謹眸光一閃,綻開了燦爛的笑靨。「好,以後我會學會以夫為天的道理的。」

  「很好。」她難得這么聽話,果然是經歷生離死別的事後變得受教了。

  公孫謹乖巧的貼近他的胸膛。「在長白峻嶺時,袁姨就常告誡我,娘是個溫柔的女人,我要學習娘的溫柔,所以聽男人的話也是應該的,不過呢——現下咱們還沒成親,所以我想那血書的事情可以不用聽你的,咱們計劃照舊,互相競爭,互不阻撓。」她眨著狡獪的眼睫說。

  「什么?!」

  「人家——人家還沒跟你成親,這天字還沒出頭,怎么成夫啊?」她眨著無辜的雙眼。

  受教?受教個鬼!這丫頭一輩子也不會受教!

  「妳還是決定繼續跟我鬥?」重重抹了下臉,冶冬陽實在有些無奈。

  「好玩嘛。」她撒嬌。

  他撫額一嘆。拿此事當玩樂,這丫頭──唉!看來他得加快腳步,早她一步取得那東西了。

  「我不會讓妳有機會玩的。」他的黑眸緊瞇。

  她低首兀自盤算。「我知道,我會靠自己。」如今他的勢力擴展得很快,不久就有籌碼可以進行他想做的事——

  冶冬陽擔憂的注視著她,只希望她別闖出什么禍來。

  「對了,兩次在鬼窟遇襲,又對你下毒的人到底是誰?」收起思緒,公孫謹憂心的問。

  「我還在查。」

  她小臉全皺在一塊了。「等你查到命都沒了。」

  「不會的,今後我會更加小心防範。」

  她的眉皺得更緊。這家夥對自身的事總沒那么積極,這事她得多留心,敢要她男人的命,她會先要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別擔心了,我不是正好端端的摟著妳?」大夫說餘毒再調養幾日方可無事,他心滿意足的將她安置在懷裏。發生了這么多事,她總算平安恢復記憶的回到他身邊,這才是最重要的。

  「你現在摟著我,不怕爹爹要你的命?」她問得故意。

  「不怕。」他無奈的嘆息。

  「真的不怕?」普天之下,誰能不怕爹爹?

  「他老人家若有心要我的命,就不會讓妳隨我回來了,不過妳現在因我而斷了指——」

  「恐怕就不是送命能解決了。」她好心的幫他說完後頭未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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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真的確定那姓草的老太婆已死?」開口的人明明是男聲,音調卻顯得尖細。

  「決計活不了。」來人低頭垂耳的回。

  「這么有把握?」

  「她深受刀傷,又中了我們的獨門血毒,不可能活得了。」

  「那為什么人都已經死了這么久,你們還找不到屍首?」

  「這個——」

  「一群沒用的東西,她死了便罷,萬一沒有,又把秘密泄露出去,你們可知這是罪該萬死的死罪?!」

  來人立即惶恐的跪下告饒,「請您饒命!」全身戰栗不休,怎么也不敢講秘密興許已經泄露出去,因為當時那一男一女——

  又是一陣垂首抖縮,緊閉著嘴不敢講,只要自己一泄露技不如人,草嬤嬤咽下氣前遭人救走,下場必死無疑。

  「去,再去確定這件事沒有外露!」

  「是——」來人驚慌而去,只能祈禱草嬤嬤在還沒對人吐出半個字以前就已毒發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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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宮內苑,燈已熄,但守衛不敢輕心,夜色越深,賊人更是猖獗,就是皇宮禁地也要格外小心,當然外賊要小心,內賊倒是難防,廂房裏耳語細聲揚起。

  「陛下,近來臣妾胸口煩悶,總覺得諸事不順,夜裏也睡得不安穩。」武惠妃嬌倚著君王,故意悶悶不樂的說。

  「發生了什么事嗎?」玄宗摟著愛妃關心的問。

  玄宗勤政愛民,但性情風流,後宮嬪妃不計其數,近年來他唯獨迷上這妖姬寵妃,對她言聽計從,關懷備至,連宮中對她的禮節也優寵的等同皇後。

  可日前受了廢後王皇後憂憤過世的影響,玄宗因內疚而稍微疏遠了武惠妃一陣,經過她的綿綿泣訴後,才又重拾對她的隆寵。

  「臣妾想,宮裏久無喜事,日子過得太沉悶,該辦場喜事熱鬧熱鬧了。」

  「愛妃想為誰作媒啊?」玄宗立即就聽明白她的意思。

  「還有誰?不就是萬安,她也已十九了,可是陛下忙於國事,疏忽了她的婚事,她轉眼就要成了受人恥笑的老姑娘了。」

  「朕的女兒誰敢取笑?」

  武惠紀唇一噘,嗲聲嗲氣的理怨。「還說呢,陛下將萬安過繼給臣妾,她就如臣妾的親生子女,如今長得亭亭玉立,陛下也沒給個指婚對象,這輕忽的表現,讓其他嬪妃都暗地裏笑臣妾已經不得陛下寵愛,才會連女兒也找不到好人家嫁。」

  「哪有這回事!」玄宗睨了她一眼,心裏有了譜。「說吧,愛妃相中哪位才俊要招為駙馬?」他明問了。

  她立即笑逐顏開。「陛下,臣妾為萬安挑了個萬中選一的好駙馬,這人您一定滿意。」

  「誰呢?」

  「冶冬陽。」

  「是他?」他訝異。

  武惠妃說得口沫橫飛。「這人才高八鬥,玉樹臨風,正適合咱們萬安。」

  「——這個嘛——愛妃可知道,妳已經是第四個向朕提起指婚予他的人了。」他為難的說。

  「陛下的意思是其他公主也對冶冬陽有興趣?」想不到其他人也有野心,敢情她還慢了一步?不成,可不能讓這新勢力給人捷足先登了!

  「是啊,這個冶冬陽在公主群裏還真是搶手。」玄宗笑著說:「不如愛妃換個人選,別幾個公主搶在一塊,朕瞧這新科狀元南宮輔也不錯,是個人材。」

  武惠妃略一思量便搖首。「南宮輔?臣妾聽聞他才剛死了妻子,還是死於恐怖的天花,萬安嫁他不委屈了?」陛下提的這個南宮輔是也不錯,不過論勢力,南宮輔才剛起步,比不上冶冬陽,依她想急速擴張勢力的想法,還是攏絡冶冬陽的好。

  「這個嘛——」

  「陛下,不成,這個冶冬陽是屬於萬安的,兩人可說是情投意合,陛下可不能亂點鴛鴦譜的棒打鴛鴦了。」她趕緊說。

  這倒令玄宗訝異了,「冶冬陽與萬安私下有情愫?」他沒聽過冶冬陽對哪位公主有意思,倒是公主們個個爭相打聽他。

  「千真萬確,萬安相中他三年了,年年去洛陽賞春就是為了他,您說這兩人交往了三年,還能沒什么嗎?」

  「原來如此啊!」

  「陛下,您就指婚吧,可別教萬安傷心了。」她一副慈母焦心的模樣。

  玄宗倒也爽快。「既然郎有情妹有意,朕當然讚成,尤其是這冶冬陽朕十分欣賞,招做駙馬正合朕意,就這么辦。高力士在嗎?」

  「奴才在。」隨侍在側的高力士立即應聲。

  「備妥筆墨,朕要馬上下旨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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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著剛被宣讀過,還熱呼呼躺在桌上的聖旨,公孫謹雙臂環胸,眼神陰狠,似乎在盤算著該怎么處理。

  轉頭瞥見當事人,卻見他悠閒的啜著香茗,捧著卷宗批示,一手還打開折扇輕搧著風,宛如沒事一般。

  她的臉龐立時清楚的浮現出想動手擰掉某人人頭的神情。

  「你打算怎么辦?」怒視了他半晌,她終於開口問了。

  冶冬陽放下卷宗,面對眼前彷佛要噬人的俏丫頭。「什么怎么辦?」

  「難不成你要依著聖旨娶萬安?」她火大的問。

  他仍不疾不徐。「這是聖旨不是嗎?」

  「所以你不敢抗旨?!」她的表情立刻顯得張牙舞爪。

  「妳想我被殺頭嗎?」他斜睨著她。

  「你怕死?!」

  「誰不怕?」

  「你!」看著那優雅的臉孔竟露出無賴的模樣,公孫謹有些傻眼。這家夥因為怕死,想對她始亂終棄?不,不可能,至少不是因為怕死,這早證明過了。

  她眉頭一擰,仔細瞧著他的表現。不對勁,太鎮定了!

  靜靜的瞧著眼前男人,忽然一雙瞳眸閃動,頓時了悟。「你早算準了武惠妃會這么做,所以才有如老僧入定?」

  黑潭一般的眼睛立即閃爍出深不可解的光芒,但仍不肯為她解答。

  她眉頭不耐地一挑。「你到底想怎么做?」

  「倘若我娶了別人,妳會怎么樣?」他忽然岔開話題。

  她美眸半瞇的對上那含著深思的凝視,沒有回答,怒氣消了,反倒安靜下來,陷入深思。

  他會答應這起婚事肯定有問題,但是為了什么呢?難道是——還有,他提醒了她一件事,他問她會怎么樣。對厚,她都忘了,她可以「怎么樣」啊,那好,他娶他的,她做她的不就得了?

  兀自計劃著的公孫謹沒注意到冶冬陽已經悄悄離開書房,也默默離開冶府,讓幾個信得過的親信抬轎,眼看轎子已經來到皇宮,他留下親信,買通幾名守衛跟小太監,單獨讓一名宮女領進某個娘娘的寢宮,一切謹慎小心,生怕被人看到。

  「臣見過娘娘。」冶冬陽朝一名麗人行了君臣之禮。

  「冶大人快免禮。」楊貴嬪一見他,馬上驚喜的說。

  他這才從容坐下。

  她焦慮的問:「冶大人,不知這事情辦得如何?」

  「陜王不會有事的。」他一臉高深莫測。

  「可是武惠妃要殺她,太子也想要他的命,他真能逃過這一劫嗎?」她急得泫然欲泣。

  她是個後宮失寵的嬪妃,生下陛下的第三子陜王李嗣升以及齊國公主後,便再無緣見到聖顏,她原也過得無欲無求,但現在愛兒牽扯到宮廷鬥爭,一不慎就會被犧牲,做母親的憂急,這才求助於當朝紅臣冶冬陽。

  「陜王年紀尚輕,只因怕幼苗冒出頭,太子黨以及武惠妃才會壓制,臣以為娘娘不用心急,臣已想好計策,定保陜王周全。」

  她聽了大喜。「你真的有辦法做到?」

  「是的。」他清俊含笑。

  「謝謝你了,冶大人,你居然願意幫助我這無權無勢的失勢嬪妃,真是感激不盡了!」她抹淚。

  「娘娘,陜王雖年輕,但有治國之才,臣有意扶持。」

  「冶大人不僅要保他周全,還願意輔佐他?」楊貴嬪簡直欣喜若狂了,這人雖才入朝沒多久,但被陛下重用的程度有目共睹,聲勢也如日中天,若他願意幫助,嗣升必能成大事。

  「沒錯,不過臣做這些事,並非無所求。」

  她一愕。「那、那你想要什么?」

  「臣想要一件東西。」

第二章

辦完正事,冶冬陽從宮裏回到自宅寢房就見到這副景象——

  公孫謹衣衫半遮半露,斜躺在太妃椅上,靈活雙眼半瞇的斜覷他一眼,信手拈來一顆荔枝,剝了皮,輕輕咬上一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微量汁液溢出唇角,她伸舌將汁液舔回,模樣煞是誘人。

  看來這丫頭想通了,這會是興師問罪來的。

  「你想把我一腳踢開是嗎?!」她問得輕柔,那副嬌態,不會有男人說是的。

  他嘴角上揚,一步步走向她。「可惜沒有成功,瞧來我是踢不開妳了。」

  「哼,你好呀,有了樂子就自己享樂,也不算我一份!」沒了嬌柔,說到這個她火氣就不免爬升,想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

  「我只是想逗逗妳罷了,妳這精明的小妮子早晚會猜出我的用意。」

  「萬一我猜不出來呢?你這婚還辦是不辦?」這么看得起她啊,那如果婚禮真辦成,吃了虧她還得怪自己笨嘍?

  不逗她了,「怎么可能辦得成,除了妳我還能娶誰?」他慢悠悠的安撫。

  「這可是聖旨啊,你怕砍頭,敢不娶?」她拿他的話堵他的嘴。

  「我若要真娶了,只怕不用等陛下來砍頭,恐怕也活不過明天,說不定今晚就先身首異處了。」瞧著她圓圓雙眸冒著怒火,他微微勾笑。

  「算你有自知之明,敢對我始亂終棄,我就將你五馬分屍!」

  果然是只母老虎。冶冬陽遽然失笑,摟過她的腰,幹脆將氣呼呼的人兒拉上床榻,鎖進他的懷裏。抱著她,舒服些了。

  「妳想通得還真快。」他一臉讚賞。

  這小妮子腦袋動得快,馬上就理出頭緒了。

  本來氣惱得要剝他的皮,這會被抱得溫暖,這帳待會算!

  「你這烏龜王八蛋,把我耍得一愣一愣的,繞了半天,原來是想保住陜王李嗣升一條小命。」她得罵一頓才甘心。

  哼,這家夥為了那東西也開始不擇手段起來了。

  他縮緊環住她腰肢的手臂,將她鎖得緊緊的。「是啊,我想藉由陛下賜婚,保李嗣升平安。」

  李嗣升為皇帝的第三子,陛下對他還頗為愛護,大臣們對他的風評遠勝過不濟的太子,因此太子防這個弟弟防得緊,處心積慮就想除掉後患。

  武惠妃自從生了壽王之後,也精心安排自己的兒子出頭,而李嗣升這眼中釘更是繼太子之後她極力要除去的人物,武惠妃與太子都想除敵,可想而知這李嗣升的處境有多可憐,時時就等著被誣陷或者被刺殺。

  照道理,可憐的李嗣升能活到現在的十六歲已經是奇跡了,而之所以有這奇跡,得歸功於她的母親楊貴嬪在失寵前得知一項秘密,因為這項秘密,讓某人極力保護,或說監控她們母子至今。

  但日前楊貴嬪發現知道這件秘密的另一個人竟下落下明,極可能已經遭到暗殺,那么也極有可能被某人發現她當初說了謊,所以她開始驚惶失措的擔心自己可能就是下一個被滅口的目標,以她一個失寵妃子的身分,就算掌握的秘密足以動搖現今皇帝龍位,終是孤掌難鳴,而這點,就是冶冬陽為什么要接近她的原因。

  秘密的鑰匙在她手中,要拿到他想要的東西,就得先保住李嗣升。

  公孫謹抿著唇,原來他已進行到這地步了。

  「你好啊,現在勢力大了,為了保住李嗣升,就敢對我始亂終棄?」

  撫了撫她埋怨的面容。「不救李嗣升,楊貴嬪不會交出我要的東西。」

  「所以你就趁陛下賜婚,將計就計的答應娶武惠妃的女兒萬安公主是嗎?」

  他無奈的笑著。「嗯,所以我得娶親。」

  「真娶?」

  「假娶。」

  「怎么個假法啊?」她明知故問。

  他起了笑紋。「太子私下來找過我,表明我曾經是太子伴讀,應該是太子黨的人,萬不可娶萬安公主,但他自己沒立場也不敢向陛下反對,想當然耳是從我這裏下手,要我拒絕陛下,猜想陛下看重我,不會為難我,就是為難我也不關他的事,我只好對他說武惠妃逼我殺他,不然就得娶萬安公主,娶親是為了保他,他一聽,當然吃驚。」

  她冷嗤「那又如何,他是個膽小鬼,可不敢怎么樣。」

  「本來是不敢怎么樣,不過我告訴他,我只能幫他到這種地步,下回武惠妃若再要殺他,我不會保他了,因為我畢竟是武惠妃的女婿,沒理由不幫親,這可讓他嚇破膽,因為擺明我全部的勢力都將靠向武惠妃,妳說,這下他能不有所行動嗎?所以他說了,他會找人來婚禮鬧場,教婚事辦不下去,這樣就不用我為難。」

  「真是精明啊,那你回頭又怎么對武惠妃說?」她好奇的問。

  他娓娓道來,「我對武惠妃說,太子在婚禮當天有意派人來鬧事,她正好可以藉此一舉鏟除太子黨,只要太子一鬧,她可以立刻向陛下告禦狀,說這太子目中無人,集眾滋事,純粹要給陛下難看,這么一來,陛下大概會怒而辦人了吧。」

  「而婚禮經這么一鬧也辦不成了,雖沒結成,武惠妃與太子已算正式翻臉,宮廷內鬥被搬出了 ,陛下面子挂不住,一定會拿辦兩人,這下肯定能教這兩人好一陣子安分下來,不敢輕舉妄動,對李嗣升也就沒空理會了,你這是一石二鳥之計,一次消了兩個人的氣焰,又解了李嗣升暫時的危機,真是權謀啊!」這家夥不動腦便罷,一動腦簡直老姦巨猾得讓人……大開眼界!

  「我可是壓根不想攬這種麻煩事的,還不是因為妳。」他可是很不滿。都是這丫頭害他得浪費這么多精神處理這件事,他只希望事情盡快解決,打消她的頑念,然後帶著她去修身養性,好好對她潛移默化的改造一番。

  她摸著鼻子。「你動作這么快,那我怎么辦?」一場失憶讓她失了許多先機,也來不及布局,這可讓他搶先一步要了結這件事情了。

  「怎么辦?願賭服輸,妳可不許來鬧。」他瞧著她賊乎的德行,不住警告。

  「這就得瞧瞧你怎么對我了,竟然讓我以為自己真被當成破鞋拋棄,這傷心的程度瞧你怎么補償?」她捶了他一記,雖說她其實很快就想明白事情的始末,也沒多傷心,但趁機要點補償不過分吧?

  他一把將她的小拳頭包進大掌裏,當這力道是小貓搔癢。「妳清楚得很,我怎可能拋棄妳?這事是怎么也不可能發生的。」

  這點她當然知道,否則哪能忍到現在,早就拿刀劈死他了!但他別想得太美,願賭服輸她知道,但還沒輸之前,來一盤「豬羊變色」也不錯吧?

  思及此,她美眸一轉,瞇笑起來。「既然你非得成親不可,今晚也許是咱們的最後一夜,我想與你這舊情人溫存一下,做個紀念,希望你能表現得讓我終身難忘。」

  她媚笑,心裏卻是想著如果先「賠罪」是不是比較有禮數。

  冶冬陽莞爾一笑,沒察覺她又在算計什么,乖乖聽令的低下首,吻上了她,雙手熟練的挑開她的衣襟,讓外袍順勢滑落到她上臂,露出半片誘人的白皙雙峰,掌心繼續觸撫著她的手臂,隨後移到背後用力一撕,整件衣袍登時碎裂成兩半——

  這夜還長,他得賣力滿足這只發怒的母老虎所有的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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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綾喜幛高高挂,皇帝賜婚,公主下嫁,長安冶府風光迎娶,只是原本也一直「含笑」的新郎倌,卻在見到父親後斂去了笑容。

  他第一時間先抿嘴看向一旁的女人。

  公孫謹立刻露出一臉無辜,無辜中還帶著得意。是他當初自己問她倘若他娶了別人她會怎么樣,那她就這樣回應嘍。

  「你這兒子怎能如此對待老父?皇帝賜婚迎娶公主這等大事竟也沒通知我一聲,當了大官,連老父都不認了嗎?!」冷秋雨吹胡子瞪眼的吼叫,怒吼聲立即引起不少人注目。

  瞧著躲在一旁調皮扮鬼臉的人兒,冶冬陽無奈的搖著頭,就知道她不會安安分分看戲的。「爹,孩兒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今日都要成婚了,我才得到消息趕來,原本還不信你會這么不孝,結果是真的,你當了駙馬,就嫌棄我這滿身銅臭的爹了,不要忘了,你也是我這一身銅臭養出來的!」他這吼聲已經此外頭的鑼鼓聲要大了。

  冶冬陽苦笑。「爹,這事孩兒日後再向您請罪,還請您暫且先息怒,既然來了,就請上主婚人的位子坐下吧。」

  他已經是惱瞪著那正抱著肚子得意大笑的女人,明知道這是個假婚禮,他不想驚動在洛陽的爹,這丫頭還故意找爹來讓他頭痛,若壓不住爹的怒氣,鐵定會壞了他的事。

  「主婚人的位子?你對人家始亂終棄,我還有臉坐嗎?」冷秋雨氣憤難平。

  聞言,公孫謹快速的拉下笑臉,隨即換上哀怨的棄婦臉,正好對上冷秋雨的視線,那副欲哭無淚的委屈模樣,更教視她為親女兒的冷秋雨心疼。

  「始亂終棄?」

  「沒錯,謹兒做錯了什么?你竟然為了攀龍附鳳甘於當一個負心漢,我沒你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人當兒子!」

  「爹——」鬧了半天。原來爹這怒氣是為謹兒抱不平,他的頭越來越痛了,這丫頭什么時候將爹收服得這么徹底?

  冷秋雨激動的一甩手,「不要叫我!謹兒這個兒媳婦是我早就認定的,除非你眼睛瞎了,沒看見我讓她戴在手上的玉鐲子,你既然要負人家,眼裏就沒我這個爹!」

  「這——」

  「我怎么會養出你這貪圖富貴的兒子?!你連人家姑娘都吃了,怎能棄她不顧?!」

  這話說得現場一片嘩然。男人不是婚前不能尋歡作樂,但今天可是公主成親,新郎的爹卻來爆料,原來他未成婚前就跟別的女人滾過床,還始亂終棄,這對身分尊貴的公主來說可是奇恥大辱啊!

  「原來駙馬並沒將婚事告知親爹,你這是什么意思?!」原本安坐廳堂主婚人位子的武惠妃難掩怒氣。

  原本冶冬陽說賜婚之事來得急促,雖已寫信告知親爹,但適逢其出外經商,無法親自前來長安主婚,沒想到是他有意隱瞞,還驚傳其父早有內定媳婦,是冶冬陽始亂終棄,堂堂公主竟成壞人姻緣的狐狸精,這教皇室情何以堪!

  揉了揉額,他只能說:「我想這之間有誤會。」

  「什么誤會?」他親爹都到場指責了,還能有什么誤會?

  一旁等著伺機而動的太子這會倒是不動聲色,原先他已安排幾個判了死罪的賊人來鬧場,先將這起婚事緩緩,但瞧這會婚事也辦不成了,不勞他費心,忍不住撇嘴冷笑。

  武惠妃斜眼瞧見,轉念一想,難不成這冶冬陽在搞鬼?先說太子要來鬧事,後又爆出他是故意沒邀親爹主婚,難道一開始他就打著不娶的主意?那他到底想幹么?

  「娘娘,我想是兒臣的親爹誤會了,只看到兒臣在信中寫明要成親,就誤以為是與兒臣的表妹成親,可能是原定的行程改了,才有辦法參加兒臣的婚禮,這一看新娘,才誤以為兒臣始亂終棄,其實兒臣與表妹僅有兄妹之情。」

  冶冬陽不疾不徐的說。他相信有私心的武惠妃只要面子留住,不會多為難,只要他堅持結婚,太子就一定會鬧場,計劃仍照原定執行。

  這一番話教在場幾人心思丕變,冷秋雨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盡管為丫頭不值,但看這局勢,再鬧難保不招致殺身之禍,也就不再多說。

  公孫謹暗笑在心。這木頭是想力挽狂瀾,但局勢已變,接下來還是得看她的。

  至於太子則猶豫著是否該叫人進來鬧場,看這場面,冶冬陽似乎有繼續成親的打算,這對他可不利。

  「誤會?那好,誤會就誤會,既然如此,婚禮就照原定舉行吧。」

  武惠妃果然如冶冬陽所想,不想婚事起變數,留了面子後仍會要婚禮繼續,但他沒料到的是,沉不住氣的太子一個冷笑,已經教她起了疑心。

  只見她突然轉向太子,「太子,聽說待會會有一群人來鬧事,意圖要讓婚禮辦不下去,讓陛下臉上無光,不知你聽說過這件事了沒?」

  李嗣謙臉色立刻大變。這女人怎么知道他要這么做?他隨即看向冶冬陽。這怎么回事?是他說的嗎?難不成他真想結這婚,往武惠妃靠攏?

  「太子,皇上賜婚可是大事,若真有人鬧場,弄不好是死罪,待會若真有個什么事,你可得躲好,千萬別受到牽連,否則就別怪本宮保不住你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警告。

  這沒腦袋的太子以後再處置也不遲,當下先抓住冶冬陽這條滑溜的大魚再說,這婚是一定得結的。

  太子原本就懼怕武惠妃,現今連要做的事都被人點出,當場嚇得臉色發青。

  而冶冬陽剛毅的面容也是一片鐵青。慘了,他沒料到武惠妃已經起了疑心,他的計劃全教那丫頭給破壞了!這丫頭怎能毀約?說好互不妨礙的!

  吉時一到,一陣號角喧鑼,該是拜堂的時刻,也該是有人來鬧場之時,但這會恐怕不會有人來了。

  他沉著臉,在武惠妃的監視下步入禮毆,牽起紅綾,瞧了公孫謹一眼,接下來就看她了。

  「一拜天地——」

  正要拜堂之際,眾人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原來是日理萬機的皇帝親自趕來為愛女主婚了。

  玄宗在隨侍的保護下來到冶府廳堂,坐定後,凝重的表情與四周喜氣洋洋的氣氛明顯格格不入,眾人見狀,開始竊竊私語的揣測不休。

  難道陛下趕來不是要為萬安公主主婚?

  「陛下,您說過下來的,怎么興致一起又來了?」武惠妃雖然覺得他臉色不對,但今天這場合算是她武惠妃嫁女兒,陛下能親自蒞臨也算給足面子,她樂得嬌呼。

  「這婚不用辦了。」玄宗一開口就嚇壞眾人.

  「不用辦了?!」武惠妃是第一個被驚得臉色全變的人。「皇上賜婚豈是兒戲,怎能說不辦就不辦,陛下忘了?君無戲言啊!」她慌亂的說。

  陛下是吃錯藥了不成,怎么婚禮當中突然來這一遭?!

  眾人紛紛驚愕嘩然起來。

  「住口,都是妳滿口胡言,朕差點教妳給騙了!」他怒極。

  他得到消息匆匆趕來,幸虧來得及。

  陛下從沒用過這種口氣跟她說話,她嚇得呆掉。「陛、陛下?!」

  「妳給朕住嘴!居然敢騙聯萬安與冶卿家是情投意合,卻沒告訴聯冶卿家其實另有愛人,妳!妳這該死的愚婦,真是氣死聯了!」

  愚婦?陛下罵她愚婦?!她更震驚了。「陛下,那冶冬陽剛剛已經親口說他與其表妹僅有兄妹之情,就算他真有其他愛人,那又如何?咱們萬安可是一國公主、陛下愛女,成這個親難道委屈他了?」

  「還敢說,妳讓朕親口下旨賜婚,就算冶卿家真有不滿能說嗎?妳害朕差點鑄下大錯棒打鴛鴦了!」他氣得說不出話。

  「陛下的意思臣妾實在不懂,若陛下真覺得拆散他們不好,大不了將那什么表妹收做冶冬陽的小妾,這問題有法子解決,有什么大不了到要撤婚?」

  「妳還不快閉上嘴,妳竟敢要皇叔的愛女做小?!」他暴怒。

  她愕然不解。「皇叔?這天下就數陛下最大,有哪個皇親的女兒比陛下的親生女兒重要?」

  「妳不只是愚婦,還不知天高地厚!」

  從來都被嬌寵著,沒被陛下這般怒罵過,還是當著眾人面前羞辱,武惠妃火上心頭,這口惡氣怎么也不甘心。「陛下倒是說清楚,臣妾是如何愚蠢,怎么不知天高地厚了?」憑著寵妃的身分,她不顧皇威,與皇帝衝了起來。

  「這事朕還沒治妳欺君,妳還敢鬧!」玄宗佯怒,畢竟對這妃子他向來是寶貝著,這會罵她是護她,她可千萬別搞砸了。

  「想來陛下是有意羞辱臣妾了?既然如此,陛下就治臣妾個死罪好啦!」沒看出玄宗的別有用意,她拉不下臉,就如平日的驕蠻一般嚷著說。

  「好啊,有何不可。」一個小丫頭由人群裏跳出,嘻皮笑臉的回答。

  眾人莫不倒抽一口氣,哪個不知死活的丫頭敢在圍君面前放肆?

  但令眾人更為吃驚的是,皇帝一見到她的面,驟然變色。

  「妳是誰?好大的膽子,竟敢口出狂言,也不想想這是什么場合,妳面對的是什么人!來人啊,把這放肆無禮的丫頭拖出去斬了!」武惠妃怒火攻心,就要殺人。

  「住手!誰敢動謹兒一根寒毛,全都得死!」玄宗連忙沉聲低喝。

  武惠妃氣憤的說;「陛下,您說這是什么話?這丫頭竟要您處死我,您還怎能饒她?」

  「咦?不是妳自己求死的嗎?我不過是成全妳,妳發什么脾氣,難道妳這要死要活是假的?」公孫謹冷笑,人也一個跨步走向冶冬陽,挨著他仰起俏臉,朝他頑皮的眨眨眼。

  莫非這丫頭就是冶冬陽的表妹愛人?!「妳這死丫頭,進了鬼窟也死不了,現在還敢來作怪,別以為冶冬陽護得了妳,本宮不會放過妳的!」武惠妃怒極脫口而出。

  「果然是妳將我丟進鬼窟的。」她瞬間寒了臉。

  玄宗已淌下冷汗。「什么?妳曾將謹兒丟進鬼窟?!」

  「一個野丫頭敢跟萬安搶男人,本來就該死,臣妾只是給了她一點小小的懲戒罷了。」她猶不知死活。

  玄宗緊繃了臉。「妳再不住嘴,朕就真的保不住妳了!」

  武惠妃這才發現他的異常。陛下認識這丫頭,開口就知她叫謹兒,而且……他忌諱那丫頭?

  她開始渾身起了冷顫。「敢、敢問陛下,她是……」

  「我自己介紹吧,我呢,叫李謹,也喚公孫謹,不過我爹爹說姓李姓公孫都隨我高興,至於我爹爹認祖歸宗後改稱李謀,在這之前,人人都稱他公孫大人,公孫謀。」這話只說到一半,所有人就已面如死灰,等真正提到公孫謀三個字時,眾人已瀕臨魂飛魄散的階段了。

  原來這小丫頭竟是當年權傾一時的闇帝公孫謀之女,這就難怪了,難怪陛下的態度會如此反常!

  當年玄宗為表對公孫謀的尊重,甫登基即宣布他的身分是他名正言順的叔叔,但實際內情一般百姓不得而知,就是吵得沸沸揚揚也只是聽說得多,原先玄宗還有些擔心會對自己的帝位有影響,意料之外的是,百姓認定他的帝位是由公孫謀手中接下,反而更心服,畢竟公孫謀都認可了,誰敢不從。

  現下公孫謀的女兒出現,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聽說公孫謀那視若天下至寶的羸弱妻子過世後,這女兒就是他的一切,沒下過山,但已受封公主,所有公主該享有的吃用,全有專人送至長白峻嶺,絕無絲毫怠慢。

  雖說她從沒下過山,但上至朝廷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公孫謀有個女兒受封德貽公主,閨名公孫謹,就是不記得祖先八代也該記得此名,就怕犯了當年有人不識鴛純水之罪。

  沒想到還是有人眼瞎了,這公孫謹看上的男人不僅被搶,她還受了委屈,甚至差點命喪鬼窟,這、這事情大條了嘛!

  武惠妃嚇得差點沒厥過去。這丫頭是闇帝公孫謀的女兒?這下她驚得活像已經一腳踏進棺材的人了!

  「原、原來是謹兒,本宮……嫂嫂有眼不識泰山,謹兒妳、妳可別跟嫂嫂我計較。」她抖著聲自救。

  這丫頭確確實實可以掌握她的生死,也難怪陛下會罵她愚蠢了,這下亡羊補牢不知來不來得及?她抖得不象話。

  「武惠妃娘娘要當我的堂嫂我還真有點高攀不上呢,畢竟我一個野丫頭,怎么有資格站在您面前說話呢,我該死,尤其該死在鬼窟裏的。」

  公孫謹越說武惠妃越膽顫,得罪這丫頭她離死不遠,也恨極了自己有眼無珠,誰不得罪竟然杠上這丫頭,腳一軟,扶著椅背差點沒跪下。

  「謹兒,饒命啊!」她顧不得威儀,竟哭了出來。

  「哼,我這人有仇必報,妳把我丟進鬼窟這事我可以不計較,但是敢搶我的男人,這點我萬不能容!」公孫謹揚起嬌笑的臉蛋,這副「怒容」跟當年公孫謀怒極反笑時一模一樣,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陛下,您要救救臣妾,不能讓她殺了我呀!」武惠妃立即轉向玄宗求助,現下他應該是唯一有能力救她的人了,就怕他忘了他們昔日的恩愛,不管她了。她悲悲切切的撲進他懷裏,哭得極為驚恐。

  玄宗一臉為難,她得罪的是闇帝的女兒,教他如何救得下?但懷中的女人畢竟是他寵愛多年的愛妃,若真的出事他也不願意,只好開口,「謹兒,就瞧在朕的面子上,不如——」

  「不如割了她的舌頭,再挖了她的眼睛,陛下以為如何?」公孫謹嬌笑。

  他聞言變色,這殘忍的手法,不是公孫謀現身是什么?頓時無法言語,驚愣當場。

  而那當事者武惠妃,早已不中用的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母妃!」一直沉默的新娘子萬安公主這才衝到武惠妃身邊,焦急的抱著她,見她嚇得不省人事,向公孫謹哭求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求你放過我母妃吧。」傷心委屈的模樣讓人鼻酸。

  其實這事根本與她沒有關係,都是武惠妃私欲太重,老想著要擴充勢力,連過繼給她的女兒也當成工具來算計,看萬安公主為了這自私的女人還來求情,讓公孫謹頗不以為然,當下要拒絕,只是口才微張,還沒出聲,身邊的男人已經先開口——

  「謹兒,罷了吧,這回別計較了,給陛下一個面子,咱們欠了萬安公主,將這人情還給她吧!」他面色沉重。

  她瞧了他一眼,自然明了他的意思,這場假婚事最委屈的當算是單純善良的萬安了,他們是對她有所虧欠的,而且當初她被擄棄在鬼窟時,應該也是萬安去通風報信,他這才得以趕來救她……想想雖然有點不甘願,但是身旁男人都這么說了,不賣面子說不過去,

  況且,這回她可是壞了他的好事,讓他不能照著計劃走,基於這點——「好吧,這回我不計較,就放過武惠妃一回,下回她再犯到我,我可不饒!」

  一場假婚禮就這么落幕,但誰也不知此時局勢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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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夜男人繃著臉,表情極度不悅。

  這女人不守信,說好互不幹涉的,她居然不擇手段。

  女人有自知之明,低著首,坐在床緣,乖乖巧巧的等著受罰。

  「說吧,這事怎么解決?」

  「隨您的意。」她卑下得很。

  「身分公開了,要進宮享福嗎?」

  她低聲搖首。「不要。」

  「還是要回你爹爹的公孫府邸?」

  「這裏很好。」她聲音更小了。

  「公主之尊不適合再住在我這兒了。」他是故意的。

  「大家都知道您是我的男人。」

  「那又如何?」他口氣更不高興了。

  她咬了唇。「大家都知道我是您的女人,既然是您的人,怎能不住一起。」這男人可是大男人一個,由不得她張狂,尤其此刻,一不小心可能真的會被趕出去。

  他口氣稍緩,「嗯,要成婚嗎?」

  「現在不成,得等爹爹主婚。」她悄悄瞄了他一眼。臉還是硬邦邦,真愛生氣吶!

  「那就過一陣子吧。」

  「是的。」她童養媳似的點首。

  接著就是一陣沉默,低著頭的女人耐不住,又偷偷抬起頭來要偷看,才抬首就接列男人的瞪眼,吃驚的趕緊垂下眼來,要命,這回他氣得不輕。

  「謹兒。」

  「嗯?」她小心翼翼的應對。

  袁姨說過一物克一物,說的一點都沒錯!枉費她先前還費心要當他克星,結果還是她比較怕他。

  「這回沒順利完成我的計劃,反而讓兩人對我起了戒心,這都是你搞的鬼!他臭著瞼算帳了。「咱們有過約定的,說好互不阻撓,你這是破壞約定!」

  「對不起嘛,人家只是不想你那么快就玩完,這樣我一點出手的機會也沒了。」她扁著嘴可憐兮兮的說。

  「約定就是約定,你壞了跟我之間的規則,我不能就這么算了。」

  她小巧肩頭一縮,「怕事」的低下首來:「我下回不敢了。」

  他聲一冷,「還有下回?」

  「沒有了。」她趕緊應聲,只是怎么聽就是有那么一絲的不真切,很難讓人信服。

  「真的不敢?」再問。

  「真不敢了!」一雙精靈的瞳眸對上他,衝著他咧開嘴笑:

  這話能信嗎?冶冬陽哭笑不得,馴妻?唉,還得再加強。

  他睨著她。「那你說,該怎么補賞我?」

  芙蓉面上染上桃色。「謹兒知道罪該萬死,知道……該怎么做的。」

  「嗯哼?」精銳的雙眼一瞇。

  就見這任性狡黠的小丫頭貝齒咬著下唇,眨著秋水雙瞳,小腳一縮的進了榻上,金彩繡帳也跟著拉下。

  冶冬陽這才發覺屋子裏原來早已暗香彌漫,看來這丫頭早已經想好安撫他的方法了。

  清俊爾雅的臉龐不禁染上笑意,掀開繡帳,丫頭已然春情蕩漾,光潔橫臥地等著他。

  這丫頭竟想用這個方法補償他,搖著首,也好,今晚就讓他好好的琢磨琢磨此事……畢竟他的怒氣不小呢!

第三章

俗話說飲水思源,好歹人家對她也挺大方的,吃穿用度幾照公主供了十六年,她就順道來看看堂兄吧!不過當然是「順道」的,主要用意還是為自己鋪路。

  「皇叔他人可還好?」內殿上,玄宗李隆基問得小心,目光仔細端詳眼前的小娃兒,乍看這丫頭的容貌遺自鴛純水居多,但細細再瞧,眉眼神韻頑邪精靈得一看就知是某人的翻版。

  「爹爹身體硬朗,無病無痛,謝謝堂兄長年派人送來人參補品上山,爹爹有交代,這趟下山若見著您,代他老人家向您說上一聲謝。」

  「謝什么,這是應該的,算起來這江山是你爹爹給的,聯不過是想向皇叔盡點心力罷了。」他真摯的說。

  這話聽在公孫謹耳裏,心下起了暖意。這堂兄挺知念舊情的。「話也不是這么說,我下山這一年來,瞧見您把國家治理得很好,不僅國內安富,四方胡夷君長更是相繼前來朝貢,不得不說您是個好皇帝。」只可惜……

  「聯這皇帝做得戰戰兢兢,就怕有負皇叔之托,當初這國家若交由皇叔來治理,當會更加強盛才是。」

  她忍不住掩嘴偷笑了。「那可不一定。」爹爹是什么人?讓他治國,豈不是要眾人水深火熱,民不聊生不可?娘就是有先見之明,才鎖住爹爹,讓他下不了山作惡。「堂兄,您這話當我的面說說就好,可別說給爹爹聽,他要真下山來可就慘了。」

  一聽聞公孫謀可能下山,玄宗臉色也白了幾分,「呃……朕明白了,這個……呃……對了,謹兒,你這回下山,真不進宮與聯同住?」他尷尬的轉開話題。若讓公孫謀下山,實在太恐怖了,這天下會變得如何,連他也無法掌握,所以這事還是別提的好。

  「不了,我習慣住宮外。」她明確的拒絕。

  他瞧向候在殿外,陪她一道進宮的男人。「是因為冶愛卿嗎?」

  她臉兒微微泛紅。「是啊。」沒否認。

  「皇叔可也已經認了他?」雖然輩分上他們是兄妹關係,但論年紀,他足以當她的父親了,所以現下以長輩的心態在關心她,另一方面也是擔心公孫謀得知他未善加照顧他女兒而動怒。

  「還沒有。」悄悄摸上左手的斷指。爹爹這回不發脾氣也難……

  「那兩人住在一起可好?還是搬回皇宮吧。」他立即建議,既然皇叔沒點頭,這事他得擔待了。

  「我不想離開那家夥。」她不害臊的說。

  玄宗眉一挑,「你認定他了?」

  「嗯。」

  瞧見她視線投向殿外的身影,這戀人般才有的依賴,足以瞧出這丫頭動了真心。

  「這冶卿家確實是當代難得一見的豐採人物,謹兒好眼光啊。」她眼底所投射出對冶冬陽的佔有欲與依戀,讓他背心略滲出汗,好險他及時收回成命阻止萬安出嫁,不然可就釀成大禍了。

  這丫頭為愛,難保不會跟她爹爹當年為佔有鴛純水一樣,做出讓人料想不到的狠絕事情,這險冒不得,冒不得啊!

  「既然不進宮住,那記得常進宮來讓朕瞧瞧,聯總要看見你安全才能放心。」

  「這不用您交代,其實謹兒在宮裏也有點事,今後恐怕會經常出入宮廷叨擾了。」誰教那楊貴嬪要住在宮裏,她不進宮也不行。

  他有些驚訝。「你在宮裏有事?」

  「是啊,可是件秘密的事。」

  秘密?!玄宗暗驚,悄悄地審視她,見她笑咪咪的,看起來就像當年的鴛純水,是個既無心機又無城府的無害娃兒。

  不過是個小娃兒,應該不會跟她爹爹一樣,懷著興風作浪的心進宮吧……「好吧,既然是你女兒家的秘密,朕就不過問了,這整個皇宮就由你去,只要別掀了它就好。」他大方的說,但心底莫名起了不安。

  嘿嘿,她就是打著掀了它的主意啊!

  閃著慧黠調皮的眼眸,公孫謹揚唇巧笑。「謝謝堂兄了。」

  玄宗一怔,瞥向一旁的太監高力士,高力士表情似乎也憂心忡忡,他微斂了眉眼。「晌午了,要不要留下來跟朕一起用膳?」

  「不了,那家夥還在等我,我想先走。」她已經起身。

  玄宗忍不住揶揄,「女大不中留,這么快一顆心就全在人家身上了。」

  她答得毫不心虛,「這應該的,這家夥說我得學著以夫為天,我正在學習。」

  「以夫為天?」公孫謀的女兒?他挑了眉。

  「堂兄也覺得不可能?」

  「呃……那得極為有心才行。」他謹慎的說。

  「所以嘍,我才要學習,不然那家夥遲早會以不受教的理由拋棄我,那我可就慘了。」她苦下臉來。

  「你是說真的?」他訝異極了。

  她瞪著眼。「這事能假嗎?他說我這婦德若學不會,休想他會娶我。」她氣呼呼的說。昨日她壞了他的娶親大事被「修理」了一個晚上的結果就是,不受教、不守信的女人沒資格進冶家大門,如今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不要她。

  「他敢?!」這冶冬陽膽子不小,敢對她說出這種話?

  「他敢,就是敢我才不敢頑皮,尤其最近我言行得特別小心,否則……」這幾天他正在氣頭上,她最好循規蹈矩,省得真教他掃地出門了。

  「否則怎么樣?敢打你不成?」

  「他打了,昨晚。」打在她的小屁屁上,有點疼,但她不敢叫。

  連德貽公主也敢打,造反了!「大膽,朕砍了他的腦袋!」

  「不成,是我該打。」她忙說。

  「怎么說,你做了什么嗎?」他訝異的問。

  「嗯,我壞了一些規矩。」她草草帶過。

  見她不願多說,玄宗只以為是情人間的打鬧,罷了,瞧她護那冶冬陽護得緊,他也別再多問,再多事就顯得自己不上道了,「那好吧,這事朕就暫時不跟他算帳。」

  「堂兄真好,那謹兒先走了。」發覺自己跟他挺親的,竟還能對他說這么些話,公孫謹心頭不禁閃出一點點的愧疚。要整他……心有點軟耶……

  離去前眼角不經意瞄了一眼堂兄身旁的太監,這人眼神有點陰,堂兄身邊有這么個人物?

  留意上心後,她步出殿外,主動攬著久侯的男人,懷著思緒,巧笑倩兮的離宮。

  好啦,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怕被掃地出門,想也知道木頭會舍不得她,在外面就給他做做面子,順便幫她擋擋那些想見她的官員,再說,「以夫為天」啊,怎么玩?她想試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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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還沒玩,公孫謹就先被一個不速之客壞了心情。

  「你還敢來找我?」磨著牙,公孫謹火氣不小的睨著對方。

  「我當然敢,娘子。」南宮輔戲謔的說。

  「住口,誰是你娘子?!」她大為光火,俏頰上染著火焰。

  她還沒跟他算總帳,他竟敢先調戲起她來!

  他肩一聳,模樣囂張狂捐。「我又沒說錯,你曾經是我邪無緣分的短命娘子沒錯啊。」

  「哼,全長安都知道你南宮輔日前大婚,可惜新娘子甫成婚就染病,十幾天前已經因惡疾身亡,誰是你娘子,少來晦氣!」她冷聲說。

  「那你就是我那可憐死去的娘子魂魄了,我思念至深,前來探望一解相思也不成嗎?」他表情雖調笑,實則惱恨得很,原來她是公孫謀的女兒,憑著她的身分,他們可以玩瘋了,可惜他知道得太晚,否則怎么也不會輕易放手。

  「哼,廢話少說,你來找我什么事?」她瞇眼瞪視。

  他一瞼惋惜的搖著首。「真是絕情,這會連一點打情罵俏的時間都不肯給了,好吧,我就直接說出來意。」

  「到底什么事?」她不耐煩的催促。

  「我想與你合作。」

  「合作?」她不禁環胸挑眉。

  「由鬼窟崖下救起你時,我在你懷中發現一個包裹仔細的東西。」他狡猾的說。

  她倏地瞇了眼,由她懷裏發現的東西還能是什么!「你看了那血書?」她立即咬牙切齒。

  他毫不知羞愧的點頭。「看了。」

  「你想加入?」她可沒忘記早先冶冬陽便曾懷疑刺客可能就是他,這件事她一直放在心上,才讓她遲遲沒找他一起合作的,接著又發生這小子趁她失憶,居心不良的騙婚事件,讓她對他更加忌諱,但可沒料到他竟會自己發現了她的秘密,還主動要求加入,這讓她得好好想想了。

  「我想那冶冬陽自命清高,自以為是天下的救世主,絕對不會希望秘密被掀開,但我就不同了,我與你一樣喜歡熱鬧,愛看熱鬧,天下越亂越有趣,我願意幫你,咱們一起把這個天地給翻了。」

  他說得公孫謹的眼睛都發光發亮了,好一個把這個天地給翻了!一顆心登時蠢蠢欲動,這家夥果然是最好的合作人才,只可借……

  「你還顧忌什么?」見她興奮的臉龐突然沉下,他急忙問。

  她瞄了瞄他,表情為難。

  「莫非你擔心與我走得近,冶冬陽會不高興?」他馬上猜測。

  可不是,而且那男人早就警告她不許與他按觸的……

  「當然不是。」她張口否認,此刻她可不想讓他知道她這么聽男人的話,況且此人對她心懷不軌的心機她可是一清二楚。

  「既然不是,那——」

  「先說說你要怎么幫我。」拗不過自己愛玩的心,她忍不住發問、聽聽嘛,要不要合作,或是該怎么合作,還是得看她。

  南宮輔不覺有異,即刻露出姦邪笑容。「首先,我想先找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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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業已深秋,氣溫偏寒。

  衫是夏裝,較薄,襦是冬裝保暖,公孫謹褪去長衫,改換一襲錦繡襦裝,把自己包裹得密密麻麻,頭上也僅簡單梳著髻,不若身旁其他仕女一般,不畏清寒,頭戴花髻,慣束羅裙半露胸,讓脖頸徹底暴露出來,連胸部也處於半掩半露的狀態。

  真性感,她也想這么裝扮呢……

  可惜,某人不肯!

  說是不許自家女人給人瞧去,都什么光景了還這么八股,在長安人人都講究時尚暴露,別人行,為什么她不行?!她著實感到不平。這男人真霸道!

  改天背著他,她也要這么穿一次到外頭晃晃,招招蜂、引引蝶一下。

  就這么辦!總不能老教那男人管得死死的,一點樂趣也沒有,至於以夫為天……他上朝都有下朝了,她休息個一次沒關係吧?

  「我說……公主啊,這比賽什么時候才要開始呢?」幾個後宮妃子笑得委婉。

  她們被邀請來觀賞比賽,至於什么比賽沒人知道,只見七、八個妃子打扮傃麗的被安排坐在園子裏,等著當今天下最為嬌貴的公主開口告訴她們要做什么,只是來了半天,矜貴的公主臉色千變萬化,似兀自在想著什么,也沒進一步的指示,眾人心急,惶惶不安,只得推派人開口問。

  就見公孫謹柳眉蹙額,吃著胡食燒餅,這玩意現正流行,是從西域諸國傳來的美食,她也愛吃,且為了增胖不時要人備著啃食。「就等武惠妃了。真慢,暮春,你去問問那女人什么時候到!」她也等得不耐煩了,轉頭對著暮春交代。

  暮春連忙點頭應聲。一開始得知她的身分,還擔心她會想起先前他對她的諸多無禮,就怕她會記仇拿他殺頭,幸虧她似乎沒惱他,而且對他還挺不錯的,甚至由公子那將他要來,成了她的貼身侍從,開玩笑,能當這份差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這會,人人一聽說他的主子是誰後,無不對他這個小奴才必恭必敬,前倨後恭,客氣得不得了,就怕得罪公主身旁的人。

  收起得意的笑臉,他趕緊轉身去辦新主子交辦的任務,只是人才走沒幾步,武惠妃就大搖大擺的來了,身後還帶著她的母親鄭國夫人。

  「公主,惠妃娘娘來了。」他趕緊回頭稟報。

  「嗯。」她不耐的回頭,就看見一只孔雀向她走來,她皺起眉頭的瞧著武惠妃身著百鳥毛裙,這條裙子是用各種奇禽的毛織成,極為奇美奢絕。

  「公主,很抱歉為了這身打扮,本宮——嫂嫂來遲了。」一看見她,武惠妃立即涎著笑道歉。

  「你這身裝扮,不會太誇張了嗎?」她眉頭蹙得更緊。

  「怎么會?這件衣裳可是當年安樂公主擁有的,十分華麗珍貴,嫂嫂是為了來見你才盛裝打扮的。」武惠妃故意說。事實上,她是特地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要讓這丫頭知道她才是後宮之冠,也才是後宮之主。

  公孫謹冷哼了一聲,「安樂公主當年跟韋後下場不知有多凄慘,你敢接收她的衣服,也不怕晦氣。」

  武惠妃聽了臉色微變。

  「以後別這么誇張了,這身裝扮萬一日後讓百姓紛紛倣效,滿山滿谷的搜山,導致野生珍禽全被殺光光的拿來做這可笑的孔雀裝,你可就罪過了。」她嫌惡的擺手,一臉嗤之以鼻,

  以為會博得讀賞,哪知卻被損得一文不值,武惠妃青了臉,卻不敢反駁。

  一旁的鄭國夫人也滿臉怒容,她女兒形同後宮之主,要風是風、要雨得雨,現在卻來了個丫頭,初來乍到就爬到女兒頭上,這股怨氣怎么也咽不下去。「德貽公主此言差矣,惠妃娘娘是陛下的寵妃,穿著華麗才能給陛下博面子,有什么不對?」

  公孫謹只睨了她一眼。「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暮春,請出去。」

  她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別人敬她,她斷不會無故端架子,例如面對冶秋雨時她就像個小姑娘,但若有人想跟她玩、跟她比派頭,哼,那就是想挑戰她公孫謹的底線!

  暮春下巴一努,身旁的兩個護衛立即將鄭國夫人狼狽的「請」了出去,武惠妃見狀,死白了臉卻依舊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護衛無禮的將母親拖出園子。

  鄭國夫人不顧體統的大呼小叫,掙扎得連頭上的珠花步搖部落到了鼻上去,其他貴族仕女見了紛紛掩嘴偷笑。這鄭國夫人老是仗著女兒受寵,態度囂張,四處欺人,這會才出現不到一刻就教人給修理,真是太快人心!

  「娘娘您也真是的,遲到就算了,身邊的人要管好,要不很容易壞了您的名聲,人家說什么主人養什么狗,您知道的,我是沒這意思,但別人的嘴可不歸我管。」公孫謹不悅的數落。

  「是。」武惠妃忍著怒氣,哪還敢有一點嬌氣。

  「咱們開始吧。」公孫謹小手一拍,暮春立即將今日的「娛樂」推了出來。

  「啊——」這娛樂一出現,嬌貴的女人們卻個個花容失色、尖叫連連。

  公孫謹瞧了好笑。「別怕,它們都關在籠子裏,不會傷人的。」

  「這、這就是公主您今日要比賽的東、東西?」有人抖著聲問。

  她露出頑劣的笑容,「是啊,看兩只黑豹互咬得頭破血流多有趣!」

  「啊!」眾女瞬間變色。

  武惠妃看著兇惡的黑豹在牢籠裏互咬得血肉模糊,嚇得她滿臉驚懼惶恐。

  這丫頭不許他人上山抓珍禽制衣,自己卻殘忍的喜歡看野獸相爭,她才是真正的兇殘魔鬼!

  公孫謹不覺異樣,逕自瞧得津津有趣,直到身旁陸續傳出嘔吐聲,才訝異的轉頭問:「你們怎么了?」

  眾妃子掩著口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像是怕一張口就有東西要從胃裏衝出來一樣。

  她瞧了皺眉,但眼底卻藏著笑意,「怎么,你們不覺得有趣嗎?這可是我和爹爹在山裏最有趣味的娛樂了。」她掃了眾妃子一眼,一臉不以為然。這些人平日在後宮爭個你死我活,手段之殘忍比黑豹互咬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端上這副驚恐模樣給她看,反倒此遍體鱗傷的血腥黑豹更教她想吐!

  眾女不敢掃她的興,只敢點頭稱是,心想著這對父女果然變態!

  正當眾女吐得七葷八素,直想昏死,省得雙眼受虐時,暮春一聲高喊解救了她們。

  「公主,公子回來了!」

  這一聲高喊換公孫謹變了顏色。「今日怎么這么早?!」

  「聽說今天退朝得早。」暮春也有點慌了。

  「那還不快點!」她白了臉的催促。

  「是、是。」她一聲令下,暮春趕緊命人將獸籠推回原處,重新藏起,地上的鬥獸血跡用一盆水潑了過去,總算是滅了證據。

  才來得及做完這些事,冶冬陽已跨步進了院子,一見他,公孫謹立即異常熱情的撲進他懷裏撒嬌。「你回來了啊?」

  「嗯。」摟住撲上身的小丫頭,注意到園子裏還坐了一堆女人,冶冬陽不免訝異,「你今天好興致,宴客?」

  「是啊。」她臉上有著大大的笑靨。

  他將目光又投向那群女人,竟連武惠妃也請來了?

  正要依禮拜見,卻見她臉色慘白,他微驚。怎么回事?皺眉再瞧其他女客,也是個個慘無人色,像是剛遭受極度驚嚇,連魂魄也回下來……「謹兒,方才發生了什么事嗎?」他不解的問。

  她幹笑,「好端端的能發生什么事?」這群女人真沒用,好心邀她們來觀獸鬥,竟然一副死過一回的模樣,想害死她不成?萬一這家夥知道她在園子裏養獸觀鬥可就慘了,一定會罵她野蠻性子,殘佞無德,自己現在還在觀察期,可不能被抓包、

  他瞇起俊眸。「娘娘,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嗎?」不相信那丫頭的話,他轉而問向武惠妃。

  就見武惠妃嚇得連牙齒都發顫了。「本、本宮……嚇、嚇壞了,她、她竟然……竟然——」

  「娘娘,我怎么了?你想說什么呢?」公孫謹以眼神警告武惠妃,陰笑起來,就希望這女人不要是個耳不聰、目不明的人。

  可事實證明這女人果然愚蠢,「豹、豹子……相鬥……血……一大攤的血!」她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但對某人來說已夠清楚了。

  「謹兒?」這聲叫喚清冷得嚇人。

  「呃……嗯?」她幾乎跳了起來,很狠的瞪向白目大嘴的女人。該死了!

  武惠妃這才驚覺自己闖了禍,

  「你在咱們園子裏玩鬥獸啊?」冶冬陽講話不動神色,意態無波,語調更不見高揚,卻讓剛剛還囂張的公孫謹馬上垂下頭,乖得像只小綿豐,沒敢再咩一聲,

  「我下次不敢了。」恭順馴眼的不得了。

  「下次?還有下次?這次她們就被你嚇得魂不附體了。」他搖著首,這丫頭把鬥獸當成了樂趣,這些深閨仕女們何曾見過這么血腥的畫面,自然嚇得花容失色。「你這樂子可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了。」

  「我沒嚇她們呀!」她一臉無辜,為了爭寵,她們明明都玩得比她兇,現在卻嚇成這樣,只能說是惡人無膽,關她什么事?

  「嗯?」

  一見他臉沉下,她又馬上低頭垂耳了起來,但一雙記恨的眼珠子正低低瞟向武惠妃。

  武惠妃嚇得不輕。糟糕,自己又與這丫頭結上一次仇了!當下有股涼颼颼的寒氣從背脊上竄起。

  「公主,嫂嫂身子突感不適……還、還是先回宮的好,我、我先走了。」見苗頭不對,她站起身來就要溜,但溜得太急切驚慌,身上又穿著笨重的孔雀裝,跑起來姿勢極醜,連連絆倒了好幾下,景象頗為爆笑狼狽。

  其他女人一看武惠妃都逃了,紛紛也跟著起身告辭,一群打扮嬌傃的女人一轉身,全部像沒命似的往外衝,公孫謹瞧了更氣惱。這群沒義氣的女人給她記住了!

  冶冬陽看著幾個簡直是加速衝出他府邸的女人,不住搖首,將目光瞪回身邊的丫頭身上。

  「你就是學不了安分是嗎?」

  「我不過是想日子無聊,找人一起同歡罷了,她們不愛看還真可惜,下次我不會再找她們了。」她點頭保證,露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天色漸黑,晚風更冷,他輕摟著她往屋內走去。「我說謹兒,你日子真過得這么無聊?」他輕輕的問。

  「嗯……」她微微屏息。

  「若真這么無聊,有一件事可以做,也很適合你,」

  公孫謹全身開始起雞皮疙瘩。

  「與其浪費時間虐人虐己,不如虔心讀讀經詩、念念佛語,學習如何修身養性。」

  聞言,她已是牙齒打顫,四肢發冷。

* 於 2015-05-25 08:42:39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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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近來,長安最教人津津樂道的人物首推剛上任的丞相兼禦察史冶冬陽了,說起這入朝不到兩年即官運亨通連跳好幾級的翩翩貴公子,大夥就可以口沬橫飛的說上數個時辰也不膩。

  在前相張說退下後,冶冬陽不無意外的立即在群臣毫無異議的情況下坐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位置,除此之外,眾人對他最最最感興趣的就是他與闇帝之女問的姦——戀情。

  這兩人郎才女——稍嫌瘦了點,但基本上精靈秀麗——呃,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兩人未成親即同住一個屋檐下,現今世道雖開放,但也還沒開放到男女未婚可公然出雙入對,登床上榻到……耳鬢廝磨的地步,這傳出來活該是傷風敗俗,天大的醜聞一件,但此事發生在闇帝之女的身上,卻只能說是驚世駭俗得——理所當然。

  另外,這公主怕男人的事也傳得沸沸揚揚,公孫謹身為公孫謀之女,理當刁鑽不可一世,居然願意聽一個男人的話,這可讓大夥松脫了下巴,不敢相信。

  眾人四處探問這謠言從何而來,可真有其事?只要有幸進得這冶府裏的人,莫不睜大眼睛拉長耳朵,就想多知道些什么,好出去跟外人說說,讓眾人也能羨慕羨慕,而長安有名綢莊的老板就打這主意。

  「公主真是美若天仙,這套衣裳襯得公主嬌妍異常啊!」中年女老板打扮傃麗,臉上盡涎著討好的笑。

  「是嗎?真的美嗎?」公孫謹瞧著自己性感的袒露束陶,外頭僅披著薄紗明衣,下穿長裙,裙腰及胸,頭梳高髻又簪花,瞧起來確實嬌妍。

  沒錯,這女老板確實沒說錯!

  「美,公主什么人?是至高尊貴的人,配上這身將曲線展露無遺的衣裳,更顯得華貴性感無比。」

  「呵呵。」她笑得闔不攏嘴了。

  「來,公主,小民還特地為您訂做了披帛,披上這飄揚的披帛,增加嫵媚的動感,保證您這回走出府邸,所有人就會死盯著您瞧,以為是仙女下凡了。」女老板繼續卯足勁拍馬屁,只要討得這位公主歡心,就是她最大的活招牌,一說德貽公主都中意,鐵定能造成風潮,讓她大賺一筆。

  公孫謹馬上披起披帛,這一披,果然有畫師們筆下「紅杉窄裹小纈臂,綠袂帖亂細纏腰」的味道。

  「你做得很好,非常漂亮,嘿嘿,趕明兒我就穿這身衣裳上街去招搖一下——」

  「招搖?」

  這聲音一出現,某人細脖子一縮,大眼珠子一轉,小鼻子一皺——「哎呦,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深吸一口氣,嘴角用力住上擠後從容轉身,小手立即勾上男人臂上。

  男人扯起笑,斜睨她一身暴露的裝扮。「昨兒個有人告訴我,在東市上瞧見一個很像你的人,穿著招搖還大剌剌過街,我還斥說你對這等袒胸露背的庸俗裝扮不屑至極,不可能是你,對方卻指天立誓,還找來了證人,硬說看到的金面就是德貽公主你,我依舊不信,結果你——」他難掩失望的上下瞄了她一眼。

  她臉色在瞬間青黃交替。「這……那人鐵定不是我!」她昧著心,矢口否認,細細的薄汗在額際悄悄冒出。

  該死!是誰抓她的包?還告狀!

  「那這身衣裳?」

  她面色一整,回身瞪著女老板、「你這姦商,不是說過我崇尚簡單保守的款式嗎?瞧你竟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狎衣來,不想活了是嗎?」她第一時間把惡行全推給別人。

  女老板一臉惶恐,「可是這衣裳明明是公主您指款訂——」

  「你在說什么鬼?我不是說了嗎,這衣裳傷風敗俗到有礙觀瞻,能穿嗎?你還不給我滾,以後別再來了!」她擠眉弄眼,雙手左右擺動的要人快滾。

  女老板這一驚可不小,公主的男人一回來,她竟馬上像只縮了羽毛的孔雀,說變臉就變瞼,嚇得她頭伏得低低的趕緊逃命去。

  這傳言還真不假,天不怕地不怕的第一公主就怕她的男人,她得回去跟街坊說她是親眼所見啊!

  「瞧,這真是個誤會。」公孫謹撇得一幹二凈,涎著討好的笑。

  冶冬陽沒轍的搖著頭。這丫頭過世的娘可稱得上是真正的善良純水,但生的這個女兒簡直可以說是一瓢作惡的壞水!

  但他更該對自己搖頭,怎么三千弱水他就只取這一瓢飲?!

  「呵呵,請問那人是誰啊?怎么這么巧看見與我相似的人?」烏溜靈眸極迅速的溜了一圈,她笑瞇著眼挨近他問。

  他沒好氣的斜睨她。「告訴你好讓你去找人晦氣嗎?」這不受教的丫頭,還想報仇。

  「說這什么話,我不過好奇,想問問是誰對我這么熟悉,兩人認識認識,說不定能成為嚙臂之交呢。」精燦的瞳眸滿是惡光,嬌聲辯白,還衝著他咧嘴笑、她肯定會先讓那人斷一只臂來表示誠意的。

  冶冬陽無奈的揉揉眉心。「認識?我瞧你又想惹事當趣事,你這好事的丫頭!」自從與這丫頭在一起後,他最大的工夫就是花在消這丫頭的「孽欲」,她只要一逮到機會就想尋釁惹事,樂此不疲。

  唉,就像穿衣這等雖然是小事,但陛下為了一改武則天以來後宮的奢靡之風,下令全國各地均不得開採珠玉及制造錦繡,主張崇尚簡約,她身為公主,理當響應,但是卻偏偏要搞怪,尤其喜歡背著他搞怪,讓他很是頭痛。

  「才不是呢!」她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想找人麻煩。

  他喟嘆,懶得再跟她爭辯,只瞥了她身上的裝扮,再次皺足眉頭。

  她瞧下,巴掌大的臉蛋立即衝苦他甜甜笑開。「你這人真小氣耶,我讓人瞧一下下行嗎?」

  「讓人瞧你的袒陶露背?」他頗不以為然,確實不喜歡自己的女人穿得太暴露。

  「你真愛吃醋!」她喜孜孜的說。

  他攬過她的腰。「所以這是故意要惹我吃醋的嗎?」

  「嘻嘻……」她掩嘴笑得得意。

  果然!他想裝的威嚴臉孔一對上她那小姦小詐的模樣,立既變得支離破碎。

  又是一個無聲的嘆息。「好吧,我醋也吃了,這身衣裳你還要穿出去嗎?」

  她媚眼一拋。「不了,男人是天,都聽你的,我怎么敢忤逆你呢?」

  冶冬陽難以維持爾雅的翻了白眼。這話由她口中說出——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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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暮春!」冶家老爺大吼。

  丫鬟上來提醒,「啟稟老爺,暮春現在是公主的跟班,不在這兒伺候。」

  「喔。」本來想找暮春為他打包行李的,一時之間竟忘了那小子現在不負責雜務了。

  「老爺,您找我?」暮春原本就在附近,一聽見叫喚就出現了,

  冶秋雨反而嚇了一跳。「你怎么來了?」他一出現,就表示公孫謹也在附近。

  「我——」

  「冶老爺找暮春什么事?」果然公孫謹蹦蹦跳眺的進門。

  「公、公主!」一見到她,冶秋雨立即僵硬了身子的站立起身。

  她瞧了皺眉,冶老爺是冶冬陽的爹,她可不希望未來的公公對她「肅然起敬」。「冶老爺,您請坐吧。」她恭敬的說,

  「不不不,還是公主請上坐。」他忙說,可不敢造次。

  她莞爾。「爹。」突然喊出。

  他一聽,眉眼都是驚嚇,「公、公主?」她剛喚他什么?爹、爹?!

  她嘆了聲,「爹,您當初都將長媳鐲子交給了我,我就是您的媳婦了,這聲爹早晚要喊的,我只是先喊習慣罷了,您可不要嫌棄。」

  「嫌、嫌棄?」他怎敢!

  她故意問:「難道您不滿意我這個媳婦?」

  「怎么可能!」他趕緊否認。開玩笑,她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矜貴媳婦,他怎可能有膽不滿意?

  「那好,以後謹兒就改喚您爹,喚久了您就習慣了。」她笑嘻嘻。

  「可、可是……」

  「爹,謹兒很感激那日您為了我,專程上長安來阻止冬陽跟萬安成親,您為了我不怕得罪權貴的模樣,讓謹兒銘感五內,謹兒好感動,原來您這么疼我,這聲爹我叫得心甘情願,還外加真心誠意,從今以後謹兒會好好侍奉爹的。」她驀地跪下。

  他驚得老眼暴凸。「公主您這是做什么?!老夫擔待不起,您快請起!」

  「我是您未來的媳婦,哪有公公擔待不起媳婦的?這話要傳出去,謹兒才要感到擔待不起呢。」

  冶秋雨說不出話了,她這是認真的!

  「以後謹兒還要學著侍奉公公,請爹能多指教。」她仍跪地。

  他紅了眼眶,以為兒子成了未來駙馬,這位金尊玉貴的公主說不定會瞧不起他這個銅臭商人公公,於是想還是早早離開長安回洛陽去,免得自己成了礙眼的人,可哪知這連皇帝都忌諱的人,竟對著他下跪喊爹?!這份禮數,讓他不由得激動的老淚縱橫了。

  「爹,您別哭了,謹兒會是個好媳婦的,」不知何時,冶冬陽回來了,一面對著父親說,一手扶起跪在地上的人兒,眼神感激的凝望向身邊的小女人。

  「嗯嗯……」冶秋雨抹著老淚,已經哭到沒法子說話了。

  他有了個好媳婦,對得起冬陽死去的娘了,嗚嗚……

  冶冬陽使了個眼神,暮春立即扶著老爺進屋,讓他開心的哭個痛快。

  「謝謝你。」父親一走,冶冬陽托著公孫謹的腰馬上說。

  「謝什么?」她嬌俏的反問。

  「謝你的愛屋及烏,」他寵愛的凝睇著眼前的人兒,盡管她再驕矜頑邪,對他卻是越來越百依百順,連爹她都願意真心侍奉,這份心意他銘記在心。

  「沒法子,你交代我不可忤逆,要以男人為天。」她笑得宛如春花般燦爛嬌媚。

  原來她當真聽進去,也開始盡本分的執行了。

  「你學得很快,孺子可教也。」他馭妻有成,滿意的頷首。

  「既然如此,可有獎賞?」她勾起唇,媚笑。

  深瞳飽含了悟。「要獎賞是嗎?」

  低下首輕輕含住她的嫩唇,兩人恩愛得若無旁人,尤其是頑劣 性的公孫謹,根本就是個不拘小節的隨性女子,登時媚眼一轉,「暮春。」

  「欸!」這一喚,才安頓好自家老爺的暮春立即應聲,接著「砰」的一聲把大廳的六片門給帶上。

  「他被你訓練得不錯。」冶冬陽一怔後含笑。

  她立即眉彎眼笑。「多謝誇獎。」

  「就在這兒?」他挑了眉。

  「沒在大廳試過,應該比較刺激。」

  他勾唇,不甚真心的問:「不怕傳出去不好聽?」

  「怎會?我這是在伺候夫君,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她答得煞有介事。

  「那好,叫暮春拿條繩子來。」

  她狐疑,「做什么用?」

  「綁你。」

  「為什么要綁我?」

  「因為沒試過,應該更刺激。」

  她笑,「可是你不怕傳出去不好聽?」這男人,也沾染上她邪惡的氣息了。

  「怎會?你這是在伺候夫君,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冶冬陽笑得溫婉,眼裏一股邪魅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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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等的檀木圓桌上,一陣痙攣後,女人趴在男人厚實的眉頭上嬌喘不休。

  男人憐寵的撫著她滲出薄汗的凝脂雪頸。「還要嗎?」

  女人搖著首,說不出話。果真刺激,刺激到她暫時無法再承受第二次。

  這男人的風度翩翩到了這回事時全沒一絲風範,邪惡得如同淫魔再世,差點沒連她的骨頭也給吞蝕殆盡。

  「不要?我還以為你喜歡追求利激,非得到極致才行,否則不會滿意。」他惡惡地取笑。

  這一激,她馬上眉眼怒張。「我有說不要嗎?我不過是搖頭表示不、要、停!」她死鴨子嘴硬。

  他不住笑岔了氣。「你這丫頭就是不肯認輸,非要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竭才肯低頭。」他太了解這丫頭的習性了。

  「哼!」女人撇過頭去,不理他的訕笑。

  「真想?」他斂起笑容,扳過她光潔的俏臉。

  她噘著唇,「再休息片刻就可以了。」就是不肯示弱。

  他又想發笑了,但忍著,「謹兒,我問你,你這肚子真沒消息?」他撫上她細致平坦的小腹。

  她臉兒一紅。「沒有。」

  冶冬陽微蹙劍眉。「咱們努力成這樣還沒有消息?」

  她有點不自在的挪了一下身子。「你很想要有孩子?」她小心的問。

  「這是自然,只要有了孩子,我就可以上長白峻嶺提親去了。」

  她驚喜,「咦?我過了觀察期了嗎?你願意原諒我了?」

  「爹都非你不認了,我還能不娶嗎?」這丫頭怎么在這事上就沒了聰明,除了她,他還會娶別人嗎?

  她不開心了。「原來你是為了爹才答應娶我?」

  他笑。「正啊,我可不想擔這始亂終棄的罪名,落了個眾矢之的的地步。」

  「哼,你什么時候這么怕人說閒話了?」她板著臉,一臉不痛快。

  「不是怕人說閒話,是怕你爹爹不認我。」他不再逗她,說出實情。

  「提到我這個難搞的爹爹嘛……此刻你若這么去找他,他大概會把你丟進獸籠裏讓他的寶貝們咬得稀爛,再做成堆肥澆花。」

  她又下意識的摸上左小指,唉,從小她身嬌肉貴,爹爹把對娘的用心全放在她身上,可容不得她有一點閃失,這讓她殘了一指的事,想必已傳到爹爹耳中,想那爹爹的怒氣鐵定連尚叔、袁姨也制不住,這會還沒下追殺令,就是因為她還緊黏在這男人身邊,倘若她離開,這家夥保證不過三天必喪命。

  「所以我就想,倘若你有了孕再去見他老人家,他的刁難會少些?」

  他這么說她就懂他的意思了,原來這家夥想拿她的肚子當擋箭牌,來個生米煮成熟飯,讓爹爹下手輕些,計是好計,不過……他想錯了,對別人或許是好計,但對爹爹來說,這可是要命的下下計。

  「喂,咱們……不生成嗎?」她絞著手,垂下眼。

  他訝然。「你不喜歡孩子嗎?」

  「喜歡……」

  「那為什么?」

  她眼神一黯。「……我娘是在生我時過世的,我怕……」

  「怕自己跟你娘一樣?」他心疼的撫上她的發。

  「嗯,雖然我的身體健康,跟娘不一樣,但總是害怕冒這個險……」她哽咽了起來,娘為了生下她,拚死一條命,徒留下爹爹孤單一人,從此鬱鬱寡歡,她不想再讓爹爹經歷這樣的事,萬一她也……爹爹這回大概真的會成魔,屆時再無人拉得住他了。

  而且,她也舍不得身前的男人。

  失去她,他又會如何?會跟爹爹一樣鬱恨嗎?還是就此淡忘了她?

  瞧見他眉尾那道傷痕,她目光不禁放柔。天下雖沒幾個男人能像爹爹一般癡情,但這家夥能為了她跳崖、毀容,這愛既濃且深,她相信他的愛能像爹爹對娘一樣的濃烈,所以,她也不忍讓他承受跟爹爹一樣孤絕終身的遭遇,不想在他身上發生這種事,那太悲了!

  冶冬陽輕摟住瞼色蒼白的小女人,指尖在她唇邊來回摩挲。「我明白了,生孩子這事就隨你,我不會勉強的。」他愛憐的安撫,生不生子他原就沒有太大的堅持,既然她對此有心結,他也不忍她擔心受怕,只要她好好活著,其他一點都不重要。

  「對不起,你是獨子,不知你爹是否會接受?」她還是不放心。

  他目光包容。「爹那方面我會去說,你不用擔心。」

  「嗯。」她滿心感激的緊抱住他,這男人真是寵她。

  至於爹爹那裏,她得再想想其他辦法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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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冬陽露臉,氣候宜人,該是使人神清氣爽的,可卻硬是有人不舒坦。

  冶冬陽看著一前一後踏進冶府大廳的兩人,眉頭微微蹙起,這兩人怎會打上交道?

  「冬陽,這回又要勞你幫幫我了。」李嗣謙又找上門,但令人訝異的是南宮輔也跟著一起來。

  「又怎么了?」冶冬陽冷冷的問著,不甚關心,對南宮輔更加冷淡。

  李嗣謙難掩心急。「這武惠妃又想害我。」

  「喔?」冶冬陽更冷淡、兩人一起出現有異,沒聽到重點前,他可不會隨口答應些什么,給自己惹來麻煩。

  「冬陽,這事非同小可,你不能不聞不問啊!」其實那日婚宴後,他對冶冬陽早就有了戒心,無奈冶冬陽的聲勢如日中天,還有可能成為德貽公主的駙馬,說什么他也得按下自己的不滿,況且主動找上他合作的南宮輔也堅持要他走這一趟。

  「怎么說?」他還是慢悠悠的。

  「武惠妃想要父王立她為後。」李嗣謙焦急的說。

  「陛下寵幸她多年,立她為後也是早晚的事不是嗎?」他依然是那副事不關己的口氣。

  本子嗣謙急得略微提高音調。「但是這女人沒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啊!」

  「只要陛下喜歡,其餘的似乎不太重要。」他實話實說。

  他難掩氣憤。「你、你怎能說出這種話?!一國之母等同國事,你怎可以如此漠不關心?」

  「太子言重下,冬陽不過是一介臣子,能管得了陛下立後的大事嗎?」

  「你不能,德貽公主能啊!」李嗣謙脫口而出。

  冶冬陽瞅了他一眼。「那太子找她啊。」不住冷笑。

  李嗣謙漲紅了瞼。「公主對外說了,只聽她男人的話……」

  他漾了笑。「她是這么說的嗎?」這丫頭真會推事,閒事、麻煩事都往他身上推!

  「公主不肯見我,說是她男人不許隨意見客。」瞧下出那囂張的丫頭這么怕冶冬陽,他不免好奇這人是怎么馴妻的?

  一聽,冶冬陽幾乎要笑出聲了,這小妮子當真什么話都敢講!

  他咳了兩聲,避免自己真的笑出來,「她最近著迷鬥蟋蟀,沒空見人。」勉強找了個借口。

  「那立後這事……」李嗣謙苦苦瞼,還是希望他幫忙。

  「再說吧。」他只挑了挑眉梢,揮揮手敷衍,他的計劃讓丫頭毀了,還得想其他法子,沒空搭理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冶大人,你別忘了陜王的事,我已說服太子幫他一把,只要楊貴嬪肯與太子合作,就能保陜王平安。」一直沉默的南宮輔終於開口。

  「你找上楊貴嬪?」冶冬陽心頭登時起了火。那丫頭真找上南宮輔合作?!

  「沒錯,畢竟她現在求助無門很需要幫忙。」南宮輔話中有話的嘲笑他上回沒順利除去太子與武惠妃,讓楊貴嬪至今仍膽戰心驚的度日。

  他繃起臉,心裏已經很清楚南宮輔在盤算著什么主意。這人定是對太子說,若想鏟除武惠妃得靠李嗣升,因為太子現在正是武惠妃的頭號敵人,不如再塑造另一股勢力,轉移武惠妃對他的注意,尤其這陜王年紀輕又無勢力,正好控制,控制了他去對付武惠妃,自己就不用膽戰心驚的怕武惠妃又將目標對準他!

  這無腦的太子聽了南宮輔的計謀,當然受用,找上楊貴嬪,楊貴嬪已然被逼急,定會答應要合作的,那么她手上的東西,也會成了南宮輔的囊中之物。

  冶冬陽兩片薄唇抿得死緊。

  這丫頭真不聽話!

  「你想怎么做?」他直截了當的問南宮輔。

  他冷笑,「幫助太子阻止武惠妃當上皇後。」

  「哼,這事是你與謹兒的交易,直接找她就成了,何必透過我?」

  南宮輔臉色也不太好看,「她說先讓你知情一下,其餘的她自會處置。」這公孫謹明明貪玩,偏又忌諱冶冬陽,這點讓他很惱,卻又無可奈何。

  冶冬陽臉色更沉。知情?她只是要告知他一聲罷了嗎?

  「嗯,我知道了。」

  太子猴急的插話,「這意思是冬陽你會幫我嗎?」

  「不會。」

  「啊?!那意思是?」太子吃驚,心浮氣躁。

  一旦武惠妃被立為後,一定會利用皇後的權勢削弱他太子的地位,然後聚議改立自己的兒子壽王為太子,他太清楚自己險惡的處境,所以一定得在父王答應立她為後前阻止這件事,而放眼天下,除了闇帝能左右聖意外,就只剩他的女兒有這個能耐,因此他才厚著臉皮來求人,但這冶冬陽似乎想見死不救,讓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意思是我不會阻撓你們,也不會幫助你們。」就依照遊戲規則走,只是這回換那丫頭走在前頭。

  「這是什么意思啊?」太子還是聽不懂。

  一旁的南宮輔可是明白得很,一陣冷笑。「太子,咱們走吧,這武惠妃注定當不了皇後的,你不用擔心。」

  「是嗎?」太子聞言大喜,也不想搞清楚這兩人難懂的對話了,只要結果如他意就可。

  兩人又一夜一後離開冶府,冶冬陽隨即冷著一張瞼,穿過幾道回廊,途經小橋流水,終於在花園的涼亭裏找著那忙著鬥蟋蟀的嬌小身影。

  她可愜意了,看那小臉多開心,再斜睨一眼桌上那一小堆蟋蟀屍體,看來不鬥獸也沒好到哪去,往後他家的蟋蟀,天然的可能不夠用,得用人工養了。

  真是天性難改嗎?不讓她鬥獸,她鬥蟋蟀也能一樣「慘烈」;教她以夫為天,原以為能教她放棄血書之事,不料她對以夫為天的定義卻是記得「開跑」前要通知他。

  「你真要弄垮這份安樂?」嚴肅著臉,他走近。

  「這個嘛……做事要有始有終嘛。」公孫謹吐著小舌頭裝無辜。嗯,看來南宮輔有聽話。

  「你有沒想過他是個好皇帝?」

  「有啊……」她心虛的低下頭。

  他勾起她的下巴,不許她逃避。「有沒有想過他待你不錯?」

  「是待我不錯……」她眼兒滴溜溜的轉。

  冶冬陽索性把臉湊得更近。「有沒有想過掀開這事的後果?」

  「嗯……」

  「那你還執意要這么做?」

  「其實我也想幫楊貴嬪啊,你不覺得她很可憐,隨時可能送命。」她隨口找了個理由,順便偷偷移開他的手,繼續她的「小娛樂」。

  「你要太子去幫她,這是幫她還害她?」太子若不知秘密,也只是暫時幫著楊貴嬪,等弄垮武惠妃遲早會清帳,若知秘密,就更不可能像某人一樣看在情意的份上心軟,絕對會斬草除根的。

  「我這是幫她,若沒有透過太子,以德貽公主的身分去不是更不好?」公孫謹的眼神閃著聰慧的光芒,這可是說真的。

  她原先也是打算既然都公開身分了,那就自己來,所以才會上某人那要通行宮內的承諾,但轉念一想,草嬤嬤一死,對方便應該已經把目標轉向楊貴嬪,她這德貽公主的身分太招搖,這一去自然會引起疑心,但太子跟南宮輔不一樣,就算他們找上楊貴嬪,也只是讓某人猜想是為了拉攏楊貴嬪的兒子李嗣升,而不會直接聯想到那件事。

  至於冶冬陽的顧慮她也知道,但太子這人短視近利,要等他對楊貴嬪出手,那也得過些時候,她不認為以他這副腦袋,玄宗會讓他安坐太子之位多久,她個人看好李嗣升,未來鹿死誰手還有得瞧呢,現在找太子幫忙,純粹是不想讓某人猜到已經有其他人看上那樣東西。

  「沒想到你腦袋裏拐的彎比我多。」冶冬陽思索片刻後恍然大悟,這丫頭不簡單啊,是沒錯,如果她以自身的身分去會讓人起疑,莫怪乎……

  「你也想到啦?所以我說這是保護她啊,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明明可以玩得更大,我卻得這么顧東顧西。」小嘴嘟起,滿是埋怨,她真是超委屈的。

  「要真的想對大家好,那幹脆我們都別玩了,你也不必這么委曲求全。」他一把抽起她的逗蟀草。這丫頭就是跟他說話,也不忘催促她的蟋蟀上場殺敵,讓他有些不是滋味。

  「我……好嘛,我就是貪玩,想瞧瞧這秘密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答應你,只是瞧瞧,絕不作怪使壞,也不會將秘密公諸於世,絕不會讓事情搞大。」

  「你真這樣就能滿足?」他的口氣滿是懷疑,分神拿著逗蟀草戳戳另一只蟋蟀,讓它發動攻擊。

  「我發誓。」她立即指天立誓,為了這男人,她是願意這么犧牲的,也因此她完全沒注意到她的「愛將」正面臨生死大關。

  「嗯,姑且信之。」他抬頭瞄了她一眼。以這丫頭對他的心意,他願意相信她,但南宮輔這個人……他有點意見,這不聽話的丫頭一旦扯上南宮輔,事情就不會受到控制。他糾著眉心,看著自己戳的蟋蟀被剛才她不住逗弄的那只鬥敗。

  「哇,又贏一只了!它很厲害對吧?桌上這堆屍體是它的能力證明喔,它是我的愛將呢!說到這兒,木頭你仔細瞧,有沒有覺得它有些邪氣,跟南宮輔很神似,所以我為它取名小輔,是不是很貼切?」她興奮的為兩「人」引薦,沒看見冶冬陽的表情倏地變沉。

  愛將?南宮輔?「謹兒,它這種瘦弱身子,鬥鬥花園裏的蟋蟀還可以,真要遇上高手,必死無疑,改明兒我為你找只更強壯的當你的愛將、」語末,還瞪了那只怎么看怎么不順眼的「愛將」一眼。

  「喔,好啊,那我要不要先為它取名?」這死暮春還說小輔是他見過最強壯的蟋蟀,看來主子跟仆人的見識果然有差。

  「就叫小陽吧。」冶冬陽沒注意到為蟲子取跟自己一樣的名字有多可笑,就這么脫口而出。

  聞言,公孫謹說不出話來,只能搗著嘴偷笑。

第五章

皇城內有三宮,分別為太極宮、大明宮和興慶宮,而今晚皇帝所召開的晚宴就在大明宮。

  大明宮內開掘有龍池,池畔綠柳成蔭,池上亭閣浮水而造,玲瓏別致,中有曲折遊廊回環相通。

  打扮鮮傃人時的女郎在內殿中扭著腰肢跳淩波舞,曼妙仙姿彷佛在碧波起伏的大海上翩翩起舞,樣子美極了。

  公孫謹落坐在冶冬陽身邊,看得目不轉睛。

  「你不回座嗎?」身旁男人笑問。這丫頭地位尊崇,本被安排於皇帝陛下身旁的首位,不料她自己的位子不坐,卻來挨著他這臣子擠位子,讓陛下有些為難,一幹臣子也都議論紛紛。

  「不回,除非你跟著我坐過去。」她嬌笑,隨即伸出右手的食指中指,假裝是兩條腿,不安分的在他大腿上「散步」。一個人坐多無趣啊,不能跟木頭玩遊戲。

  這個頑逆的丫頭!

  冶冬陽端坐的身子變得有些僵硬,她再散步下去,就要變「爬山」了!

  渾然未覺的公孫謹正玩得開心,還想再使壞,眼角卻瞄見有人姍姍來遲。

  只見武惠妃一身盛裝,頭插金步搖,貴氣十足的由七八個宮女攙扶走出,這態勢似乎說明今晚過後她的身分將大大不同。

  她一出現,玄宗立即愛憐的將她摟在身旁。「各位愛卿,朕今天召開這場晚宴的目的,相信各位都猜到了吧?」玄宗笑問。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得一才德兼備之人母儀天下,這可是萬民之福,國家之幸啊!」李林甫立刻跳出來說。

  「哈哈哈!」玄宗龍心大悅,武惠妃則是看了李林甫一眼,兩人的默契顯而易見。

  「陛下,武惠妃具備國母的條件,陛下早該立她為後了,今日晚宴正是宣布的好時機。」李林甫再說。

  玄宗高興的點頭。「嗯,朕也正有此意,所以才會召開今日之宴,昭告眾卿家聯的決定——」

  「父王,兒臣有不同的意見,此時還不是立後的時機。」李嗣謙瞧了冶冬陽與公孫謹一眼後,就硬著頭皮汗涔涔的開口。

  他原就生性懦弱,但為了自保,也只得鼓起勇氣來當面反駁父王。

  公孫謹聞言,抬眸掃了眾人一眼,視線多定在太子身上一會,笑了。這不懂自身立場又不會看人臉色的笨蛋,真好,娛樂到她了。她又低下頭繼續「散步」,三不五時還「跌倒」一下,再惡意的偷看身旁的男人青紅交加的臉。

  玄宗眉一斂,不甚高興有人質疑他,武惠妃與李林甫更是瞼色一變。這無用的太子居然敢在這時候壞他們的好事!

  「太子何以認為此時還不是立後的時機?」玄宗不悅。

  李嗣謙口水一吞。「父王,王皇後才因被廢憂憤而亡沒多久,屍骨未寒,倘若父王現在立後,恐怕百姓多有議論,會說父王寡情薄義。」

  玄宗聽了皺緊眉頭。

  武惠妃則是急得不得了,以眼神直暗示李林甫說話,這李林甫當然立即開口巨駁,「太子此話差矣,國不可無國母,陛下非一般人,怎能顧忌一般世俗眼光,讓皇後的位置一直懸空?這對國家非福是禍。」

  玄宗聽了,臉上又緩了緩。「李卿家說的極是,朕非一般人,立後之事就這么說定——」

  哎呀,這太子真沒看頭,這么快就換她了。「陛下。」忽地,嬌脆頑黠的聲音傳來。

  「德貽公主有話要說?」一聽到她的聲音,玄宗立即詢問。

  「嗯,李林甫這人口蜜腹劍、陰險狡詐,根本存心要害陛下成為薄義之人。」她當眾讓李林甫難堪;她不喜歡這人,壞得沒骨氣沒格調加沒腦,輕易就受人挑撥,污了壞人的名,她不想以後要跟他同用壞人這詞,她會想吐。

  李林甫一聽,青筋浮滿面。「公主,臣進忠言,您怎能這么污辱臣呢?」

  「怎么不能?你巧言想蒙蔽陛下,這怎么行!這種人格品行有問題的人,有什么資格向陛下進言?聽說你為了打擊政敵,在家中特設一個專用廳堂,形如彎月,號稱『月堂 ,專司打擊異己、陷害大臣用的,還豢養了一批酷吏,充當幫兇,可有這回事?」她早有準備,才不像李嗣謙這么莽撞。

  李林甫臉色丕變。「絕、絕無此事!」他連忙否認,心下已驚得手軟腳軟。

  他所做的這些事,原來她都知道?!「陛、陛下,您可別聽信讒言,誤會微臣——」他趕緊轉向玄宗解釋。

  公孫謹立即拉下臉。「你的意思是本公主說的話是讒言?!」

  他嚇得馬上跪地。「公主誤會了,臣口誤,口誤!」

  「喔,你口誤啊,那我說的就是實言嘍。」這種小角色玩起來真的很沒成就感,比她養的蟋蟀還沒骨氣。

  「娘娘……」他看向武惠妃以及高力士求助,但這兩人瞧見公孫謹動怒,竟沒人敢上前幫腔。

  正當他惶恐異常之際,公孫謹的腰被人捏了一下,她眉頭擰了擰,知道身邊的男人在警告她別玩了,這才不甘不願的出聲,「你的事就交給陛下處置,言歸正傳,陛下真要立武惠妃為後?」

  「雖說李林甫的話不可信,但也不能否決愛妃的才能,所以朕是有這打算——」

  「我勸陛下還是打消這念頭的好。」

  「公主的意思是?」玄宗沉聲問,身旁的武惠妃則是已經氣到不行了。

  只見公孫謹雖是別有私心,卻演得誠懇,語氣更是難得的慎重,「惠妃的叔公武三思與叔父武延秀都是擾亂綱紀之人,封其為後,真能當天下表率?加上太子不是惠妃所生,而惠妃自己也有兒子壽王,一旦立她為後,不免教人猜想她會基於私心而使太子的地位不安,這樣天下民心也會跟著不穩。」

  「不會的,臣妾不會有私心要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的。」為求登後,武惠妃立即違心表明心志。

  她不屑的投去一眼。「我們這會討論的不是會不會的問題,是怕民心不定,會污了陛下的清譽。」

  「你這該死的臭丫頭——」這武惠妃一氣,就不經思考的罵出口。

  「你說什么?」公孫謹面色一變。

  「不、不是的,本宮這是不小心——」武惠妃被自己的快嘴嚇呆了,口吃的想挽救。

  「陛下,這就是李林甫口中才德兼備的女子,您一向清明睿智,要不要立她為後,本不是外人可贅言,但是否要為了後宮之事壞了您清高的聲譽,您自己決定。」

  話都說得如此,玄宗再寵武惠妃,也知孰重孰輕,當下拉下臉。「公主說的極是,立武惠妃為後之事,今後休得再提!」之後下令宴會繼續舉辦,雖說已經失去原意。

  武惠妃借口身體不適先行告退,玄宗知其心意也不攔阻,隨後高力士、李林甫各找了理由退下,繞著彎彎曲曲的回廊,兩人前後來到武惠妃的宮院。

  「可惡,本宮好不容易哄得陛下立後,卻殺出這臭丫頭壞事!真是氣死我了!」武惠妃氣得全身發抖。

  「娘娘也別氣了,這事日後還有機會的。」高力士連忙安撫。

  李林甫也氣得吹胡子瞪眼。「機會?陛下不是說了,立後之事休得再提!」

  「可恨,這丫頭怎么不好好待在她的山裏跟她那魔鬼爹作伴就算,偏要下山來找晦氣!」武惠妃氣得拍桌子。

  「就是說啊,這賤丫頭哪天下要落在我手裏,我定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李林甫惡狠狠的說,只要想起那丫頭對陛下說的話,雖說陛下暫時沒辦他,但總教他吊著一顆心,這些話萬一陛下聽進去了,今後他的官途必將受損,這可惡的丫頭!

  高力士斜睨他。「說什么大話,這丫頭的來頭之大,你敢動她嗎?」

  「怎么不敢,一有機會我第一個動手!」武惠妃跟著說。

  「娘娘,連陛下都忌憚地,您還能有什么機會?」高力士說出事實。

  「這……這……」武惠妃氣得漲紅了臉。

  李林甫發狠的建議,「幹脆咱們一不做二不休!」狗急跳墻,人急也掙獰起來。

  「你這是什么意思?!」武惠妃心驚的問。

  「反正只要有這丫頭在的一天,咱們都別想翻身出頭,不如就——」

  「娘娘,李大人,奴才突然想起陛下還有事交代奴才去辦,不能久留,奴才這就告辭。」高力士心思敏捷,狡詐成性,得知他們有意肇事,可不想蹚這渾水,趕忙找了理由退出。

  「哼,這高力士膽小伯事,一聽到咱們的意圖就嚇跑了,真是沒用的狗奴才!」見他走了,李林甫立即貶低他人。

  武惠妃也不屑得很。「就是說,虧他還是陛下身邊的紅人,但太監就是太監,難怪沒種!」

  「李大人,咱們圖謀大事要緊,那狗奴才的事就別理了,想必他也沒膽壞咱們的事。」

  「說得是,咱們回頭再說說要如何除掉那可惡的丫頭,不過在除去那丫頭之前,先處理容易解決一點的人物,這太子敢阻止娘娘當上皇後,簡直罪該萬死,頭一個該肅清……」

  門外未走遠的高力士收了這些話,嘴一撇,轉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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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後宴會無疾而終,隔日,兩道身影悄悄來到楊貴嬪的宮院。

  「娘娘,咱們已經阻止武惠妃當上皇後,東西可以交給我們了吧?」南宮輔對著楊貴嬪問。

  楊貴嬪搖首:「武惠妃還沒死,她還是不會停止威脅我們母子的。」

  「今後太子會出面保護你們母子,放心好了,把那東西交出吧。」他要得更急了。

  「魚死網破的道理找還懂,—旦陛下出事,咱們母子也別想活,我為何要相信你?」比起這人,她其實比較相信冶冬陽,至少那人看來正直,只可惜冶冬陽護不了她兒子。

  她不笨,一旦這東西曝光,他們母子難免受牽連,下場也許更慘,所以當她得到這個秘密後,始終緊閉著嘴不敢多透露,就連那人派人日日來逼,她都沒承認有這樣東西,這謹慎行事的結果才能讓他們母子活到今日,現下她得保持聰明,否則一不小心也會跟著陷入深谷。

  「你!」南宮輔忍著氣,他小看了她,這女人不是等閒之輩;「娘娘別忘了太子是誰,他也是陛下的親生子,難道會害陛下不成?太子,您說是吧?」他故意問向一旁始終搭不上腔,不明就裏的太子。

  「呃……是啊,我怎可能會對父皇不利。」李嗣謙雖不懂他們談話的內容,但是接收到南宮輔傳來的暗示,決定先附和再說,之後再問明白他究竟向楊貴嬪要的是什么東西?

  「太子是未來的天子,樹倒猢孫散的道理相信太子懂,他該不會傻得自毀前程,但是……」她還是猶豫,怎么看她都覺得南宮輔這人怪怪的。

  「娘娘,只要交出這東西,所有的問題就都交給太子去處理,你從此可以無憂,還有什么好遲疑的?」南宮輔心急催促。

  楊貴嬪不安的絞著手中的帕子。這么多年來背負著這個秘密也夠累了,太子畢竟是陛下的親骨肉,應該知道該怎么做才是。帕子一捏,當下有了決定。「太子真會保護我們母子的安危?」她最後下放心再問一聲。

  南宮輔暗扯了一下沒有應聲的太子袖子,李嗣謙這才馬上點頭。「當然,從今我將視您為親娘,這陜王本來就是我弟弟,將來我登基時他少不了是我的左右手,我會好好提攜他的,至於那武惠妃,我早晚會殺了她,以保天下太平。」他說著大話,其實心裏有數,這陜王留不得,畢竟也是跟他爭位之人。

  「嗯,好,我就信了你。」她吸了一口氣後應聲,一時沒多想以太子的立場要保自己的兒子,難啊。

  「很好,那東西在哪?」南宮輔迫不及待的問。

  「我藏起來了,你們等等,我去取來。」她起身進了內殿。

  半晌,內毆傳來一聲尖叫,南宮輔與李嗣謙聞聲立即闖進,正好瞧見楊貴嬪手上握著一封泛黃的書信,而一名黑衣人正對她行搶。

  南宮輔見狀,馬上上前阻止,與黑六人打了開來,但不久竟又多了一個人加入開打,三方對打,一陣混亂。

  「冶冬陽,你想攪局?」南宮輔一見仇人出現,大怒的朝他揮掌。

  「攪局的不是我,是你。」他格開迎面而來的掌風。

  黑衣人趁兩人對打,趁機奔向楊貴嬪,楊貴嬪大驚尖叫,冶冬陽與南宮輔兩人相視一眼後,決定先擊退黑衣人再說,兩掌齊發,罷衣人還沒奔到楊貴嬪身邊就已中掌吐血,倒地不起。

  那人才一倒下,兩人掌勁一轉,又互相打了起來,一旁的太子瞧見大家都想搶楊貴嬪手上的信,賊眼一轉,打算趁沒人注意行搶,只是手才伸出,一對黑白分明的精靈雙眸便瞪向他,那活似小惡魔的模樣讓他不由得發毛。「德貽公主?」

  「你想做什么呀?」

  「我……」他馬上縮手搖頭。

  「哼!」公孫謹很瞪了他一眼,沒時間跟他耗,轉向楊貴嬪,笑得邪惡。「給我吧,我等很久了。」她伸出手要楊貴嬪自己乖乖交出。

  「公主?」她驚恐的搖頭。

  公孫謹臉立即拉下,動手就搶。「冶冬陽,東西到手了,別打了,咱們走吧!」她揚著信,得意的說。

  冶冬陽這才停下打鬥的手。

  「謹兒,你不能這樣對我,你難道忘了我才是你的夥伴?!」南宮輔錯愕於她竟然陣前倒戈,只能咬牙切齒。

  「錯了,我從沒說過要跟你合作的話,是你一廂情願說要幫我的。」她攤著手。

  「你!」想不到這丫頭說翻臉就翻瞼,還打算讓他輸個不明不白,這怎么成!一個箭步,他街向楊貴嬪,下一刻雙指已掐向她的咽喉。「要走可以,公開這信的內容讓找得知,不然我殺了這女人!」他陰狠的威脅。

  雖說血書已經寫得很明白,但沒看到親筆證明他就是不甘心,他要證據,他要看到證據!

  「喔,那你小心點別留證據,畢竟是皇上的妃子,追查起來你會很麻煩的,冶冬陽走了啦,我肚子餓了想吃夜宵。」楊貴嬪死不死幹她何事,她答應冶冬陽不把事情鬧大,盡量不傷無辜,但這會是南宮輔找麻煩,她才不想管。

  南宮輔不怒反笑,他怎會忘了這就是她最吸引他的性子,公孫謹自有一套處世原則,怎可能受人威脅?「那么你也要去吃夜宵嗎?」他轉而看向冶冬陽。

  「好,我可以公開這封信的內容,但要明白一點,一旦得知這信裏的內容,說不定咱們誰也沒法活著走出這道門!」冶冬陽低肅的警告,為了一封信還得再死一人,不值。

  「你少嚇唬我,我不怕!」南宮輔撇嘴冷笑。

  公孫謹問:「太子也要聽?」

  「我……」李嗣謙露出了驚恐之色,但是口水一吞,他實在太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秘密,能惹來這么多人搶奪?「我……我要留下。」

  「太子膽子變大了呀。」公孫謹忍不住嘲諷。

  李嗣謙臉色登時轉紅。

  冶冬陽瞧向地上昏死的黑衣人,暫時無暇理會。「好吧,這信由謹兒來念。」

  公孫謹無奈的緩緩走回。真麻煩,本來她想獨享的,但木頭都開口了,她哪能不從,只好拆開信件,一字一句的念出,隨著她的聲音,信件的內容漸漸明朗——

  這是當朝皇帝李隆基的母親昭成皇後,竇氏所留下的親筆信!

  內容是埋怨前帝唐睿宗李旦的無用,竟然因畏惺於武則天而對其寵信的戶婢也虛應討好,甚至不顧她的感受與之發生私情,怨恨自己連—個卑賤的戶婢都不如,她憤恨之下找來低下的馬夫巫山雲雨、廝混了一陣子後,竟有了玄宗。

  照理說,這件醜事在當年竇氏讓武則天秘密處死後應該再無人知曉,但教眾人詫異的是,多年後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這封竇氏不知在何時所寫下攸關玄宗身世的神秘信件竟就出現在楊貴嬪手中了。

  內殿上幾個人得知信的內容後,表情各異,李嗣謙聽完簡直嚇破膽,原來……原來父王不是先帝的親生子,而是馬夫孽種!

  南宮輔則是一臉笑。「是真的,果然是真的,也不枉我費了那么大的勁。」

  「是啊,這秘密果然是真的。」公孫謹也笑得得意,但沒他這么高興,畢竟遊戲是重過程,這事又不能公開,所以遊戲結束了,她得找新樂子。

  「這事除非想死,否則誰也不得泄露。」冶冬陽當下嚴峻冷冽的說。

  「嗯,這事聽聽就好……呃……我不會說的。」在自家男人的臭臉下,公孫謹趕緊表態。

  「其他人呢?」冶冬陽看向南宮輔與太子。

  李嗣謙死命搖頭。開玩笑,這事一經掀開,父王這皇帝哪還有臉、有資格做下去?而父王一倒臺,他這個太子還能保得住嗎?他現在終於知道楊貴嬪所謂魚死網破的意思了。

  「要我不說可以,但我希望得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這總可以吧?」血書是公孫謹失憶的時候他偷看的,至於來源,當時她卻不肯多透露。

  公孫謹不甚有興趣,講這沒意思,沒有追查時的快感,她意興闌珊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如果他起身,她也要跟著走了。

  冶冬陽抿了唇,看來這丫頭沒興致了,這可不行,自己起的頭自己善後。「好吧,謹兒,就先從草嬤嬤的血書開始說吧。」其實他也想厘清這整件事的始末,好為這件事做一個了結,順便整整她。

  又是她,一直說很累耶,找她麻煩喔!「好啦,由我說,就從血書的主人草嬤嬤說起。這草嬤嬤是過世的太平公主的宮女,眾人皆知,太平公主是陛下當年以她預謀造反為由,親自率兵討伐,據說死前兩人曾經密談過,但內容沒人得知。

  「我猜想,當年太平公主不知何故得到了這封信,也就是因為得知這件秘密,所以陛下非殺她滅口不可,而公主死前將這個秘密告訴了草嬤嬤,這些年來草嬤嬤帶著秘密四處東奔西逃,不過最後仍然沒能逃過—劫,巧的是我與冶冬陽在她死前救了她,但除了刀傷她還中了毒,根本救不活,興許是中毒時就猜測自己離死不遠,便將秘密寫成血書,最後索性將血書托付給我們送給廢後。」

  太子愕然插嘴,「你不是要我殺了王皇後嗎?人死了,東西怎么交給她?」

  南宮輔聞言,瞅了公孫謹一眼。原來這廢後之死跟她有關,這丫頭夠狠!

  「所以嘍,這東西成了無主之人,我自然順理成章可以看這內容,這才得知原來有這樣天大的秘密,而握有這秘密的證據之人就是楊貴嬪,因此,我與冶冬陽便盯上她,目的就是要逼……勸她把東西交出來、」說著說著都要睡著了,差點說出不恰當的詞來。

  「等等,這草嬤嬤怎會知道這封信在楊貴嬪手中?」南宮輔不解,即刻打斷她的話。

  這時楊貴嬪抖著聲主動開口,「我會得到這封信,是因為當年正受陛下寵愛,那回他殺了太平公主回來,臉色奇差,進房後什么也沒說就拚命灌酒,醉了倒頭就睡,我因為服侍他,為他換下幹凈的衣衫,不經意發現了這封信,好奇之下拆開來看,當場嚇得不輕。

  「正巧這時草嬤嬤混進房裏,說是要為公主報仇,揮刀就要砍向醉得不省人事的陛下,我立即驚叫,她殺人不及,看見還捏在我手中的信,動手想搶,我趕緊將信塞進自己衣襟裏不讓她帶走,後來侍衛軍趕來救駕,草嬤嬤得知再不逃就沒機會,才飲恨離去。

  「這時陛下轉醒,驚覺草嬤嬤來過,再摸上自己懷裏,發現信已不見,怒不可遏,當時我不敢承認已看過那信,得知了這項殺頭的秘密,於是裝瘋賣傻,假裝那信是被草嬤嬤奪走,內容我不知情。」

  「但是陛下並沒真的相信你對吧?雖然念在舊情不舍殺你,卻冷淡你,又從不放棄監視你,就怕你有反叛之心,對吧?」公孫謹問。

  她點頭。「沒錯,這幾年,在宮裏不只得承受陛下的懷疑,還得忍受武惠妃以及太子的壓迫,我過足了擔心受怕的日子,再從心腹口中得知草嬤嬤可能已遭不測,我心知自己遲早會有殺身之禍,我怎樣無所謂,但我想保全兒子,因怕人微言輕反遭殺害,才急著找靠山。」長期腹背受敵,楊貴嬪全身一軟,吁出一口氣。

  「說實在,你真的很可憐耶。」公孫謹也忍不住憐憫她,這樣的滋味不好受,她居然能熬這么些年。

  楊貴嬪忍不住啜泣。

  「我還有一個疑問,為什么草嬤嬤要將信交給廢後?」南宮輔才不管楊貴嬪的悲苦,逕自想著不解之處。

  「我想那是因為草嬤嬤想將秘密讓王皇後得知,想她被廢,一定多有怨恨,若得知這個秘密,可以用來說服同樣失寵的楊貴嬪,密謀對皇帝不利,這大概是她最後的目的。」

  「可惜,信沒交到廢後手中,廢後就被暗殺死了,所以這一切都是命啊!」公孫謹「感嘆」。

  也不想想王皇後怎么會死,還說這種話!冶冬陽沒好氣的捏了她的下巴,要她收斂點,她這才闔上嘴。

  就算不痛快,遇到克星也只好認了。

  「事情都說開了,這封有著昭成皇後封印的信就由我帶走,至於今天的事,希望各位謹守諾言,不再提起。」冶冬陽銳利的眼神掃視著

* 於 2008-11-13 04:56: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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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8-11-13 04:59:00

第七章

「冶大人,奴才奉了陛下之命前來慰問,發生了這種事,還請節哀順變啊!」高力士專程過府慰問。

  「多謝陛下關心,臣叩謝隆恩。」冶冬陽淡然回禮。

  慰問完畢,高力士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留了下來,仔細的問:「冶大人,您可查出是誰下的毒手?」

  「沒有,不過高公公人面廣,說不定能幫臣查出個端倪?」他冷睨眼前人。

  高力士臉色有點異樣,微僵了一下。「這是自當,冶大人府上出了這等大事,莫說您開口,陛下也已主動要求刑部徹查了。」

  「那就有勞了。」冶冬陽的表情復雜得令高力士無法窺知一二。

  「對了,萬安公主也來了,公主很擔心您呢。」高力士瞧向—旁的金枝玉葉,有意的說,這單純的公主他是故意帶來的。

  「公主不用擔心,臣很好。」冶冬陽這才微扯嘴角,對著一旁一直臉露擔憂的人道。

  「那就好……」她紅了臉龐。「我聽聞這宅子幾乎全燒毀了,冶大人是否得另覓住處?」乍聞冶府出事,她焦急得不得了,為他十足擔心,這會見他無恙,才卸下緊張的心情,開始憂心起他的去處。

  「臣在長安尚有其他宅院,住的地方不成問題。」

  「那太好了。」她明顯的露出放心的神情。

  高力士則趁機再補問一句,「冶大人,聽說德貽公主搬回公孫府邸了,可有這回事?」

  萬安公主一聽,立刻露出訝異的表情。

  「嗯。」他微頷首,算是證實。

  「那……敢問冶大人是否也要移至公孫府暫居?」高力士再問。

  他瞅了他一眼。「沒有。」

  「沒有?」高力士細長的眼微瞇,聲音有些尖。

  外頭盛傳兩人因故分開,看來此事不假,若是如此,他下手就可以沒有顧慮,他要知道的就是這點!

  「你們沒住一塊,德貽公主當很不習慣。」萬安公主沒有心機的說。

  冶冬陽沒答腔,只是表情有些陰鬱。

  見狀,萬安公主尷尬的又低下頭,懊惱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而立於她身後的夏格則是一臉竊喜。那兩人分手,她家公主就有希望了!

  「呃……時候不早了,奴才還得回復陛下冶大人的狀況,就不多留,奴才告辭。」高力士起身要走。

  萬安公主見他要走,也不好意思待下,想跟著起身,卻被夏格悄悄攔下,要她別急著走。

  高力士見她又坐回椅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自行轉身踏出大廳門檻。

  「高公公。」冶冬陽突然將人喚住。

  他停下了腳步。「冶大人還有話要奴才轉告陛下嗎?」

  「嗯,請公公轉告陛下,臣服喪期間不便上朝,等過些時日辦妥喪事,就要辭官返鄉,請陛下恩準。」

  「您要辭官?」高力士大為吃驚。

  「是的。」

  「可是——」

  「還有,順便轉告陛下,那東西已教臣毀去,再無威脅,請陛下勿再追究。」他冷聲說。

  高力士臉色大變,連再說聲告別也來不及,匆匆轉頭就走。

  行至宅外,他又教人攔下,而攔下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俏臉發沉的德貽公主。

  「公主?」他一臉心驚訝異。

  她背著手,雙眼瞇成縫。「我說高公公,殺人得償命你知道吧?」

  「公主這意思……」

  「這意思是說,我這人有仇必報!」公孫謹滿眼恐怖陰霾。

  「啊!公主是不是誤會了什么?」他一縮。

  「誤會?」此刻那兇殘的眼神與當年的公孫謀如出一轍,原有的那么一點跟在冶冬陽身邊時的頑皮神採全沒了,語氣神色不再收斂,全身透著寒意和殺氣。

  他嚇得雙腳發抖,直挺挺跪下。「公主……」

  「冶老爺就跟我爹一樣,他死得有多慘,我就會要那兇手十倍來還!」

  「公主,奴才沒有——」

  「住口!」她大喝,「回去轉告你的主子,誰要毀了冶冬陽的家,就是毀了我,即使對方貴為一國之尊,我照殺不誤,這筆帳難以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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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冶府廳堂內,夏格推著自家不知所措的主子,要她主動打破沉默的說兩句話。

  萬安公主這才尷尬的看向那似乎已經忽略她,兀自沉思起來的男人,「冶大人,您真要放下似錦的前途嗎?」他真受創如此深,以致對前途完全失意?

  「嗯。」他勉強拉回思緒,應了一聲。

  夏格忍不住插口問:「大人真舍得這如日中天的事業?」

  「我本來就無意此道,回鄉可以過得安逸些。」

  「是嗎……」萬安公主點頭。他本來就是一個淡泊名利的人,當年自己會對他一見鍾情,就是因為這股淡漠才讓她心折的。

  「那大人回鄉後有何打算?」夏格幫著主子又問。

  「我是獨子,理當接手冶家商務。」他簡單的說明。

  從商,能帶著公主避開宮廷糾葛,這也挺好的。「我家公主一直說很想再去洛陽賞春,這回您若要回鄉,帶著咱們公主同行可好?」她沒問過主子的意思就主動提出。

  「夏格?!」萬安公主嚇了一跳。夏格怎能提出這種要求,這擺明了她對他餘情未了,還有意糾纏啊!

  「公主,您與冶大人近來心情都不佳,結伴至洛陽不過是圖個伴解悶,有何不可?」

  「可是……」

  「雖然不知什么原因,但聽說這冶大人與德貽公主已經分開了,想必不用擔心德貽公主會誤會或不高興,冶大人,您說是不是?」夏格故意問。

  冶冬陽薄唇抿起,面無表情。「倘若公主有意到洛陽賞春,臣願意招待,公主不用客氣。」他禮貌性的說。

  萬安公主聞言忍不住暗喜,他不排斥她!「若不麻煩的話,就有勞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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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冶府大門外被嚇到腿軟的高力士,不敢有片刻耽誤的回宮跟玄宗報告。

  「謹兒真的這么說?」半瞇眼,玄宗臉色發青。

  「千真萬確,奴才一字不假的傳話回來了。」高力士依舊哆嗉著嘴唇,可見被嚇得不輕。

  「現下到底是誰闖出的樓子要嫁禍給朕?!」玄宗不由得發怒。

  「這事奴才也沒有頭緒,不過公主可不這么想,她把矛頭指向咱們了!」

  玄宗由龍椅上霍然起身。「聯就是擔心那丫頭會誤會,這才要你前去探探冶府狀況,結果她果然誤會了!」

  「陛下,這事非同小可啊,公主的性子跟公孫謀差不多,之前有冶冬陽壓著,沒出什么亂子,如今兩人分道揚鑣,這位公主誰還奈何得了,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殺陛下就殺——啊,奴、奴才胡言亂語,罪該萬死、罪該萬死!」說到一半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大不敬的話,惶恐得他急忙跪下。

  但那玄宗已然罷了臉孔,「你說的沒錯,這丫頭有公孫謀做後盾,一旦起了反意,朕也無可奈何!」他不得不承認闇帝的權勢還在,連他都不清楚公孫謀埋了多少棋子在他身邊,這也是他如此忌憚的原因。

  「那該怎么辦才好啊?」高力士也慌了手腳。

  玄宗沉吟了半晌。「朕問你,謹兒與冶冬陽,他們是怎么會分開的?」

  「這事太私人,奴才不好問。」本還以為兩人分開,陛下可以不用忌諱,那信可強取豪奪,哪知怒氣高漲的公主似乎更棘手。

  「哼,你什么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辦事的?!」玄宗發怒。

  高力士頭伏得更低了。「奴才該死……」

  「你是該死,信的下落查了十幾年才查出來,而且還被人捷足先登,不僅如此,連搶信也不力,居然弄了張假的回來,末了,還讓冶冬陽一家被滅門,就連兇手是誰你也一問三不知,真是無用至極!」

  「陛下饒命啊……」

  「這件事攸關朕的生死,你竟然無一件事辦成,如此無能,留你何用!」玄宗怒極。

  面對盛怒的主子,高力士嚇得要死。「陛下……」

  「來人啊!」

  「陛下,饒命啊——」高力士慌張的抱住玄宗的腿。

  「哼,狗奴才你做什么?」

  「奴、奴才還有事要稟。」他急忙想找一條生路。

  玄宗陰沉了瞼。「說!」

  「冶冬陽說、說那信已毀,陛下可以高枕無憂了。」他忙說,希望這個好消息能讓陛下息怒,免了他一死。

  「他真的說信毀了?」

  「他、他確實要奴才這么轉告。」他抖著聲回答。

  「可以信嗎?」玄宗沉思下來。

  「應當可以……」

  「何以見得?說不定他也以為他們一家是朕殺的,有意蒙騙聯,再伺機拿信報復。」

  「這……」不無可能,

  玄宗面目更陰。「連那丫頭都懷疑到朕的頭上,冶冬陽會不這么疑心嗎?」

  「陛下,現下您也只能先信著,再暗中徹查信到底銷毀沒,可別正面與他起衝突,畢竟德貽公主不好惹,她對冶冬陽恐怕是餘情未了,還有後續啊!」

  「哼,說起這丫頭,你還不快去查是誰殺了冶冬陽一家,在她找上朕算帳前,趕緊給她一個交代。」

  「是。」高力士抱著頭火速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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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又來了!」公孫謹氣憤的用力踢著墻角。

  連著兩天在冶府偷看,但連著兩天那萬安也來了,還大搖大擺的在裏頭待了好幾個時辰才走。

  天天來也不知做什么,還待這么久!

  那冶冬陽還懷著喪親之痛,萬安正好藉機殷勤安慰,這兩人該不會就這么你悲我憐、你哀我慰的火熱了起來吧?

  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盡出,隨著心中的酸意不斷攀升,讓在門外的她越想越氣、越想越惱,磨著牙,她簡直心急如焚!

  這冶冬陽真不要她了,這該怎么辦才好?急得眼眶溼紅,她抹著淚就蹲在墻邊哭了起來。

  「我說公主這么一個金枝玉葉的人,就算被人拋棄,也不該蹲在人家門口哭泣,這不太好看吧?」

  她猛然抬首。

  「南宮輔!」一見他,她立即怒火攻心。「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那信是假的,我不是來找你,我找的是冶冬陽。」他無奈的說。

  「信是假的?」她微愣。

  「沒錯,那信是假的!」

  她一怔。「那我當日不是白追了?」

  「不只你白追,我也白偷了!」他面露氣憤,枉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偷盜,結果信竟是假的,這讓他怒不可抑。

  「你怎知那信是假的?」她質疑。

  「那些黑衣人回頭找我晦氣,說信是假的,要向我索討真的,你說咱們三方不全都白忙了一場,全上冶冬陽的當了?!」

  「啊……我就說他聰明!」她先是一愣,隨即驕傲的微笑。

  他一翻白眼,「聰明?他連你都騙,你不怪他?」

  「怪?我都害得他家破人亡了,還有資格怪他什么?」說著說著,眼眶又起霧了,冶老爺可說是她害死的,難怪那男人不原諒她。

  「真分手了?!」他喜問。

  「他真不要我了。」她一臉的沮喪。

  「他真將一切都怪在你頭上?」

  「他說沒怪我,但是不能原諒自己,無法面對我……」她難受得心絞痛了起來,這事該如何化解,似乎成了死結。

  他一擊掌,完全不受她的哀傷影響。「那很好啊,不如你回到我身邊,我不會像他一樣輕言提分離。」

  她冷眼瞪他,「就算他不要我了,我也不會接受你!」

  「這又是為什么?」

  「不管如何,我只要一個人,那就是冶冬陽!」她絕然的說。

  「但他說過無法面對你,也不可能再接受你。」

  「那又如何?我還是只要他!」

  「你!你忘了,萬安公主在裏面,冶冬陽正恨著你,說不定就接受她了。」他恨恨的故意挑撥。

  「不會的……」

  「怎么不會?那萬安公主的性情溫柔如水,嫻靜無欲,正適合與冶冬陽相伴,過著閒雲野鶴無欲無求的日子,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嗎?」

  南宮輔冷笑。他只要稍稍再等等,等她徹底對冶冬陽失望放棄後,他會有機會擁有她的。

  聞言,公孫謹驟然變色,突然說不出話來了,因為此刻他們談的那兩人正好相伴走出冶府大門,相依閒適的畫面像針一樣刺進了她的心坎,不安與恐懼早就溢滿她的胸臆間。

  盡管心底冰涼涼的,但恍惚的目光仍不由自主的望向那正微笑送客的男人,她看到萬安嬌羞含笑的不舍離去,站在門口與他又多說了幾句話,才由夏格扶著緩步離開,男人等到嬌客離去還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遠盯的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瞧著這一幕,她心裏頓時說不出的五味雜陳,爹爹說她是聰明滑頭的,但是在這男人面前,她的腦袋似乎變得放不開,也聰明不起來了……

  盯著眼前默立的男人,她咬牙沒有掉下一滴眼淚,只是任由酸澀的滋味不斷涌上胸口,思緒也婉蜒曲折地倣佛隱入蓊鬱幽林之中,而躲於一旁的南宮輔僅是冷眼望著,兀自陰笑。

  不經意的,冶冬陽瞥見躲在一旁的人兒,原本看似失落的表情僵了一下,當清楚的對上公孫謹的眼後,他一怔,眼眸變得幽深。

  有那么一刻,她以為他會走向她,心中起了一圈圈的漣漪,期待他會對她說些什么,或者不說也沒關係,就是抱抱她也好。

  但就見他神色微斂,僅是默視著她,並沒有開口,也沒走向她的打算。

  她難掩失落,眼中又已淚光瑩瑩,但淚珠卻倔強的遲遲不肯落下,只覺胸口不斷縮緊,緊到幾乎快窒息的地步。

  他以為光這樣望著她就可以了嗎?深沉的怒氣急遽攀升,可惡的男人,當真忘了他們曾有的濃情蜜意,永世相守的承諾嗎?他真能狠心拋卻這一切?!

  剜肉刮骨似的劇烈疼痛讓公孫謹初嘗了什么叫做失戀,什么叫做不可挽回。

  兩人眼神相對倣佛有了千年之久,最後,冶冬陽緩緩朝她頷首,接著轉身飄然離去,就在他離去的那一剎那,遭到拒絕的深沉痛楚讓公孫謹眼眶驀地一熱,所有累積的無措以及無奈,終於借著眼淚爆發,而雙拳也因為握得太緊,讓她痛得冒出了冷汗。

  這男人說過,對她的婚約不是兒戲、對她的愛有多真摯,這一切都將是過眼雲煙嗎?

  他怎能如此狠心!

  而這廂已走遠的主仆,就聽見宮女正氣憤的罵著。

  「公主,這冶大人太過分了!您連著幾天過府,都讓您枯坐,除了您要離開時才出現送客,對您根本是視若無睹,他到底懂不懂得待客之道啊?」公主可是金貴之軀,他如此怠慢,簡直失禮至極!

  「也許他還沉浸在喪親的哀慟中,是我一廂情願的打攪他了。」萬安公主幽幽的回答。

  「打攪?!公主是好心探望,想陪伴喪親的他走出悲傷,這怎能說是打攪?!」若這冶大人真這么想,就太不識抬舉了。

  「總之……明天咱們別再去給他添麻項了。」

  「哼,去了也沒好待遇,公主不去也罷!」自討沒趣,想必這洛陽賞春的待遇也是這般,當初真不該開這種口,回頭還是勸公主打消這個念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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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絕情的一眼,讓公孫謹由悲轉怒,若是沒有那場大火,她跟木頭又何必這樣相愛卻不能在一起,永遠要背著愧疚的包袱,思及此,她不及細想的就要去找兇手算帳!

  「陛下,不好了,德貽公主進宮了!」高力士匆忙來報,滿臉慌張。

  「什么?!」玄宗臉色微變。

  「每個護衛一見是她無人敢攔阻,就讓她闖進來了!」高力士心焦如焚稟報。

  玄宗深吸了一口氣。

  「陛下要不要先避一下?」高力士焦急的詢問。

  他咬著牙狠瞪,「堂堂一國之君,避一個丫頭成何體統?」

  「可是……此該公主她、她可是怒氣衝衝而來啊!」

  他臉更沉了,「無妨,讓她進來,朕正好跟她把話說清楚。」

  「說清楚什么?」

  高力士瞬間倒抽一口氣。

  這人已經來到跟前,就算陛下想避也避不開了!

  瞧那張牙舞爪的神色,在在顯示她正暴跳如雷,怒火攻心!

  「公主,陛下他——」高力上護主心切,急忙要去擋。

  玄宗沉著臉揚手,「高力士,你退下吧,讓朕親自跟她把話說清楚。」

  「說清楚?那黑衣人是高公公派去的是吧,那日在楊貴嬪那詐昏,得知信被冶冬陽帶走了,你這才痛下殺手,搶信兼滅門!」她想了想當天在場的人,突然想起還有那么一個沒死成的黑衣人,再想起搶信的黑衣人,便肯定是這么回事了。

  「朕承認搶信,但沒有殺人。」

  「你狡辯!」

  「公主,陛下沒有狡辯,他明知這冶冬陽是您的心上人,怎可能對他不利,還幹出滅他一門的事,您誤會陛下了。」高力士急忙為主子辯解。

  她冷笑。「那封信關乎他保不保得住龍椅,什么事幹不出來?!」虧她瞧他是明君,在冶冬陽的勸說下打消了搖晃龍椅的念頭,沒想到他竟然幹出這件事,害她失去愛人,他就得付出代價,這龍椅注定得崩!

  「謹兒,朕清楚的很,就算拿回那封信,但倘若得罪了你,公孫謀一旦震怒,朕這龍位一樣坐不穩,朕還沒這么笨。」

  「若不是你幹的,還能有誰?」她質問,他這么說也有道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腦袋亂烘烘的,平時有的聰明全教怒意給吃了,什么都想不到。

  「這個……高力士還在查。」惱怒掃向手下,無用的東西一點頭緒也沒有嗎?

  高力士脖子一縮,立即硬著頭皮說:「啟、啟稟陛下、公主,奴才查、查到一點線索了……」

  「那還不快說?!」玄宗聽聞後急喝,有線索也不早說!

  高力士答得戰戰兢兢,「這事似乎跟李林甫李大人脫不了關係。」

  「怎會扯上李林甫?」玄宗不解。莫非他也知道這個秘密了?

  「冶府失火當天,李大人行跡可疑,聽說曾秘密召集過一群人,這些人後來也全失蹤了。」

  公孫謹倏瞇起眼。「你是說,那些失蹤的人就是放火的打手?」

  「奴、奴才還沒確實證據,但似乎有這可能……李大人一直很忌諱冶大人,早想除之而後快……」高力士逮到機會進言,而且這李林甫確實可疑。

  「就我所知,李林甫是個惡大膽小的家夥,沒有靠山他怎敢動冶冬陽,他有這么蠢嗎?」他該不會想替主子推卸惡行,就隨便找個人當代罪羔羊吧?

  「這……」高力士被堵得臉色有點難看。

  「你好大的膽子敢騙我!」她勃然大怒。「陛下,您治國有方,四海承平,我原是不想動您的,但是您做了蠢事,就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你想做什么?!」玄宗白著了。

  她把玩了下腰際的環佩鈴鐺。「您當知道,一旦我現出這玩意,眾軍士是聽您的還是聽我的。」

  「你想造反?!」玄宗大驚,公孫謀雖退隱多年,但餘威仍相當驚人,誰也難保眾軍士不會心生畏懼陣前倒戈。

  「我心中本就擱著一個惡魔!」

  「你!」

  「我要為冶老爺以及冶府上下幾十口人報仇!」她怒濤難平的下了戰書。

  她已經沒有心思猜測誰是誰非,誰是兇手,也許吧,她流著爹爹的血,注定兇殘的本質,血祭似乎是公孫家的傳統,兇手是不是玄宗也變得不那么重要了,若變天能填補一點點她心中的空虛,那就這么做,反正也沒有人在乎她是不是會變得頑劣陰邪了。

  「謹兒。」忽然一道低沉嗓音響起。

  「冶冬陽?」乍見到他出現,她吃了一驚,嗜血的因子暫時壓下。「你怎么來了?」

  「來阻止你找錯人。」

  她不甚在乎。「我找錯人了?人不是陛下殺的嗎?」

  「不是。」他搖首。

  她一愣,隨即問:「你知道誰是兇手了?」

  「嗯,我不僅知道兇手是誰,還知道兇手也來了,出來吧。」冶冬陽一喝,就見南宮輔冷笑的由窗外躍進。

  「冶大人,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南宮輔唇角一勾,毫無所懼。

  底下的人來報公孫謹怒氣衝衝進宮,他便立即潛入皇宮,本想在一旁看戲,誰知有人不讓他如願。

  「你是兇手?」公孫謹馬上奔到他面前,愕然的問。

  南宮輔抿嘴沒答。

  她不解。「不可能,我追著你搶信,你怎么有空安排殺人?」

  「殺人的不是他,是李林甫。」冶冬陽解釋。

  「這怎么回事?」她驚疑。

  「就如你說的,李林甫不蠢,但有人比他更姦!」他的目光犀利憤怒的掃向南宮輔,模樣像是等著隨時要拿下他的腦袋,為父以及枉死的眾人報仇。

  「你怎知是我所為,而不是急於奪回信的陛下幹的?」南宮輔撇嘴。

  「陛下就算急著奪信也不會輕舉妄動的動了殺機,但你不同,你既想要信又想要謹兒,心機城府皆陰狠毒辣,這—切殘忍的手段除了你,不會是別人。」

  哼!「沒錯,是我唆使李林甫代我下的手。」事情既然掩不住,他倒也不介意坦承。

  「還有先前那幾次對我的暗殺,也是你所為?」冶冬陽打算一次清算。

  「說起這事,我不得不說你命大,幾次都弄不死你,還累及了謹兒失憶,不過這也不算是壞事,至少讓謹兒待在我身邊一陣子。」南宮輔得意的笑。

  「什么?包括刺殺、偷信以及滅門,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公孫謹恍然大悟,幡然變色。她錯了,以為憑兩人的性格相合,有些交情,就算當不了盟友,也不該是敵人。

  但她沒想到,若沒有冶冬陽,她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而南宮輔就像她。

  「沒錯,不只如此,我還讓冶冬陽誤以為你偷人,偷走了信,故意讓你得知後追來,這之後再讓李林甫滅了冶冬陽一家,讓他痛不欲生,冶家這一夕間發生這么重大的變故,起因與你執意採究不該屬於你的秘密有著莫大關係,我的目的就是讓冶冬陽因愧疚而斷了對你的情,只要他的情斷,任你再執著也是枉然。」

  「你!」她全身顫抖。

  她竟上了這男人的當!

  「我不過想得到你,難道看不出我的用心良苦嗎?」南宮輔就是挂上惡意的笑容,仍是不改深情,他再罪大惡極,至少愛她這件事是沒變過的。

  「該死的家夥,去你的用心良苦,你殺了疼我若摯親的冶老爺,我饒不了你!」她勃發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

  冶老爺雖不是為了那封信而死,卻依舊跟自己脫不了關係,公孫謹的眼淚無法抑制的急涌而下。這男人害她成了千古罪人,害她再也無法面對冶冬陽,她對冶冬陽來說根本是個禍害,他想擺脫她是對的!

  怒極攻心,她一口氣上不來,竟連連作嘔了幾聲。「你……你該死!」忍著反胃的感覺,她怒聲吼出。

  「冶冬陽有什么好,他不配跟你在一起,他想得太多、牽挂太多,明明愛你卻還放了手,我不會這樣,永遠不會,我是為了與你在一起而存在,你該站在我身邊才是!」

  「你錯了,愛我不該是這樣陷我於不義。」她雙手緊握發顫,「尚叔。」她忽而高喊。

  眨眼尚涌已躍進。「小姐。」這次進宮,小姐特地要他跟隨,隨時準備殺掉現今皇帝,這下兇手自動出現,倒是免去濫殺無辜。

  「替我殺了他!」她狠狠的指著南宮輔,臉上很戾的殺氣前所未有,就連尚涌見了都心驚。

  「是。」他不敢遲疑,張起虎指就想鎖喉。

  「讓我來,該報仇的人是我,這手該由我來動!」冶冬陽攔住了尚涌。「我等他出現等了好幾天了!」說完便縱身攻向南宮輔。

  南宮輔對於他淩厲的攻勢左右閃躲,此刻他已急於想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所以當初在鬼窟他才曾假意要放手,這次輸了不要緊,他要走,謹兒與他心性相合,他還會有機會的。

  只是此地是皇帝所在之處,重兵環繞,只要玄宗一聲令下,他插翅也難飛,再加上冶冬陽殺氣騰騰,他不禁有些吃不消。

  正心急不知該如何脫身,正巧武惠妃大搖大擺的步入,他大喜,立即一個箭步制住那驚惶失措又搞不清狀況的女人。「誰再動,我殺了這女人!」他大喝。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拿刀架住本宮的脖子,你不想活命了?!」武惠妃還不知死活的大怒。

  「娘娘,這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最好還是將多餘的口水噴到陛下那兒去,讓他心軟救救你,不然死的就會是你了。」

  她大驚,望向玄宗。「陛下,這怎么一回事?」

  玄宗陰沉著臉。「閉嘴!」這個女人這時候來做什么!

  「南宮輔,你盡管殺了這女人,她的生死我根本不在乎。」公孫謹開口冷笑。楊貴嬪她都不在意了,這女人她更討厭,相信這次冶冬陽也不會出手,借刀殺人沒什么不好。

  「你不在乎,陛下在乎吧?」南宮輔一臉有恃無恐。

  「南宮輔,你以為挾持了朕的愛妃就逃得了?」玄宗不禁氣惱。

  「陛下,您都說她是愛妃了,忍心見她喪命嗎?」他邪笑著將刀子架上武惠妃的脖子,惹得她花容變色,幾乎要腿軟。

  「朕……」玄宗表情發僵,明知這人放不得,但礙於自己女人在他手上,卻顯得遲疑。

  公孫謹的險孔更陰,看來玄宗心軟了,這可不行!

  「尚叔!」她一聲令下,尚涌立即攻上前,隔開南宮輔劃向武惠妃脖子的劍,公孫謹隨即抽過治冬陽腰上的短刀,下一瞬間刀刃已經趁隙刺進南宮輔的胸口。

  他愕然不信的瞪著插進自己胸膛上的利刃,這把刀竟是他愛上的女人刺進去的,撐大了眼,一手按著胸口瘋狂涌出的鮮血、他既吃驚又憤怒,「你怎能……」

  「你該死!」

  他捧胸不支跪地,鮮血汩汩流出,卻只有一句話想問:「你……對我難道……就沒有一絲眷戀?」

  「沒有,我心底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人,那人是誰你清楚得很,但我同情你,你是我難得同情的仇人,讓你死在我手裏,算是了了這段交情!」她恨他,真的恨,但卻無法恨那顆愛她的心,因為她也為情所苦,她能懂,這一刀就當給他愛情的獎賞吧。

  「是、是啊,真好……」眼角有一點點溼潤,南宮輔的唇角卻揚起,笑了。謹兒對他真好,如果還有下輩子,他能不能不要再跟冶冬陽爭……

  見到倒在血泊中的人,公孫謹又是一陣莫名作惡,一股酸氣衝上喉頭,她再也忍不住的嘔了出來,下一刻人也昏厥。

  一旁的治冬陽臉色大變,伸手就要抱住倒下的人兒,尚涌卻伸手輕推,他顛了一步,人轉落入尚涌的臂中。

  「不勞費心,小姐就交給我了。」抱著昏厥的小主子,他轉眼消失無蹤,留下一臉憂心的治冬陽。

第八章

蔓延於胸隱之間的那股鬱悶讓公孫謹悶悶不樂,倚著床柱,她難得不想下床。

  「小姐。」尚涌擔憂的喚。

  「嗯?」她失神的應著。

  「要我去將人抓來嗎?」

  「抓來做什么?」

  「隨你宰割啊。」

  她忽然哽咽起來。「我宰割他做什么?」忿忿地將淚眼揉去。

  「這小子讓你傷心就該宰。」

  「誰敢宰他我就宰了誰!」

  瞧見她那護著男人的狠勁,他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么喜歡他,就回去找他啊!」

  她神色黯淡下來。「我沒臉見他。」她心中痛楚得讓眉心也跟著緊糾。

  「你不是這么膽小的人。」

  「我不是啊……但這回不同,我真的很該死……」眼中又出現了瑩瑩淚光。

  「這事不是你的錯。」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治冬陽會怨我也是應該的。」

  「但是你不甘願不是嗎?」

  「我是不甘願,但又能如何?這種事不能逼啊。」

  「真要放手?」

  她抿著唇,小肩膀抖著。

  「不後悔?」

  「……嗚嗚……哇!」公孫謹由悶聲抽泣終至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尚涌不住的搖著頭。傻瓜,她有秘密武器卻不肯拿出,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是什么,面對愛情,不擇手段的霸道這點,她就跟爺不太一樣,她這是像她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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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經龍馳畫舫悄悄劃過「淩波湖」中,畫舫內,兩道身影對坐。

  「那信愛卿真的銷毀了?」

  「沒有。」

  「沒有?」

  「臣若不讓陛下親自銷毀,您能放心嗎?」

  「不能。」玄宗直截了當的瞪視著他。冶冬陽,這男人聰明而不外露,這點他總算見識到了。

  「這是信,請陛下自己處置吧。」冶冬陽由衣襟內取出信件,交給了他。

  玄宗微顫地取過信,總算到手了!

  臉色蒼白的看了內容,半晌後,他閉上眼,這份難堪,他得一輩子掩埋,誰都不可再泄露!

  「謝謝你。」再張眼,他有了感激,他知道治冬陽從無反他之意,相反的還極力在幫他,若沒有冶冬陽,自己鐵定已經承受了眾人的訕笑,而且宗親也容不下他,他的下場就只剩被踢下龍椅一途,難堪又恥辱,屆時他唯有以死謝罪,才足以了結此事。

  「陛下不用言謝,您政治清明,將國家治理得一派昌榮,倘若國家失去了您,才是國之損失,臣這么做,不過是完全為了黎民百姓著想。」

  玄宗紅了眼眶。「不管如何,朕還是感激你的,至於李林甫,朕會給你一個交代,那廝的下場不會太好。」他承諾。

  「多謝陛下了。」他冷峻的頷首。

  「這是朕該還你的公道。」

  「嗯。」忍住激動的心,這仇總算是為眾人報了。「陛下,臣還有一事想問。」他穩住情緒後又說。

  「有事就問吧,朕對愛卿已經沒什么好隱瞞的。」

  「那臣就直問了,太子是您殺的嗎?」

  玄宗登時嚴肅了臉孔。「……嗯。」

  「就因為他得知了秘密?」

  「這只是一部分原因,主因是為了陜王。」

  他體驚。「陜王?陛下打算立陜王為太子,而不是武惠妃的孩子壽王?」

  「朕寵愛武惠妃,當然也疼愛壽王,但陜王這孩子朕觀察很久了,頗有帝王之才,朕早有打算讓他繼位,但礙於武惠妃的爭吵以及太子的爭權,朕一直下不了決心,這回武惠妃陷害太子,朕也知道他是無辜的,但他的德行實在撐不起帝王的根基,雖然廢了他,可他那不成材的野心仍然會蠢蠢欲動,危及到陜王的登基之路,所以朕只好忍痛除去。」

  這陛下果然是個狠角色,連親骨肉都下得了手,可也就是因為這份狠絕的心,才能讓他開創現今這太平盛世。「可是陛下,陜王的前方還有個武惠妃,您打算怎么做,也除去嗎?」

  「這個嘛……朕再想想……」

  冶冬陽了然的瞧著玄宗,這玄宗什么都好,處事果決英明,可唯獨遇到女人這關口總是猶疑不定,變得優柔寡斷,楊貴嬪就是一例,現在又加上一個武惠妃……希望這不要為他種下敗亡的惡兆。

  「先不提朕的事了,愛聊真要辭官回鄉?」玄宗轉移話題,表情不舍的問,畢竟是賢才啊。

  「是的,請陛下成全。」

  「沒有轉圜的餘地?」

  「陛下……」

  玄宗不禁嘆息。「唉,朕明白,愛卿本來就對權勢沒有野心,會答應入朝,完全是因為謹兒的關係,如今你把信還給了朕,也了結朕與國家的危機,但你與謹兒呢?不可能了嗎?」

  他斂下臉。「臣——」

  「算了,別說了,朕暫時不想知道你們的事。」玄宗瞧見他的神色,忙揮手制止,一雙眼暗自偷瞄向左側的屏風。

  這話說出來想必不是激怒那人兒,就是讓她傷心大哭,與其如此,幹脆別說了。

  「陛下,臣還有事,先告退了。」瞧見陛下的異狀,冶冬陽心裏也有了數,微嘆的起身。

  「要走了嗎?」

  「這有可能是臣最後一次參見陛下,還請陛下保重龍體。」他慎重行禮後,飛身離開畫舫,鑽進龍池邊的「沉香亭」,飄逸身影瀟灑離去。

  「謹兒,人都走了,你要躲到什么時候?出來吧。」玄宗無奈。

  這時公孫謹才噙著淚走出屏風。

  「謹——」

  「什么都不必說,我打算回長白峻嶺了。」

  他有點訝異。「你真的打算放棄回去?」若是公孫謀,應該不會選擇就這么結束。

  「我想,這是最好的結局。」她抿著嘴,瞼上少了慣有的頑俏神採,有的只是蒼白得嚇人的臉色。

  「最好的結局?」

  「我想回長白山上待產。」

  「什么?待、待產?!」玄宗口吃了。

  「我想守在爹爹身邊,讓他少些擔心。」她神情哀傷的說。

  「你有孕了?」他吃驚不已。「冶冬陽知道嗎?」太吃驚了,他趕緊再補問上一句。

  她哀怨的搖首。「我沒打算讓他知道。」

  「為什么不讓他知道?說不定他得知後會接受你——」

  「我不要用孩子拴住他,那沒意義。」

  「可是他是孩子的爹啊。」

  「是又如何?我不想逼他,況且生這孩子說不定有危險,倘若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件事,可減輕他一些負擔,我不想再為他多添煩惱……」一雙少了精靈淘氣的眼眸看起來了無生氣,讓人憂心仲仲。

  「你是擔心自己跟你娘一樣難產?」他訝異。

  「這不無可能。」

  「你身體健康,會不會是多慮了?」

  「也許是我多慮,但倘若不幸發生跟娘一樣的遭遇,他不是就多一件內疚的事嗎?我不要他再因我而有一絲難過。」

  想不到這丫頭對冶冬陽真是愛到骨子裏了,寧願委屈自己也不肯再讓他承受失親之痛。

  但身為長輩的他可就看不下去了,這事若這樣了結,讓她回到皇叔身邊,皇叔必定會責怪他照顧不周,這可不好啊。

  沉著臉,除了嘆息,他還得再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挽回這對小戀人仳離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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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舫之聚隔沒幾日,玄宗趁著冶冬陽整理包袱、安置下人,所以延了幾日尚未出發的當口,帶了幾名貼身侍衛匆匆趕至治府。

  「陛下,您怎么來了?!」瞧見玄宗竟親臨府上,冶冬陽吃驚訝異不已。

  「幸虧愛卿還沒離開長安,否則朕可要白跑了。」玄宗在心底呼了一口氣。

  「陛下有急事找冬陽?」他已辭官,即刻就要上路回洛陽,陛下找他做什么?「朝堂出事了嗎?」他鎖眉驚問。

  「朝堂好得很,出事的是朕的家裏人。」玄宗的瞼色空前凝重。

  冶冬陽一頭霧水。「陛下的家裏人?」

  「謹兒她——唉!」玄宗拍著大腿,長吁短嘆起來。

  「謹兒怎么了?」他一窒,人跟著發僵。

  「她——要朕把這東西交還給你。」玄宗苦嘆著把紫玉鐲子交到他手中。

  接過鐲子,冶冬陽緊繃的臉龐有些崩塌。當初他將環佩鈴鐺還給她時,她並沒有歸還這鐲子,他也沒打算討,因為在他心底,早就認定這鐲子是屬於她的,而今她竟歸回了這鐲子,代表她也不再眷戀他了嗎?

  一陣心痛油然而起,疼得他說不出話,只能怔怔望著鐲子出神。當初謹兒接到環佩鈴鐺時,也是這般心悶,像窒息一般的感覺嗎?

  玄宗瞧了暗喜。明明有情,又何必為已經無法挽回的事而煎熬?這不過是多一件憾事罷了!

  「朕還沒說完,還有一件東西謹兒也要朕一並交給你。」他取出一撮黑發。

  冶冬陽見狀,霍地起身。「這是?」他呼吸己感不順。

  「這是謹兒的烏絲,她——唉。」話說到一半,玄宗又嘆聲連連。

  他更急上心頭。「謹兒她到底怎么了?!」

  「唉,朕不是說了?出事了,謹兒就是不聽勸,這丫頭她、她決定要出家了!」

  「出家?!」他瞬間臉色大變。「她為什么要出家?」

  「那丫頭說她不想再鬧事,決定出家為尼為你爹的死贖罪,並修身養性,消除自身頑劣的業障。」

  他愣了愣,不敢置信,臉色千變萬化,無法表達此刻的心境,「她……真的決定這么做?」

  「就是啊,明天她決定在盧臺削發,朕怎么攔也攔不住,所以想要愛卿去勸勸,不然真讓她削了發,朕無以面對皇叔的怒氣啊!」他驚恐的抖了抖。

  「謹兒她……」他的黑眸一緊。

  「你不去阻止嗎?」玄宗焦急的問。

  「臣……」他一臉黯淡。他該去阻止嗎?該嗎?

  瞧他復雜的神情,玄宗知道他需要些時間厘清自己的思緒,既然訊息已傳達到,這時也不便再多加逼迫,便在他失神中自己靜靜離去。

  治冬陽兀自怔忡著,良久才低首望向掌中質地溫厚的紫玉鐲子。

  「嗯,就當交換信物,我得你傳家鐲子,你保管我的身分象徵,公平吧?」

  腦海中清晰浮現那丫頭說這話時那熱切的笑意……

  那丫頭想必是跟定他了,他也緊握住她的手,以為兩人不會分離,但如今,他卻不得不放手、不得不舍下,因為得為死去的人交代……

  低首再瞧那撮發絲,這玩心盎然的淘氣丫頭竟說要舍棄凡塵贖罪……

  他強烈震撼著,黝黑深邃的眼垂了下來,神色疲憊萬分。

  無法否認的,他依舊念著她、想著她,思念的心從來沒有一刻消淡。

  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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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臺乃歷代皇族禦用的佛堂之一,位於長安城近郊,不是宏觀巨築,但精巧細致,尤其四周有茂盛如青的森林,在晌午過後籠罩著蒙蒙白霧,帶來深林與空林般幽靜的景致。

  只是這片美景卻沒有讓第一次來到這兒的公孫謹驚傃,並不是她不覺得美,而是她心頭已有著重重陰鬱的山巒鬱結,讓她透不過氣,自然也看不見美景。

  明日就要回長白峻嶺了,聽說冶冬陽也已經上路回洛陽,從此兩人踏上不同的路,也許今生再不會有交集,思及此,她不禁黛眉緊蹙,惆悵的走進佛堂,隱忍著淚水在眼眶打轉,不住喃喃抱怨。失戀那么苦,當初何必要戀上這一回?

  看來她還沒學到教訓,爹爹就是悲戀上了娘,所以一朝失去摯愛,人生全走了樣,她瞧爹爹悲苦了十多年,居然沒有領悟一些道理,活該自討苦吃,活該自己鬱悶難解,活該……誰教她愛上人家,又害人家一門枉死!

  深深一嘆,就當是老天看不慣他們父女倆作惡多端給予的懲罰吧!

  「姊姊,你怎么哭了?」突地出現一名約五、六歲的小女孩。

  她微愣了一下。「你是誰?」

  「我姓楊,閨名叫玉環。」小女孩生得珠圓玉潤,張口笑得燦爛。

  公孫謹眼兒一亮,抹去了淚,仔細地瞧了瞧小娃兒,見這娃兒神採逼人,嬌俏的小臉已看得出日後必然是傃驚四座的絕色美人。

  「楊玉環……你一個人來這兒?」

  「我隨大姊來上香的,你哭什么呢?」

  「我——」

  「公主,貧尼準備好了。」老尼捧著木梳發圈出現。

  「呃,好……咦?小娃兒人呢?」才一轉頭,小娃兒已不見蹤影。

  「公主指的是玉環?」老尼問。

  「是啊,怎么眨眼她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玉環的姊姊將她喚去了。」

  「是嗎?」她有些悵然。這小娃兒將來際遇定非凡,她還想多問問她一些事,怎么跑了?暗嘆一聲,席地而跪。「師父,來吧!」

  老尼恭敬的抓起她一緇柔順烏黑的長發。

  「慢著!」一道清逸身影淩空而落。

  身影穿透佛堂中的輕煙,認清來人,公孫謹不信地徵了徵後,眨起一雙溼備渡的美目愣愣地看著。「冶冬陽?你怎么會來?」他不是該在回洛陽的路上嗎?

  「我來阻止你做傻事。」清澄卻冷淡的嗓音響起,目光卻不曾有一瞬離開過眼前的嬌容,她……更瘦了。

  「傻事?」她渾然不解他的意思。

  「你的性子靜不了,又何必勉強自己出家?」

  她杏眼微瞠。「出家?!」

  蹙起眉,瞧著她吃驚的模樣,他登時心中有了數。陛下竟然也來攪和,他被耍了!

  見他繃著臉二話不說就要走,公孫謹一急,上前抱住了他。「別走,至少把話說清楚再走!」

  被她抱著的身軀微僵,「你沒有要出家,對不對?」他幹澀的問,努力控制自己洶涌的情緒。

  「誰告訴你我要出家的?」她訝異反問。

  「是陛下,是他要你上盧臺的?」

  「堂兄只對我說這兒風景好,要我離京前來瞧瞧,還說娘生前挺中意這裏,經常來這兒上香,與這裏的出家人都熟,而我剛沐浴過,正請師父為我束發,沒有要出家啊!」

  果然!「沒有就好,你保重吧,我走了。」他板著臉,扳開腰上的纖手,又要走。

  「你以為我要出家,所以心急趕來阻止?」她驚喜,在他扳開她的手前,火速又攀上他的臂膀,不讓他輕易離去。

  尚叔說爹爹的愛比她霸道多了,那如果她多使一點力,是不是就能留住這段情?

  「我只是不想你葬送青春,你別想太多。」他咬牙,硬是維持清冷。

  「不是的,你還關心我對不對?你還對我有情是不是?你——」

  「夠了,我來單純只是不希望你遁入空門,這份關心也只是因為不想自己再因為你而有愧疚,沒別的意思。」他忍住內心的激動,不行,他不能心軟。

  驚喜的臉龐倏然斂去了笑容,末了,公孫謹緩緩開口,「就只是這樣?」

  「嗯,就只是這樣。」他絕情的點頭。

  她眼睛澀澀地滲出水來。「我明白了,我明兒個就回山上去,再也不打算下山胡鬧,應該不會再做出任何會造成你負擔的事了。」她艱澀的松開手,白皙的臉蛋上已挂著兩條晶瑩淚痕。

  盯著那淚,冶冬陽的表情變得更嚴峻。「嗯。」一個狠心的頷首,他拂身要離開。

  「陛下,您的計劃沒用。」廟堂之後,尚涌躬身向身前的人說。

  玄宗呵呵笑。「事情還沒了呢!」

  「還有後續?」

  「當然。」

  忽地,幾道刀光劍影乍然出現,將佛堂映得滿堂兇光,幾個黑衣蒙面人將佛堂中的兩人團團圍住。

  「你們是誰?」冶冬陽淩厲的眼一瞇。

  「殺你們的人!」帶頭的人揮著刀恐嚇。

  「你們好大的膽子!」公孫謹也發怒了。

  「說的好,咱們膽子是不小,否則怎敢要你們的命!」說完已經持刀殺向他們,後面幾個黑衣人也跟著蜂擁而上。

  冶冬陽立即將公孫謹護在身後,左右開弓的對付四方涌來的殺手,但對方人數眾多,他暗自估算能擊退多少人,至少要讓她先走。

  但奇怪的是,這些黑衣人每每殺向他們之後又退開,似乎驚嚇的成分居多,他不解的蹙眉,但小心為上,便護著公孫謹吩咐,「謹兒,你先走。」

  「又來了,每次發生事情你就要我先走,我不會獨自離去的!」她不悅的拒絕。

  「可是——」

  「別可是了,要嘛就打跑他們,要嘛就一起死!」

  「你……」薄唇淺淺揚起,有些無奈的感動。

  「好吧!你躲好了。」他將她勾進懷裏護著,一手格開殺手們欺近的刀刃,但這些殺手也只是迂回的攻擊,並沒有使出全力,他納悶之餘,托著她的腰打算先退出佛堂,哪知才想一躍而起,幾個人就開始伸出手搶

* 於 2008-11-13 04:59: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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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數:86
發表時間:2008-11-13 05:01:00

第十章

「我知道爹爹要這兩人命的用意,那武惠妃是因為曾將我丟在鬼窟,爹爹惱她,要懲罰她,至於這個萬安嘛……」公孫謹斜睨著身旁的人。「爹爹認為她是我的情敵,想測試你能否為我舍下其他女人?」

  「原來如此。」他苦笑,對於未來丈人,他還真是有著疲於應付的苦惱,謹兒已經夠刁鑽了,她的爹爹更不是普通人物,這會他得繃緊皮,想著如何解決這刁難了。

  「這個武惠妃好解決,可是要殺萬安……你下得了手嗎?」她咬著唇問。

  「下不了手。」他回答得直接。

  「是嗎?」圓眼兒瞇成了一條細縫,莫非他對萬安真有情?

  瞧她的表情就知道這丫頭又飲醋了。「萬安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

  「然後呢?」她的聲音越來越危險。

  「我不想傷害無辜。」

  「傷害無辜?」

  「我心裏只有你,若殺了她,那是枉死。」

  「你真的沒對她動過一點情?」

  「沒有。」

  公孫謹才剛微微扯出的笑意隨即又拉下。「我問你,那幾日你剛喪父,咱倆正分開,她日日去找你,都做了什么事?」想起那陣子她日夜哭天抹淚地抱著一壇子醋,這會沒個解釋,她不會放過他的。

  果然來清算了。他嚴肅地咳嗽了幾下,打算好好說個清楚,省得日後「禍事不斷」,她想起又來找麻煩。「那幾日她過府都只是枯坐廳堂,我並沒有招呼她,每每都是她自己坐不住要離去,我才現身送客。」

  「真的就這樣?」

  「不信你可以問暮春,這小子全天伺候我,我的行動他最清楚。」

  她眉一挑,「暮春是你的人,他的話能信嗎?」

  「這是千真萬確,你不信我也沒辦法。」他不禁莞爾,女人要鬧起來可真是有理說不清,但誰教自己就愛這甜蜜的負荷。

  「你!」她氣得要發飆了。

  「你忘了,男人是天,我說的你不信,你要信誰?!」板起臉,冶冬陽下了絕招,氣勢比她還盛。

  「可是……」她猛地吞了口水,還真軟聲了下來。

  「可是什么?咱們好不容易又在一起,難道你只想跟我瞎鬧,而不願意好好分享咱們在一起的喜悅?!」

  「我……我……」她被堵得連頂也不敢頂。

  又回到從前了,她被他吃得死死的,可惡啦!

  「你還有話要說?」他冷睨她。

  「沒、沒有……」她眼光放得低低的,左轉右閃,委屈得如波浪鼓般搖著首。

  「嗯。」這大男人的態勢還是必要的,否則哪壓得住這驕橫的丫頭。

  「那你不殺她這事先擱著,我肚裏這個你怎么跟爹爹交代?」萬安的事她可以暫且不問也不管,可她肚裏這個他真敢殺?!

  提起孩子,他肅穆了臉龐。「謹兒,你這肚子才三個月,應該還能夠拿——」

  「不要!」她趕緊護住肚皮。

  「你不是——」

  「這孩子是你的,我願意冒險!」

  「但是我不願意失去你!」他喉頭發緊的大喊。

  他清楚知道這丫頭有多害怕生產,卻竟然為了他願意忍受這懷孕十月擔心受怕的生子之苦,他擰了心,好感動。

  「自從我肚裏有了寶寶後,終於了解娘為什么冒著危險也非要生下我的理由,那絕非完全是為了爹爹,而是她有了為人母親的喜悅跟責任,她想要我被生下來,所以不管如何都要我平安的來到世上,如今我也孕育了寶寶,也能感受到娘的心意了,我想留下這個孩子,並且平安的生下他。」她嬌俏的臉孔出現了為人母的慈愛。

  「謹兒,你真的能克服這恐懼?我不要你勉強。」他不住擔心的說。

  「其實我知道女人都必須接受生子這關,但不是每個女人都有危險的,我身體健康更不會有事,我只是心病,如今心病已除,便不再害怕了。」她笑得燦亮有如天日。

  治冬陽安心的露出笑紋。「謹兒,我很感激你肯這么做,說實在的,相信在地下的爹若知道你即將生下冶家的傳人,他老人家會很高興的。」

  她紅了眼眶。「這孩子是要慰藉爹的,為了他老人家,我一定會平安生下寶寶。」

  「但你爹爹他……」他嘆了一聲。

  「爹爹是不想我有危險,他比我還害怕見到我生子,我想他會這么氣你,一會要你的指頭,一會要你跳谷,說到底就是氣你弄大了我的肚子,爹爹經過娘那次的驚嚇,這回可容不得我再出一丁點的錯、才會要你連我肚裏的這個一並殺了。」

  「我能理解,但眼下他要我殺的人除了武惠妃該死之外,其他的我一個也下不了手,這可怎么辦?」他煩惱的說。

  「還是咱們暫時不交代?」她杏眼兒一溜,瞧起來賊賊的。

  「什么?」他望進她詭譎的目光,忽然了解她的意思了。「你想我以殺人為由,帶著你下山,趁機私奔?」

  「這只是權宜之計,等他老人家氣消了,咱們再回來。」

  「你當清楚你爹爹容不得人家戲要玩弄的。」她應該了解自己那精明過人的爹爹不可能會讓兩人一起逍遙下山「殺人」的。

  「誰說我要和你一起下山的,我不能隨你之後偷溜嗎?爹爹應該奈何不了我吧。」她自信的笑著,爹爹疼她入骨,她若執意出走他也攔不住。

  其實她原不想讓爹爹擔心,想等生完娃兒再離開,但他正惱火著,她不想跟他硬碰硬,只好選擇先溜了,這么做雖然不孝,但她還是希望能跟著身邊的男人一道走,相信爹爹會諒解她的。

  「我原本想得到你爹爹的認可,光明正大的帶著你走,但此刻為了孩子,似乎不可能了。」他無奈的搖頭。

  難怪她曾暗示過他,拿她的肚子來提親對她爹爹來說不是一條好策,如今看來,果然是下下策。

  「唉,我會想到法子補償爹爹的。」得不到爹爹的祝福,她的心也跟著遺憾而顯得低沉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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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

  「是的,爺。」

  「嗯……」

  「爺,您這是何必?若不要小姐走,攔下她便是,不必自個兒生悶氣啊!」尚涌瞧著主子眉頭深鎖,這情景就跟夫人當年執意生子時愁苦的模樣是一樣的。

  「嗟,你這二愣子,懂什么?!」說話的是袁妞,她是尚涌的妻子,兩人己結婚多年,她一進門就先用力點了自己男人的額頭,先罵笨再說。

  「我怎么不懂了?」他揉著娘子戳痛的頭,還真傻愣愣的問。

  「你喔,笨,爺攔得住小姐的人攔不住她的心,小姐若執意要生下孩子,爺又怎能強迫她拿掉?所以留下來只會讓爺更心煩,不如就讓那丫頭跟著未來的夫婿一起離去,只有她身心都健康快活,才能母子平安的生下健康的娃兒,爺這是為人父的用心良苦。」

  「啊,原來是這樣。」娘子說教尚涌猛點頭,不敢反駁,在他家,可是女人為大。

  「哼,事情也不是這么容易!」公孫謀嗤笑起來。「我可也不會輕易就便宜了那小子,他平白得了我一個寶貝女兒,若謹兒有一絲意外,尚涌,記得將那小子給我挫骨揚灰,剩下的殘渣再丟進鱷魚池讓鱷魚咬個精碎,末了,連那鱷魚一道給煮了,熬湯來喝!」他目光兇殘駭人。

  「……是。」尚涌立即苦著臉應聲。

  天地保佑,這小姐一定要平安,若出事,莫說冶冬陽屍骨不保,就連這天下蒼生恐怕也要蒙受災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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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夕星辰燦爛,涼風徐徐。

  冶冬陽卻揮汗如雨,十指相互緊緊扣住,久久松脫不開。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啊!」廂房內傳來女人的尖叫聲。

  他隨即面無人色。

  「公子,女人生子都是這樣的,您要撐住,可別昏倒了。」暮春在一旁緊張的提醒。

  可冶冬陽根本心神俱喪,只是胡亂的點了頭。

  「啊——」這次由房內傳來的叫聲更加凄厲了。

  他身子不住搖晃了一下。

  「公子,不是叫您要撐住,您還好吧?」暮春趕緊上前扶住「軟弱」的主子。

  「我要進去,謹兒有危險!」他臉色發青的推開暮春。

  暮春急忙阻止。「公子,產房男人進不得,不吉利啊!」

  這話讓冶冬陽推門的手稍微頓住了。

  「啊!痛死了!啊——」

  這回頓住的手哪管什么吉不吉利,門一推人便快步踏進去,一幹產婆見狀大驚失色,而暮春只敢在外頭慌張的跺腳,可不敢踏進半步。

  「公子,您不能——」產婆們連忙要趕人。

  他手一揮,要她們別羅唆,一雙焦急的黑眸直勾勾望向床榻上因劇痛哀號的人兒。

  「謹兒!」他趕至她身邊、面孔只能用慘白來形容。

  只見公孫謹滿身熱汗,痛得瞼都扭曲了,瞪著他的眼兒發直。「我不生了……」

  「好,咱們不生了!」他教她的模樣嚇呆,馬上符和。

  「那……肚裏這個現在怎么辦?啊——」她痛得扭動身軀,冶冬陽驚恐的瞧著滿床奔流的血。

  「謹兒!這個咱們不要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他聲音發顫地吼。

  「可是……來不及了。」她痛得連眼角的淚都被逼得到處竄流,血、淚以及汗交織成一幕怵目驚心的畫面。

  他停了呼吸。「胡、胡說,怎可能來不及,產婆,這孩子我不要——」

  「啊——」他話還沒說完公孫謹凄慘的叫聲又響起。

  握著她的手僵硬得宛如石頭,治冬陽無法動彈,甚至因緊繃過度而發出了「嘎茲嘎茲」的聲音。

  「我娘……生我時也是這樣……」

  「你跟你娘不一樣,她身子不好,你到生子前都還跟著我四處遊歷,你的身子比任何人都健朗,不會有事的!」他白著臉說。

  「可是為什么生了那么久……孩子都不出世?」她已經嘶吼到虛弱了。

  「這是因為、因為——」他呼吸急促的瞪向產婆們,產婆個個無奈的搖頭,但忙碌的雙手沒停過,一會幫她擦汗,一會幫她催生。

  這該不會真有問題吧?

  霎時他血液倒衝,雙唇發紫,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若我有個差池,這孩子就——」

  「住口!」冶冬陽臉色狂暴了起來,那暴怒駭人的神情就連產婆都嚇得忘了自己該做什么。

  「你別怒,我只是想先做安排……」

  「你若敢有差池,我就自己回你爹爹那送死,讓他老人家將我雙眼挖出,剝皮去骨,屍體喂狗!」

  「啊!我……我不敢了。」

  「不敢就給我好好的生!」他怒火中燒,陰鷙的神情使得他原本的斯文俊容顯得恐怖至極。

  「是……」公孫謹嚇得臉上還挂著熱淚,卻忘了滴下來。

  「用力生!」

  「好……」

  「使力生!」

  「嗯……」

  「生了沒?!」

  「嗯……啊——」

  「哇——」

  「生了,生了!恭喜公子、公主生了,她被您嚇得生出來了!」在娃兒探出頭,「哇」的一聲驚天大哭的同時,產婆也跟著興奮大叫。

  這一聲生了,教冶冬陽著實松了一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不斷輕輕擦拭妻子臉上的汗,產婆先是讓母親看兩眼孩子,隨即帶著孩子去清洗幹凈,不一會將孩子抱回,遞給孩子的父親。

  抱著娃兒,冶冬陽疼愛的逗弄著。「咱們可以回去見你爹爹,向他老人家請罪了。」

  公孫謹皺了眉,聲音有些氣虛,「但是你還有兩條人命沒解決,咱們怎么回去?」

  「不必咱們解決,事情已經自己解決了。」

  「咦?」

  「長安傳來消息,自從太子橫死牢裏,不少人將矛頭全指向武惠妃,說是她下的毒手,為此太子黨的人還言之鑿鑿的說多次見到太子的鬼魂在武惠妃的寢所出沒,太子要報仇的傳聞不徑而走,而那武惠妃一聽,居然因此害怕成疾,還請巫師在夜裏作法,甚至為太子改葬,但聽說都沒有用,最後她仍是大病不起的一命歸天。」

  「啊!這一心謀權的武惠妃竟然是這樣被嚇死的!」她一臉不可置信,嘖嘖搖首。

  唉!終日汲汲營營的圖謀自身,最終還是落得這下場,這女人到死應該都會飲恨吧?畢竟真正的兇手不是她,而是她的枕邊人啊!

  「是啊。」冶冬陽也極為唏噓感嘆。「所以我說,人生苦短,何必陷於爭權奪利的虛浮貪念之中?能夠過得優遊自在才是人生在世的最好福分。」

  「嗯。」她笑得溫順滿意。

  由長白峻嶺下來後,他就帶著她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四處遊歷,不過問世事,只嘗美食,只聽趣聞,日子過得比她想象中有趣快活,這也許是因為跟著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就算不作惡,內心也踏實,日子自然過得舒坦。

  他抱著娃兒,坐到她身邊,一手撫著她的臉,一臉心滿意足。

  「解決了一個,還有一個要交代呢。」她又擰起眉了。

  「唉,萬安公主出家了。」他不免嘆說。

  「什么,出家了?!」她大為訝異。

  「武惠妃死後,她就決定了斷世事,皈依佛門了。」

  「以一個公主之尊,她……居然這么做?!」她有點愕然。

  「唉……」他又是一嘆。

  「我想她會對紅塵如此斷念,跟你傷她不少也脫不了關係。」她喟嘆。

  他不語,只是蹙眉。也許吧,但他與萬安無緣,這事怎么也勉強不得,只能說今生有負於她,來生若有機會再補償了。

  見他沉默,公孫謹明白他的心意,窩進他的胸懷,聽著他的心跳。自己真是個幸運兒,幸虧這家夥愛的是她,若他愛的是萬安,就不知真正出家的人會不會是自己了。

  「既然武惠妃己死,萬安又己出家,在人世已無名,只剩佛號,過去的萬安也算是死了,爹爹的條件算是達到了兩件,而我也已平安生下麟兒,相信爹爹不會再為難,咱們真的可以回去請罪了。」終於可以回去見爹爹了。

  他老人家應該氣消了吧?說實在的,要回去見他,她還真有點不安。

  「是啊、該回去了,這次我非得到他老人家的首肯,光明正大將你迎娶進門。」

  「嗯。」這一定要的,這會她孩子也生了,卻到現在還沒名沒分,不曉得的人還以為她是與人私奔的小妾,這點可是讓她不滿的很!

  他笑,知曉她的委屈、將她緊摟住。「咱們近日就回去吧。」

  倚著他,她悄悄瞄了他一眼。「冬陽,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嗯?」他笑意滿滿的低下首,詢問的對上她略帶歉意的眉眼。

  這丫頭有話要說?

  「我想補償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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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說什么生一個娃兒陪我,結果才陪沒幾年,隨便來了個男人就跟人跑了,小水兒,你好啊,竟敢誆我,也不怕我一怒之下,下山再找人晦氣!」男人立於墓前,表情不滿,神態冷嗤。

  「爹爹……」一雙細軟小手由身後圈住了他的腰。「娘沒騙您、只是我陪了您十多年,該換手了,我帶來另一個小娃兒陪您另外的幾年。」公孫謹聲音清甜悅耳,撤著嬌,貼著爹爹的背軟綿綿的說。

  「另一個小娃兒?」他眼神炯怒。「你想丟下你跟那小子的拖油瓶給我,休想!」

  「爹爹,別說什么拖油瓶這么難聽,他可愛得緊,要不是爹爹,我才不會放手呢!」

  「若真可愛,你會打算丟著不管,逕自跟著男人四處遊山玩水去?」公孫謀撇著嘴。

  小丫頭機伶的眨了眨眼。「哎呀爹爹,我是瞧您無聊,才讓小家夥來伴您,若您不要那就算了,我與冬陽帶著他四處旅行也是可以的。」她故意說。

  他冷臭了臉。「你這是威脅我?」

  「當然不是,這小家夥真的很可愛,不信您瞧瞧再說!」她蹦跳到他面前,身後抱著孩子的袁妞眼明手快的趕緊將孩子塞進他懷裏。

  雙手突然多了個娃兒,公孫謀一愣,低首瞧著這小娃兒揮舞著胖胖的手腳,圓咚咚的臉龐肌膚細嫩,清澈的大眼正與他對望著,半晌還驀地咧嘴,衝著他笑得毫無心機。

  這小家夥……如果笑容不要這么無邪是滿可愛的,公孫謀不由得側了臉,再細細瞧瞧,這娃兒不像冶冬陽也不像謹兒,五官有點像他,若要更像自己,只要讓小家夥的眼神陰點就成了……

  「爹爹,我好不容易說服冶冬陽讓小家夥跟著您,您該會好好教導他吧?」她瞧見爹爹眼裏的算計,趕緊警告。

  他這才抬首望向女兒。「我可沒答應要照顧他,而且你忘了,他在你肚裏時我還想殺他呢!」孩子抱得緊緊的,嘴上卻說著這般狠毒的話。

  公孫謹與袁妞相視一眼,雙雙露出鬼臉。「我說爹爹,說實在的,我還真有些擔心,您這么陰邪,會不會將孩子養得跟您一樣啊?看來我還是聽我男人的話,這小家夥我還是帶走的好,免得被您帶壞了。」她伸手要抱回小娃兒。

  公孫謀馬上揮開她的手。「算了,你跟那小子走吧,這娃兒我會照料!」

  這丫頭真跟她娘一樣克他,連嫁了人,娃兒也生了還不讓他清靜,他這下半輩子真的只能為她做牛做馬了!哼!

  她立即掩嘴偷笑。「爹爹就是嘴硬。」她撒嬌的又抱向爹爹。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喟嘆。「爹爹留不住你了,你是別人的寶貝了。」瞧著不遠處等候著她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認,這寶貝不再屬於自己了。

  「胡說,謹兒永遠是爹爹的心肝寶貝,難不成我嫁人,您就不愛我了?」她窩在他懷裏哽咽的問。

  「當然不是……你是水兒唯一留給我的寶貝,就像她的替身,爹爹對你又愛又恨,怎么也舍不得你跟人走。」

  「又不是不回來,女兒一年會回來見您一次的,再說小家夥在這兒,女兒哪跑得掉,時間一到不乖乖回來報到不可?」她抹著淚說。

  「嗯,去吧,別讓你的男人等太久,記住,那小子若敢欺負你,告訴爹爹,爹爹會治他的!」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轉為陰狠。

  她淚一抹。「爹爹放心,那家夥若敢欺負我,用不著爹爹出面,我就足以教他生不如死了。」

  這頑邪的眼神跟自己一模一樣呢……但,可惜,這丫頭也遇到克星了,就跟他遇到水兒一樣,那小子將這丫頭治得妥妥的,這是明眼人都瞧得出來的,罷了,幸虧那小子對她疼若至寶,不然他可不會輕易將這傻丫頭交出去。

  唉,經過失去水兒的這些年,他越來越相信天意了,很多事,天命不可違啊!

  「你還是去吧……」望著這個他與水兒的結晶,轉眼間她己大到即將完全脫離他的羽翼,就讓她這么跟人走了,心中的不舍難以言喻。

  望著女兒瀟灑的走遠,想喚回她,卻又搖了首,難不成真留她在這深山裏陪他一輩子,葬送她的大好幸福?

  低首看著懷中咯咯笑個不停的娃兒,公孫謀神情柔了下來,伸出食指逗了逗娃兒胖嘟嘟的臉蛋。

  「爺,起碼這次是個男娃兒,不嫁人,也不會跟人跑,將來只會娶個人回來伺候您,這娃兒可以陪伴您一輩子。」」袁妞含笑說。

  「可以陪伴我一輩子是嗎?」那他得好好盤算,怎么讓這不會被拐跑的小家夥得到他畢生的真傳了。

  他異常專心,偏著頭認真思索著……


  【全書完】

* 於 2008-11-13 05:01: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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